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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典故纪闻
仁宗于早朝时,见靖江王府辅国将军赞侃、赞偕班朝臣之下,谓鸿胪臣曰:“赞侃兄弟宗亲,岂宜过列疏远,其令班于驸马之次。著为令。”
仁宗尝谕杨士奇曰:“近日觉得群臣意思多好,朕或乘快意发落,事有过处,朝退思之方自悔,而外间已进文字来,甚惬朕心。”又曰:“《书》云‘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朕恒存此心,闻群臣所言有咈意者,朕退必自思,或朕言有失,亦未尝不悔。”
洪熙中,礼科给事中黄骥言:“西域使客多是贾胡,假进贡之名,藉有司之力,以营其私。其中又有贫无依者,往往投为从人,或贷他人马来贡,既名贡使,得给驿传,所贡之物,劳人运致,自甘肃抵京师,每驿所给酒食刍豆之费不少,比至京师,又给赏及予物直,其获利数倍。以此,胡人慕利,往来道路,贡无虚月。缘路军民递送,一里不下三四十人伺候于官,累月经时,妨废农务,莫斯为甚。比其使回,悉以所得贸易货物以归,缘路有司出车载运,多者至百余辆,男丁不足,役及女妇,所至之处,势如风火,叱辱驿官,鞭挞民夫。官民以为朝廷方招怀远人,无敢与较,其为骚扰,不可胜言。乞敕陕西行都司,除哈密忠顺王及亦力把里、撒马儿罕等处番王遣使朝贡许令送赴京,来不过一二十人,正副使给与驿马,余与驿驴,庶几陕西一路之人,可少苏息。臣又窃见西域所产不过马及硇砂、梧桐、碱之类,惟马国家所需,余无裨于国。乞自今有贡马者,令就甘肃给军士,余一切勿受,听其与民买卖,以省官府之费。”仁宗谓礼部尚书吕震曰:“骥尝奉使西域,故具悉西事,所言其皆从之。”
仁宗谓刑部、都察院曰:“朕于刑法,未尝敢以喜怒增损,卿等鞫狱之际,亦当虚心听察,量其情实,有罪不可幸免,无罪不可滥刑,持法明信,则人有所畏而不敢犯,若不明其情而任己轻重,或迎合朕意使人含冤抱恨者,朕之所恶,卿等其以为戒。卿等皆国大臣,非独自己当存矜狱之心,如朕一时过于嫉恶,处法失中,卿等更须执正,毋以乖迕为虑,朕不难于从善也。”
仁宗谕吏部、兵部臣曰:“庶官贤否,军民休戚之所系。唐太宗书剌史之名于屏,朝夕省览,闻其有善政则各疏于下。故当时所用之人,皆思奋励致治效,斗米三钱,外户不闭。皇考亦尝书中外官姓名于武英殿南廊,闲暇观之。今五府六部之臣,朕朝夕接见,得询察其贤否。若都司、布政司、按察司官,朕既不尽识其人,又不悉其姓名,虽或闻其贤否邪正,既久不能不忘。为臣有善而上忘之,谁肯自勉?有不善而上忘之,谁肯自戒?如此,国家何以望治效。尔吏部、兵部具各都司、布政司、按察司官姓名履历,揭示西序,朕得闲暇观之,以考察其行事而黜陟焉。”
洪熙元年元会,礼部尚书吕震请备礼朝贺,仁宗以山陵甫毕事不忍遽即吉,杨士奇等四人亦言不宜备礼,遂不作乐,止行五拜叩头礼。翌日诏士奇等,谕曰:“为君以受直言为贤,为臣以能直言为贤,不受直言则过日增,不能直言则忠不尽。如昨日朝会,从震所请,今悔何及?赖卿等同心,遂免此悔。自今卿等遇朕行有未当,但直言之,毋以不从为虑。”
仁宗建弘文阁于思善门,作印章,命翰林院学士杨溥掌阁事,侍讲王进佐之,亲举印授溥曰:“朕用卿等于左右,非止助益学问,亦欲广知民事为理道之助。卿等如有建白,即以此封识进来。”
仁宗以大祀南郊进分献官,谕之曰:“事神之道,岂独临事之际则致诚敬?要其奉天子民之心,积累于平日者,皆已孚达鬼神,所以祭则受福。朕以菲德,上承祖宗,主典神天,所与协恭,承天休者,公卿百执事也。尚体朕心,敬亮天工,仁恤斯民,庶几克享天心,风雨调顺,年谷丰稔,使斯民蒙福,亦昭我君臣共事之美。”
仁宗谓刑部尚书金纯曰:“自宫以求用者,惟图一身富贵,而绝其祖宗父母不顾。古人求忠臣于孝子,彼于父母尚不顾,岂有诚心事君?朕已决意不用此等人,然其不孝之罪须惩治。今后有自宫者,必不贷。”
洪熙元年三月,诏曰:“朕恭承大统,为天下生民之主,惟我皇祖皇考爱民之仁,祗率不怠,旦夕思念,人命甚重,哀矜庶狱,惓惓在怀。夫刑以禁暴止邪,道民于善,岂专务诛杀哉?故律令之制,善善长而恶恶短,罚之轻重,咸适厥中。顾执法之吏,不能皆平,有虚饰其情,傅致死罪,而比附谬妄,尤甚枉人,朕深悯之。夫五刑之条,莫甚大辟。大辟之施,身首异处,斯已极矣。自今有犯死罪律该凌迟者,依律科决,其余死罪止于斩绞。法司并勿傅会昧情夫实以致冤滥。若朕一时过于嫉恶,律外用籍没及凌迟之刑者,法司再三执奏,三奏不允至于五奏,五奏不允,同三公及大臣执奏,必允乃已,永为定制。文武诸司,自今亦不许恣肆暴酷,于法外用鞭背等刑,以伤人命,尤不许加人宫刑,绝人嗣续。有自宫者,以不孝论。人之为非,固有父子不相为谋者,肆虞舜为君,罚弗及嗣,文王之世,罪人不孥。自今惟犯谋反大逆者,依律连坐,其余有犯,止坐本身,毋一概处以连坐之法。古之盛时,恒采民言,用资戒警。今凶险之徒,往往摭拾,诬为诽谤,法吏刻深,锻链成狱。刑之失中,民则无措。今后但有告诽谤者,一切勿治。尔中外文武群臣,宜端乃志,悉乃心,畏天爱人,务崇宽恕,庶有以佐朕父母斯民之治。有或违者,必罚不贷。”
仁宗闻淮安、徐州、山东民饥,而有司征税方急,于是坐西角门召大学士杨士奇等,令草诏,悉免今年夏税及秋粮之半,官买物料,一切停罢。士奇对曰:“斯事可令户部工部与闻。”仁宗曰:“救民之穷当如救焚拯溺,不可迟疑。有司虑国用不足,必持不决之意,卿等姑勿言。”命内官具楮笔,令士奇等就西角楼书诏,览毕即命用玺,已遣使赍行。顾士奇曰:“今可语户部、工部,朕悉免之矣。”左右或言:“地方千余里,其间未必尽无收,亦宜有分别,庶不滥恩。”曰:“恤民宁过厚,为天下主可与民寸寸计较耶?”
洪熙中,大理少卿弋谦因言事免其朝参,自是言事者遂少。仁宗因灾异屡见,遂敕谕群臣曰:“朕以眇躬处亿兆之上御,天下之大,政务之烦,殆难独理。是以数召求言,冀匡不逮,此朕之实心也。自即位以来,臣民上章以数百计,未尝不欣然听纳。言之而当,即与施行,苟有不当,未尝加谴,群臣所共知也。间因大理少卿弋谦所言过于矫激,多非实事,朕一时不能概之于心,而群臣有迎合朕意者,交章奏其卖直,请置诸法。朕皆拒而不听,令谦就职,但免朝参。而自是以来,言者益少,岂以为无事可言与?抑怀自全之计而退为默默欤?今自冬不雪,春亦少雨,阴阳愆和,必有其咎,岂无可言?而为人臣者惟念保身,何以为忠?朕于谦一时不能含容,未尝不自愧咎。尔文武群臣,亦各思以君子之道自勉,摅其嘉谋嘉猷,凡于国家军民利有未兴,弊有未革及政令有未当者,咸直言之,勿以前事为戒而有所讳,庶几君臣相与之义。弋谦朝参如故。”
旧制,守卫皇城皆亲军诸卫军士,不得更番。仁宗悯其久劳,或经月不得归见父母妻子,命选散卫军之精壮者助其守卫。兵部尚书吕庆言:“守卫事重,散卫军何可尽信?”仁宗笑曰:“人未可尽信,亦未可尽疑,为人上在布德施仁以得众心耳。”诚得其心,仇敌可化为父子;苟失其心,素所亲信有反目相噬者。古人云舟中敌国,盖既往多有之矣。
太常寺奏牺牲所见畜羊少,请给钞遣官于出产之处市买。仁宗曰:“能爱人而后可以事神,朝廷事神之道,岂当惜费?比年有司不达大体,于市牺牲但准洪武中价值,凡物直随时低昂,岂有一定之理?今民间诸物,视洪武时直率增数十倍,而祀神之物,独仍旧直。民怨于下,神其享乎?自今供祀牺牲,悉准在京时直给钞往市,如于所产之处时直不足,则就所在有司不系赃罚钞内补给。畿内从巡按御史,在外从按察司官监市,毋致扰民。”
●卷九
河南新安知县陶镕以县民艰食,采拾自给,借函关驿粮赈之,奏请秋成还官。宣宗谓户部臣曰:“近年有司不体人情,苟有饥荒,必须申报,展转勘实,赈济失时。知县急于济人,先给后闻,是能称任使。卿勿拘文法责其专擅。”
宣宗初即位,有自宫求用者,谓礼部臣曰:“皇考在御时,尝有自宫者,以其毁亲遗体为不孝,皆发戍交阯。今此人尚敢尔,即循例发遣,更申明禁约。”
宣宗初即位,都督府吏及卫军士有言民间利病者,宣宗谓礼部尚书吕震曰:“圣人不弃刍荛之言,前下诏书,凡军民利病,许诸人陈言。朝廷但当察其言之善否,不必计其人之贵贱,果有可行者,即与施行。”
洪熙时,行在礼部考山西按察司佥事不称职,例降边远杂职。宣宗曰:“退人以礼,彼尝为方面官矣。遽降杂职太过,可令为县正,不称,则如例降之。著为令。”遂降湖广应山知县。
宣宗即位,工部言内府供用伫丝纱罗缺,请下苏杭等府织造。宣宗曰:“供用之物虽不可缺,然当念民力。今百姓艰难,可减半造。”因谓尚书吴中曰:“昔魏征告唐太宗,每以恤民为言,卿等其体此意。”
交阯左参政冯贵善用人,尝得土军五百,劲勇善战,抚育甚厚,每率之讨贼,所向成功。后五百人为中官马骥所夺,贵与贼战不利,遂死。
教坊司韶舞刘安等请给敕命,宣宗谓吏部尚书蹇义曰:“旧典如何?”对曰:“无之。”曰:“朕与卿等宜恪遵成宪,旧典无,不可与。”
仁宗尝命广西布政使周干巡视直隶、浙江。宣宗即位,干还,言:“有司多不得人,士豪肆虐,良民苦之,乞命廷臣往来巡抚,庶民安田里。”下吏部会户部工部议,遂命广西按察使胡槩为大理寺卿,同西川参政叶春巡抚直隶及浙江诸郡,此巡抚之始。
旧制,诸王子女婚娶,皆用朝廷选授,后以宗室蕃盛,选之难悉得人。至宣德元年三月,始命诸王婚娶悉自行选配,然后闻之朝廷,授以冠服册诰仪物,诸王便之。
宣德时,真人张宇清求龙虎山道士八十一人度牒,礼部侍郎胡槩代为之请。宣宗曰:“僧道给度牒,祖宗有定制,无请求之理。朕不惜宇清,惜其教也。”竟不与。
宣宗尝召户部尚书夏原吉,谕之曰:“朕念自古国家未有不由民之富庶以享太平,亦未有不由民之困穷以致祸乱。是以夙夜祗畏,用图政理,所冀天时协和,年谷丰熟。去年冬多雪,今春益以雨泽,似觉秋来可望。然一岁之计在春,尚虑小民阽于饥寒,困于徭役,不能尽力农亩。其移文戒饬郡邑,省征徭,劝课农桑,贫乏不给者,发仓廪赈贷之。”
宣宗谓侍臣曰:“适观大理奏录囚,有同饮至醉斗争杀人者。当其同饮之时,自谓意气相合,及醉后不复省记,遂至如此,皆酒之过。古人酬酢百拜,岂有此祸?汉以来,醉酒杀人至于亡身破家者不少。名为毒药,岂不诚然?此真可以为戒。”
宣德时,锦衣卫力士宁真言:“山西中条山有胆矾,乞令有司采进。”宣宗曰:“使民耕,则有粟充饥,桑,则有帛御寒。矾如山积,何益饥寒乎?小人之言不足听也。古之人君,惟欲民富,凡山泽之利,皆弛其禁。若矾可利民,听其自采。”
宣德时,御史谢瑶荐贤,奏牍误书姓,自陈改正。宣宗谓吏部臣曰:“古人奏牍,皆存敬慎。石庆书马字欠一点,惧及死。今荐贤不知其姓,岂能知其才?轻率如此,岂称御史之职?”遂谪交阯大蛮县知县。
宣宗谕吏部尚书蹇义曰:“庶官贤否,关国家之治乱。掌铨衡者,以进贤退不肖为职。一事得人,则一事理;一邑得人,则一邑安。推之庶政,达之天下,无二致也。朕嗣承祖宗大统,维新治理,以安民生,选贤任能,尤为切要。古人取士于乡,以其道艺著闻有素;后世以言貌,求其底蕴,盖亦难矣。况笃厚之士,率多恬退;便僻之才,巧于进取。非至公无以胜私,至明不能格物。严选举以遏冗滥,精考核以防矫伪,毋俾小人贻患于民,斯其善矣。古之大臣,以贤事君,国家膺福,苍生受惠,声名流芳于永世,卿等勉之。”
义勇卫军阎群儿妻有淫行,李宣以告,群儿将杀之;其妻即诬群儿与宣等九人强劫校尉陈贵家。御史悉论斩。都察院勘验,实不为盗。宣宗谓左都御史刘观曰:“昔隋炀帝令于士澄治盗,但有疑似辄加考掠,同日斩决二千余人。其中六七人者,盗发之日,先禁他所,不胜楚毒,亦自诬服,有司明知,不复执奏。今非各人自陈,岂不冤抑而死?是尔等皆士澄也。宜戒约诸道,凡治狱必察实情,此事若已谕决,朕必不汝贷矣。”
山东清军大理卿汤宗言:“济南等四府旱荒,民无食,工部派买颜料,乞暂停止。”工部言:“颜料皆陵寝殿宇待用之物。”宣宗曰:“山东之民,祖宗之民也。艰难如此,祖宗所不忍,可以苛急扰之耶?其悉停罢。”
宣宗尝语侍臣曰:“朕祗奉祖宗成法,诸司事有疑碍而奏请者,必命考旧典。盖皇曾祖肇建国家,皇祖皇考相承,法制详备。况历涉世务,练达人情,谋虑深远,子孙遵而行之,犹恐未至。世之作聪明,乱旧章,驯致败亡,往事多有可鉴。古人云商周子孙能守先王之法,虽至今,存可也。此诚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