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武亲征录


  汪可汗闻上前语曰:“惟我子裁之。”王子鲜昆谓其父曰:“彼何尝诚意待我为按答?

  〔汪、何二本“诚”作“实”,今从《说郛》本。〕

  特以觋视我耳!

  〔汪本“觋”作“现”,何本作“玩物”,今从《说郛》本。《秘史》云:“我行也几曾说是按答来,只说脱黑脱阿师公续著回回羊尾子行。”有此“觋”字,正直译“师公”一语。〕

  何尝称君为父,特以老奴视我耳!又何尝遣辨士驰御马以及我?

  〔《说郛》本、汪本“我”作“哉”,今从何本。〕

  彼能胜我,听取我国;若我胜彼,亦取其国也。”因戒其部将及别力哥别吉、脱端曰:

  〔何本无“及”字,从《说郛》本、汪本增。别力哥,前作“必力哥”。〕

  “备而釜,建而旗,秣而马,以需进也。”上既遣使于汪可汗,遂进兵掠虏弘吉剌别部溺儿斤以行,至班朱泥河,饮水誓众。

  〔溺儿斤,与上文“月儿斤”、《元史 太祖纪》‘要儿斤”、《世系表》“岳里斤”,声并相近。月儿斤,《秘史》作“主儿勤”,《女真秘史》亦作“主儿扯歹”,是“溺”与“主”声亦相通。据《秘史》(四)主儿勤者,勇敢无敌之义。故塞外诸种族多有此部名,蒙古有主儿勤,克烈部有只儿斤,此弘吉剌别部名溺儿斤亦取此义。班朱泥河,《秘史》作“巴泐渚讷海子”,洪侍郎曰:“俄图,斡难河北,俄罗斯界内有巴儿渚纳泊,俄音似巴勒赤诺泊,北有河曰图拉入音果达河。就俄图观之,河泊不相连属,或水涨时通入于河,或近地尚有小河,而图未载,故《史》、《录》以为河名。俄人游历至此,谓其地多林木,宜驻夏可避兵。蒙古人尚指此地为成吉思汗避难处也。”屠敬山曰:“新测黑龙江图,呼伦淖尔之西南有小泊絓之,名曰巴勒渚纳乌苏鄂模,义谓前水泊,其水自客鲁伦河下游支分,曰乌尔衮札尔玛河,潴为此泊。又自泊之东北溢出为班朱尼,亦曰巴勒渚纳,水注入呼伦淖尔。”据此二说,则今日中、俄两界各有海子名巴勒渚纳。而据《秘史》所记,则云:“有阿三名字的回回,有羯羊一千,白驼一个,顺着额ㄝ古涅河易换貂鼠、青鼠,来至巴泐渚纳海子,饮羊时遇着成吉思”云云,然则阿三沿额ㄝ古涅河来,始至巴泐渚纳海子。则此海子当在额尔古讷河下游,既不得在斡难河之北,亦不得在呼伦淖尔之西南。洪、屠所纪,均非此海子也。然观太祖驻董哥泽后,水草丰美,部众大集,其遣使致责汪可汗,即有问罪之意,不容于此时退往东北,驻于额尔古讷河下游。意《秘史》记阿三事,但谓其欲往额ㄝ 古涅河,而非谓其已至彼河,但文不备耳。观《秘史》记太祖自巴泐渚纳起师,即径趋客鲁涟河。屠氏呼伦淖尔西南小泊之说,殊有当于人心,又与《元史 雪不台传》“班朱泥河,今龙居河”之说,可相印证也。〕

  时有亦乞列部人孛徒者,为火鲁剌部所逼败之,因遇上同盟。

  〔案:孛徒归帝,据此《录》及《秘史》并在答阑班朱思战役前。《秘史》:“成吉思至巴泐渚纳海子行住了,遇着豁罗剌思种搠斡思察罕,不曾厮杀,便投降了。”此处乃涉豁罗剌思人投降而误。〕

  是时上弟哈撒儿别居哈剌温只敦山,

  〔《秘史》蒙文作“合剌温踬都”,〕

  妻子为汪可汗所虏,止挟幼子脱虎走,粮绝,探鸟卵为食,来会于河滨。

  〔《秘史》:“成吉思弟合撒儿将他妻并三子也古、也松格、秃忽撇在王罕处,罄身领几个伴当走出来寻成吉思。寻至合剌温山,缘岭寻不见,乏了粮食,吃生牛皮筋。行至巴泐渚纳海子,寻见兄成吉思。”与此互异。〕

  上与汪可汗战于合兰真沙陀之后,

  〔合兰真沙陀,前作“合兰只之野”。汪、何二本“后”作“地”,今从《说郛》本。拉施特书亦作“后”。《元史 本纪》于哈撒儿来会后,乃云:“汪罕兵至,帝与战于哈兰真沙陀之地。”则其所据《亲征录》,已与汪、何二本同。《说郛》本此等处,真可谓一字千金矣。〕

  汪可汗居于只感忽卢之地。

  〔何本“卢”作“庐”,今从《说郛》本、汪本。“感”当作“忒”,“只忒忽卢”下作“曲雕阿兰”又作“月忒哥忽兰”。《秘史》作“阔朵额阿剌勒”,又作“阔迭兀阿剌勒”。《元史 太宗纪》作“库铁乌阿拉里”,又作“鈋铁鍏胡兰”;《宪宗纪》作“阔帖兀阿兰”,又作“月忒哥忽阑”;《明宗纪》作“阔朵杰阿拉伦”。蒙古语阿剌勒,水中岛也。《秘史续集》(二)称客鲁连之阔迭兀阿剌勒,则当是客鲁连河中之岛,后为太祖第一斡耳朵所在地。日本箭内博士谓此岛在蘖沽儿河入客鲁伦河处,殆近之。此岛本太祖所取月儿斤之地,时太祖东走,故汪可汗居之。〕

  时上麾下答力台斡真、

  〔前作“答力台斡赤斤”〕

  按弹折温、火察儿别乞、

  〔前作“按弹、火察儿”,折温、别乞,均其称号。〕

  札木合八怜、

  〔拉施特书作“浑八怜”,即前之“浑八力”、“运八力”也。〕

  梭哥台脱怜、

  〔拉施特书作“苏克该脱忽鲁儿”,屠敬山谓即速客该者温与脱怜二人。然《秘史》虽言速客该者温奉使落后,未必即依王罕。《秘史》蒙文自有雪格额台脱斡邻勒,盖缘与王罕同名,故加氏以别之。脱斡邻勒为速客客氏,详前注。〕

  塔海忽剌海等,

  〔汪、何二本“塔”上有“海”字,今从《说郛》本删。〕

  又忽都花部众
  〔汪、何二本“花”作“答”,今从《说郛》本。拉施特书作“忽都呼特”。〕

  在汪可汗所,相与谋害汪可汗,曰:“是不可依也。”将叛去。汪可汗觉其事,讨逐之。

  〔何本作“讨迎之”,《说郛》本作“讨遂之”,今从汪本。〕

  是时答力台斡真、八邻、撒合、夷嫩真诸部,

  〔何本“嫩”作“懒”,今从《说郛》本、汪本。〕

  稽颡来归。按弹折温、火察儿别吉、忽都花、

  〔诸本“都”作“相”,今从何校改。〕

  札木合奔乃蛮主泰阳可汗。

  〔何本“主”作“王”,今从《说郛》本、汪本。〕

  上移军自班朱河,秋,大会于斡难河源,进伐汪可汗。

  〔何本无此二十字,从《说郛》本、汪本增。拉施特书“是年秋,帝自巴尔渚纳起师,将自斡难河以攻汪罕”,正与此同。然据《秘史》则帝自巴泐渚纳起师,直趋客鲁涟河,无缘迂道至斡难河源。此与拉施特书,殆皆失之。〕

  上遣使哈柳答儿、抄儿寒

  〔诸本“寒”作“塞”,今订正。《秘史》作“沼兀里牙歹合里兀答儿、兀良合歹察兀儿罕”。〕

  二人往汪可汗所,假为上弟哈撒儿语谓之曰:“瞻望我兄遥遥勿及,

  〔诸本“勿”作“忽”,今订正。汪、何二本无“及”字,今从《说郛》本增。〕

  逐揵沙径,

  〔汪、何二本作“远揵涉径”,今从《说郛》本。〕

  不知所从。近闻我妻子在王所,我今蔽木枕块,藉壤仰星而卧,故虽有诸王

  〔汪、何二本“虽”作“强”,今从《说郛》本。〕

  苟从之,吾终归王父也。”汪可汗因遣使亦秃儿干

  〔《秘史》作“亦秃儿坚”。〕

  以煮漆器盛血与之盟。

  〔汪、何二本“以”作“我”,“漆”作“潦”,今从《说郛》本。〕

  哈柳答儿、抄儿寒二使将亦秃儿干来,上不与语,即送于哈撒儿所。

  〔汪、何二本“哈撒儿”作“哈儿抄儿”,今从《说郛》本。〕

  上因以二使为乡导,

  〔何本无“使为乡导”四字,《说郛》本、汪本并有,但“乡导”并作“乡尊”,今订正。〕

  领兵夜驰至彻彻儿运都山,

  〔《秘史》作“者折额儿温都儿山”,屠敬山谓即土拉河南之策策山。然策策山似稍嫌偏西,疑即今车臣汗部中翼右旗之卓朔尔山。〕

  出其不意,破汪可汗军,尽降克烈部众。汪可汗仅以子及数骑脱走,顾其左右谓其子亦剌合曰:“我父子相亲,其可绝而绝之乎?今由此缓颊儿绝矣。”至捏坤乌柳河,

  〔诸本“坤”作“辟”,今从何校改。《秘史》蒙文作“捏坤兀速”。〕

  为乃蛮部主太阳可汗之将火里速八赤、

  〔《秘史》作“豁里速别赤”〕

  帖迪沙二人所杀。亦剌合走西夏,过亦即纳城,

  〔《元史 地理志》有亦集乃路,今额鲁特额济纳旗牧地。〕

  至波黎吐蕃部,

  〔何氏云:“盖今布隆吉尔地。”〕

  即讨掠,欲居之。吐蕃收集部众逐之,散走西域曲先,

  〔诸本作“西城曰先”,今从何校改。拉施特书作“苦先”,正与何同。〕

  居彻儿哥思蛮之地,为黑邻赤哈剌者杀之。

  〔《元史 本纪》:“亦剌哈逃至龟兹国,龟兹国主以兵讨杀之。”拉施特书:“逃至和阗喀什噶尔近地,曰苦先古察儿喀思每,为哈剌赤部主克力赤哈剌获而杀之。”〕

  上既灭汪可汗,是冬大猎于帖麦该川,

  〔《秘史》作“帖篾延客额儿”。案:《元史 特薛禅传》:甲戌,太祖在迭篾可儿谕按陈曰:“可木儿温都儿、答儿脑儿、迭篾可儿之地,汝则居之。”迭蔑可儿即帖蔑延客额儿之略。又可木儿温都儿即今虾蟆儿岭,答儿脑儿即今达里泊,则迭蔑可儿亦当与二地相近。又案《太祖纪》:甲戌春驻跸中都北郊。六月帝避暑鱼儿泺(即达里泊,见后注)。乙亥五月,避暑桓州凉陉。至丙子春始书“还胪朐河行宫”,则甲、乙二岁帝未尝还漠北。其所驻之迭篾可儿,疑即在鱼儿泺之北,克烈部之南界,故太祖既灭汪可汗,即略地至此。屠敬山以喀尔喀河北之特默特尼沟当之,显与史传抵牾也(日本箭内博士谓《元史 世祖纪》之帖买和来,即此麦该川,其他与余说略同)。〕

  宣布号令,振旅归龙庭。

  〔龙庭,疑即阿不札阙忒哥儿,因太祖、汪可汗先后驻此,故以匈奴单于庭之名名之也。〕

  上春秋四十二。时乃蛮太阳可汗遣使月忽难

  〔《秘史》蒙文同。阎复《高唐忠献王碑》作“卓忽难”。〕

  谋于王孤部主阿剌忽思的乞火力,

  〔原注:“今爱不花驸马丞相白达达是也。”王孤,《秘史》、《元史》并作“汪古”。阿剌忽思的乞火力,《秘史》作“阿剌忽失的吉惕忽里”,《元史》作“阿剌兀思剔吉忽里”,乃爱不花之曾祖。〕

  曰:“近闻东方有称王者,日月在天,了然可知,

  〔汪本“可知”作“可之”,何本作“见之”,今从《说郛》本。〕

  世岂有二主哉?君能益我右翼,夺其弧矢。”阿剌忽思即遣使朵儿必塔失

  〔《秘史》作“脱儿必塔失”,但为乃蛮使名,而汪古之使乃名月忽难,正与此相反。阎复《高唐忠献王碑》与此《录》同。〕

  以是谋先告于上,后举族来归。我之与王孤部亲好者,由此也。甲子

  〔原注:“宋景定五年,金泰和四年。”张石洲曰:“当作宋嘉泰四年。”〕

  春,大会于帖木垓川,

  〔前作“帖麦该川”。〕

  议伐乃蛮。百官谋曰:“今畜牧疾瘦,

  〔何本“瘦”作“疫”,今从《说郛》本、汪本。〕

  待秋高马肥而后可进。”上弟斡赤斤那颜曰:“毋虑马瘦,我骑尚壮,今势已如此,其可缓乎?以吾料敌必取之。

  〔何本“取”作“败”,今从《说郛》本、汪本。〕

  苟战胜,使他日指此地尝擒太阳可汗,

  〔汪、何二本无“使”字,从《说郛》本增。〕

  当图此名。然胜负在天,必当进矣。”上弟别里古台那颜亦曰:“乃蛮欲夺王弧矢,若果为夺,则身将安之?彼恃国大马繁,

  〔汪、何二本无“恃”字,从《说郛》本增。〕

  恣为夸语。今我卒然入之,国虽大必逃散于山林,马虽繁必遗弃于原野,掩其不虞,夺其弓矢,岂难哉?”众称善。望日祭纛,诘朝进兵,伐乃蛮。秋,再会哈勒合河建;式该山,

  〔《秘史》作“客勒帖该合答(《秘史》客勒帖该,旁注:牛字。合答,帝旁注:崖字)”。拉施特书云:“乃蛮境外客勒忒该合答,滨哈剌河,地在乃蛮境外。”则此哈勒合河非入贝尔湖之喀尔喀河,而为入土拉河之喀老哈河也。《秘史》蒙文(七):“自阿(卜)只合阔帖格列,动着至合(勒)合(因)斡儿讷兀因客(勒)帖该合答下著。”案:此地即葬畏答儿之处,乃在喀尔喀河畔,离乃蛮境甚远。拉氏以为在乃蛮境外,非也。又《秘史》起兵代乃蛮在鼠年四月十六日,与此《录》云“秋”不同。〕

  先遣麾下虎必来、哲别二人为先锋。太阳可汗至自按台,

  〔《秘史》作“阿勒台”,今阿尔泰山。〕

  营于沆海山之哈只儿兀孙河,

  〔汪、何二本“沆”作“杭”,今从《说郛》本。《秘史》作“康孩”,今杭爱山。哈只儿兀孙,《秘史》作“合池儿兀速”今哈瑞河。〕

  引兵迎敌。我军至斡儿寒河,

  〔《说郛》本、何本“寒”作“塞”,今从汪本。《秘史》作“斡儿洹”,今鄂尔昆河。〕

  太阳可汗同蔑里乞部长脱脱、克烈部长札阿绀孛阿邻太石、斡亦剌部长忽都花别吉,

  〔汪、何二本“斡亦剌”作“猥剌”,今从《说郛》本。二本于后文亦作“斡亦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