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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言
二百五十五
洪武三年庚戌,开乡试,明年辛亥会试。是年天下亦举乡试。又明年壬子连举乡。江西吴伯宗,辛亥状元也。解学士文有曰:「家君以洪武四年辛亥主考江西。」盖会、乡是岁同举。解,江西人,遂主江西试事。壬子,则今子午卯酉例耳。
二百五十六
宣德四年七月,太监马骐矫旨下内阁书敕,付骐复往交趾闸办金、银、珠、香。时骐自交趾召还未久,内阁覆请,上正色曰:「朕安得有此言!渠曩在交趾荼毒军民,卿等独不闻乎!自骐召还,交人如解倒悬,岂可再遣!」然亦不诛骐也。
二百五十七
漕运,有元戎间以卿亚提督整理。自河州休庵王公以景泰庚午总督漕事,明年兼巡抚,于是或右都御史,或左右副佥,为常设之官矣。
二百五十八
户部尚书梁公材,南京人,弘治己未进士,字大用,号俭庵。清修劲节,始终不渝。为翊国公郭勋所恶[一五],削籍。初为县令,历知嘉、杭二府,皆有惠政。有俭庵奏议四册。
二百五十九
吏部尚书周用、都御史宋景,端明简谅,有风节,不肯依附人,人亦不敢干以私。嘉靖丁未正月朝觐,考察甫毕,相继卒,善类咸惜之。周赠太子太保,谥恭肃;宋赠太子少保、吏部尚书,谥庄靖。吏部侍郎武城王道,文学行谊,表着一时,难进易退,晚得向用,是秋亦病卒。
二百六十
户部尚书王杲,汶上人,甲戌进士。素称清谨,但待属吏稍严急。当是时,边隅多事,财用不给,杲一切取办,仓库空虚。嘉靖丁未秋,柄臣恶其执法,又入亲昵小人之言,言官又妄劾杲受贿,遂逮诏狱,考讯诬伏,谪戍,卒。
二百六十一
朵颜在渔阳塞外,福余、大宁、建州、海西在辽阳塞外,皆我藩篱,食我桑黮,怀我好音久矣。今皆通迤北,为我边患。恐数年之后,北虏见京东塞外水草畜牧之利,将并朵颜。建州我东塞,亦与北虏为邻,如宣府、大同矣。亟谕东虏,无引贼入室,自受其害,如景泰时事,诸酋或有悔悟者。不然,忧未已也。
二百六十二
河南何瑭,字粹夫,有文学,行谊高古,灌园自给,不妄取予,洁身独行君子也。王廷相,字子衡,少励名节,博学能文,惕历中外,着有声绩,皆近时名臣。后进好言人短,谓何迂腐,王晚年与翊国共督团营,不能纠发其奸。可谓责人无已矣。
二百六十三
太宰灵宝入内阁,南昌代之。因论箕僊不经,不足崇信,忤上意,削籍。兰溪入吏部,病乞致仕,忤上意,削籍,卒于张家湾道中。都御史周白川代之,病卒,司寇闻石塘代之。南昌首论大礼,始终不附张、桂,朴忠自许,有大臣风节。数年间,善类皆思灵宝、南昌。
二百六十四
国初,召商中盐量纳粮料实边,不烦转运,而食自足,谓之飞挽。后因积纳数多,价值亦贱,兴利之臣遂改议上纳折色。行之既久,习以为常。彼时改折,粮料有余,而价亦贱,计似所入,为有赢利,未为不可。近来粮料不足,价亦腾贵,徒烦转籴,边用索矣。大率盐一引,纳银伍钱,先时可籴米一石。今多不过三四斗,或二三斗。故商人所纳数倍于前,而国初之所资以饷军者,实则无增于旧,彼此亏费,其弊益滋。是故多得银不如少得米。省和籴之扰也,杜侵克之弊也,慰待哺之望也,渐垦边地以致殷富也。一举而四善具焉。说者又谓,间曾开纳本色,召商不至。盖向者上纳本色,时商自募民耕种塞下,而得谷为易。又塞下之积甚多而价轻,又无戎虏之患。今则耕种废矣,塞下之积虚矣,谷价腾涌,强虏出没,势不安居,商人安得粮料应召募乎?欲复本色,非减斗头,利商人,使商人趋利而开垦边地不可也。然必迟之四五年,而后得其大利。
二百六十五
张西盘润,自给舍,历官南吏书,行业无玷。其当逆瑾时,着风节。在工部昌言正色,折翊国之矫悍,一时大臣罕能及之。嘉靖丁未,尚书一考,北上,改太仓尚书,未上。言官论劾,下吏部,不与题覆。候数月,西盘自陈疏至,内批致仕。
王两洲学夔,文学深淳,操履廉洁。尝为文选郎中,守正庇善类,为张、桂所恶,出为南太仆少卿,改太常矣。复中他事降外任,历升南礼、吏二部尚书。恭慎简实,不屑依比人。亦有才略,顾不肯发扬,人不知也。其擒治昴山中伪皇子事,不烦一兵,亦不奏功。嘉靖己酉,累乞致仕不允。进南兵部尚书,参赞机务。益力辞,疏未下,言官又上劾章。内批王疏致仕。(校勘记
[一]「后领吏部尚书」 原本脱一「后」字,据嘉靖本补入。
[二]「始与度牒」 原本「牒」作「帖」,误,据嘉靖本改。
[三]「外艰去服阕竟不召」 嘉靖本「服阕」作「服阅」。
[四]「遂推众出战」 原本「众」作「象」,误,据嘉靖本改。
[五]「其余土酋可调之兵能出千数者无几」 原本「能」字上衍一「不」字,误,据嘉靖本删。
[六]「又或言尽撒山西兵」 嘉靖本亦作「撒」,疑为「撤」之误。
[七]「今考毅于初设吏部时」 原本「今」作「令」,误,据嘉靖本改。
[八]「皇祖制太庙祭器」 原本「制」作「至」,误,据嘉靖本改。
[九]「其地皆民种麦苗桑枣果树」 原本「桑」作「栗」,据嘉靖本改。
[一0]「吏部郎中张衍庆等」 原本「衍」作「行」,误,据嘉靖本改。
[一一]「或有如卢循孙恩黄巢」 原本「黄」作「王」,据嘉靖本改。
[一二]「籍为水军」 嘉靖本「籍」作「藉」。
[一三]「遣元枢密使」 原本「枢」作「柱」,误,据嘉靖本改。
[一四]「何处松楸是暮田」 原本「楸」作「禾秋」,误,据嘉靖本改。
[一五]「为翊国公郭勋所恶」 原本「勋」作「郧」,误,据嘉靖本改。按:郭勋为明初开国功臣,武定侯郭英的玄孙。嘉靖十九年进勋为翊国公,加太师。)
今言卷之四
二百六十六
正德元年十月,刘瑾入司礼监,矫诏杀太监王岳、徐智、范亨;罢户部尚书韩文、郎中李梦阳[一];勒少师刘健、少傅谢迁致仕。以吏书焦芳兼武英殿大学士,吏侍王鏊为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入内阁。兵书许进代芳,加李东阳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
先是,上初即位,瑾等以东宫内侍导上游戏。内阁上疏言:「皇上视朝太迟,免朝太数,奏事渐晚,游戏渐广。长夏之时,遂停经筵,并辍日讲,不知陛下宫中何以消日?奢靡玩戏,滥赏妄费,非所以崇俭德;弹射钓猎,杀生害物,非所以养仁心。鹰、犬、狐、兔田野之畜,不可育于宫廷;弓矢甲冑战斗不祥之象,不可施于禁御。夫使圣学久旷,正人不亲,直言不闻,下情不达,而此数者交杂于前,则圣贤义理何由而明?古今治乱何由而知?民生困苦而莫伸,政事弊坏而莫救。宗社所系,生民所赖。今日之事,臣实忧之。六月中旬,风雨飘荡,雷霆震怒。正殿鸱吻及太庙脊兽、天坛树木、禁门房柱各有摧折或致烧毁。天心示警,盖已甚明,伏愿陛下惕然省悟。」报闻。复上疏曰:
「两月以来,日高数丈尚未视朝。兹天变民穷之时,正宜恐惧修省。怠荒若此,祸乱将至。」又报闻。
会太监王赞、崔通去南京、苏、杭织造,乞长芦官盐万二千引。户部请予半,上不喜,召见内阁问状。内阁对曰:「宜如部议。」上曰:「用不足奈何?」对曰:「宁加银数,不可多盐引。」上诘其故,对曰:「盐引有夹带之弊,引多则夹带益多。」上曰:「彼独不畏法乎!」对曰:「彼既得旨,沿途骚扰,朝廷岂得闻知!」上色变,语益厉,曰:「岂独此数人坏事!譬如十人,岂能皆贤?亦未免有四五人坏事者。」时有赞健、迁者,上入其言,故云。内阁退,上疏自劾曰:
「先帝顾命惓惓,以陛下为托,臣等誓以死报,未敢求退。近者地动天鸣,五星凌犯,星斗昼见,白虹贯日,群灾叠异,并在一时。诸司弊政,日益月增,百孔千疮,随补随漏。当此之际,内外臣僚协心倍力,犹恐弗堪。方且持禄固宠,任情作弊,谗谤公行,奸邪得计,变乱黑白,颠倒是非!人怨于下而不知,天变于上而不畏。窃观古今载籍,未有如此而不乱者。政出多门,咎归臣等。扪心反顾,无以自明,展转于衷,事非获已。若窃禄苟容,既负先帝,又负陛下。伏乞罢黜。」不允。又上疏曰:
「痛惟孝宗皇帝大渐之时,召臣等至干清宫御榻前,面赐顾命,谆谆数百言。臣等顿首拜受,不胜呜咽。彼时,司礼监太监陈宽等实共闻之。陛下嗣位之初,臣等尤得少尽其职。近来数月,往往旨从中出,略不预闻。有所议拟,径行改易。」并上诏书不信、政令失中数事,皆不听。言官亦会疏论内侍罪状,留中。户部尚书韩公文每朝退,辄泣恨不能救正。部郎中李梦阳说公:「大臣义共国休戚,徒泣何益!」公曰:「计安出?」梦阳曰:「比言官入章交劾诸阉,章下阁老持劾章甚力,公诚及此时率诸大臣死争,阁老又得诸大臣,持劾章必益坚,去瑾辈易耳。」公将须昂肩,毅然改容曰:「善!即事弗济,吾年足死,不死不足以报国。」明日早朝,公密叩阁老,许之,倡诸大臣,诸大臣皆唯。公退,具疏曰:
「臣等待罪股肱,值主少国疑,瞻前顾后,心焉如割,中夜起叹,临食而泣者屡矣。近岁朝政日非,秋来视朝渐晚。仰观圣容,日就清癯。皆言太监马永成、谷大用、张永、罗祥、魏彬、刘瑾、丘聚等置造巧伪,淫荡上心,击球走马,放鹰逐犬,或俳优杂剧,错陈于前。至导万乘与外人交易,狎昵媟亵,有伤礼体。日游不足,夜以继之,劳耗精神,亏损至德。遂使天道失序,地气靡宁,雷异星变,桃李秋华。考厥占候,咸非吉征。切缘此等细人,惟知蛊惑君上,以便己行私,不思高皇帝业在陛下一身。今大婚虽毕,储嗣未建,万一起居失节,虽将此辈虀粉俎醢,何补于事!昔我高皇帝艰难百战,取有四海。列圣继承,传之先帝,以至陛下。先帝临朝顾命,陛下所闻也。奈何姑息群小,置之左右,累圣德乎!今永成等罪恶既着,若纵不治,将来无所忌惮,为患非细。伏望奋干刚,绝私爱,上告两宫,下谕百僚,将永成等明正典刑,以回天变,泄神人之愤,潜消乱阶,以保灵长之业。」
疏入,上惊泣不食,诸阉大惧。太监王岳者,亦与永成等共事,素刚厉,颇恶其党。初,阁老持言官章不肯下,诸阉窘,相对泣。会诸大臣疏又入,上遣司礼诣阁议,一日三至,阁益持议不肯下。岳顾独曰:「外廷议是。」明日忽召诸大臣入,诸大臣或有咎公者,曰:「公疏言何?」公故不应,令吏侍鏊趋诣阁候。洛阳语王曰:「事且十成七八,诸公第坚持。」至左顺门,太监李荣手诸大臣疏曰:「有旨,诸先生爱君忧国,言良是。第奴侪事上久,不忍即置之法,幸少宽,上自处。」众惧,莫敢出一语答。荣面公曰:「此疏本出公,公云何?」公曰:「今海内民穷盗起,水旱频仍,天变日增。文等备员卿位,靡所匡救。上始践阼,游宴无度,狎昵群小,文等何忍无言!」荣曰:「上非不知,第欲宽之耳。」诸大臣遂旅退,鏊前谓荣曰:「设上不处,奈何?」荣曰:「我颈有裹铁邪,敢坏国事!」是日,诸阉益窘,自求去南京安置。阁议坚持,犹不肯下。是夜,瑾等遶上前,跪伏哭,头触地,曰:「非上恩,奴侪且磔餧狗。」上色动,瑾又进曰:「害奴侪者王岳。」上曰:「何谓?」曰:「岳前掌东厂,谓言官先生有言第言,议阁时,岳又独是外廷议。狗、马、鹰、兔,岳尝献否,上心所明也。今独咎奴侪。」益伏地痛哭。上怒,夜收岳及亨、智。瑾又曰:「狗、马、鹰、兔,何损万几?左班官敢哗无忌者,司礼监无人耳。有则惟上所欲为,谁敢言者!」上立诏瑾入司礼监,窜岳、智、亨南京。内阁又上疏曰:
「伏见旧年以来,龙颜清减,心切忧惶。传闻每夜戏乐,有妨寝膳。皇城禁门开闭无节,甚至入市交易,全无扈卫,皆由左右诱引,以致圣心荒怠,政令乖违,财尽民穷,上干天变。昨者,府、部、科道等官,合词累奏,皆谓瑾等狎昵淫巧,罪大恶极,乞明示典刑。臣等读未终篇,涕泪交下。连日司礼太监李荣等三至内阁,传示圣意。乃谓瑾等自幼服事,不忍遽行斥逐。夫人君之于小人,若不知而误用,其失犹小,天下尚望其能知而去之。若既知而不治,则小人狎玩,愈肆奸邪,正人危疑,被其离间,天下之事无可复为,必至于乱亡而后已。且邪、正必不两立。今满朝文武、公卿科道,皆欲急去数人,而使之尚在左右,非但朝臣尽怀疑惧,而此数人者亦恐不能自安。上下相疑,内外不协,祸乱之机,皆自此始。宗社所关,诚非细故。」上不允。三臣各疏求去,内批健、迁致仕,东阳留用。东阳再乞退,上曰:
「自陈休政,臣下职也。黜陟人才,朝廷公论,卿毋再辞。」韩、李皆致仕。言官刘菃、戴铣等俱下诏狱。锦衣镇抚牟斌杖阙下夺职。岳、亨、智为瑾所杀死于道路。
二百六十七
弘治十一年十月,清宁宫灾,诏行宽恤,求直言。内阁上疏曰:
「窃见顷年灾异频仍,内府火灾尤甚。军器库火,番经厂火,干清宫西七所火,内官监火。而清宁宫之灾尤为大异。古先圣王遇灾而惧,避殿减膳,责己求言。修政事,明赏罚,然后可以转祸为福,变灾为祥。本朝列圣具有故事,今日急宜举行。向来奸佞荧惑圣聪,妨蠹圣政,以致贿赂公行,刑赏失当,纪纲废弛,贤否混淆,赋役繁兴,科派百出,公私耗竭,军民困惫。而大小臣僚,被其胁制,畏罪避祸,箝口结舌,下情不达,上泽不宣。愁叹之声仰干和气,灾异之积正此之由。今天道昭明,元恶殄丧,圣心开悟,洞察前非。然余慝未除,宿弊未革,虽圣仁广大,姑示含容,而中外人心愤郁未释,故上天仁爱复有此异。伏愿大开离照,独运干刚,进贤黜奸,明示赏罚。当行之事,断在不疑,无更因循,以贻后患。尤望特降纶音,戒谕臣工,痛加修省,广求直言,指陈时弊,并垂采择,次第施行,以收人心,以回天意。」上悉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