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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退录
后汉以六曹、尚书、并令仆为八座。魏以五曹、尚书、二仆、一令为八座。 唐太宗尝历尚书令,人臣不敢居此官职。林犹谓:唐与隋同窦苹。《新唐书 音 训》则谓唐以两仆射、六尚书为八座。高承《事物纪原》又谓:隋唐至今令仆射 为宰相,故六尚书及左右丞为八座。未知孰是。
《青箱杂记》载李泰伯一绝云:“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 碧山相掩映,碧山还被幕云遮。”识者曰:“此诗意有重重障碍,李君其不偶乎” 后果如其言。吾族人紫芝亦尝赋一绝云:“数日秋风欺病夫,尽吹黄叶下庭芜。 林疏放得遥山出,又被云遮一半无。”气象略相似,仅脱选而卒。何月湖尚书少 时登高峰坛,有“天近风转清,地高日难挽”之句。林黄中侍郎见之,即知其异 日必贵且寿。视前二诗不侔矣。
●卷七
汉文帝用宋昌为卫将军,位亚三司。章帝命车骑将军马防班同三司。延平中, 拜邓骘为仪同三司。本此,后世遂又有开府仪同三司之名。三司者,三公也。唐 高宗、武后之时,屡兴大狱,多以刑部尚书、御史台、大理寺杂案,谓之三司, 其后有大狱,或直命御史中丞、刑部侍郎、大理卿充三司使,次又以刑部员外郎、 御史、大理寺官为之,以决疑狱。时因有大三司使、小三司使之别,皆事毕罢。 盐铁度支,唐中世已置使,亦有判户部者矣,然未总命一使,亦未谓之三司也。 后唐同光中,敕盐铁、度支、户部三司钱物并委租庸使管辖,踵梁之旧制。长兴 元年,罢租庸使,额分盐铁、度支、户部为三司,其年始以前许州节度使张延朗 行兵部尚书充三司使。三司使自此始。国朝因之。元丰官制行,始罢三司之名, 三置使者二而各不同。读史未熟者,多疑惧,故别之。
北齐源师摄祠部属,孟夏以龙见请雩,时高阿那肱为录尚书事,谓为真龙出 见,大惊喜,问龙所在。云:“作何颜色”师云:“此是龙星初见,礼当雩祭, 非谓真龙。”肱,北人,不知书,何足责。唐杜牧,一代文士,其赋阿房,意远 而辞丽,吴武陵至以王佐誉之。后世称诵不绝。然有云“长桥卧波,未雩何龙。 复道行空,不霁何虹”,既以桥比龙,则是以龙见为真龙矣。牧之赋与秦事抵牾 者极多。如阿房广袤仅百里,牧谓“覆压三百余里”。始皇立十七年始灭韩,至 二十六年尽并六国,则是十六年之前未能致侯国子女也。牧乃谓”王子王孙辇来 于秦,为秦宫人,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阿房终始皇之世,未尝讫役,工徒之 多至数万人。二世取之以供骊山。周章军至戏,又取以充战士,歌台舞榭元未落 成,宫人未尝得居。秦《本纪》所谓殿屋复道、周阁相属,所得诸侯美人、钟鼓 以充入之者,谓渭北宫宇,非阿房也。牧顾有“妆镜晓鬟脂水”之句,凡此,程 泰之《尚书雍录》皆尝辨之,故不详及。独“未雩何龙”之语,不免与高阿那肱 为类,尤可怪也。洪《驹父诗话》载鲍饮止之说,谓古本作“未云何龙”,然未 知何所据。
知钦州林千子,坐食人肉削籍,隶海南。天下传以为异,谓载籍以来未之见。 余记《卢氏杂说》:唐张茂昭为节镇,频吃人肉,及除统军到京,班中有人问曰: “闻尚书在镇好人肉,虚实”笑曰:“人肉腥而且臊,争堪吃”《五代史》:苌 从简家世屠羊,从简仕至左金吾卫上将军,尝历河阳、忠武、武宁诸镇,好食人 肉,所至多潜捕民间小儿以食。《九国志》:吴将高沣好使酒,嗜杀人而饮其血。 日暮,必于宅前后掠行人而食之。又本朝王继勋,孝明皇后母弟,太祖时屡以罪 贬,后以右监门卫率府副率分司西京,残暴愈甚,强市民家子女以亻给使,小 不如意即杀而食之,以椟贮其骨,弃之野外。女僧及鬻棺者,出入其门不绝。 太宗即位,会有诉者,斩于洛阳市,则知近世亦有之。若盗跖及唐之朱粲,则在 所不足论也。
吴传朋出己意作“游丝书”,世谓前代无存。然《唐书 文艺传》吕向能一 笔环写百字,若萦发然,世号“连绵书”,疑即此体也。
世人疟疾将作,谓可避之它所,闾巷不经之说也。然自唐已然。高力士流巫 州,李辅国授谪制,时力士方逃疟功臣阁下。杜子美诗“三年犹疟疾,一鬼不销 亡。隔日搜脂髓,增寒抱雪霜。徒然潜隙地,有腼屡鲜妆。”则不特避之,而复 涂抹其面矣。
享有体荐,宴有折俎。体荐,谓半解其体,荐而之设,几而不倚,爵盈而不 饮,肴干而不食,所以训其俭,亦谓之房,即《聘义》所谓“酒清人渴而不敢 饮,肉干人饥而不敢食”者也。折俎谓体解节折,升之于俎,物皆可食,所以示 慈惠,亦谓之淆。若祭宗庙、郊祭天地,全其牲体而升于俎,则谓之全。 今人会客,于淆核之外,或别具盛馔,或馈以生饩,或代以缗钱,皆不食之物。 近于古之体荐者,而举世呼为折俎,正与《左传》、《国语》本文背驰然。今人 误用古语者极多,不独此也。
沈约《宋书 礼志》云:汉建安十年,魏武帝以天下雕弊,下令不得厚葬, 又禁立碑。魏高贵乡公甘露二年,大将军参军太原王伦卒,伦兄俊?作《表德论》 以述伦遗美云,祗畏王典,不得为铭,乃撰录《行事》就刊于墓之阴。此则碑禁 尚严也。此后复弛替,非也。余按《集古》、《金石》、《隶释》、《隶续》诸 书:益州太守高颐碑立于建安十四年,绥民校尉熊君碑立于建安二十一年,横海 将军吕君碑立于魏文帝黄初二年,庐江太守范式碑立于明帝青龙三年,皆在魏武 下令之后,甘露之前。惟巴郡太守樊敏碑立于建安十年三月,是月或未下令。约 又谓晋武帝咸宁四年诏:石兽、碑、表既私褒美,兴长虚伪,伤财害人,莫大于 此,一禁断之。其犯者虽会赦,皆当毁坏。至元帝大兴元年听立顾荣碑,禁遂渐 弛。义熙中裴松之复议禁断,亦不然。太康四年,郑烈碑距咸宁之诏方五载。此 后云南太守碑、彭祈碑、陈先生碑、裴权碑、向凯碑、成公重墓刻之类,续续不 绝,岂虽有此禁,而皆不能尽绝欤欧阳公父子、赵德夫、洪文惠诸公议论不到, 此何邪天下碑录又有数碑。洪文惠谓碑录不可尽信,故不著。
《宋书 后妃传》:文帝袁后母王夫人,当孝武时,追赠豫章郡新淦县平乐 乡君。今新淦无此乡名,漫书之,或可为它日修方志者之一助。
“不耐烦”,《宋书》庾登之弟《仲文传》有此语。
谢景仁居宇净丽,每唾必唾左右人衣。殷冲则不然,小史非净浴新衣,不得 近左右。均之好洁,相反如此。
汉建安二十四年,吴将吕蒙病,孙权命道士于星辰下为请命醮之法,当本于 此。顾况诗“飞符超羽翼,焚火醮星辰”。姚鹄诗“萝磴静攀云共过,雪坛当醮 月孤明”。李商隐诗“通灵夜醮达清晨,承露盘甲帐春”。赵嘏诗“春生药圃 芝犹短,夜醮斋坛鹤未回”。醮之礼,至唐盛矣。隋炀帝诗“回步回三洞,清心 礼七真”。马戴诗“三更礼星斗,寸匕服丹霜”。薛能诗“符咒风雷恶,朝修月 露清”。此言朝修之法也。然陈羽《步虚词》云:“汉武清斋读鼎书,内官扶上 画云车。坛上月明宫殿闭,仰看星斗礼空虚。”汉武帝时已如此。此高氏《纬略》 所纪。余按:周公金滕,子路请祷。自古有之,后世之醮盖其遗意,特古无道士 耳。《黄帝 内传》虽有道士行礼之文,但谓有道之士,非今之道士也。《太霄 经》云:周穆王因尹轨真人制楼观,遂召幽逸之人置为道士。平王东迁洛邑,置 道士七人。汉明帝永平五年,置二十一人,魏武帝为九州置坛,度三十五人。魏 文帝幸雍,谒陈炽法师,置道士五十人。晋惠帝度四十九人。故用道士请命。孙 权之前无所见,高所书诸诗,亦有非为道士设者。
神仙修炼之术,非亲涉其门庭者不能了解。近见息庵王思诚序陈泥丸《翠虚 篇》略云:采时唤为药,炼时唤为火,结时谓之丹,养时谓之胎,其实一也。所 产之处曰川源山海,所藏之器曰坛炉鼎灶;所禀之性有铅汞水火之名,所成之象 有丹砂元朱之号。惟一物也。古人剖析真元,分别气类,所以有采取交会、煅炼、 沐浴之说,以抽添运用之细微,遂有斤两之论,辨析名义,比它书粗为明白。漫 书之牍。
妇人统兵,世但称唐平阳公主。余又记晋王恭讨王国宝时,王聚众应之, 以其女为贞烈将军,且尽以女人为官属,顾琛母孔氏为司马,其一也。
胡幼度帅广,传其《答州县官启》二首。其一云:“蒙恩分阃,入境问民, 皆言法令顿宽,遂致传闻不雅,欲销此谤,岂属他人官廉则蚌蛤自回,虎在则藜 藿不采。”其一云:“兹分帅阃,特辱长笺,固知能作于文章,然亦须闲于法令, 人言度岭多酌贪泉,久知此谤之未除,愿与诸君而一洗。”
绍兴间禁中呼秦太师为太平翁。翁见《陆放翁诗注》。
《四朝国史 王安石传》:史臣曰:呜呼!安石!托经术,立政事,以毒天 下,非神宗之明圣,时有以烛其奸,则社稷之祸不在后日矣。今尚忍言之,天变 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此三者,虽少正卯言伪而辨,王莽诵《六艺》 以文奸言,盖不至是也。所立几何,贻害无极。悲夫!王《东都事略》则曰: 安石这遇神宗,千载一时也。而不能引君当道,乃以富国强兵为事,摈老成,任 新进,黜忠厚,崇浮薄,恶鲠正,乐谀佞,是以廉耻汨丧,风俗败坏。孟子所谓 “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者,岂不然哉乌呼!安石之学既 行,则奸宄得志,假绍述之说以胁持上下,立朋党之论以禁锢忠良。卒之民愁盗 起,夷狄乱华,其祸有不可胜言者。悲夫!与时旧见象山陆先生所作《荆公祠堂 记》,议论尤精确。先生尝《与胡季随书》云:王文公祠记,乃是断百余年未了 底大公案,自谓圣人复起,不易吾言,诚非虚语。《记》曰:唐虞三代之盛,道 行乎天下。夏商叔叶,去治未远,公卿之间,独有典刑、伊尹、适夏三仁在商, 此道之所存也。周历之季,迹熄泽竭,人私其身,士私其学,横议蜂起,老氏以 善成其私长雄于百家。窃其遗意者,犹皆逞于天下。至汉而其术益行,子房之师 实维黄石,曹参避堂,以舍盖公。高惠收其成绩,波及文景者,二公之余也。自 夫子皇皇,沮溺接与之徒固已窃议其后,孟子言必称尧舜,听者为之藐然,不绝 如线,未足以喻斯道之微也。陵夷数千百载,而卓然复见斯义,顾不伟哉裕陵之 得公,问唐太宗何如主公对曰:“陛下每事当以尧舜为法。太宗所知不远,所为 未尽合法度。”裕陵曰:“卿可谓责难于君,然朕自视眇然,恐无以副此意,卿 宜悉意辅朕,庶同济此道。”自是,君臣议论未尝不以尧舜相期。及委之以政, 则曰:“有以助朕,勿惜尽言。”又曰:“须督责朕,使大有为。”又曰:“天 生俊明之才,可以覆芘生民,义当与之戮力,若虚捐岁月,是自弃也。”秦汉而 下,南面之君亦尝有知斯义者乎后之好议论者之闻斯言也,亦尝隐之于心以揆斯 志乎曾鲁公曰:“圣知如此,安石杀身以报,亦其宜也。”公曰:“君臣相与, 各欲致其义耳,为君则自欲尽君道,为臣则自欲尽臣道,非相为赐也。”秦汉而 下,当涂之士亦尝有知斯义者乎后之好议论者,之闻斯言也,亦尝隐之于心,以 揆斯志乎惜哉!公之学不足以遂斯志,而卒以负斯志;不足以究斯义,而卒以蔽 斯义也。昭陵之日,使还献书,指陈时事,剖析弊端,枝叶扶疏,往往切当。然 核其纲领,则曰:“当今之法度不合乎先王之法度,公之不能究斯义,而卒以自 蔽者,固见于此矣。”其告裕陵,盖无异旨,勉其君以法尧舜是也,而谓每事当 以法,此岂足以法尧舜者乎谓太宗不足法可也,而谓其所为未尽合法度,此岂足 以度越太宗者乎不知言无以知人也。公畴昔之学问,熙宁之事业,举不遁乎使还 之书,而排公者或谓容悦,或谓迎合,或谓变其所守,或谓乖其所学,是尚得为 知公者乎气之相迕而不相悦,则必有相訾之言,此人之私也。公之未用,固有素 訾公如张公安道、吕公献可、苏公明允者。夫三公者之不悦于公,盖生于其气之 所迕,公之所蔽则有之矣,何至如三公之言哉英特迈往,不屑于流俗声色利达之 习,介然无毫毛得以入于其心。洁白之操,寒于冰霜,公之质也。扫俗学之凡陋, 振弊法之因循,道术必为孔孟,勋绩必为伊周,公之志也。不蕲人之知,而声光 煜奕,一时巨公名贤为之左次,公之得此,岂偶然哉用逢其时,君不世出,学焉 而后臣之,无愧成汤、高宗。君或致疑,谢病求去,君为责躬,始复视事。公之 得君,可谓专矣。新法之议,举朝欢哗,行之未几,天下忄匈々。公方秉执《周 礼》,精白言之,自信所学,确乎不疑,君子力争,继之以去,小人投机,密赞 其决,忠朴屏伏,忄佥狡得志,曾不为悟,公之蔽也。《典礼》《爵刑》,莫非 天理,《洪范》《九畴》,帝实锡之。古所谓宪章、法度、典则者,皆此理也。 公之所谓法度者,岂其然乎献纳未几,裕陵出谏院疏与公评之,至简易之说曰: “今未可为简易,修立法度,乃所以为简易也。”熙宁之政,粹于是矣。释此弗 论,尚何以费辞于其建置之末哉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 人心也。人者,政之本也;身者,人之本也;心者,身之本也,不造其本,而从 事其末,末不可得而治矣。《大学》不传,古道榛塞,其来已久。随世而就功名 者,渊源又类出于老氏。世之君子,天常之厚,师尊载籍以辅其质者行于天下, 随其分量有所补益。然而不究其义,不能大有所为。其于当世之弊,有不能正, 则依违其间,稍加润饰,以幸无祸,公方耻斯世不为唐虞,其肯安于是乎蔽于其 末,而不究其义,世之君子未始不与公同。而犯害则异者,彼依违其间,而公取 必焉故也。熙宁排公者,大抵极诋訾之言,而不析之以至理。平者未一、二,而 激者居八、九,上不足以取信于裕陵,下不足以解公之蔽,反以固其意,成其事。 新法之罪,诸君子固分之矣。元大臣,一切更张,岂所谓无偏无党者哉所贵乎 玉者,瑕瑜不相掩也。古之信史直书其事,是非善恶靡不毕见。劝惩鉴戒,后世 所赖,抑扬损益,以附己好恶。用失情实,小人得以藉口而激怒,岂所望于君子 哉绍圣之变,宁得而独委罪于公乎熙宁之初,公固逆知己说之,行人所不乐,既 指为流俗,又斥以小人,及诸贤排公已甚之辞,亦复称是,两下相激,事愈戾而 理益不明。元诸公可易辙矣,又益甚之。六艺之正,可文奸言。小人附托,何 所不至!绍圣用事之人,如彼其桀,新法不作,岂将遂无所窜其巧以逞其志乎反 覆其手以导崇宁以奸者,实元三馆之储。元丰之末,附丽匪人,自谓定策,至 造诈以诬首相。则畴昔从容问学,慷慨陈义,而诸君子之所深与者也。格君之学, 克知灼见之道,不知自勉,而戛戛于事为之末,以分异人为快,使小人得间,顺 投逆逞,其致一也。近世学者,雷同一律,发言盈庭,岂善学前辈者哉公世居临 川,罢政徙于金陵。宣和间,故庐邱墟乡贵人属县立祠其上。绍兴初,尝加葺焉。 逮今余四十年,隳圯已甚,过者咨叹。今怪力之祠,绵绵不绝,而公以盖世之英、 绝俗之操,殆不世有,而庙貌弗严,邦人无所致敬。无乃议论之不公,人心之疑 畏使至是耶 侯钱公,期月政成,人用辑和,缮学之既,慨然彻而新之,视旧加 壮,为之管钥,掌于学官,以时祠焉。余初闻之,窃所敬叹。既又属记于余,余 固悼此学之不讲,士心不明,是非无所折衷。公为使时,舍人曾公复书切磋有曰: “足下于今最能取于人以为善,而此闻有相晓者,足下皆不受之,必其理未有以 夺足下之见也。窃不自揆,得从郡侯,敬以所闻,荐于祠下,必公之所乐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