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东日记

  某于今月壬戌以天久不雨,斯民过时失种,必将致饥以死,故于其夕斋宿于神之坛次,翼日癸亥,用祷于神,神即日大赐之雨。甲子,某以神惠未已,不敢自休,以亵灵贶,故俟命于次。乙丑,以雨势未已,又惧其过而为灾,复祷于神,乞以敛惠,又即于其夕云收天霁。通邑人民莫不欢喜,祈雨而雨,祈晴而晴,感应之速,捷于影响,顾我何修,而能致此。方其初欲祷雨于神也,或者以谓时将雨矣,何以祷为;及其既雨也,或者以谓雨自降耳,岂祷之能致。及乎雨势未已,欲俟神之敛惠而后退也,或者以谓此梅月之雨,宜未即已,不可以俟。某皆不顾乎人言,而独求乎神意,卒致感应若此,神之意岂不以某虽未有仁民之政,而已有爱民之心乎?虽未能去民之疾,而已有忧民之志乎?是则神之于此,非徒以劝某也,乃所以劝凡为民牧者,使以爱民为心,忧民为志,则可以交于神明也,岂徒为某一人之私哉!某之为是言,非敢夸功于人也,乃归功于神耳;非敢求德于民也,乃归德于神耳。夫神之功德若此,虽有牺牲,不足以为谢,惟当念神之功而益以勤民为职,体神之德而益以恤民为务,是乃所以为报也,是乃所以为谢也。若夫区区世俗菲礼,适足以为神之渎耳,故不敢施于神。惟神其鉴之!

  ○黄氏日钞

  黄氏日抄九十七卷,宋干淳中慈溪黄震东发所著。一之三十三读孝经、论语、孟子、毛诗、尚书、周易、春秋、礼记、周礼、三传、孔氏书,三十四之四十五读周、程、张、朱、南轩、东莱、勉斋、龟山、上蔡、和靖、横浦、象山、复斋、温公、元城、上蔡、延平、徂徕、安定诸儒书,四十六之五十读史记、汉书、三国志、南北史、唐书、五代史、宋名臣言行录,五十一之五十四读苏子古文、 【 「文」原作「史」,今据刻本黄氏日钞改正。】 汲冢书、国语、战国策、吴越春秋、越绝书、春秋世纪、春秋臣传、东莱大事记诸杂史,五十五之五十八读老子、庄子、荀子、杨子、文中子、曾子、子华子、管子、列子、墨子、文子、亢仓子、关尹子、鹖冠子、鬻子、商子、韩非子、邓析子、慎子、 【 「慎」原作「真」,今据刻本黄氏日钞改正。】 公孙龙子、尹文子、淮南子、抱朴子、刘子、聱隅子、化书、子家子、吕氏春秋、素书、新语、贾谊新书、新序、说苑、春秋繁露、论衡、申鉴、乾坤凿度、易纬纪览图、易通卦验、参同契、古三坟书、孙子、吴子、司马法、李卫公问对、尉缭子、三略六韬、阴符经,五十九之六十八读韩、柳、欧阳、东坡、南丰、荆公、涪翁、浮溪、石湖、水心诸家文集,六十九至终卷则其所自着奏札、申明、公移、讲义、策问、书、记、序、题跋、启、祝文、祭文、行状、墓志铭。其为言一主濂洛关闽之说,多所发明,盖岿然一正学老儒也。又有古今纪要十九卷,起三皇终宋神宗君臣事略,当与曾先之史略并传,最便于箧衍行李及初学之士;惜乎有未精详处,其亦未成之书欤。

  ○吴正道六书之学

  于越志 【 今余干县】 云:「吴正道,东隅人,明六书,许慎说文有不足者补之。临川吴文正公澄问曰:『模、楷二字,假借乎?』曰:『取义也。』曰:『何以取木为义?』曰:『昔模木生周公冢上,其叶春青,夏赤,秋白,冬黑,以色得其正也。楷木生孔子冢上,其余枝踈而不屈,以质得其直也。若正与直可为法,则况在周、孔之冢乎?』问曰:『出何书?』曰:『出淮南王安草木谱。』又问禽兽二字,曰:『禽即兽也。』曰:『两翼为禽,四足为兽,何以为?』即曰:『礼不云乎,猩猩能言,不离禽兽;鹦鹉能言,不离飞鸟。』澄大敬之。有六书通证、六书渊源图,澄为作序。」

  ○小说戏文

  今书坊相传射利之徒伪为小说杂书,南人喜谈如汉小王 【 光武】 、蔡伯喈 【 邕】 、杨六使 【 文广】 ,北人喜谈如继母大贤等事甚多。农工商贩,钞写绘画,家畜而人有之;痴騃女妇,尤所酷好,好事者因目为女通鉴,有以也。甚者晋王休征、宋吕文穆、王龟龄诸名贤,至百态诬饰,作为戏剧,以为佐酒乐客之具。有官者不以为禁,士大夫不以为非;或者以为警世之为,而忍为推波助澜者,亦有之矣。意者其亦出于轻薄子一时好恶之为,如西厢记、碧云騢之类,流传之久,遂以泛滥而莫之捄欤。尝考之吕文穆公微时渴睡汉饐瓜亭寒炉拨灰事,颇见传记,今从而饰之曰:他日相府退衙,片雪沾衣,欲斩执役人,其妻因反拨灰诗讽之,云云。又尝有鸱吻诗讽之曰:「兽头元是一团泥,做尽辛勤谁不知;如今抬在青云里,忘却当初窑内时。」噫,岂其然乎?

  ○李易安春词

  李易安武陵春词:「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玩其辞意,其作于序金石录之后欤?抑再适张汝舟之后欤?文叔不幸有此女,德夫不幸有此妇,其语言文字,诚所谓不祥之具,遗讥千古者矣。

  ●水东日记卷二十二

  周礼序
  府卫官旗军人数
  守卫四城官军揭帖
  杨文贞归田趣词

  ○周礼序

  周礼一书,汉以下名儒率有评议,然莽用于汉,安石用于宋,皆不効者,虽非其人,要之时异势殊,斟酌损益,难乎其人矣。善乎先儒之言曰:「有关睢、麟趾之意,然后可行周官之法度。」斯言尽之矣。吕成公尝序周礼,陈龙川有周礼发题,叶水心亦有黄文叔周礼序,皆不可不知。
  序曰:周礼,古帝王之旧典礼经也。始于太古,成于周,故曰「周若。」昔生民有欲,而无礼乃乱,胥戕胥虐,人类且尽,惟皇上帝哀我民无尽刘,首生圣人,本性植礼,以养天下。惟尔灵承,罔敢暇逸,乃始仰干顺坤,以奠崇庳,沿山袭川,以位贵贱。相生者为父祖子孙,相治者为君臣民物,相合者为兄弟夫妇宾主朋友,三者建而天下之为大纪者定,民始得胥敬爱,胥保惠,以有其躬,以至于兹今日。皇乎笃哉,皆古礼之遗泽也。然自剖极立元,创规兆榘,民生未繁,王业未巨,以故朴而弗雕,伉而弗文。若作室家,既基既宇,而丹雘涂墁之未具,日增月加,以至于大成,实有待于来世也。粤若稽古陶唐氏作,视包牺之礼已浸克有成,九族万邦黎民四时百工之道,固已焕乎其不可掩也。有虞氏、夏后氏率沿而增贲之,礼乐日新,法度日着,稽典揆谟,维见可覩。若七政,若六宗,若五瑞,若四狩,若九官十二牧,若六府三事三壤庶贡,皇皇乎帝王之备典也。而繇后视前,尚曰弗缛,忠质相病,未有殚极,及于周而王道成焉。当是时也,世变极,治体备,文、武、成、康,四圣代作;周、召、毛、毕,众正悉登。九土清晏,八荒会同,于是纂四代之弥文,为万世之极则。乘时应机,若昼必熭,确乎其不可拔也。越成王即位之七年,太师兼冢宰臣旦定都于洛京,以措太平于千万年,始具经礼,勒为成书,识一国号,兹用诏久传远,垂范无极。盖自尧、舜至是凡二千余年,而是书始出,则礼既大备,而不可复加矣。尝试迹之,凡宇宙之间,一物一名,无巨细,无远近,无幽明生死,罔有丝毫遗轶不具以勤后业之补苴者,浩乎博哉!圆生方育,海渟岳萃,不足以议其博也,非圣人其孰能修之?然尝辑其凡有三,而所以尽者一。何谓三?曰天,曰地,曰人。何谓一?曰中。爰自祭祀推步占卜祓禳之官立,而天事备;国都郊野道路险固之官立,而地事备;治教刑政礼乐事土之官立,而人事备。惟兹三者,以有目咸觐,乃若厥中,则罔攸觌。六官之元,圣意微见,其辞若曰,以为民中。大哉言乎!民非中弗克胥正,以生中非礼罔与范天下与来世。兹实上帝佑民之本旨,而尧、舜、禹、汤所以陈轨立度,以启我后人而底于大成也。圣人抽关发钥,俾遐迩是训,亦了然着矣。惟古作书,必序厥指。易有序卦,书有孔氏之文,诗有卜商、毛苌、卫宏,春秋三传有杜预、何休、范宁;惟兹大典,阙然弗修。杜子春、郑兴、康成,更授迭释,维训诂句读,是究是图,莫有秉笔以揭励宗统,不亦陋哉!是用追述端绪,以订于前。
  发题曰:周礼一书,先王之遗制具在,吾夫子盖叹其郁郁之文,而知天地之功,莫备于此。后有圣人,不能加毫末于此矣。世儒之论,以为治至于周公,而术已穷,穷则不可复继,周之后必为秦,吾夫子盖逆知之而不言也。呜呼!果其穷也,则周公之志荒矣。自伏羲、神农、黄帝以来,顺风气之宜,而因时制法,凡所以为人道立极,而非有私天下之心也。盖至于周公,集百圣之大成,文理密察,累累乎如贯珠,井井乎如画棋局,曲而当,尽而不污,无复一毫之间,而人道备矣。人道备则足以周天下之理,而通天下之变。变通之理具在周公之道,盖至此而与天地同流而忧其穷哉!夫周家之制既定,而上下维持至于八百年,诸侯既已擅立,周之王徒拥其虚器,蕞然立于诸侯之上,诸侯皆相顾而莫之或废,彼独何畏而未忍哉?岂非周公之制有以维持其不忍之心,虽颠倒错乱而犹未亡也。当是之时,周虽自绝于天,有能变通周公之制而行之天下,不必周,而周公之术盖未始穷也。秦徒见其得天下之难,以为周公之制盖非其所便,并与夫仅存者而尽弃之,而不知周家之制既尽,而秦亦亡矣。人道废则其君岂能独存哉?始夫子之言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盖以为后之王者,必因周而损益焉。自是变通至于百世而不穷,而岂知其至此极也。汉高帝崛起草莽而得天下,知天下厌秦之苛,思有息肩之所,故其君臣相与因陋就简,存宽大之意,而汉家之制,民亦以是安之,而汉祚灵长,绝而复续者,几与夏、商等。自是功利苟且之政,习以为常,先王不易之制,弃而不讲,人极之不亡者几希矣!此有志之士所以抱遗书而兴百世之叹,反复讨究而冀其复见天地之大全也。然自秦火之余,此书已非其全,而驳乱不经之言,盖如黑白之不相入,尚可考而知也。虽然,文、武之政,布在方册,其人存则其政举。自周之衰,以迄于今,盖千五百余年矣,天独未厌于斯乎,故将与诸君参考同异,以有待焉。
  叶序曰:周官晚出,而刘歆遽行之,大坏矣,苏绰又坏矣,王安石又坏矣。千四百年更三大坏,而是书所存无几矣。诗、书、春秋,皆孔子论定,孟轲诸儒相与弼承,世不能知,而信其所从。井洌于逵,众酌饮焉,惟其量尔。故治虽不足,而书有余也。孔子未尝言周官,孟子亦以为不可得闻,一旦骤至,如奇方大药,非黄帝、神农所名,无制使服食之法,而庸夫鄙人妄咀吞之,不眩乱颠错几希,故用虽有余,而书不足也。虽然,以余考之,周之道固莫聚于此书,他经其散者也;周之籍固莫切于此书,他经其缓者也。公卿敬羣,有司廉,教法齐备,义利均等,固文、武、周、召之实政在是也,奈何使降为度数事物之学哉?新昌黄文叔始述五官而为之说,亹亹乎孔、孟之以理贯事者,必相发明也,恻恻乎文、武之以己形民者,必相纬经也。守天下,非私智也;设邦家,非自尊也。养民至厚,取之至薄,为下甚逸,为上甚劳,洗涤三坏之腥秽,而一以性命道德起后世之公心。虽未能表是书而独行,犹将合他经而共存也,其功大矣。同时永嘉陈君举亦着周礼说十二篇,盖尝献之绍熙天子,为科举家宗尚。君举素善文叔,论议颇相出入。所以异者,君举以后准前,繇本朝至汉,Y而通之;文叔以前准后,繇春秋、战国至本朝,沿而别之。其叙乡遂沟洫,辨二郑是非,凡字一语,细入毫芒,不可损益也。

  ○府卫官旗军人数

  正统十四年未多事之先,五军都督府并锦衣等卫官旗军人等三百二十五万八千一百七十三员名,实有一百六十二万四千五百九员名,事故一百六十三万三千六百六十四员名;马驼骡驴牛二十万八千三百二十六匹头只,实有一十九万七千三百五十八匹,事故一万九百六十八匹。盖官军等则锦衣等三十五卫二十九万四千一百一十七员名,实有一十五万九千八百七十一员名,事故一十三万四千二百四十六员名;五府并所属二百九十六万四千五十六员名,实有一百四十六万四千六百三十八员名,事故一百四十九万九千四百一十八员名。马骡等则锦衣等三十五卫二万二千八百二十匹头只,实有二万五百一十二匹头只,事故二千三百八匹头只;五府并所属一十八万五千五百六匹头只,实有一十七万六千八百四十六匹头只,事故八千六百六十匹头只。今休养蕃息之久,不知其数何如也。

  ○守卫四城官军揭帖

  兵科职掌有守卫官军、四城官军二揭帖,间见正统十三年所藏二本,盖予私录,且详识其繇也。今几二十年矣,具录如左。守卫官军揭帖者,卫士守宿内门,前班官旗军较尉四千三百二十四员名,后班少十名。东中门七,玄武门一,北安门二,俱只从本门旗军并随伍内转。午等四门除东华、玄武依前后班于随伍旗军内增减十名,余皆定数。各门除东中、玄武、北安如前增减,余亦皆定数,官少则以随伍军旗补之。官军三日一点,揭帖三日一进。如十五日至十七日终者,则十四日早,羽林前、金吾前、虎贲左、燕山前、旗手、济州府军、济阳府军左、燕山左、羽林左、金吾左、府军右、羽林右、金吾右、府军后、通州、金吾后、大兴左等二十一卫各具官军等项数目奏本送科,本科攒揭帖,十六日早掌科事官于御前奏进。十八日留守卫具点闸过数目,奏本送科,备照留守,则中前后左右五卫轮点,而例不点闸者随驾锦衣卫也。 【 锦衣暨金吾前后、府军、府军左右后、羽林左右、虎贲左各卫,皆名随驾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