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闽纪

　　康熙十七年十一月二十日。

　　密陈平海启

　　为密陈平海机宜等事。本年四月二十五日，准兵部密咨，内开：「该议政大臣等会覆和硕康亲王：札授副将原福建安溪县武学生员李日成奏为密陈平海机宜仰祈睿鉴采择事。臣草茅微贱，生长闽陬。缘闽海煽乱，臣亲侄光地，密与臣谋，遣人条奏机宜。幸际光复，蒙恩优授侍读学士。去年海逆攻围泉州，光地复同臣团练乡兵，守御地方，迎接大师，以解泉围。复蒙恩优授学士，并议叙及臣光地，以臣谊当然，不敢冒受，又以身在制中，不敢亲诣阙廷控辞，俾臣赍疏代奏。随蒙传臣到内阁问海上情形。臣已略陈一、二，但闽音蹇沚，区区之愚，未能尽达。伏念臣全家感激皇上厚恩，义不与贼俱生。谨胪列灭海数款，惟皇上鉴臣愚忠，俯赐采择。

　　一曰严海禁。逆贼窃踞海岛，凡粮食、衣甲、器械、船料等项，俱一一取给于内地。海界未迁时，沿海居民愚弱者供其搜掠，奸巧者潜与交通，故贼得肆行其志。自去岁奉命迁界，士民以手加额，谓游魂可立致釜中。乃尚蔓延至今者，缘守御官兵稀少，海寇深入，不足以制其锋，致彼掠取粮物如故。臣愚，以为宜添设绿旗官兵，照依原迁沿海旧堡，多人守防一堡。寇至，则附近诸堡相为救援。有不用命者，置之法。至于内地奸民有阴为接济者，一经拿获，立置重典。务使一丝一粒，绝不相通。不过数月，彼众将自溃矣。然利之所在，走死如鹜，无论奸民交通，即防守将弁，保无有贪利行私而阴与为市者？是宜专责督、提诸臣，严加清察，勿徇情面，使人人知通海有不赦之条，则犯者自寡。此不劳而灭贼之第一策也。壬寅、癸卯年间，行之已效。惟在着实禁防，不则空有迁界之名无益也。

　　一曰杜招抚。海禁既严，贼粮既绝，骎骎乎有不能自存之势矣。尔时必有倡为招抚之说以怠我师者。即我师久顿海滨，或亦利于抚，以为可庶几成事也。不知海贼万不可抚，议抚亦万不能成。且一次议抚，即一次堕其奸计。如顺治甲午年间曾议抚郑成功矣，乃议抚不成，而彼乘我弛备，突犯泉漳，外县俱被攻陷。去年又议抚郑经矣，亦议抚不成，而彼乘隙攻陷海澄，围困泉州，几于不守。此议抚之明鉴也。况内地奸民，反侧无常，一闻议抚，以为海贼将复得志也，则群趋而附之。是议抚为海贼树帜也。且海贼即受抚，肯遂散其党伙乎？我师遂可撤回乎？徒长贼人之志，炽奸民之心，堕国家之体，甚无利也。臣愚，以为宜一意进剿，绝议招抚，则人无附贼之心，而灭除之易易矣。

　　一曰选水师。水师之帅宜得其人也。海逆经今三十余年未能扑灭者，缘彼恃海为险，我无惯练水军以捣其巢穴；故彼得以内无顾忌而外肆鸱张。乘我师之在漳也，则扬帆而至泉，而泉城被围矣。迨我师之援泉也，又扬帆而至漳地，而漳地被扰矣。彼以逸待劳，我疲于奔命，可谓计之得乎。况我既严海禁，以绝彼粮食，彼势不能坐而待毙，必将大举登岸，以与我师相抗衡。胜负之机，未知所定。惟有习海之将，统率舟师，一军直取厦门以攻其腹心，一军趋据澎湖以断其归路，则彼首尾不能相顾，未有不立见授首者。故为今日之计，莫急于舟师。而师之任莫要于得人。见今满、汉诸大帅，俱系方略宿望，臣岂敢谓非其人。然而水陆异宜，以北人而出没于波涛汹涌之间，未见其为全利也。必得平日熟于泉漳水道，兼威望素着，又深悉海贼伎俩者以为帅，始足寒贼胆而操必胜。是在皇上细加询访，苟得其人，则逆贼之根株可以斩绝，而闽海从此永定矣。

　　一曰商缓急。选舟师以灭海，诚今日之要着矣。然而攻取之法，尤有缓急之宜。如臣所谓直取厦门以击其腹心，趋据澎湖以断其归路，此所宜急者也。悉力以攻海澄，此所宜缓者也。盖海澄三面临海，一面通陆，去岁为贼所陷，贼复掘断陆道，通引海潮，则此一面之陆，复成巨浸。且城小而坚，无人民之聚、粟米之蓄。贼之粮运，直从海道相通。是彼得之易为守，我失之难为攻也。若欲急于恢复，顿兵相拒，旷日持久，兵疲粮费，而无损于贼之毫末；计之至拙者也。臣愚，以为莫若以攻海澄之力，径取厦门、澎湖，则逆孽必遁，而海澄在吾掌中矣。说者谓海澄乃厦门要地，欲取厦门，必由海澄；此不知海者之论也。我之舟师，自同安以抵漳州，处处俱可入海，惟患提调水师之无人耳。苟提调得人，何必区区争一海澄以为入海之路？兵法舍劳而就逸，故缓急不可不议也。

　　一曰急抚绥。闻之民为邦本，本之不固，斯为元气之忧，欲以息乱而乱不可息。闽民自甲寅之变，遭海寇荼毒者三年矣。开复以来，荷皇上蠲免租税，父老感泣，喜见天日。然时当用兵之际，徭役输将，亦势所不能无。惟在去其太甚，则民受其赐。如兵行则用民夫，此用夫之不得已者也。然保无有过为虐索之弊乎？有兵则有粮，此买籴之不得已者也。然保无有侵没之弊乎？皇上明见万里，自能深知此中情弊，无庸臣言。惟愿严加申饬，买籴必使民沾实惠，用夫毋得过滥夫额，将弁不由有司不得擅索夫役、擅派草料，旗丁不得借口■〈金算刂〉草等项虐索民夫，有司不得有无名之征，奉一派十。如此休养生息，则民感再生之恩，必不肯挺而走险，而作贼者寡矣。如是而尚有啸聚山林与海逆遥为声援者，此乱贼之尤，法当剿杀。奸民除而良民益安。止乱之道，莫善于此。

　　以上五款，俱系灭贼机宜。缘臣有一得之愚，兼询之舆论，不揣密陈。字多逾格，贴黄难尽。伏祈睿鉴施行等因。康熙十八年四月初四日具奏，本月初九日奉旨：这本内事情，议政王贝勒大臣会同确议具奏。钦此。

　　该臣等会议得，札授副将李日成条奏内称：宜严海禁，杜招抚，选水师之帅，直取厦门、趋据澎湖，宜急攻；海澄宜缓。买籴必沾实惠，用夫毋得过滥五款，俱于破灭海贼抚绥人民，似有大益。查近经奉旨，特以岳州总兵官万正色在洞庭剿逆，着有劳绩，令其选带伊标官兵赴闽，将破灭海贼、恢取厦门等处事宜，与大将军康亲王、该督、提等会商而行，已经行文。除水师之帅宜得人一款无庸议外，其余各款全录，行文大将军康亲王及参赞大臣、该总督、将军、巡抚等将作何举行可以速破海贼、以救灾黎平定地方？逐一详议妥确，速行具题可也等因。康熙十八年四月十一日题，本日奉旨：「依议速行，钦此」」等因到职。准此，理合具启，伏乞王爷睿鉴施行。

　　康熙十八年四月二十六日。

　　汇报伪镇投诚启

　　为汇报伪镇率众投诚，仰副招抚德意事。案据同安城守左营游击王大有报称：「节奉本将军宪令，仰职相机剿抚郑不伐，不得稍有疏略，堕落贼计等因。奉此，缘照卑职奉令提兵进剿山寇郑不伐，于正月二十七夜进围逆寨，屡次堵截盗粮，杀败贼众，得获大旗、火药、器械，仍活擒全发贼伙，俱经解报同安马总兵转报及汇报外，仍复多方设伏。狡贼侦知，莫敢下山接运，食尽众饥，郑不伐计无所出。二月十八日，始遣员下山请抚。卑职随宣布皇仁，使其欣欢效顺。十九日，复遣伪坐营中军邹其昌赴漳面陈输诚。续奉宪台颁发旗帜、银牌、花红到寨。卑职即催起行。而郑不伐藉夫米不到，游移未决。忽于二十四日午，掌号起营。卑职登即带兵接踵追行。由山路至漳，竭力提防，多方招致。于二十九日引至军前投见。理合禀闻」。

　　又三月十六日，据投诚伪木武镇都督佥事陈士恺呈称：「卑职带前辖下官兵及随附文职共一千四百八十六员名，所有随带伪令谕三十九道、铜关防五颗、关记一颗、业缴总督部院外，理合备造清册呈缴」。

　　又五月初九日，据泉州城守参将傅成报称：「案奉本将军宪牌指授方略，务将逆贼杨尾、黄高郎相机剿抚在案。又于本年四月二十一日，奉宁海将军喇令牌，为军务事，内开：据泉州府报，据南安县报称，逆贼杨尾、黄高郎屯聚十六、十七等都派劫等情。据此合行抚剿，备牌仰职即便带领所辖官兵，亲自统率，协同浙江抚标守备郭维忠、湖协守备张大谟，各率本标官兵前往南安，相机剿抚等因。又仰泉州知府蒋毓英、通判段炳然，并令晋江、南安二县调领乡练民兵，协同前往剿抚。奉此，卑职带领各营官兵，即于四月二十二日进至南安洪濑地方。探贼众已离十六、七都。天晚札营，密行前探。续探称贼众杨廷彩、黄伯屯住十五都。随于二十三日辰时率兵前进，由十六、七都赶至十五都。贼又移去。至二十四日，又探得贼屯宝塔山，踞险分兵布御。卑职虑贼众恃险，一路难于奏功，随分兵四路，扼要并进。卑职率领本营把总赵吉、杨玉高等、原委把总王三桂、有札守备杨三元、随征外委守备傅国鼎、领旗把总朱成龙、王奎、王尚武等、外委把总周世荣、蒋旭、百队陈义、谢辉等、投诚总兵高起胜、副将王成、参将黄陵、功加游守千把陈斌忠、陈地、李振等。浙江湖协守备张一谟率领湖标千总段敬亭、把总林尚、外委把总陈贵、周得禄等、随征监生张浩、候选府经历张振远、红旗李万春、张征、冯二、百队王才、李秋等。浙江抚标守备郭维忠率领本标千把总田鳌、邓国明、李应彪、外委把总王瑞福、王进忠等。南安知县郑天伦、城守营千总张文福等率领乡练洪挺等，四路各逼宝塔山。见贼屯住山头，分兵布御。卑职密传四路齐进，奋勇协围，兵刃交加，四无去路，势逼来归，方讲投诚。卑职等见其贼众甚多，适大雨倾盆，天又将暮，遂允其投诚。有伪藩前亲军楼船前镇总兵官都督同知杨廷彩，当缴到伪札一张、铜印一颗；辖下伪行营参军督理粮饷监军道副使吴大义，伪札一张、铜印一颗；伪领兵正中军副将梁天贵，伪札一张、铜印一颗；伪坐营正中军刘光祖，伪札一张、铜印一颗；伪旗鼓正中军张芳，札一张；伪随征营将方禄，札一张；伪骁翼营将蔡荣和，札一张；伪火攻营将康春，札一张；伪随征将施忠，札一张；伪领旗协将王邦俊，札一张；伪中协副将杨胜，札一张、铜印一颗；伪后协副将陈志，札一张、铜印一颗；伪中协中军张良，委牌一张；伪中协正领许旺，委牌一张；伪右协正领尤文正，委牌一张；伪后协正领柯胜，委牌一张；伪后协副领叶元科，委牌一张；内伪总理候缺将蔡宗，委牌一张。另缴染病未到后协将吴连札一张，又一镇伪援剿中镇总兵官都督佥事黄伯札一张、铜印一颗，伪坐营副将李芳札一张，伪左营副将吕辉札一张、铜印一颗，伪右营副将林举高札一张、铜印一颗，伪中营副将戴胜札一张，伪前锋营副将江龙奋札一张。于四月二十五日，卑职等率领伪官兵复回洪濑溪埔札营，随即禀请本将军宪令并宁海将军喇宪示。登奉令牌，内开：为照该将等进剿海寇，不费一矢，而杨尾、黄高郎等倾心归诚，具见文武同心，调度有方，深可嘉尚！其杨尾、黄高郎二股兵目，即令守备郭维忠、张大谟率领该标官兵护送进城。尚有逆贼苏梁等一股兵目，该将即便带兵前进，招抚前来等因。又奉将军喇令牌，遣发浙江督标千总孙尚义、把总唐魁等官兵协同招抚苏梁等。奉此，卑职遵将守备郭维忠、张大谟率领该标官兵护送杨尾、黄高郎等伪官兵进城，就近叩见宁海将军喇外，卑职即于二十六日从南安带领本营把总赵吉、杨玉高等、有札守备杨三元、随征外委守备傅国鼎、领旗把总朱成龙、王尚武、严勇、王奎、外委把总黄用、黄贵、冯朝榜等、功加游守千把陈斌忠、陈地、李振等、浙江督标千总孙尚义、把总唐魁等、戎旗把总陈贵等各官兵，再往晋江四十四都，招抚海贼苏梁等一股伪官兵归诚。随差百队曾明、领旗薛茂兰、随征守备黄玉、武举王兴邦、投诚副将何成珪、把总赵吉及府厅县差丁前往宣谕招抚。卑职奉令，即督率各营官兵前进。于四月二十九日，伪副总兵苏梁等赴职就抚。先缴伪铜印四颗、伪札二张。卑职随于五月初一日，督催伪官兵下山。初二日，抚齐伪官。查有伪中提督左镇左营副总兵苏梁，计铜印一颗、札一张；伪中军参将林材，铜印一颗、札一张；伪左翼参将吴英，印一颗；伪右翼参将黄盛，印一颗。又探有逆将周魁率兵潜伏晋江四十四都。卑职随令武举王兴邦宣谕宪台招徕弘仁，旋即就抚，缴到伪援剿左提督右镇前营副总兵周魁伪札一张到职，即于初三日早带领伪官兵进城。卑职随将各伪官引见宁海将军喇。蒙将伪官、伪兵各发泉州府当堂削发安插。已上通共三镇，计伪官二十九员、伪兵五百四十七名，内未归农兵三百四十名，登请归农兵二百零七名。所有伪印十三颗、伪札二十二张、伪委牌六张，俱蒙宁海将军发交泉州府收缴。其高照、大旗、名旗共二十二杆，并排鎗、片刀、藤牌、长鎗、锣鼓、号头、甲械亦即交收府库外，合将招抚过伪三镇将全旅归诚，查明实在官衔员名，及伪兵、伪印札数目，理合塘报。为此具报」各等情到职。

　　据此，为照闽省未宁，由于山寇、海逆勾连交讧。欲除海逆，必先肃清山寇。职统师凤山，昼夜与逆首刘国轩等对垒，而于泉属各山寇，刻刻经心。有伪牛宿镇郑不伐即郑奇烈，啸聚亡命，依附海逆，踞险跳梁，流毒漳泉各邑，为害已久。随经本职咨会总督檄发原晋江营游击韩元朗、同安城守左营游击王大有、洛阳桥游击赵云密授方略，合师夹击，剿抚并用去后。郑不伐见我官兵攻围迫急，设计诈降，觊图就计逃遁。复经本职严檄游击王大有跟踪尾追，相机剿抚。郑不伐被我兵追急，随同差官到营输诚。又有伪镇纪朝佐、杨尾、黄高郎等盘踞南安、永德各县、沿乡肆劫，荼毒生灵，并经本职咨会督、抚檄调驻防德化、福州城守左营游击韩又琦、泉州城守营守备魏进升、原晋江营游击韩元朗，酌拨官兵前往南安一带地方，着令防弁钟奎督同乡练李元烈等为向道，会合总兵陈龙等合力夹剿。纪朝佐续经总督专员招抚。纪朝佐狡谋多端，此剿彼遯.复经本职檄行本标左营游击朱起龙带兵，在于大小盈堵截，以防朝佐从东石入海。并严饬游击韩又琦蹑迹紧追。朝佐狡请就降，又乘间远遁，潜踪于永福之伏口、尤溪、永德三县交界处所。游击韩又琦登山涉水，紧追至彼，堵绝粮道。又经本职咨移总督，飞檄福、延、兴、泉各城守官兵四出会剿，分头堵截。纪朝佐又从永德沿村，仍归南安旧穴。当经游击韩又琦追至横溪斩杀，大挫贼锋，截断饷道。贼情急迫，随尔归诚。其伪镇将杨尾、黄高郎等，亦先经本职饬行泉州城守参将傅成等相机剿抚，务在扫除，以靖地方在案。今俱相继就抚。更有伪木武镇陈士恺者，仰慕王爷好生德意，带领所辖官兵输诚向化。查陈士恺系海上有名大镇，兹已率众挈眷航海来归，可以鼓励未来之伪镇。其郑不伐、纪朝佐等皆系山寇巨首﹞竣w归诚，虽零星小寇尚未尽净，而巨魁归服，已绝山贼、海逆勾通交讧之患。此皆王爷恩威远播所致。查伪总兵郑不伐带到伪官共五十三员、伪旗手兵丁共七百四十六名，又续到二百七十三名；伪总兵纪朝佐带到伪官共六十九员、现在伪兵三百名、归农伪兵八百二十九名；杨廷彩（即杨尾）、黄伯（即黄高郎）、苏梁三伪镇共带官二十九员、伪兵五百四十七名。以上伪镇副、参、游、守、弁目，俱经本职给赏袍帽、靴子、花红、银牌，以昭激劝。并咨明总督分发随标安插得所外，理合汇齐启报，伏乞王爷睿鉴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