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秘史


征云南官军入京备征。

十一月五日辛未,李景隆及靖难兵战于郑村坝,大败。壬申,景隆还德州,北平城九垒皆溃。癸酉,靖难兵入城。先是,景隆次德州,征兵诸路,合五十馀万。闻文庙东出,遂围北平。

刑部郎中魏校曰:“景隆号令严明,莫敢违。初围北平,筑九垒于九门,又结九营于郑村坝,亲督之,以待文庙之还,令垒营人各为战,非受令不得轻动。文庙谋知之,遂悉锐攻一营,尽歼之,莫有救者。连破七营,遂逼景隆营,景隆不能支,宵遁。翌日,九垒犹固守,次第破其四垒,诸军始闻景隆走,委弃兵粮,晨夜南奔,景隆遂还德州。”

丁丑,改四川盐课提举司属黑盐井、白盐井盐课司隶会川卫军民指挥使司,改宁番卫白盐井二盐课司隶盐井卫军民指挥使司。己卯,改四川宁番卫大宁场盐课司。

庚辰,革延安府葭州税课司。

辛巳,革池州府贵池县李阳河巡检司。

癸未,改曲靖府南宁县白水关马驿,隶沾益州。

壬辰,改福建宁德峬村批验盐引所于北茭批验盐引所。

罢兵部尚书齐泰,复以茹嫦为户部尚书。

罢太常寺卿黄子澄。

时以文庙表列,子澄等罢之。

革平夷卫。

李景隆复聚兵于德州,军声复振。

以副都御史陈性善监景隆军。

陈性善名复,以字行,山阴人。洪武中,以春秋魁乡试,列名上第,胪唱时,上见其凝重,属目久之,谓侍臣曰:“向唱名陈性善者,君子也。”赐进士第出身,授行人司副,已而入翰林为检讨。初,诚意伯刘基薨,上命御史李铎往取其遗书,基子琏即出观象、玩占于石室中,从铎诣阙上之。上简精楷者数人入便殿翻录,性善预焉。上天威严重,进见者皆惶汗甚,或掣肘不成一字,惟性善动止安雅。既竣,书法端妍,上喜悦,令赐以酒。是时威谴叵测,性善淹留竟日,家人以为必死。既出,莫不大惊。久之,起升礼部左侍郎,荐达薛正言辈云。前河南布政司使韩宜司,方隶谪籍,亦以性善言,起为副都御史。

皇太孙在东宫时已熟性善名,及即位,一日退朝,独留性善,赐之坐,问以治天下之道要,且使书于纸。以是性善感知遇,尽所欲言,朝廷悉从之。然施行未竟,辄为权奸所更改,性善朝见,曰:“陛下不以臣愚,猥承顾问。臣既僭尘上听,许臣必行,今而诏书云然,所谓为法自戾,陛下无以信天下矣。”

未几,文皇帝入靖内难,上命性善监李景隆。大战白沟河,败绩,与大理寺丞彭与明、钦天监副刘伯完、指挥王贺等皆被执以归,纵遣之,性善朝服跃马入于河以死。诏加追戮,徙其家属于边,后悉赦之还。邑人吴源为传其事。

十二月十一日丁未,置济南府长山县白山递运所,历城县龙山递运所、邹平县青阳递运所,青州府安邱县浯河递运所、浯河驿渠邱递运所、渠邱驿,益都县青社、金岭镇二递运所、昌乐、新兴递运所、新兴驿。庚戌,革乌撒军民府在城二递运所。

甲寅,增置营缮虞衡司主事各三人。

戊午,革乌撒军民府赵班巡检司。

辛酉,靖难兵攻广宁,克之。

癸亥,置长芦运司两淮运司、广东运司、福建运司各照磨所。

改威武卫为济南左卫。

改淮南武崇河驿隶桃源县。

置重庆卫石柱宣抚司隘关巡检司。

遣都督瞿能将兵北伐。

岷王楩有罪,废为庶人,岷府典膳李英等伏诛。

革湖广五开卫武阳千户所,移盖州等卫军实广宁左右前三所。

营州石屯等卫官军逃诣辽东,诏编发给赏有差。

蓟州卫镇抚曾璿谋起兵还朝,不克死之。

驸马都尉王宁谋反,幽于其第。

改牧马看见所四所隶孝陵卫。

永乐元年封□宁为永春侯,世袭,宣德间止授指挥佥事。

改兴州左右二屯卫官军于营州卫。

卫官张伦等率二卫官军逃还,结盟报效。

诏兴州、营州、开平等卫全家在伍者,分房发回,天下卫所军士死亡,籍止一人者,放为民。此当在三十一年。

在礼科给事中铁铉为山东参政。

铁铉,河南邓州和丰乡人。洪武间,由国子监生授礼科给事中。一云初为都督府断事。奏对详明,高庙善之,字之曰“鼎石”。凡法司有疑狱未决者,必以属铁铉。文庙潜邸时,有诉违法状者,召至,属法司问之,数日狱未成。高庙怒,命铉鞠之,片时而成,以此益爱重之。未几,擢山东布政司参政。

庚辰,靖难兵起,曹国公李景隆驻师德州,铉督漕运,飞刍輓粟,水陆立进,露集山邱,未尝缺乏。既而军败南奔,与参赞高巍相遇于临邑,遂协谋固守济南,被围月馀不下,城有被攻破者辄完之,以计诈降,开门板候其入,下之,几中其计。靖难师知不能克,越三月,乃弃去。事闻,遣使赐以白银练币,封及三代。铉入谢,上赐宴,升布政司使,寻升兵部尚书,佐大将军历城侯盛庸总天下兵。文庙践祚,用计擒至,正言不屈,令其一顾,终不可得。去其耳鼻,亦不顾,碎分其体,至死骂方已,壬午十月十七日矣,时年三十七。父仲名,母薛氏,皆逾年八帙,并海南安置。子福安,年十二,发河南编伍七岁鞍辔局充匠,寻皆死。

燕王上书:“燕王隶谨奏,为报父仇事,臣稽首顿首百拜昧死言:臣闻天下至尊而大,莫君与亲也。故臣之于君,子之于父母,必当尽其礼者,盖不忘其大本大恩也。所以不敢忘者,亦理之当然也。故臣之于君则止乎忠,子之于父则止乎孝。如臣不忠于君,子不孝於父,是忘大本大恩也,此岂人之类也与!若然,则君亲之大本大恩,为臣子既不可以不报,则君亲之仇,为臣子者其可不与君亲报乎!《礼》:父之仇不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共。今我太祖高皇帝,臣之君也,父也,君父之仇,其可以不报矣乎!我父皇存日,因春秋高,故每岁宣藩屏诸王曰:‘我之所以每岁唤尔诸子来见,我年老,虑有不虞。

’父皇健日尚如此,父皇病久,焉得不来宣我诸子者?不知父皇果有病也?亦不知用何药而勿救,以至于此大故也?父皇五月初十日亥时崩,寅时即殓,不知何为如此之速也?《礼》曰:三日而殓,候复生也。今父皇不一日而殓,礼乎!自天子至于庶人焉,有父死而不报子者,焉有父死而不得奔丧者也!何故父皇宾天一月,才发诏令亲王天下百姓知之?如此则我亲子与庶民同也。礼乎!《礼》曰:天子七月而葬。今父皇七日即葬,不知何为如此之速也?臣以此礼不知出于何典?今见诏令言燕庶人父子,方知父皇葬以庶人礼也。其可哀也矣!其可痛也矣!父皇宾天,葬礼未期,即将宫殿折毁,掘起地五尺,不知父皇得何罪而至如此也?况陛下即位之初,尝谕普天下文武百官,其中有云太祖高皇帝用心三十年,大纲纪大法度都摆布定了,如今想着太祖皇帝开基、创业、平定天下,便如做下一所大房子与人住的一般。若是做官的,政事上不同心、不守法度,便是将房子折毁了,却要房子里安稳住的一般,世间安有此理旨哉!言乎今陛下听信奸臣齐尚书等之言,即将祖业折毁,与诏旨大相违背,使天下之人皆欲守其法度亦难矣哉!孔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殁观其行。三年无改於父之道,可谓孝矣。

’我父皇存日,尝与众王曰:‘我与天子,盖造宫殿,不过欲壮观,天下万邦来朝,使其观瞻,知中国天子之尊严如此也。

然此劳民苦军,费用钱粮,岂易为尔。故我今日盖造宫殿极为坚久壮丽,使后为帝者享用,不须再造,劳苦军民也。’今将祖业折毁,礼乎?臣于父皇宾天,便欲诣关究问,恐彼外人不知者以为臣有他心、犯陛下也,故不也一言,吞声忍气,而泪从腹中落也。不意在朝左班文臣齐尚书、黄太常卿等官,皆是奸邪小人、贪墨猾吏,皆我太祖皇帝诛不尽之馀党,又行结构为恶,以陛下年少宽容,每用巧言欺惑,变乱祖法,岂不知《皇明祖训御制序》云:‘凡我子孙,钦承朕命,毋作聪明,乱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非但负朕垂法之意,而天地祖宗亦将孚祐於无穷矣。呜呼,其钦戒之哉!’齐尚书尝奏,凡朝几筵,揖而不拜,及乎小祥节届,亦不亲行祭祀,至于各王差官到京行祭祀礼及奏事,将百户林玉、邓庸等拿下,囚系捶楚锻炼,令其诬王造反,此何礼也!齐尚书又诬亲王擅自操练军马、造军器,必有他图。齐尚书明知《皇明祖训兵卫》二条:凡王教练军马,一月十次,或七八次、五六次;其临事有警,或王有间暇,则遍数不拘。又云:凡王入朝,其随侍文武官员、马步军旗不拘数目,若王恐供给繁重,斟酌从行者,听之;其军士仪卫旗帜甲仗,务要鲜明整齐,及壮臣民之观。於洪武二十五年春,父皇太祖高皇帝特诏诸王赴京,赐敕内一件,云常岁训将、练兵,验视周回封疆险易,造作军器,务要精坚堪用,庶使奸邪难以口舌惑众。敕后书曰:‘洪武二十五年正月二十一日,早朝后午时分,朕於奉天门命翰林修撰练子宁、许观、编修吴信三员,执笔听命,朕口占以成,以示后人,以辨真伪,孙允炆亲目之后发行。’故敕臣想太祖皇帝以诸子出守藩屏,使其常岁操练兵马、造作军器,欲为防边御冠,以保社稷,使帝业万世固也,岂有他心哉!其奈奸臣齐尚书、黄太卿、左班文职等官,不遵祖法,恣行奸凶。操威福予夺之权;天下之人,但知有齐泰等,不知有陛下也。七月,来诈传圣旨,使令恶少都督宋忠、指挥谢贵等,来谋杀臣。臣为性命,不得已而动,擒获反贼宋忠、谢贵等了当,已尝具本奏闻,拘留宋忠、谢贵等在官,钦候降旨诛决。到今不蒙示谕,其奈齐尚书又行矫诏,令长兴侯耿炳文等领军马驻营雄县、真定,来攻北平。臣为保性命,不得已而又行动兵,杀败逆贼耿炳文等所领军马,擒获驸马李坚、都督潘忠、宁忠、顾成、都督指挥刘燧、指挥□成等了当。奸臣齐尚书出榜,令军骂燕贼父子。太祖皇帝,我之父也;骂贼父子,是骂祖与叔父为贼,岂非大逆不道。奸臣齐尚书如此无礼,其罪当何如哉!不意十月初六日,又矫诏令曹国公李景隆总兵,令天下应有军马来攻北平城,欲杀臣。臣不免亲帅精兵,尽行杀败,李景隆等夜遁而去。若是如此,齐尚书等必欲杀吾父皇子孙,坏我父皇基业,意在荡尽无余,将有以溷天下。此等逆贼,必不与之共戴天。不与父皇报得此仇,臣纵死亦不已也。今臣昧死上奏皇上,陛下怜太祖高皇帝起布衣,奋万死不顾,一生创业,分封诸子;今陛下听奸臣之言,父皇宾天未及期年,将父皇诸子诛灭殆尽。伏望陛下俯赐仁慈,留我太祖皇帝一二亲子,以奉祖宗香火至幸!陛下累发军马攻北平,必欲杀臣。臣为保性命,将十万之众,俱是舍死忘生之士,报我父皇太祖皇帝平日恩养之厚,保我父皇子孙,尽力效忠于今日。谚云:一人弃命,千人莫当。纵陛下有数百万之众,亦无如之何也。伏望陛下体太上好生之德,莫驱无罪之人死于白刃之下,其恩莫大焉。复请陛下但是父皇宫中曾侍病者宫人并长随内官,又用药医官、营辨葬事及监折宫殿等官,奸臣齐尚书、黄太卿、应有左班文职等官,发来与臣军前究问。钦愿皇帝陛下奉承皇祖之训以安圣心,永为社稷之主,使天下人民各得其所矣。如陛下听奸臣之言,执而不发,臣请帅精兵三十五万,直抵京城索取去也。此等皆我父皇之仇人,臣必不与之共戴天。臣若不得与父皇报得此仇,是臣为子不孝也;为子不孝,此是忘大本大恩也,岂人之类!

今将合行奸臣数目开列于后:一宫中侍病老宫人,一长随内官;一太医院宫,一礼部官;一葬事官,一造孝陵驸马等官;一奸臣齐尚书、黄太卿、左班文职;一监折毁宫殿工部官内官。

如上逆党,一一如数发来臣军前,究问的实。即行差官赍押司,具本奏闻,伏取圣明裁决。如果不发奸臣齐泰等来臣,必不已也,兵抵京,赤地千里,臣冒渎天威,无任激切,恐惧之至。臣棣顿首稽首,百拜昧死谨具奏闻。”

元年十一月初九日,臣棣燕王移檄天下:“燕王令旨,为报父仇事谕天下藩屏诸王、大小各衙门官吏、军民人等曰:惟我父皇太祖高皇帝,奉天承运,华夷一统天下生民之主。自践天位以来,诞敷圣泽,广被万方;弥扇仁风,溥及八表;使天下雍熙,无一物不得其所,何异唐尧、虞舜之世。我父皇可谓道通邃古,德齐前圣,虽汉开国之君岂能企及哉!然而四海既平,天下底定,以长子立为皇太子,余子无分嫡庶,悉皆裂土封王,各守藩屏,同享富贵,以为万代子孙之计。岂期数年以来,不幸皇太子薨逝,秦、晋二王相继而卒。我父皇慈念皇太子蚤逝,遂立其次子为皇太孙,居东宫。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初十日,不幸父皇宾天,皇太孙即帝位。然我众王不敢以叔道自尊,凡表奏称贺,顿首百拜,万死言何。因则钦遵父皇明命,不敢为一毫之非礼,臣子之情至矣。然而帝年幼冲,即位以来,任用奸邪小人、贪墨猾吏为六部都察院、左班文职等官,日以甘言巧计蔽君之聪明,使君淫酗酒色,不遵丧制,不孝于祖,不亲政事,崇信奸回,放黜师保,屏弃典刑,残害骨肉。於是秽德怒於天地,京城地震十日,山崩水溢,天火灾其上库。二月,霹雳、大风雨,发屋拔木,蝗出遍生于陇亩。占书曰:地震者,地德至静,欲其尝安,不敢动摇。若主弱臣强,地必震动。臣下擅权,则土为不宁,而变怪生焉。阳伏不能出,阴迫不能入,阴阳相激,地必震于宗庙宫殿者。人君失位,国无忠臣,诛伐不能以理,理下不相亲也。山崩水溢者,五行失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