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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战辑选录
英大日报云:以我观之,日本不欲摇动中国朝廷,又不欲剖分中国疆土,亦不欲伤碍中国以激动欧洲各国,而其所眈眈逐逐者,我可预决焉:一欲朝鲜自主,或更依其肘腋之下;二欲与中国别立通商条约,俾日货通行各内地;三欲中国付战费及罚款英金五十兆磅,以威海、旅顺、满州、台湾为质,及战后所得各物。按此皆李中堂尚未东行之先,旁人揣测语也。及蜺旌将东之际,上海「字林报」云:『日本与中国先有电报来往,欲中国全权大臣包括五事:一曰朝鲜独立自主,二曰赔偿兵费、罚款,三曰割地,四曰中国大开通商之途,五曰东人居中领事有自治之权、华人居日统归日辖。此五事者,皆强中国以所难,而其难尤在于割地。李中堂入都后,与各国公使冠盖往来,不绝于道;又与俄、英、法诸公使论冀免割地之事,一面传电至津仍竭力以备战事,亦缘此也。
傅相负伤议和。
两国全权大臣照会酌议和款。
致伊藤、陆奥照会(光绪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八日)
大日本帝国大皇帝钦差全权办理大臣阁下:本日下午,本大臣自会议处所归途,忽遇意外可悼之事;致使面订明日上午十点钟会议之期未能躬亲,殊为抱歉!是以特此知会贵大臣:明日于所定之时,由本大臣委派李经方趋候贵大臣;祈将已承允诺出示大日本国拟结和局要款之节略,交由李经方賫回。本大臣一经接到贵大臣应允见示之和款节略,即当迅速细加察覆,并望早日复能与贵大臣会议也。手此,并颂日佳!
伊藤、陆奥照会覆文(光绪二十一年二月二十九日)
大清帝国钦差头等全权大臣阁下:奉到昨日来函,承示为可悼之事所阻,致使本晨约会无由躬亲,嘱将日本国所拟和约条款之节略交由李参议将呈贵大臣等因。查昨日本大臣等一闻兹可悼之事,以致贵大臣未能躬亲会议,本大臣等即迅速躬赴贵大臣行辕问候起居;并声明因此凶虐狂悖之事,本大臣等万分忧愁之意。当时所陈之语,日本举国上下皆抱此情怀,盖非但本大臣两人而已。本大臣现应遵照贵大臣所嘱,以表恭敬之忱。所有会议事宜,与李参议知会一切。惟贵大臣所遇最可悲悼之事,本大臣等理应先行奏明本国大皇帝,难免稍有担延。一俟可以知会李参议,当即迅速照办。遇此可痛之事,本大臣等实深抱歉!请再陈明。敬颂台祺。
照会伊藤、陆奥文(光绪二十一年三月初一日)
大日本帝国大皇帝钦差全权办理大臣阁下:接到贵大臣昨日来函,以本大臣遘可悼之事,不能躬亲会议,故有二十八日之函,深抱歉忱。并陈拟即遵照本大臣前函办理之事,难免略有延搁等因。均经领悉。昨承贵大臣驾临馆舍见询起居,并以本大臣负伤之故至为惋惜,本大臣实深铭感!旋奉贵国大皇帝存问有加、大皇后慈虑稠叠,颁赐御制裹伤物件,又承敕派御医前来诊视;本大臣不禁感戴之至!所恃御医技术精良、贵大臣僚谊周挚,俾本大臣得以早占勿药、体气复原,再行陈明贵国大皇帝、大皇后存问扶拯之盛意。至来函内开:贵大臣允诺见示之和议条款暂有延缓情形,洵属甚是;本大臣自应静候。此事于本国关系甚大,本大臣曷胜廑念。手此奉谢,并颂台祺!
致伊藤等照会(光绪二十一年三月初五日)
大日本帝国大皇帝全权办理大臣阁下:停战条款现已画押,本大臣甚愿即将永远和局事宜从速开议,俾停战期限未满之先,和局已可成议。本大臣现因受伤静养,中外名医均以轻出为戒,是以一时不能躬往会议处所。如承贵大臣体谅,拟请将所拟和局要款开具节略送到本大臣,以便查核。设如此办法贵大臣未能遽以为然,本大臣拟于寓内布置会议处所,俾本大臣不至负伤外出受风,仍可与贵大臣会议一切。为此,本大臣专候示复,以便照办;或于本日下午、或于明日某点钟,均随贵大臣之便。专此奉布,并颂台祺!
陆奥等面交节略
望大清帝国钦差头等全权大臣在三日或四日以内回覆,或将约内各款全行承允、或将某款更行商酌为要。
复日本全权办理大臣陆奥函(光绪二十一年三月初七日)
迳复者:顷李参议等回称:贵全权办理大臣商允在四日以内回覆,或将约内各款全行承允、或将某款更行商酌等因。本大臣虽受伤静养,而和约事宜关系重大,不得不力疾筹商;务望即刻将条约全开专员齎送,以便逐细查阅。或将各款承允、或将某款更行商酌,即于本日某钟点接到后,于四日内某点钟回复可也。此颂日佳!
覆伊藤、陆奥和约底稿说帖(光绪二十一年三月十一日)
大清帝国大皇帝钦差头等全权大臣李覆大日本帝国大皇帝全权办理大臣所拟和约
底稿说帖
承示约稿,限四日内作复;当经力疾逐细查阅。其最有关系之款,尤为竭力考究。然终恐受伤之后,精神尚未复原,本大臣实恐无以上对朝廷倚畀之重。设此说帖内回覆之语有不周不备之处,实因伤疾未愈,力不从心;尚祈贵大臣原谅!数日之后,必能一一详复也。今将约稿大意合为四大端,以免逐条应对之烦。所谓四端者,即一、朝鲜自主,二、让地,三、兵费,四、通商权利。
一、朝鲜自主。中国已于数月之前声明,欲认保朝鲜为完全无缺之独立自主局外之国。此次立约,自应载入;惟日本亦须照认。日本所拟约文,自应酌改。
二、让地。查日本所拟讲和条约序文,内有「订定和约,俾两国及其臣民杜绝将来纷纭之端」等语;是第二款内自应照此办理。今查拟请所让之地,如果勒令中国照办,不但不能杜绝争端,且必令日后两国争端纷纷而起,两国子孙永成仇敌,传之无穷矣。我辈既为两国全权大臣,不能不为彼此臣民深谋远虑;自应立一永远和好、互相援助之约,以保东方大局。中、日系紧邻之国,史册文字、艺事、商务一一相同,何必结此仇衅!国家所有之地,皆列代相传数千年、数百年无价之基业;一旦令其割弃,其臣民势必饮恨含冤,日思报复。况奉天为我朝发祥之地,其南边各处如被日本得去以为训练水陆各军驻足之地,随时可以直捣京师。凡在中国臣民览此约文,必曰「日本取我祖宗之地以养水陆之兵,为乘隙蹈瑕之计;是欲与我为永远之仇敌也」。且彼此边界,必多设炮台、多养水陆各军以资防守,所费不赀。而两国无赖之徒,皆以彼此交界为逋逃薮,藉端生事,无所不为;添出无数交涉案件。日本与中国开战之时,令其公使布告各国曰:『我与中国打仗,所争者朝鲜自主而已,非贪中国之土地也』。日本如果不负初心,自可与中国将此约稿第二款并以下所指各款酌量更改,成为一永远和好、彼此援助之约;屹然为亚洲东方筑一长城,不受欧洲各国之狎侮。日本如不此之图,徒恃其一时兵力任情需索,则中国臣民势必尝胆卧薪,力筹报复。东方两国同室操戈,不相援助,适来外人之攘夺耳。
三、兵费。此次战事,中国并非首先开衅之人;战端已开之后,中国亦并未侵占日本土地。论理,似不当责令中国赔偿兵费。惟上年十月间我政府因战争不息,美使愿出调停,有允偿兵费之说,原为息事安民起见。本年正月二十三日,又由日本电致美国驻扎北京公使,声明如所定数目公道,本大臣自当应允载入和约款内。惟据日本声称:此次战事,日本之意在于欲令朝鲜自主。然中国于上年十月二十五日业经声明,愿认朝鲜自主;是纵使勒令中国赔偿兵费,亦只应算至中国声明愿认朝鲜自主之日而止。过此,不应多索。且估定兵费数目,亦应酌量中国财力能否胜任。如中国财力实在短绌,一时勒令立约画押,后来不能如数赔偿,日本必责中国以负约之罪,兵端必因而复起。现查日本所索兵费数目,必非中国现在财力所能偿;现如将内地赋税加增,百姓必至相率为乱。盖国家屈志求和,百姓已引为深耻;如复横征暴敛,贫民岂能相安!如将洋关之税加增,而现在未届修约之期,各国何能应允!且一时纵可修约,必待各国众谋佥同,方能开办;亦属绥不治急。至商借洋债一节,亦必以新关税款为质。查西历本年三月初一日江海关税务司报称:因借洋债以为战饷,西历一千八百九十五年新关应认还洋债关平银三百九十三万七千四百二十两、九十六年应认还六百二十八万一千六百二十两、九十七年应认还五百一十四万二千二百三十八两、九十八年应认还三百六十四万四千五百一十六两、九十九年应认还三百五十二万七千五百四十六两;二十年之内,应由新关认还洋债七千八百零一万七千一百零三两。此系西历本年三月初一日新关应行认还洋债之数目,本年三月以后中国所借洋债尚不在此数之内。中国从前借款甚易,利息亦轻;自中、日交兵以后,洋商居奇,中国借债声名大为减色,洋债行息周年竟至七、八厘半——其六厘之债为数不多,且须折扣。据殷实银商云:中、日和局已定后,中国如拟借洋债,不折不扣周年之息非六厘至七厘不可。自西历一千八百九十年至九十三年新关所收正税及子口半税并洋药厘金拉算,每年约得关平银二千二百五十四万八千一百五十两,中间六成应拨归各省督、抚作本省公用。如将此款挪移作赔偿兵费之用,则各省公费必须另筹款项。加赋添税,而百姓不愿;如借洋债以偿日本,周年行息六厘半,连本带息限二十年还清,必须关平银六百九十兆。如此钜款,岂中国所能赔偿!且和局已成之后,中国必须办理善后事宜,在在需款。即如遣散兵勇,皆成游手,抢劫生事,国家自必设法弹压。且百姓不以国家之屈志求和为然,亦必愤而思乱。国家办事,必更棘手;不但新添之税难收,且恐原有之税旋失。故必仿用西法,训练陆兵;造船简器,重整海军:方可自保其利权。夫练兵、造船二事,非有钜款可指,何从措手!如中国一面须赔兵费、一面须练陆军海军,何能有此财力!至中国拟办内地一切兴利便民之事,更无论矣。故非请日本将拟索兵费之数,大加删减不可。且日本所索赔款既名为兵费,似即指此次用兵之费而言。其迄今所费,详细数目未睹官中簿籍,虽非外人所能周知;然较之日本所索之数,恐不及其小半。日本新报,班班可考;似可得其兵费大概之数。如稍有错误,应请贵大臣代为更正。查兵端未开之先,日本大藏省计存现洋三十兆元,中间计用多少作为兵费,外人虽未确知,今姑将全数作为兵费而论。迨兵端既开,日本复借国债洋一百五十兆元作为兵费。西历本年二月二十日,日本首相伊藤伯爵于广岛和议不成之后回至东京,在下议政院宣言曰:『照战后现在情形而论,不知和议何时能成。从前所筹兵费,恐因日后战事不休,必将告罄;是以不得不请诸公预先筹及』等语。据此而言,是第一次国债洋一百五十兆元当时尚未用尽,非至战事不休,一时无从告罄。且日本字新报内称:新筹之款,现在并无用处;须待至西历本年六、七月间,方需此款。首相伊藤乘议院未散之先,令其预筹,并非一时急用也等语。西历本年二月二十三日,东京英字新报云:第一次国债洋一百五十兆元,中有五十兆元股票尚未销售;其八十兆元股票虽经售出,而银洋究未收齐等语。此外,尚有民间报效之款--如大藏省存款、所借国债等项,统共合算,日本与中国用兵所费迄今似必不能过一百五十兆元之数。且日本此次用兵既已得胜,所得中国兵船、军械、军需折价,为数甚钜;自应从拟赔兵费中划出扣除。且限年赔费复行计息,更属过重不公;亦难照办。本款既钜,复以子母相权;中国财力有限,曷克胜此!尚望贵大臣详细思之。
四、通商权利。此款专索通商权利,情节极为繁重,非一时所能遍加考核。以下所陈各节,只照现时所见得及者而言,随后自应商酌增改。惟望贵大臣览此说帖,便知此款中国既有可以照准之处,亦即有必加更改之处,方能照准也。前此通商条约,一经开战,即作罢论。和局既成,自应另立新约。中国之意,亦愿以中国与各国现行之条约章程作为底本;惟开端,应将「两国优待,彼此相同」一句叙入第一条。第二条应答之语,现请暂缓作覆。第三条「据将子口半税减作值百抽二五,并据将一切税钞豁除」等语,查子口半税本系值百抽二五,今将五数除去,是每百两除去五钱。查日本此约,拟向中国索赔兵费钜款,非中国现时财力所能胜任;所有中国饷源,不但不当令其壅塞,且应为之代筹开源之法:是议减税,不如议加税矣。且现在日本方与欧、美各国修约加增税则,岂有令中国将本来甚轻之税再行减轻之理!至洋货一经进口卖与华人之后,尚欲令其免纳一切税钞,此为各国公使久在北京历年要求而不得者;盖所谓「并无公道」故也。最保通商权利者,莫如英国;最善谋利者,莫如英国之商人。英商屡怂恿其公使以免厘为请,迄无成议者;以其短于理也。英国公使额尔金带兵进京,盘踞都城,以战胜攻取自居,气焰甚大;要盟之下,何求不得!而不肯以洋货免厘为请;曰:『洋货既入华人之手,英人何能保其免纳厘金。此理所未解,是以不愿为之代请』。此语见一千八百七十一年「英国修定天津条约蓝皮书」第四百四十三页,英国通商部所以监理英国与各国通商之事者也。英国外部令其查核此事,亦云:『洋货既入华人之手,尚欲令其免纳厘金,英国国家不当为其代请。查通商条约并无此款,内地土货既应遇卡抽厘,洋货何能独免!纵条约显有此语,亦不可遵;何况并无此约』(见以上「蓝皮书」第三百四十七页)。威妥玛驻京充当英国公使甚久,人甚能干,中国商务极为熟悉;常谓『厘金一税,与英国之进款税相仿;外人何可挑剔!国家所入不敷所出,自有随时征税之权;旁人何可厚非!今若令各省督、抚将厘金除去,用费将从何出!如令中国商人领有洋人之护照,便可在中国境内运货纵横无阻,其理更为不公』云云(见以上「蓝皮书」四百四十四页、四百四十七页)。以上数公所陈之说,极为秉公合理。想贵大臣见之,亦必深以为然,自可将此款更改,只令洋货在洋商之手时方行免厘。此系照最优待之国之约章办理,日本亦应足意。第四款所陈之事,无论是否公道,即以办事谨慎而言,亦未见其得计。夫洋商既非地方官所能管辖,而竟深入内地暂行居住;距通商口岸既远,该国领事鞭长莫及,地方官更觉为难。从前英商亦以此事为请,威妥玛告之曰:『此事贪多务得,我万不能准;洋商既不归地方官管辖,即不应请办此事。如洋商聚集内地太多,势将购地作为租界,岂非又添枝节』云云(见以上「蓝皮书」第四百三十五页、四百四十九页)。第六条所指之利益,系指机器进口、改造土货而言;驻北京各国公使久经议过,未邀准行。洋商在中国改造土货,久有例禁。各国以此系中国自主之权,亦即听从中国。如准洋商在华改造土货,势必尽夺小民生计;于华商所设制造厂所,极有妨碍:国家自不能不出力保护。此事关系中国经久章程各国公共之事,不能因一时战争,遽行更改也。至日本国臣民在华改造土货、运入内地免完税课一节,于向例既有歧异,即属窒碍难行。如果中国以此等利益准予日本,各国皆援「一体均沾」之例,则华商之制造厂所立即挤倒矣。第八款末云:「但通商行船约章未经批准交换以前,日本国仍不撒回军队」等语;此款既不公道,又属过虑。第六款内本有「新订约章未经实行之前,所有日本政府官吏臣民及商业工艺行船船只等与清国最为优待之国礼遇护视,一律无异」等语;既有此款作保,即不必以不撤军队为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