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学规

  一、受业籍不在十人以上,则此事不开办。因所益无多,而于鄙人欲为之事,反受掣曳也。
  一、听课生不限人数。一、鄙人或有他事,须放假二三十日者,当由鄙人自请摄讲之人。
  一、院中藏书,经史大部已具,所必须增加者,惟新学书而已。约计购书之价,不过数百金,拟劝捐。
  一、捐数自五银元起,多多益善。一、收款购书,皆请董事诸君经理,鄙人概不与闻。惟所购书目,则与商酌。
  一、购书既备,宜准阖县士子得就院检抄,惟不得携出。
  一、宜请一住院董事任料检藏书之责。凡检书而误毁损者,责以赔偿。
  一、六月、十二月,宜曝书,由诸董事集阖邑绅耆按目检点,如有缺少,责在院董事赔补。
  一、在院董事,宜酌定脩金。语曰先其事而后其食,非曰为其事而让其食也。既工食相称,则可责备以屏他事而专一责矣。
  一、在院董事之脩金,宜于每年于院长束脩及诸生膏火中提十分之一以充之,所损小而所益大,稍明理者,无不乐也。如有无理之言,创议者愿任其怨。
  一、所提之款如尚不敷在院董事赡家之费,宜请其收蒙学子弟,依本县《冯氏训蒙说》之法教之。其有应变动处,由院长商同改定。此亦开风气之捷法,一举而两得者也。
  一、逢昂(房)、虚、昴、星日,院长午前讲学,午后在院董事当集邻近不识字人及儿童、妇女,为讲朱子《小学》及《圣谕广训》之属。
  安徽省
  ●水西书院
  在泾县。原名水西精舍。明嘉靖三十一年,督学御史黄洪昆、知府刘起宗、知县邱时庸创建于水西宝胜寺。嘉靖二十七年,举水西讲会于宝胜寺,张棨、邹守益、罗洪先等主讲,每会逾人,僧房不能尽容,诸生乃集资于寺左创建水西精舍,有前门、明道堂、熙光楼、左右厢房、号舍及仰止堂,并置田养士。“为集会讲道之所,并非为延师授徒而设”,以传阐王守仁良知之学为宗旨。由王门诸弟子主坛,每年春秋凡两会。春自三月朔日起至晦日止,秋自九月望日起至次月五日止,并于三月望日,十月朔日行释菜礼祭祀王守仁、朱熹。“学士荐绅云集,水西之学名天下。其盛直欲与仲晦之白鹿、子渊之石鼓,以迄岳麓、睢阳媲美焉。”四十三年,知府罗汝芳“数过讲习,谈说古今性命之学本原文成公宗旨”。周怡、沈宠、张本静、翟台、徐榜、查铎、肖彦相率参与,切磋其间,书院兴盛一时,改名水西书院。讲会诸人还仿水西之制,另创兰山书院、赤麓书院讲会。万历七年,张居正毁天下书院,遭毁。十五年,知县张尧文修复。清顺治间,知县银文灿重建熙光楼。康熙十九年,知县邓琪棻增建馆舍。寻圮。雍正元年修复。乾隆十九年,知县王廷栋重建仰止堂、明道堂、左右号舍等,除祀朱熹、王守仁之外,配祀王艮、邹守益、欧阳德、钱德洪、王畿、罗汝芳、何楚侗、耿定向。雍正二年,增祀黄翠崖等人,乾隆二年,从祀张学载等人,十八年二月,从祀胡尚衡等人,均刊名于石,列于两庑。乾隆中后期,讲坛渐芜,仅春秋二祀犹存。
  查铎:水西会条
  明万历年间
  孟子云:“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几希者,言此心之灵,只这些子。然人与禽兽之分,实系于此。故能存之,则此心之灵,常为之主。所以参三才(三才:天、地、人。《易·说卦》:“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一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而灵万物者以此。不能存之,则中无所主,而恣情纵欲,尚气斗狠,无所不为,名虽为人,实违禽兽不远矣。今语人以禽兽,未有不忿然怒者,乃在于几希之存不存。噫,可畏哉!故学也者,所以存此几希。学矣而有会也者,正求与朋友合并讲明此几希而求存之也。此会之不可以已也。然会以证此学,非必会而后学也。未会之先,用功何如,则于会中商之。既会之后,新得何如,则于会中启之,不徒泛泛浮论,徒长知见。庶乎会可以久,而学可以成也。不然,每年之会,止于四季,每季之会,止于五日,未会以先,既会以后,俱无所事,虽会亦何益哉?承诸兄之言,开示数条,相为勉之。
  一、立真志
  天下事未有无志而能成者,虽小小曲艺且然,况欲了性命大事以为圣人,岂可不立真志?志亦不可空立。此心之灵,虽只几希,然至微而显,至近而神,发之于视听言动之间,皆有自然之天理。庶民以欲蔽之,故不知存;惟圣人无欲,故此心纯乎天理。吾人欲为圣人,必存此天理。真知此理,乃吾人安身立命之处。如此则生,不如此则死;如此则为人,不如此则为禽兽。惟存此理以求自慊真心,如饥者之于食,求饱而已;寒者之于衣,求温而已。不为门面,不顾非笑,不以纷华动念,不以他技乱心,时时刻刻,惟知有此而不复知有他,是之谓立真志。
  一、用实功
  今之学者,或于静中收敛。稍久,见有光景,或于师友言下解悟,偶有知见,遂自信自是,以为道在是矣,不知总是虚见。圣人致知格物之学,不离见在实事。若当下错过,纵说禅说定,说元说妙,何益?故论修己不外一敬,论待人不外一恕,论行有不得,不外一反己。此皆从身心性情上理会。须以此心之灵为主,时时著察,精神必敛,意气必平,举动必端,取与必慎,惩忿窒欲,无纵情以自肆,迁善改过,无长傲以遂非,无好争是非,无背言过失,常使一敬流过,毫发不敢自肆,真有终日对越上帝之心,此方是见在实功,方是入微路径。若议论虽是,意见虽高,至其举动不免与俗人一样,此只是作伪,毕竟何益?
  一、销旧习
  既立真志,又用实功,则于学问宜有得矣。然而人情易流,旧习难销。夫以言■之,以不言■之,此皆人情相安而不觉者。孟子至比之穿窬,况吾人以半生习染,若骄心、妒心、贪心、吝心、忿心、欲心、能心、机心种种诸念,已与性成。向因相安而不自觉,今既知反求此心,凡此诸病,自不能掩,其初动处,即责此志不能长进,务期决去。真如履薄冰而恐陷也,如临深渊而恐坠也,战战兢兢,不敢少留于中,不使少有出路。庶几旧习潜消,真心渐复,于道不远矣。
  一、求益友
  古人以朋友列之五伦,盖友所以辅仁。念庵云:“父母生我身,朋友成我仁,此心如不仁,形神皆非真。”盖真知友义之重者。自学问不明,世徒以势交利合,始不知友义之重。苟为性命之心诚切,则于朋友真如鱼之于水,一刻亦不可离。故凡朋友合并,当虚心谦己以相下相求。见人之善,若己有之;见人之不善,若己犯之。相规以过而必相感以诚,相劝以义而必相触以几。在言者固当忠告善道,在听者惟恐不直不尽。苟汉论未合,不妨从容开导,无执己见以好胜,无骋浮词以遂非,无面斥人过以为直,无过誉人善以长谀。一念真诚,真有出于言语形迹之外者,则彼此受益而会可久矣。
  水西书院之初建地,士仪张先生棨实首其事。一时名儒如皆王文成高足弟王龙溪钱绪山邹东廓(畿)(德洪)、(守益)、子,迭主讲席,而水西之学名天下。江陵柄国,恶讲学,撤天下书院,水西鞠为茂草矣。江陵既败,震川翟先生、毅斋查先生合而复之,而力以阐发文成之旨为己任。俾水西之学有所归一,则毅斋之功独多。此《水西会条》,乃书院复后之所作也。其会,岁以四季,季以五日。先生既殁,其门弟子继之,犹数十年,延及崇祯之季,兵荒上洊臻而讲会渐辍矣。今虽春秋二祀,尚具饩羊之意,而庸流杂遝,言不及义,有志者所不屑与也。往训犹在,而盛事莫追,是可慨夫!嘉庆四年十一月后学赵绍祖。
  ●赤麓书院
  在泾县赤山。明万历年间,知县何廷魁建,中丞董杰、副使萧雍、布政徐榜、进士翟台等居院讲学,大倡王阳明之学。其时泾县各乡,台泉有云龙书屋、麻溪有考溪书屋、蓝岭有蓝山书院,与水西书院相呼应,大开讲会,极盛一时。赤麓讲学,既重心性发挥,更多日用伦常,有儒学平民化趋向。
  萧雍:赤山会约
  明万历年间
  吾乡会所,颇多性命之学,名公谕之详矣。独计地方风俗,寝失其初,及今不返,后何底止,今将一二应遵事宜,胪列如左,期与诸友共以此意劝勉各家。挽浇靡而归之淳质,此会不为无益。成己成物,原非虚语,维风范俗,吾儒实学。是所望于诸同志者,而本之则在身矣。
  遵谕
  《圣谕》六条,修身正家之道备矣。遵时,顺也;违令,罪也。恭绎其义,冠于篇首。父母生我,恩同天地,无能为报。人少时,何曾一刻离得父母?后来情欲日深,孝心渐衰。富厚者享用现在,不念父母辛苦所致,争多嫌少;贫者不肯将无做有,竭力奉养。羊跪乳,鸦反哺,禽兽尚然,人反弗如,宁不愧死?顺字要细心体贴,就使奉养十分,周旋言语欠婉,颜色欠和,纵有三牲五鼎,亲心乐乎?曰孝,顺德也。百行之原,首谕之。
  人生过恶,皆起于傲之一字。傲,凶德也。少凌长,下凌上,卑凌尊。仿效成风,大非美俗。存一敬字,处同辈且不敢慢,况长上乎?机见深揖,道逢下马,坐必依次,行必让先,名分所在,岂宜轻忽。史称,万石君家,人称为礼义世族,不亦美乎?
  同井曰“乡里”。朝夕相见,出入相友,守望相助,最近而亲者,乡里也。田地相连,牛马相侵,语言相闻,最易起争者,亦乡里也。人生世间,前乎千亿万年,后乎千亿万季,中间百年,幸而生同时,居同里,亦是前缘,奈何不相和睦,而为无益之争乎?我争人,人亦争我,讨多少懊恼;我让人,人亦让我,讨多少便益。强者以大恤小,弱者以小事大。有事和解,毋以小隙而成大讼;有患相恤,毋幸灾祸而起贪心。百事忍耐,出言谦逊,一团和气,不生嫌隙,生前乡里敬重,殁后乡里嗟叹,岂不称善?何事招怨而蒙恶声也。
  凡为祖父者,谁不知教训子孙。其所以教人非也,下者教子孙尚武健,逞威风,见有口辩喜生事者,辄以为能;次之教子孙习举业,取科第,为家计而已。武健原非美事,科第自有分数,不若教子孙孝、悌、忠、信,谦恭退让、切身做人的道理。自小养得气质平和,日后定为贤达君子。大则显祖亢宗,次亦保身兴家,于前人有光。《易》曰:“蒙以养正,圣功也。”则教何可以不端也?安生非为?二句相因,人只为不安生理,便要胡行乱做。若肯各安生理,士勤读,农勤耕,工勤业,商贾勤市肆,业有专攻,心无越思,决不肯放倒廉耻,甘心做非理犯分之事,自干刑宪。眼见世上人安生理的平稳自在,何尝有妄祸及他。作非为的天网难逃,何尝有一个做得穿头安字要玩。勤生理是安,设生理不遂,肯安命亦是安。不勤本业而好骄惰,与不安义命而起妄心,皆危道也。生理穷促,饥寒迫身,欲不非为,不可得已。以上六条,圣训昭然。凡为臣民,所当庄诵而恪守之者也。会中宜以是劝。
  古者冠用三加,主人序立,冠者就席,宾以次加冠,三致祝辞,诚重之也。文中子曰:“冠礼废,天下无成人矣。”今世礼族可仿而行之。即不然者,预制中服,本日于祠内备祭馔,或止备香烛告祖宗致词,裔孙某男某,籍祖宗遗泽,幸胜冠,敢告。告毕,加巾服,俯伏行四拜礼。冠毕,引见亲族,使族人知某也冠,教以成人之道,尊者命字,庶几乎古之遗意也。不则门以内实而弁,观者骇,无乃亵而近于野乎!
  婚姻,人道之始,礼仪岂可简略?古礼,婿往女家亲迎。今以亲客代之,已为简礼。奈何女家惮治具之劳,并此而废之也。遣嫁重事,男家以仆人来迎,女家以仆人往送,何轻亵之甚!吾乡嫁女之家,听男家亲客来迎,方为成礼,此非细故,毋曰:“从便。”婚嫁各随力量,女家度自己薄往,不可责男家厚来,日后有言,女何以堪?娶妇妆奁,悉凭女家,争长说短,妇何以堪?
  里俗初丧,亲客来吊,主家侍饭,先年用素,今间用荤。吊者非其姻戚,则其素知厚者也。入门兴哀,必不责以苛礼。本家哭痛昏迷,亲丧骨肉未寒,庖闻哀声,于心何忍?窃谓:吊客近者不必留饭,远者旁亲款待,期功之亲,止宜用素,丧家可以无设。至于开丧之日,人子哀痛之情,尽于此际,乡族宗党齐集,丧家勤款,是侍丧而居宾筵也。丧家度力不能,有黑夜出柩,寂寂无声者,废礼甚矣。宗族侍丧,原是厚意,礼何可废?就中裁酌,除亲房外,其自高曾以上者,每分闲礼一人侍客,能事一人治办,余者一拜径出。留者主家,量备午饭,两人荤素各一,不用酒。子见齐哀,泛泛尚有哀矜之念,宗族情关一体,此岂饮酒之时?大礼所在,慎勿轻忽。
  《会典》:“品官得祭高、曾祖祢,庶人祭祖父母、父母。”洪武三十一年颁降祝文,令民间得祭高、曾祖考。再查《性理大全》,亦经奉敕颁行者,有“冬至祭始祖,立春祭先祖”之文,相沿普祭。礼以义起,亦孝子慈孙之至情也。礼有虞祭。虞者,度也。初葬,度其神气之返而祭,以安之。初虞、再虞、三虞,凡三日。卒哭奉主入家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