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征实录

  一、出征船只,各舵梢俱要请给号布,以防混冒。如无号布,将船没官,舵梢枭示,家属发配。有能拿报首明者,赏银十两。
  一、发剿地方,非奉明令,不准掳掠男子为伙兵。如有故违,本犯枭示,将领连罪。有拿首明者赏银二十两。
  一、严禁混抢。沿海地方,多系效顺百姓。官兵登岸之时,不准混抢,致玉石俱焚。须明听号合。如有未令,敢有擅动民间一草一木者,本犯枭示,大小将领连罪不贷。
  一、禁宰牛。农业,民生大本;牛畜,耕穑重资。若肆牵宰,民将失业,不惟百姓俯仰无资,而且军糈重赖。自今以后,不许牵取宰杀。敢有故违,本犯枭示,将领连罪。
  一、官兵出征,派有船只载运,各官兵不许借坐给牌商船。或奉本藩吊(调)借,公事完毕,立即放回,毋得刁难。如违,致船户禀报,本官兵枭示,将领连罪不贷。
  以上禁条,如荒淫、掳掠、焚毁、假冒等项,诚恐巡缉官兵耳目不周,另悬赏给。至于混抢、宰杀等项,已着各镇营轮流巡缉,难以漏网。但有能拏报禀明者,亦分别录赏。各项禁条有犯,断断无赦。但官兵不识字,着副翼司哨书记逐队解说晓谕遵守』。
  十三日,藩督师思明,开驾北征,缘阻风逐浪衆上。至二十一日,驾到沙关,风雨未顺,驻札十数日,官兵乏粮,议就温州界属登岸,攻复郡邑,取足粮食。
  是月十四日,行营潘户官跟■〈舟宗〉北征,船到围头阁礁,溜回思明备整。至夜分,搬移女眷上山,遇前提督守水兵盘问,语言来往不逊,疑为回来搬眷归虏。中军翼将郑进随报前提督,将潘户官并家眷船只羁留,驰报本藩。藩疑信参半,赏郑进银五十两,前提督壹百两,以防守严谨,令押送户官到军前,其家眷谕令照护,不阿不纵可也。自是文武不和矣。
  六月初四日,藩督师从前歧港登岸进取,繇(由)分水关达平阳县,县界有大溪,达金乡卫入海,流水湍急,先令小艍船渡载过江。
  初七日,大师进至平阳县,传令冲锋架梁,副锋取粮,并办攻城器梖。藩了见伙兵至城下,拆料造云梯,守虏并无发铳,随集诸将议曰:『此城可无容攻,招之必降。不然,岂有听我兵搬取城下乎?此城若降,瑞安咫尺相望,必无拒理,省了一番残害,我兵亦得取粮足食,亦云幸也』。即发谕令张五军同马提督招之。
  十一日,守将车任暹果献城投诚,城中抚绥,草木不动。随师进札瑞安县,令车将招之。
  十三日,艾诚祥率部窦奉先、杨志道等亦献瑞安城纳款。藩喜二将胞厚雄大,善骑射,有福将器,甚礼待之。
  是月十四日,行令各官兵,取足七个月粮食。仍着监督监营传取足额,以城邑归附,不用防备杀虏,且近水易载。候十五日有令,载往三盘卸贮。如无足七月之粮,究处将领,后各镇俱报足七个月粮。
  铁骑镇把臣兴病故,以黑云祥管铁骑镇事。
  十六日,藩督师进围温州,虏坚守不敢出敌。是月风雨大作,藩驻营温之南门外高山古塔边。一日,同各镇在塔前设酒议事,会风雨大作,方宴毕起送各镇归营,忽一迅雷从塔前筵边奋起,烟黑震动,移时方散,打死本处民夫二名,藩与我众官兵俱无碍。传闻温州城内,亦知天意所钟,侦报颇有顺意,诸将俱加额庆贺。是晚,藩出营边,闻民夫答语此一老人云:『此亦天意有在,若尤(犹)宴聚不动,恐亦难矣』。藩闻语会意。次日,集各镇议改温州之围,亦以民夫「亦难」之语述之,随传令收军下船。
  二十六日,前提督报:『虏来札白沙,意欲窥犯思明,被援剿前镇率兵杀败,获马匹、军器不计,自是虏不敢犯,无烦藩主南顾之忧。居守一勳,合启请赏』。
  七月初二日,藩督师开驾往舟山驻札,官兵出征日久,未有操练,遂令各镇逐日就舟山教练。委礼都事蔡政办祭戎政陈六御、前镇英义伯阮骏等并阵亡将士,仪礼备至,三军感泣。
  初九日,陞赏车、艾二将帽靴、斗牛服、玉带各一,俱都督同知职衔,花红银各四百两。部将窦奉先、杨志道、姚来太、崔官、王虎、史大盛等,各陞赏有差。
  十八日,藩移师食盐澳驻札操练,以风信不顺,特移师候风。
  八月初九日,藩驾至羊山。先数日前,问引港都督李顺,水路远近,港门山屿流水何如?顺曰:『舟山至羊山,鸡鸣开驾,好西南风,午后便到。此处有二山,不甚高;一名猴山,俱系猴而无羊;一名羊山,系羊而无猴。无人居住,有一古小庙迹,传称祀羊山王,□灵应,每泊船必祭祀』。又称:『海中有蒙、瞽二龙,泊船不可金鼓献纸,恐其惊动翻觉也。凡有泊船,不祭而金鼓献纸,船多不平安』。藩曰:『焉有此理?光武涉滹渡之河,金人渺混洞之水,天意有在,岳渎为之效灵。我提师望复神京,以为社稷,涉历波涛有年矣,未见如此妖氛也』。不信之。是早鸡鸣开驾,风平浪恬,至午果到羊山。传令寄泊候■〈舟宗〉。坐驾泊山下。越初十日午,各提督来见。藩过六中军船议事,见黑云微起,风转不顺,催各镇归船,传令小船阁山、大船多寄椗湾泊去后,藩随过新中军船。不移时,即风起浪涌,迅雷电闪,雨大如注,昏黑,对面亦不相见,只闻呼死呼救、拆裂冲击悲惨之声。时管船都督陈德跪告曰:『六中军近在此边,今不见矣。风涛异常,本船□棕椗三条俱断,今卸一旧草椗去,未知何如?藩主上应天生,请上拜棚拜告,看□风息浪,救此数万官兵』。藩叱之。以天意有在,岂人所能求祷?移瞬,椗手又报草椗又去一股。时太监张忠等与各官俱跪求哀劝,藩姑从,就船四拜,随云收雨息,波浪稍恬。自午至酉,方始霁静。遂令人查访,六中军船已不见,惟船枋漂阁在岸矣。船中失去六妃嫔并二〔舍〕、三舍、五舍三位,余男妇老幼梢兵计二百三十一人,俱没水中,惟存一老婆及老梢浮水逃生。藩发一笑,令各收尸埋葬。
  次日,天气清光,有报失船失兵者,有报失将者,有报漂流未知去向者。现在澳没失左冲镇林灿、行营兵官史兴明、正典膳洪涓,余如副翼司哨,生死未知者尚多。遂请各提督统领来会,有称坐驾阁破在山、衣食飘流无存者,有称逃过小船、坐驾漂出、未知存没者。时见各提督统镇呵惨之情,藩令太监张忠、王守礼将所带行营衣服,一尽付出,分送各一二件、三四件不等,仍分发南将金二锭、北将金三锭,以慰劳之。言曰:『前李顺对我言羊山之怪,我不信之,今岂是也?以后传如李顺而行,宁信有、勿信无也』。又曰:『今船只兵器损失,长江难进矣。须溜回舟山收拾,再作区处。其失船官兵须并载而去。马载不去者,暂寄山养饲,候明年来牵,尤肥壮些。速归收拾』。仍令各差小哨,逐屿巡视,有官兵阁破漂上山屿者,逐一载来。限次日起程。
  十四日,藩督师回到舟山。时各船有被飘先至者,有别屿随后收入者,逐一查点时,未见七中军船、灵熕船,并报左虎卫左协黄安未到。藩曰:『此人沉厚温默,尤未可量,岂至死耶』?次日,林胜报黄左协坐船杠梖俱失,飘二日夜入普陀港。藩令随□船往载之至,随委署左冲镇事。管七中军船欧秉敬来见,责以离■〈舟宗〉私逃,杀之。并杀练勇营廖达,以其在船同逃也。达系平和人,自关中跟随,颇晓操练教法,凡军中教操艺,俱委任,至是杀之。管灵熕曾铣报船阁破羊山外屿,其灵熕被泥压没不见。藩委阮美等拨赶缯捞拾得之。曾铣并杀,以儆不谨。此灵熕重万斤,红铜所铸,系外国夷字。戊子年杪,定国府入揭阳港,夜半发芒光,定国见而疑之,至次夜又见,定国随令善没者入捞之,出云:『一条光物,约丈余,有两耳,其大难量』。定国再令善没者详视,出回云:『系熕铳,两耳二龙』。随传令船中用■〈糸索〉绞起,顷刻即进船上。定国即造熕船,载运教放。容弹子二十四斤,击至四、五里远。祭发无不击中。揭中顽寨并门辟虏炮城俱被击碎,远近闻风,俱云神物,后送归藩,多助效灵。
  九月,藩驾在舟山,集各将议曰:『官兵船只破损,粮食不足,须溜入温、台各港,夺船取粮,再图进取』。诸将各依而行。遂传令初七日开驾,初十日至象山县取粮,令谕守将归降,不降则攻破屠略。其温守将、徐县官即遣里老生员送猪酒犒师,并具启陈禀云:
  『藩跸至邑,有何堪敌,而不早为迎降也?况闻风慕义,又孰不愿执戟而前驱乎?特以各眷羁留在省,使逞身报效,家属灰粉,藩主仁心仁闻所不忍也。倘大师直攻省邑,我等为之看守此城,或令备作向导,无不可也。如或别图攻取,我即为藩主看守此城,保全此土。或有军中应用者,一一办付。是我等今日受恩保全之员,即后来报效知遇之日』。
  藩得禀,遂传令不攻,并不许取城下一草一木,只就乡间□积粮米而已。
  时有北兵逃走者,多以羊山风浪惊怕故也。又密报援剿右镇贺世明等船头桅俱粉红,不知何意?有讹传谓欲引虏叛去,并北将尽去之语。藩闻之,密察营中偶语纷纷,又令察船桅,果有红号。是日遂撤去贺世明镇任,并令张五军告劝水武营朴世用、火武营魏光华、中权镇李必、奇兵镇张魁等归谢兵柄。惟北镇姚国泰陞补援剿右镇事。贺世明以心迹不明,遂忿激气死。时所撤官兵,多未统属。
  十二日,遂令总理监营翁天佑署左提督事,隶其兵。
  十四日,遂传令下船。是日雨雹如注,如弹子大,打死民夫二名,我兵无伤,亦是怪事。行各提督统镇将船上米粟行李物件,驾往三盘山,限三日搬卸安顿,仍拨副锋兵在山看守粮粟。其粮船各到红花港听令。
  十月初二日,藩驾督师至台州港。后冲镇刘进忠叛入台州归虏,在海门所登岸。藩以进忠尚在所城,即令攻打,虏弃城逃走,拔之。尚拿残虏百余,俱錾手鼻发回,仍驻札各处取粮。再令攻海门卫城,拔之,驻札取粮。传各文武官轮番回家,候明春齐吊(调)北征。
  拔木武镇黄昭管理后冲镇事。
  二十二日,藩驾至盘石卫。时令伪守将并卫官来降,不从。随令各办攻城器椇。
  十一月,藩驾驻盘石卫。
  初五日,行各提督统镇攻打卫城。以援剿右镇姚国泰、后冲镇黄昭、右冲镇万禄等架梁温州大路,堵御援虏。
  初七日,合攻破之,擒杀无数。先有踰城逃走被获者,有在城杀尽搜获者,藩令逐一解出,分别处置。踰城者,听其回归或充兵随其便。其在城搜获者,着錾左手发回,以其与我对敌者。时攻破卫城,颇有掳掠妇女,藩以为虏所据,传令释放。恐有未遵者,令搜出究罪。时后提督下副将胡雄,伙兵匿一妇人,连罪俱杀,副将胡雄惊自缢死。何佑亦连其罪伏诛,诸将跪乞曰:『此猛员难得,处处有勳,杀之可惜』。力保之乃免,降兵捆责。右武卫殚忠营黄应攻城有功,拔管奇兵镇事。
  大师进围乐清县。虏闻大师将到,弃城逃走,克之。缘人民逃散,焚弃不守。
  十二日,遂分派各提督就汛养兵,派饷、造船、制器。左武卫、右虎卫札盘石卫、永嘉场一带地方,右武卫、左虎卫札沙园所一带地方,前锋镇统领左冲镇黄安、中冲镇萧拱辰札平阳一带地方,左先锋杨祖统领右冲镇万禄、后冲镇黄昭、援剿右姚国泰札蓁屿、水澳、歛城等地方,左提督翁天佑督奇兵镇黄应、正兵镇韩英札亍石地方,后提督、右提督、五军等札台、温一带地方。诸镇各归汛地讫,藩驾驻盘石卫,令宣毅左镇万义督兵护侍。
  十二月十五日,藩驾驻沙关,管理沙关户部主事郑省英料理供侍,万义督兵扈从左右。
  十六日,故后冲镇华栋母陈氏,赎出虏狱到家。据中军陈有庆报称:『本官十载从征,父弟战死于虏,七旬老母,生滞虏狱,搥胸抱愤。不幸五月谢世,临终垂泪,鸣嘱遗恨,以为终无能出母狱期也。幸蒙藩主询知遗语,敦谕宫傅郑泉粪金赂脱,以皷将□。蒙宫傅用银二千两,令旗鼓卢恩多方斡旋,赂脱本官□□,已于本月还生抵家矣。此日奄奄垂暮之年,得揭骸骨归家,虽不及见其子,尤(犹)见其孙,不特栋生死皆感藩主鸿恩,即军前将士,亦云待死士尤(犹)如此,则我生者益当感奋百倍矣』。栋系兴化人,起义从王,原名燧,第因母在狱,特令改名华栋。
  十三年己亥(一六五九)正月,藩驾驻沙关。
  初四日,周全斌、陈魁等报伪院赵国祚吊(调)集马步数千,欲来攻复平阳沙园所。藩驰谕机宜云:『国祚必不敢来犯。倘果妄动,此地利非用马之处,则平阳萧家渡会前锋镇一枝兵马进入,可抄平阳虏奴之后;会盘石之师,繇(由)瑞安港直抵飞云渡,抄虑之右;先拨右协杨富全协班官同领旗协火攻营弓箭鸟铳分配小船十余只、大铳船四只,直抵钓鱼屿下发铳攻虏之左。尔等全力直捣其中,则国祚直釜中之鱼矣』。全斌等照依机宜而行。国祚探知,出瑞安十五里退札商田地方,不敢进犯。
  十三日,周全斌等又报伪院数时再吊(调)兵马并封大小船五百余号,另吊(调)石匠、篾匠、火药数儎。又瑞安港现封小艇百余只并拆厝绞排配运大炮,给发行粮,在此十四、五间来犯磐石、沙园等处。藩再驰谕机宜:『国祚见我碁布已密,断无来犯之理,特虚张掩人耳目耳。如来,照会前日机宜而行,万无一失』。虑竟无来犯。
  闰正月十二日,藩在沙关驰谕左武卫札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