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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轶事
“郭.前令吴江,百姓至今感颂,其人有胆量,无朋比,可授湖广总督。”知郭制军之在吴江,其改辙以后,必有循良慈惠,深餍人心者。至于居台垣时,劾河臣靳辅治河无功,劾大学士明珠、余国柱结党营私,背公纳贿,少詹高士奇、都御史王鸿绪等,招摇依附。一时方严抗直之声,几使辇下栗然,朝贵侧目(详见公所著《华野疏稿》)。其丰裁气骨,作令时必已不凡,特年少阔疏,人言偶惑,宜文正儆厉而奖掖之。不然,士大夫一命甫膺,甘为墨吏,素丝已儅,白璧难磨,尚何晚节立功之可冀乎?命世如郭公,仍不能掩其生平之一节,有位君子,庶知惧焉。
◎杨<香必>之治行
杨公<香必>静山,康熙朝循吏也。知固安,预修永定河。故事,秋汛毕即兴工。时永定河道黄某,赋役钱不均,迟延及冬,朝涉者股战,公意怜之,许日出后下.。黄巡工,迟民之来,欲笞之。公力争不得,乃直前牵马至冻处曰:“公能往,民亦能往,此时日高出,公重裘尚瑟缩,乃责此赤胫者戴星来耶?”黄大恚,将缮牒劾。会巡抚李文贞过柳家口,闻其事,召谓曰:“汝年少能然,古之任延也。”劳以酒,解裘衣之。事得释,调宛平。圣祖巡畿南,固安老幼争乞留。
圣祖曰:“别与汝固安一好官何如?”一女子对曰:“何不别以好官与宛平耶?”
圣祖大笑,以为诚,许食知州俸,仍令固安。寻迁.南丽江府,丽江故苗地,新归版籍。公乃召土官为典史,诸里魁以头目充。令人树榆一本,亩蓄水一沟,建文庙,定婚丧之制。期年岁熟,俗为一变。民饰庙以祀,号为“第一太守祠”。
累迁至四川巡抚。乾隆初,缘言事罢,再起,以光少告归。
◎洪文襄款客
洪文襄晚年,既谢事,复独居.傺。有其同乡士人往谒,公拒不见。士人归旅邸,无聊甚。晚间相传相国回拜,已至门矣。士人趋出,公降舆握手,故作寒.温泛语。久之入,则四庭肴馔备陈,珠帘绣幕,华灯.熠。公延客入,首席陪座者,皆一时名士。既而笙管缤纷,伶工毕集,演剧数出,酒数行罢,公起告辞,士人送出,公又辞让,须臾乃登舆去。士人返舍,依然寒灯如豆,破壁颓垣犹如故也。盖公久蓄将略,无所施为,聊借款客以展其怀抱耳。
◎简谦居之守正
蜀中简公谦居,天资绝人,凡有记览,过目不忘。康熙辛亥视学江南,江南财贿所都,前学使者无不藉营金窟。公至力反其弊,势挟利诱,屹不为动。每发榜后,进诸生而面诲之。某某解题中款,某某用古入化,并不拥卷于案,皆能背诵其文。试苏州,题中有“上”字,一生因公名上,遂写上为尚。公呼是生问故,生曰:“宪名未敢正书耳。”公怒曰:“汝将以此求媚耶?士人行己,贵乎立品,即小可以见大,即穷可以征达,推此意也,他日侥幸立朝,则婢膝奴颜,汝必安为之矣。”跪生于庭,立命改正。又数年,公补粤西右江道。北地崔维雅者,倾险人也,向与公同官,屡有于请。公薄其为人,不甚应之。是时升任粤藩,护理院事,遂以故巡抚郝公与公有交,借事诬奏,系公于狱。公无以自明,吞金而殁。
其明日之午,维雅方启门视事,忽狂呼曰:“简公来矣!”仓皇亟趋下阶,伏地叩颡不已。复起立,脱帽脱衣,反手面缚,左右扶入内室,乃绝。维雅疏下部议,白公无罪,而公已殁,天下莫不冤之。
◎汤文正之清介
睢州文正潜庵先生,以江南巡抚内迁大司空。其殁于京邸也,同官唁之,身卧板床,上衣敝蓝丝袄,下著褐色布裤。检其所遗,惟竹笥内俸银八两。昆山徐大司寇赙以二十金,乃能成殡。其清介若此,而生前犹有以伪学劾之者。独为君子,不其难乎!
◎跛金
金光字公绚,浙江义乌人,知书有权略。尚可喜从辽阳入关,得光甚喜,置之幕下,凡有计议,必咨于光而后行。然光颇自负,意不欲屈人下,乘间潜逃。
可喜遣健卒追还,抉其足筋,令不可走,而礼爱益加,于是跛金之名遂著。顺治中,可喜入粤,进爵平南王。其长子俺达公之信酗酒暴逆,王之宫监,适有事于公所,偶值其醉,忽指监曰:“汝腹何大也?此中必有奇宝,我欲开视之。”以匕首刺监腹,应刃而毙。王之堂官王化者,年已六十余,盛夏苦暑,袒而立于庭。
之信憎其年老,笑谓化曰:“汝须眉太白,我当黑之,遂缚化曝烈日中,自巳至酉,百计求免,始得脱。王大忿恚,呼之信杖之三十,而.恣益甚。光因乘间言俺达公刚而多虐,勇而寡仁,若以嗣位,必不利于社稷,请废而立次子固山。王深然其说,因复犹豫,终未即行。光窥王无废立意,恐谋泄见疑,遂曲顺之信所为。凡凿山开矿,煮海鬻盐,遣列郡之税使,通外洋之贾舶,无不从光擘画。是以藩府之富,几甲天下,而光之富亦拟于王。丙辰二月,郑锦下东管,马雄入南海,赵天元、谢厥扶俱以舟师迎降。之信计无所出,乃死光以辞于敌。谓向之抗衡上国,久持弗下者,皆此人之为也,遂纳款伪周。时可喜屏居旧府,闻之,深悔不用光言,以速光之死,流涕太息者累月,不久亦殁。
◎谦语成谶
陈桂林文恭,性谦下。尹文端居首揆,素所推仰。一日文恭病,文端往视曰:
吾辈均老,不知谁先作古人。文恭拱手曰:还让中堂。盖习于.谦,初不觉也。
文端默然。及文恭予告归,方戒途,传闻文端骑箕之信。欲回京一吊,家人力阻,行至韩庄而薨。
◎于文襄之敏
乾隆初,军机大臣入参密勿,出览奏章,无不屏除奔竞,廉直自矢。如果毅公讷亲,其人虽溪刻,不近人情,而其门庭阒然,可张罗雀,其他人可知矣。惟汪文端公由敦爱惜文才,延接后进,为世所訾议。然所拔取者,皆寒.之士,初无苞苴之议者。于文襄敏中承其衣钵,入调金鼎,初尚矫廉,能以蒙上眷,继则广接外吏,颇有.簋不饬之议。再当时傅文忠、刘文正诸公相继谢事,秉钧轴者,惟公一人,故风气为之一变。其后和相继之,政府之事益坏,皆由公一人作俑,识者讥之。然其才颇敏捷,非人之所能及,其初御制诗文,皆无预定稿本,上朗诵后,公为之起草,而无一字之误。后梁瑶峰入军机,上命梁掌诗本,而专委公以政事,公遂不复留心。一日上召公及梁入,复诵天章,公目梁,梁不省。及出,公待梁誊默,久之不至。问之,梁茫然。公曰:“吾以为君之专司,故老夫不复记忆,今其事奈何?”梁公愧无所答。公曰:“待老夫代公思之。”因默坐斗室中,刻余录出,所差惟一二字耳,梁拜服之。故其得膺天眷在政府几二十年,而初无所谯责者,有以哉!
◎张文襄遗事
光绪某年,文襄以鄂督入朝。公余,偶遨游琉璃厂,瞥见一古董店,装潢雅致,驻足流览。庭中陈一巨瓮,形制奇诡,古色斓斑,映以玻璃大镜屏,光怪陆离。绚烂夺目。谛视之,四周悉篆籀文,如蚓如蚌,模糊不可猝辨。文襄爱玩不忍释,询其价则某巨宦故物,特借以陈设,非卖品也,怅怅归。逾数日,又偕幕僚之嗜古者往观之,亦决为古代物,文襄愈欲得之。肆主允往商,未几偕某巨室管事至,索值三千金。文襄难之,询其家世不以告。往返数四,始以二千金获之。
舁至鄂,命工拓印数百张,分赠僚友。置之庭中,注水满中,蓄金鱼数尾,仆从或以刀试之,似受刃。一夕大雷雨,旦起视之,则篆籀文斑驳痕,化为乌有矣。
盖向之苍然而古者纸也,黝然而泽者蜡也,骨董鬼伪饰以欺人者也。文襄为之不怡者累日。文襄督两广时,倪公文蔚为巡抚,文襄以倪新进,颇慢易之。倪亦负气不稍让,二人意见日深,时相龃龉。一日倪以事谒总督,文襄拒不纳,三谒三拒之。倪问何时可见,期以旦日日中。倪先期往,日过午,仍不获见。倪私问仆从:“大人有客乎?”则对曰:“无之,签押房观文书耳。”问何不禀报,则曰:
“大人观文书,向不许人回话。”倪愈不怿,大步闯然入,戈什大声言巡抚至。
瞥见文襄执书坐安乐椅中,若为弗闻也者。倪忿然作色曰:“督抚同为朝延命官,某以公事来,何小觑我也?”拂衣竟出,欲辞官,将军出调和之。为置酒释嫌,二公皆许诺。届期倪先至,文襄日旰不来,将军强致之。至则直入坐上座,将军起奉卮,文襄立饮之。将酌以奉倪,文襄又饮之。倪大怒,推案起,脱帽抵几,径回署,即日谢病。政府知之,乃调倪他所。倪既去任,文襄获理巡抚,两署悬隔,往返颇不便。思空中构铁桥,沟通两署,召工雇值约二十余万金。款无出,颇踌躇。忽接港电,有候补县某,持总督印札,借某事向港澳华商募捐,已集得银十万余,未审有之乎?文襄愕然,已即复电言有之。适某兵轮以事至港,即命管带诱其人偕来,毋使逸。既至署,命闭之空室中。某知败露,首领将不保,彷徨无所措,欲自裁。窗外环伺者众,不得隙。夜二鼓,文襄自内出,某愧汗伏地,叩头请罪,文襄不顾,但曰:“汝胆大至此,不可赦,不可赦。”良久良久,乃命之起,赐坐,加以颜色曰:“吾今赦汝,汝能更为此乎?”某惶恐曰:“愿尽力。”于是更给以札,使往南洋群岛,又募得十数万金,而铁桥以成,桥成后,每夕阳欲下时,姬妓辈或靓妆炫服,逍遥其上,人望之如天半神仙云。后某督至,始拆去之。
◎张文和之才
张文和公辅相两朝,几二十余年,一时大臣,皆出后进。年八十余,精神矍铄,裁拟谕旨,文采瞻备。当时颇讥其袒庇同乡,诛锄异己,屡为言官所劾。然其才干实出于众,凡其所平章政事及召对诸语,归时灯下蝇头,书于秘册,不遗一字,至八十余书。尝颠倒一语,自掷笔叹曰:“精力竭矣。”世宗召对,问其各部院大臣及司员胥吏之名姓,公缕陈名姓籍贯,及其科目先后,无所错误。又以谦冲自居,与鄂文端公同事十余年,往往竟日不交一语。鄂公有所过失,公必以微语讥讽,使鄂公无以自容。暑日鄂公尝脱帽乘凉,其堂宇湫隘,鄂公环视曰:
“此帽置于何所?”公徐笑曰:“此顶还是在自家头上为妙。”鄂神色不怡者数日。然其善于窥测上意,每事先意承志,后为高宗所觉,因下诏罪之,逐公还家。
致使汪文端于文襄辈,互相承其衣钵,缄默成风,朝局为之一变,亦公有以致之也。
◎彭刚直之知遇
彭刚直公不能作楷书,试卷誊正,往往出格,九应童试,皆坐是被斥。时浙人高某,视学湖南,尝微行物色佳士不可得。最后过刚直故里,闻读书良苦,循审所习,似非制艺,异焉。再视屋宇甚陋,门有联曰:“绝少五千柱腹撑肠书卷;只余一副忠君爱国心肝。”书势雄杰,不颜不欧,似未曾学者。叩邻右得刚直名姓,及其家世,知必应试,遂心志之。是岁按临长沙府属,得一卷,书势雄杰,似曾经眼,恍然有所感触,竟拔置第一。迨揭晓,果系刚直,大悦。参谒时,历述所见告之,刚直感恩知己,请列门墙,执师生礼。高致仕后,子若孙倦读淫博,不能世其家业,而彭已贵,为择地筑园墅报之,即今高庄是也。
◎袁爽秋
袁爽秋之夫人薛氏,学问宏深,博通经史,有不栉进士之誉。爽秋学问,夫人攻错之力居多,故爽秋有季常之惧,然实另有原因也。传闻爽秋本姓某氏,为袁某乞养子,故冒其姓。幼时家贫,为人牧牛,常戏登桐庐塔顶。乡愚野老,谓其必发达,以该塔素名有鬼嬲人,爽秋登之无恙也。及十二三岁,某戚携之北上,流落都门,薛慰农收养之,执杂役焉。后因某事对答数语,慰农大奇之,使伴诸子读,遂妻以女。有谓爽秋实为养父挟之北上,适值薛慰农择婿,爽秋预其选。
盖尔时慰农所注意者二人:一为杨廷甫,一为袁爽秋。薛慰农之夫人亲相之,并阅二人文,谓杨廷甫必可点翰林,袁爽秋不过进士而已。且杨貌优于袁,欲婿杨,薛慰农则谓杨虽可入词苑,终不过翰林而已。袁虽不能入词苑,必有督抚之望,为一代名人,遂决婿袁云。庚子之难,爽秋从容就义,实其夫人薛氏所主持也,可谓巾帼英雄矣。不栉进士,岂虚誉哉!
◎吊袁爽秋诗
桐庐袁爽秋先生,文学治行,并世无匹。庚子事变,抗疏严劾端、刚,身遭骈戮。张文襄过芜湖,赋诗三章吊之云:“七国联兵竟叩关,知君却敌补青天。
千秋人痛晁家令,曾为君王策万全。”“民言吴守治无双,士道文翁教此邦。黔首青衿各私祭,年年万泪咽中江。”“西江魔派不堪吟,北宋新奇是雅音。双井半山君一手,伤哉斜日广陵琴!”吊太常者夥矣,如此诗之情文双挚,未之见也。
◎记宝竹坡父子
前清之季,宗室中最明达者,无若宝竹坡父子。竹坡君名宝廷,痛朝政不纲,于浙督学任内,娶江山船妓女,复上疏自劾,部议落职。竹坡往来西山,以诗酒自娱,洒然有遗世之念。尝有句云:“微臣好色详天性,只爱风流不爱官。”其佗傺可想。其子寿富字伯福,官庶常,告八旗子弟书,中有句云:“民权起而大族之祸烈,戎祸兴而大族之祸更烈。”所谓大族者,即指八旗,亦若逆知庚子之变与去年革命之事者。当时八旗人士詈伯福者盈耳,指为妖妄者,十人而九也。
伯福既为书告八旗子弟,又与吴彦复君保初创“知耻学会”于宣武城南,奔走叫号,所至强聒,而一般士大夫,率掩耳而走。戊戌政变后,徐荫轩指为妖人,以宗室故得免诛戮,而令其妻父联元严加约束。伯福既常居岳家,以诗酒自晦,间为联元陈说时局大势,联元甚韪之。拳乱起,联元力陈拳不可恃,遭骈戮。伯福痛其外舅为己而死也,则大恸。联军入京,遂与其弟富寿仰药偕殉,濒死为绝句二首云:“衮衮诸王胆气粗,竟轻一掷丧鸿图。请看国破家亡后,到底书生是丈夫。”“薰莸相杂恨东林,党祸牵连竟陆沈。今日海枯见白石,两年重谤不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