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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年记
骂詈,挑水净洗县堂及公座案桌等,大叫大骂。闻后衙家丁百人,各欲持刀杀出拚命,有老成幕宾极力劝阻,竟受此一番羞辱
。下午因李海防到,将知县家口点明,又盘诘仓库,取各衙看守结状及六门结状,着落看守,将仪门及私宅门俱封去,不许一
人出入。是日众百姓自净县堂过,即又去打陈粮衙,将他执事、桌椅、轿伞及屏门、家伙等项,件件打碎,大叫大骂,羞辱异
常,真快事也。因陈粮衙在上海数载,贪婪无厌也。平日做作可恶,婪赃必要一名两名十二两至二十四两也,再无轻放,又要
许多转折,并无一些情面。凡奉正堂发比,必用大板三十、四十狠打,无论堂差、管班,一色要陪打,贪酷非凡。结纳正堂,
彼实取利,民恨莫舒,不料物极则反,大出其丑。十四早,李海防回府去。十六日晚,忽有人鸣锣道董知县好处,顿时聚集千
人,将县场上石皮叠断县门,又将库上龙亭扛至明伦堂上,又挤至北察院,骂关部官,因他去路坏董知县也,又到城守营求倪
千总,要李守备出文书保留董知县。李守备随即备文,五更时差马兵飞递。是时李守备云:“须得你百姓出名,我据详为妥。
”因而开报几名,后竟认真受累矣。十九日,李海防复到,拿为首十三人为乱民,着城营拨兵十三名,粮衙拨批差解抚院去。
二十四日,海防亦到苏,亲解叠县门扛龙亭者十三名到抚院,抚院就发与李海防审。海防在姑苏驿内,将总书霍元龙夹四夹棍
,招出将银四钱买秀才陈五葵写董知县德政好处等语,内将三人审系无辜释放讫,其十人海名十五板,取具的保,竟将白银总书霍元龙、漕总张允生、库夫沈其官解抚院发落。嗣
后闻抚台又出一疏,开列霍元龙等行贿在内,幸董县极力周旋,方得无恙。十八日,董知县搬出署,移住漕仓西楼内,其家人
俱住空厫内,因乡绅不肯借房与他也。半年后始移在太卿坊张仲和宅之西偏。二十六日,青浦黄县丞来署印,系正黄旗人,年
虽四十以下,而老成持重,甚得民情。六月初一日起限,改为十日一限,迥异董令之严酷,见得掌印官好处。大寒之后,必有
阳春乎!初二日放告毕,即往上台谢印。今岁自五月初十立梅后,时常有雨,至十九大雨竟日,连连不绝,直至七月花俱草没
,水亦大极,出入艰难。我家墙门外阶沿石,从未水没其上,惟是年两次没入,经月不退,岁事又荒矣。七月初三日今如归,
为子三官纳监,并迎谈允白父神主入祠祭祖也。初七申时分,有白虹东西竟天。初八日辰刻,次孙亡。先于初四日病起,惟呕
吐而已,不料三日而天,殊为可惜!十三日,今如来寻,为谈酉官事。十四日,同吴允之出城,先到寓所,算登门输诚,即归
。十七日,备礼送出城去,今如即备酒请刑房及允之、曹君荣等,允之等辞不赴席,至晚随请李声湘、谈仲伦等,至明日早回
,此事可谓体面矣。不料今如即日北上,亦殒于外,而吴晋超唆谈酉复告准本府,连累为好者,大费周折。八月初旬多雨,初
八、九两日大风潮,花铃尽脱,中秋后稍稍有花,亦嫌雨多。棉收不过廿斤,低者二、三十斤;稻亦虫蛀,好者仅担许,低者
谷几斗而已,苦不可言。八月,二十四日,新县尊梁(按:名以坍,上海县志作广宁人,误。)公座,系广东人,乡榜,向在
都中旗下处馆,与董知县有旧,故营谋而来。幸不脱乎好人,谨慎把细,但无判断才,到任一载有余,未尝审明一事,大概可知。九月十一即起限,票摘欠多者按名唱比,余亦被摘出,幸限限有完,竟太平。十一月初发冷起,至二十后
冷极,黄浦内亦有冰牌。十二月初二,余家刷布,稍有日色。初三日又刷希布,日色更好。初六日因希布不好,重新再刷,未
时分,天忽大雾,布经俱湿,留至岁暮,不道霉蒸难织。因棉花荒,价又贱,年底银根大紧。肉价每斤二分半,米价每石一两
,豆每石六钱,柴每担一钱,因雨多水大,家家断薪。县中漕舡二十四日开帮,二十四日封印。
康熙三十一年岁次壬申,是年余六十有五岁。元旦天色甚好,辰时候日蚀,蚀后即有日。初二亦好。初三竟日大雪。初二
余往南宅建侯家拜母姨节,值内甥黄道生父子兄弟俱来贺节,留茶,时忽胸痛,至下午更甚而卧。痛则一身冷汗,如是三日,
幸煎棟树菌汤,饮而稍愈。二月十八日清明,余又胸痛数日而止,身虚倦极,面色消瘦矣,因此标墓俱不去。三月十六赵元官
来,要余东去,为伊族叔赵奎官与族伯赵天寓加叹事也。十七日在陈村观音堂说明,再找虚价一两,因元官在叔伯之间不善调
停,罚他出也。十八日往舍内去,赵定官、还官竟非旧日,家道骤长,另自一番局面矣。又闻梅爱溪长孙梅韫韬,于旧冬赌输
三百金,家中大空,布行俱不开,田亦卖去,成败顷刻,可叹,可叹!十九日由城中完漕以归,其年因无事,孙男三元又要读
书,敞开馆在家,甚适余意。些须钱粮,儿辈去承值,可以清闲娱老。不料第三儿子四月十五日忽然走出,当即遣印儿往周镇
找寻,并无踪迹。是月二十五日,今如有信到,说病在署中,三官即时动身往山东去。五月初一,金三官来,为弟兄不和也,
余念母舅面,留数天而去。其年春熟件件俱好,天色帮衬,不数日而俱收成在家。
初时小麦每石三百文,圆麦四百文,蚕豆每斗二十文,菜子每斗五十文,贱之极矣。春夏无大雨,种稻者忙于戽水。至秋
花、稻大熟,花每斤一分二厘,豆每石五钱半,米每石七钱,布亦贱极,只有货色,银钱尊贵,有识者谓之熟里荒。余于六、
七月足不至邑,八月初出邑,候大嫂,会缉臣侄。据云:要往东乡加叹,因天色不好,余即归。九月初旬又出邑,大嫂云:两
姓将三房楼房拆卖,清明时将坟傍地卖人作山,二项大事,竟不通阿叔知之,可见日远一日,疏落之甚。故将钱一千付我,买
果而归。今如丧舆到家,宅西搭厂开丧三日,而出到坟上浮厝。九月初,宋抚台(按:名荦,商丘人)到任,两月并无片纸到
县,至开漕仓后,始有告示到仓场,禁旧例每石五升头,脚价五分头,又禁收漕家丁不许借看米为由,揹勒粮户,并一切陋规
,县官凛然。九月初九,余与毛八起,在长寿寺登高,有姚彦侯来寻,为姚孟官子申官物故,其媳出门也。是夜在赵舜来家定
婚书,明晨交物色过门,不料孟官次子对官于十月中又死,可惜,可惜!此时闻朝廷选妃,差大学士明珠索额图往江南、浙江
及陕西、湖广、四川等处,凡系满州旗下官员,自三品以上一品以下,凡有亲生女子,先期开报,候二大人选择进用。实与民
间毫不干涉,无奈愚夫愚妇,有无谓之惊惶。
十一月二十日起,十二月初十止,迎亲、并亲日夜不停。并亲者着忙之甚,百物皆贵。甚至不论贫富,不计礼仪,以不择
门当户对,不管男女年纪大小,大约茶二斤、礼银四两为最,更有不费分文者。十二月初五,小婿家娶弟妇,请我去三日。天
气至岁暮竟好,亦不大冷,布价贱极,年货虽不大贵,人家总总拮据。十一月初五,老亲陆心泉寿终,其年八十九岁,受朝廷
恩赉,可谓天民中之福寿双全者矣。
康熙三十二年岁次癸酉,其年余六十六岁。元旦好日色,直至初十天阴。元宵日小姐家请内人去,二月初三日舡回,从周
浦镇过,见大寺、大石桥等,内人从未出门,见得希奇也。二月二十九日清明,天亦好。余其时因孙男要读书,仍坐馆在家。
正日祭先,至初四日天阴,恐雨,故即归。值姚孟官次媳计氏出门,要余动笔,送来银一两,又分分头钱三百文正。二、三月
总无甚大雨,至四月初五方有小雨寸许,人家俱种早花,蚕豆亦熟,初十边俱斫圆麦,自后竟无雨。四月二十出邑,为毛三官
官司也,同毛八起、吴允之在城与曹子建议明,二十五日定局。四月,傅总督要到上海看闸,并看宝山城,梁知县忙甚,因无
才干而如是着急。
五月初三日,梁知县报丁谢事。十九日李海防(按:即松江府海防同知李经正)来署印,公座毕,即收拾接总督,忙又半
月方到。
初五日有雨一二寸,脱花甚忙,菜麦俱收完,无风雨狼藉。初七日周浦迎岳王甚盛,余同陆尔万去看,有名班演戏,因夜
间开场,故不看而归。二十一有小雨,六月初一亦小雨,闻南方有几寸,是时河水枯涸,稻苗皆坏。初四日傅总督到上海,明
晨往宝山去。是日东房康传官死,因无子,继北宅兰官子为嗣。近房康二官要分远近服制承管家私,未免争论。当有亲毛八起
、谈建侯等面同康行之酌议两三日,二官竟分田二亩、榆树两株,余俱不涉。
未几日,而传官妻张氏上覆图中邻甲称言:传官系黄天官咒死情由,当日即有甲首赵文九、赵明点、赵鹤阶、谈建侯、尔
师、陆尔万、毛八起、天锡及康门合族并黄门合族公议,天官年幼无知,发言仓猝,总罚他备酒输情丽已,至于生死大数,人
命不可提起。初七日,邻人争水,扛张伯英家水车两部,因伊在上水头,每潮到,两部牛车戽水,下流无涓滴故也,图中邻里
又议三日而扛还其车。当此旱甚之际,终日当总甲府县镇村到处求雨。初八日,赵元官来,言及天气大旱,稻苗俱死,豆亦枯槁,直至护塘
,赤地几百里,河水干涸,舡只不通。诸物皆贵,即如米价向来八钱,今则一两二钱;豆价五钱半者忽涨至八钱半。二十六日
,黄君才将钱一千五、银二两九钱,坚恳余备酒,余再四坚辞。又黄天官母子俱来,要余代其酧答。岂意吃酒之后,竟将此项
做告状装头,黄君才咬紧要执赃银五两,幸而官府清廉,余登答快便,脱然无累。记此为无良心者之戒。七月初四,次儿出邑
买果及杂物,其日热极。
初二日余自到周镇买办,是日大热。初六日请客,天气热甚,常恐肴馔味变,幸而还好。初十日,毛八起、毛天锡、康行
之仍至黄君才家,要赎黄天住房,致使黄天亦去上覆图中邻里要去告状。十七,有浦西塘湾彭虞宾来,系黄天母族,亦递帖相
闻,一次又一次欺侮孤儿寡妇之言。十八日,独有康子英来,同余过去,答帖相劝,候至下午,并无人来,因而到城。十九日
,县中进呈不准。
二十三日在府进状,此时农忙停讼,尚未开戒,不料龚太守竟准批发海防厅。时李海防在上海掌印,二十九日批行到上海
。初二日有牌差李元英陈上捕案承行,初三日差人到,初六日出邑会差友,初十投文。十二日早堂听审,两造共有数人,海防
独叫我上去声说一番,着在我身上要与他处明。本日即至邑庙议处,写和息议单,至明日各出钱二千五百文,共五千,送捕案
经承,暗递和息,备文详府,俱批黄天谎告,本应重惩,念亲邻哀恳呈息,更系农忙,如详发落。不数日而此事完矣,两造各
费廿金,甚是可惜,亦可笑。自此一番,朋友相与之情可见。其年自五月二十一落雨寸许,后竟大旱,直至六月二十八有小雨
,仅沾尘而已。七月初七有雨寸许,因旱极不能济事。十九日有大雨,稻枯死复生。梁知县交盘与李海防,竟不亏空,亦奇事也,因梁公把细,又无家眷,不敢浪用,故能如此。八月中旬合县称奇:稻
苗枯死者忽长而转盛,豆苗亦然,遍地种绿豆、米赤。立秋一月,俨若黄梅光景,不料九月十一日大雨如注,落至午后,河溢
涨起,申时分平地水高二尺,俨如混沌之状。上则大雨倾盆,下则潮水泛滥。合宅仓皇,至晚更甚,人家俱收拾,忙至半夜后
而渐止,我家墙门客堂内从未没着,今至尺许,房中亦有水,地板俱浮,至天明水始退,而人庆重生。低处甚有水及灶面而至
半壁者,东西望去,竟同沧海,利害之甚。本日退去五寸,十三日后竟不退矣,每日只退寸许,经月始退见地面,棉、稻、豆
之重生者尽腐烂,变成奇荒,惨不可言,余六十余岁从未遇此。不独秋收罄尽,即园蔬亦被淹浸一空,欲求小菜而不可得,即
野菜亦无寻处。傍浦之水易退,犹有东洋菜,直卖每担五百文,亦从未曾见,人家苦极。壁邻黄佐官做人甚好,不道死后有二
子黄天官、黄留官,好好住此三十余年,所挣田四十亩,甚可过日。不料康传官死后,康秀富要赎黄天所住之房,两相口角,
因此告准本府,累余在内,结讼之后,将宅傍田出卖。毛三官要图方圆,将祖遗田贱价卖去,凑银定局,宅南五亩:西三亩、
东二亩,共银四十两,余在中作保定妥。十月,出邑候大嫂,知嫂弟乔董公急中身亡,可惜,可惜!真有胆气、有作用人,待
我甚厚,不意未满六十,无疾而逝。次日至东乡,见傍浦者因水退快,不至没坏,到舍内时,会赵定梅、耀先等,俱说今年之
水从来未有。田内水深四尺,经月不退,花、豆、稻俱坏,柴亦无有,人头窘极。由陈村归小姐家,所种俱荒,言及水大时用
舡渡去,在王晋卿家住二十余日而归,家中水尚未退尽,殊骇听闻。新知县陈善九月二十六日公座,系福建泉州府人,加纳贡
生出身,实枭棍也。伊父亦由加纳任平湖知县,贪婪异常,不一载而革职。其子将父征钱粮,到京营谋上海县职,到任即开漕仓,
贪酷无比,上海百姓不意又遭此恶劫。此时闻朝廷准浙江抚台疏,蠲免江南省应征漕米三分之一。十月二十日,由陈村归至苏
家桥,为姚君宠作中,卖去所住东边瓦房一间一页于族弟,价银六两,先交钱五千,后又找钱二千,作银五两,留存一两作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