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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忠公选集
四月二十三日丑刻,许道接获格前总统至津并赍有尊处寄交琉球志一册。鸿章即于是日巳时答拜格前总统,闲谈半晌,该前总统订于下午四点钟来署,有要话密商,因屏人与论琉事两点钟之久。末复询及金山华工,答以此事应由钧署主政。谨将问答节略钞呈电览。窃揣格前总统语意,其于球事甚相关切,尚无推诿。日本能否听从,固未可知,想伊到东必可从旁关说。毕德格谓已请德领事随去,有前总统与日本美加多及执政大臣议商,有德领事与平安公使向其外务省议商,诚如钧谕,会逢其适,或一转圜之机。
顷适接何子峨四月初七日来信,拟有数条办法,内有专请美国调处一条,正与钧旨及鄙意相合。据云:已上陈尊处不另录呈。格前总统定于二十六日由津起程,乘兵船径赴东洋,约七日可抵长崎。鸿章拟复子峨书,并密钞此次与格君会议节略交德领事带去,期更妥速。格君允至东洋议有端绪,再复知敝处也。本日巳刻,毕德格复来署密谈,以格君帮助球事意颇诚恳,惜金山华工一节,敝处未允变通办法,似有缺望。且谓西华此来,必欲改约,又私议前总统不必帮助球事。鸿章复属其密告格君,如能将球事议妥,华工总好商量,将来或另立专条,仿照古巴、秘鲁办法,总署未必不允。球事关系较重,既欲外人尽力,似不妨略予通融,卓见以为何如?赫德谓球事不允,日本就要有事台湾,后患固在意中,台防现稍有备,雨生奉旨后自当力疾筹划。闻其脚肿未瘳,秋初甫能就道,亦尚未得其来信,合并附陈。
与英国威使晤谈节略(五月初六日)(附)
初六日早八点钟至英领事署回拜威使,寒暄后询以缅甸与贵国近事如何,不至动兵否?威云:驻缅英公使因缅王办事不照条约,又乱杀人,与之理论,曾将国旗落下,现在不至动兵,将来如何?尚未可定。当告以贵国意欲灭缅甸否?如有欲灭缅甸之举,须先告知中国。威云:我看过会典,缅甸是乾隆年间征服,定为九年进贡贵国一次。但我们英国是认他做与国的。答以缅甸自同治末年进贡后,迄今并未进贡。我们现在不管他的事,不过缅甸系中土属国,你们若与缅甸动兵,先给我们一个信,就于彼此交谊无碍,与日本办琉球情形不同。威云:缅甸这个地方,我们英国人甚欢喜,英国若得他的地方,颇为有益,且他这个小邦,英国一起兵就可得的。但英国却不要他的地方,如或缅甸仍是今日立约、明日违背,恐怕英国也不能不动兵。中堂前日所谈琉球之事,究竟知道日本是甚么主意?答云:我很知日本的主意,琉球地方与日本之萨摩岛相近,此次日本占据琉球之举,全系萨摩岛人主谋,目下在日本美加多左右主持国是者,半系萨人,即如前者带兵赴台之西乡,即籍隶萨摩岛。我闻日本廷臣中,亦有不以改琉作县为是者。但美加多颇为萨人所制,无可如何。威云:比如中国,现欲与日本议琉球之事,究拟给日本何物抵换?当即正色驳之云:此事日本无理,中国应当理论,何能以物与之抵换?亦无物与之抵换。威云:美前总统议论若何?答云:美前总统亦以日本为无理。威云:我想英、美两国出来调停,未必能办成。答云:英、美两国肯办,必有九分可成。威云:我想德国巴大臣,中国亦可请其从旁调处。答以我们中国办大事的人,原与巴大臣很相好的,但恐中国国家与德国无此深交。威云:德国巴大臣自咸丰末年即当德国公使。随员,在日本出使有年,后来巴大臣初到中国,曾告我云,中国大臣办事比日本的官既爽快,又实在,较与日本官共事容易得多。我告云:你且慢讲,等待修约时候,你便知道。上年巴又向我云:你的话真不错。中国大臣比日本更难共事。如今修德约的事,中国总是不理,巴大臣如何肯调处琉事?总要将修约之事与巴大臣早为理妥,他心中欢悦,方好调处琉事。即法国亦须约其出头,乃为好看,我也好写信与本国沙侯,俄国亦未尝不可预闻此事。我今日接着信,崇宫保在俄约三月后,可以言旋,详细不甚了了。又云:且把我们的事议论一番,遂将烟台所订条款底本持出指云:告示说的都挂了,我知道湖南未贴,江西南昌等处亦未贴。答以不能不贴。威大人说未有贴,从何得知?威云:是教士查看,并未有贴。答云:此话恐有不确,总不能不贴。惟湖南人心此时尚不免固执,如今邵抚台进京系李大人来做抚台了。威云:广西抚台为谁?答云:系张抚台,从贵州调到广西。威云:贵州抚台为谁?答云:是岑抚台。威云:何以必用岑某?答云:岑抚台于贵州情形熟识。威甚不以为然。因告以岑抚台今春进京,路过保定,据称向未到过京都及通商口岸,于洋务未及讲求。但云南百姓甚属相信,将来如办通商事务,保管办理妥贴。岑抚台实非欲与洋人为难。威云:条约内有不应抽收洋货厘金之界,今长江新添口岸,尚未划定,租界厘金局仍设在口岸洋关之旁,何谓照约?我不如将四处口岸送还你们。答云:有子口税单者,即不抽厘。威云:条约载明洋货运入内地及内地置买土货,系指沿海、沿江、沿河及陆路各处不通商口岸皆属内地,何以前赴崇明采买棉花,上海道不肯给照前往?岂非违背条约?真是无理。答云:崇明孤悬海中,处处可以通舟,恐一经给照采买,走私难防,按照烟台条约,应由中国自行设法防弊,所以往年冯道台不肯发照。如今刘道台是循前章办理。威云:虑其私运出口,税务司独不能稽查,又何用此税务司乎?答云:上海与崇明相离较远,实恐稽查难周。威仍谓是违约无理。答云:此事尚可从长议定防弊章程。威云:中国洋关之税,年中约收若干?答云:约收一千二、三百万两。威云:洋药税若干?答云:约二百余万两。威云:洋药厘金年中约收多少?答云:总在三百万两左右。威乃检阅赫总税司税册,指云洋药到香港每年约九万四千余担,除分运外洋新旧金山等处约计一万担外,应该进口八万四千余担。今查各口收税祗六万九千余担,岂非有一万五千担偷漏,应设法保住偷漏为是。又云:有一明白华商向我告说,福建洋药厘金每担约收八十两,其余各省通商口有收六十余两,有收三十余两者,至少收十八两,约略计算洋药厘金年中不过二百余万两,合厘与税计之,年中约银五百万两。且问中国要此五百万两否?答云:如果印度禁绝洋药,中国尽可不要此五百万之款。威云:真能不要乎?答云:真能不要。威云:讲到真话,中国未必能不要,即印度所收洋药税饷银二千八百万圆,亦不能不要。此时欲保其无偷漏,不如合计厘税立定数目,定一划一章程,不复抽厘,则商人自无偷漏。答云:划一章程,数目若干?威云:洋药税银目下每年约银二百五十二万余两,今加一倍,每箱加三十两,每年约收银五百零四万两,加税之后,各省不复抽厘,此为划一数目。缘洋药加税过多,洋商大为不服,上下议院亦不议准。答云:税银仅加一倍,实不足抵各省厘税之数。威云:究竟要收若干?请讲真话。答云:至少须加两倍,从前赫总税司说每担加九十两,复又议到八十两,即再从减,亦必须加两倍(即七百五十余万两),或可抵厘税之数。威云:再加两倍,是有浮于目下税厘约五百万之数?印度官商祗允加十五两,我曾告以可加二十两,若照赫德所说加至三倍,非不可行,不过堵绝印度生意耳。答云:威大人所指各处厘金,皆就通商口岸言之,至于内地有常税、有落地税及零贩之内地厘金。威大人尚未计及。是加一倍,断不足相抵。威总以加税一倍,各口及内地不复重征厘金为词。且云:厘税并征之后,何法而能使内地不重征乎?答云:给以凭票,可不重征。威云:安能保其不重征?如洋布入内地,亦何尝不重征?答云:洋布领有子口半税单,即不重征。如由总口分运,可给分运单照,惟仍须单货相随,乃不重征。威云:香港最易偷漏,我有好法保不偷漏,须由总税务司派人在香港设立公所,专收洋药税款,其急水门、虎门等巡船,全行归并酌裁,自可堵住走私。答云:在粤省曾与刘制军谈过否?威云:刘制军推诿不理,无从商量。
以上湖南、江西未出告示,长江各口设有厘局,崇明不准采买棉花及洋药划一章程数事,反复辩论,而于洋药一事,议论尤详。中间威曾问及赫总税司现有何议论?答云:前赫总税司过津时,正值有病,未及细谈公事。威云:赫总税司实病得很,如果告退,有谁可以接充?答云:一时尚难其人。但赫总税司曾于各税司中举过几人。威问所举何人?答以所举裴税司、汉税司、德税司、葛税司等。威云:裴税司是赫的亲戚,本是医生,其人尚好,做总税司就不行。当又问以香港可设领事否?威云:如用赫德等类之洋人,当领事则可,若用华官则不出两月必至生事。又云:今日又说了半天,我们英国的事仍是一无头绪。我若写信与本国沙侯,说中国托我调处日本琉球之事,渠必云英国自己的事中国总是不理,我们岂能管分外的闲事。我亦无词以对。当告以威大人此次进京,总理衙门堂官必定详细妥商的。威云:此次顺利轮船失事,荣成县知县办理颇为出力。答云:诚然,惟去年底德国丕里约夹板失事,亦在荣成境内,渠深怪该县。现饬方道台妥办。威又问:郭大人何以不进京,而先回籍?答以郭大人到上海时,因病请假。已座谈二时之久,当约其明日四下钟到衙门再谈。
琉球国紫巾官向德宏初次禀稿(五月十四日)(附)
具禀琉球国陈情孤臣紫巾官国戚向德宏,为泣血呼天立救国难事。
窃照本年闰三月,有漂风难民来闽,据称敝国业于本月间被日本灭亡,闻信之下,心神迷乱,手足无措,业经沥血具禀闽省各大宪在案。尔时即欲躬赴宪辕,叩恳救难;但恐事益彰露,转速非常之祸,乃着蔡大鼎等先行北上,密陈苦情,当蒙中堂恩准速为函致总理衙门定夺,并承道宪郑传示训词,宏等感激涕零,焚香碰头。距于四月十七日倭回闽商交到敝国王世子密函,内云:业于本月初三日有日本内务大书记官松田道之率领官员数十名、兵丁数百名到琉,咆哮发怒,备责国主何以修贡天朝等事,又不从日谕,乃敢吁请天朝劝释,如此行径甚属悖逆,应即癈藩为县。现虽合国君臣士庶誓不甘心屈服,而柔弱小邦,素无武备,被其兵威胁制,国主万不得已退出城外,举国惊骇。松田又限定日期,欲敝国主赴日候令,当有官民人等,再三哀请,敝国主染病卧床,乞免赴日。松田不允,敝世子思欲延缓日期,以待天朝拯救,已于闰三月间前抵日京,具禀日国政府号泣,哀恳暂缓敝国主赴日之期。该政府不允所请,敝世子拟即禀明钦差大臣,而日人查禁甚严,不能通达消息,不得已托闽商带回密函,饬宏迅速北上,沥血呼天,万勿刻缓,如不能收复,惟有绝食而死,不能辱国负君。泪随笔下,宏泣读之余,肝胆几裂,痛不欲生。
溯查敝国自前明洪武五年隶入版图,至天朝定鼎之初,首先效顺,纳款输诚,迭蒙圣世怀柔,有加无已。恪遵大清会典,间岁一贡,罔敢愆期。不意光绪元年,日本禁阻进贡,又阻庆贺皇上登极各大典,当即具备情由,百般恳请,该日本不肯允准,敝国主特遣宏等捧咨赴闽陈明,荷蒙福建督抚列宪具奏,钦奉上谕,着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即传示出使日本大臣,相机妥筹办理。钦此钦遵在案。嗣于钦差大臣抵任之日,敝国驻日法司官等,屡次沥禀恳求设法,节蒙钦差大臣与日国外务省剀切理论,冀可劝释。讵料日人悍然不顾,竟敢大肆凶威,责灭数百年藩臣之祀,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宏等有何面目复立天地之间,生不愿为日国属人,死不愿为日国属鬼,虽糜身碎首,亦所不辞。在闽日久,千思万想,与其旷日持久,坐待灭亡,曷若薙发改装,早日北上;与其含垢忍辱,在琉偷生,不如呼天上京,善道守死。合国臣民及商人乡农,雪片信至,催宏上道,效楚国申包胥之痛哭,为安南斐伯耆之号求。用敢不避斧钺,来津呼泣,伏维中堂威惠播于天下,海岛小邦,久已奉若神明,必能体天子抚绥之德,救敝国倾覆之危。吁请据情密奏,速赐拯援之策,立兴问罪之师,不特上目国主,下及臣民,世世生生,永戴皇恩宪德于无既。即日本欺悖之志亦不敢复萌,暹罗、朝鲜、越南、台湾、琼州亦可皇国永固矣。
再,此番北上情节,应先禀明闽省各大宪,再行启程,祗恐枉需时日,缓不济急,故敢星夜奔驰,径趋相府,犯法之罪,谅不容辞。宏等在上海闻得日本之党,密防敝国来华请救,遇必拏捉,宏等为此,薙发更服,延邀通事等同伴,以作贸易赴京,然谣多言杂,心怯神迷,且风土不悉,饮食很难,可否恩赐保护怜察,或可有人照料,以全孤臣,临词苦哭稽颡,延颈待命之至,须至禀者。
南洋劝捐请奖折(五月二十五日)
奏为遵保潮州、台湾、香港及南洋各埠劝捐晋赈分济豫赈,尤为出力员绅,酌拟奖叙,恭折仰祈圣鉴事。
窃臣鸿章前于光绪三年,奉命兼筹晋赈捐务,当以灾区既广,时日又长,非广劝捐输不足以资接济,函商臣日昌就近召集潮州、香港一带绅董,谆属设法劝办,一面分致各地方官及台湾官绅通力合作,又以南洋各埠如安南、暹罗、新加坡、小吕宋、新金山等处,寄居华商颇众,迭派员绅前往会同领事头目商董劝办。嗣因豫省灾荒亦重,各抚臣均商恳筹助,议将捐款分济豫赈。其台湾绅士林维源捐款则多半济豫,统由海运解津,交臣鸿章酌核分拨,所有办理情形,臣等已节次奏报。现在赈捐停止,捐生履历册籍亦均办齐,该员绅等始终出力,实堪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