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史藏
- 志存记录
- 东征集
东征集
刻下三林、竹仔脚两案大盗,未能悉数擒获。埔姜林、水沙连、台湾山后诸说,正在传疑,未能彻底廓清。镇静密访,则以次就缚,如捕鸡豚。发擿过急,则惊疑四起,必生他变。职等受恩深厚,不敢不竭狂瞽之言,惟祈垂谅采纳,以安全台人心,裨益非浅鲜耳。
职虽庸驽,然于地方之事,日夜废寝忘餐,并无宁刻。深山穷谷,开辟以来,人迹不到之地,尚欲以番通番,深入搜求,冀得擒获逸贼,净尽根株,况在郊关之内,通衢大道之中。苟真有窝匿杨来及王忠等类之处,断无敢掩耳闭目,听其安然自在,致费宪心远虑之理。伏惟察照,俯赐中止,地方幸甚!
原情按事,审势度理,无一不周。天下岂有冤民乎?最爱其不识讳忌,欲言则言,侃侃烈烈,淋漓痛快;所以能救杨氏一族者在此。若瞻顾嗫嚅,则不能动听;杨祸烈矣!一读一击节,摩沙不忍置。
论哨船兵丁换班书
台澎水师换班之兵,自当悉数遣发,不使私留一人。谕旨当遵,宪令亦不敢违也。但哨船中舵缭斗椗各兵,则有不可更易者。盖阖船性命,关系数人之手。而台澎洋面,横截两重,潮流迅急,岛澳丛杂,暗礁浅沙,处处险恶,与内地迥然不同。非二十分熟悉谙练,夫宁易以驾驶哉!内地所来换班之兵,虽晓水务,毕竟礁脉生疏,不可依赖。而习熟可赖之舵工水手,则内地水师各营,俱欲留以自用,谁肯舍己让人?纵令换班于远,势必以疏劣尝试,苟且塞责。以朝廷战舰官兵,供斯人美锦学制之具,希图徼幸于万一,盖亦危矣!
幸得苟安无事,以庶几港道渐熟,瞬息三年,瓜期又至,终不能长有此人。不幸而中流风烈,操纵失宜,顷刻之间,不在浙之东、广之南,则扶桑天外,一往不可复返。即使收入台港,礁线相迎,不知趋避,冲磕一声,奋飞无翼;以朝廷战舰官兵,断送于换班舵缭之手。是良法美意,适以倾人性命,斯亦当宁所恻然伤心,不忍听闻者也!
夫事有经权,法有变通,与其悔之于后,何如慎之于初。执事经济宏深,忠诚为国,不识尚有转圜之机,可于此中略为筹画否?上则缮疏入告,次则设法酌留。依阿隐忍,坐观其敝,谅高明必不出此。惟执事留意焉!
是非利害之故,言之痛切,令阅者神悚心开,不敢轻谈更张事,保全人性命不少!
复吕抚军论生番书
望后二日,接读教言,惓惓地方,心焉识之。台中奸宄,变幻百出,虽厚集俨临,尚恐不足镇压邪心。若移镇澎岛,往来巡视,谓可安靖地方,则仰赖圣天子威灵,士民福命,外此全无可恃之处也。
生番杀人,台中常事。此辈虽有人形,全无人理,穿林飞箐,如鸟兽猿猴,抚之不能,剿之不忍,则亦未如之何矣。惟有于出没要隘必经之途,游巡设伏,大张炮火,虚示吾威,使彼畏惧而不敢出耳。然此皆由一地广人稀,不辟不聚之故,非因侵扰而然。盖生番所行之处,必林木丛茂,荆榛芜秽,可以藏身,遇田园平埔,则缩首而返,不敢走过。其杀人割截首级,烹剥去皮肉,饰髑髅以金,夸耀其众,众遂推为雄长。野性固然,与民人垦亩采樵生衅全无干涉。亦无熟番仇杀推诿生番之事。
某已准提军咨移,特遣前营林游击带兵百人,前往会同营县设法防闲,或可稍为敛戢,究未有长策也。然则将何以治之?曰:以杀止杀,以番和番;征之使畏,抚之使顺。辟其土而聚我民焉,害将自息。久之生番化熟,又久之为户口贡赋之区矣。但画界避番之议方起,此说且存而勿论可也。
威之使畏,然后可以施恩;制之有方,然后可以响化。千古驭番之法,无过于此。
请行保甲责成乡长书
台疆辽阔已极,台民不驯特甚,皆内地作奸犯科,逋逃萃止,豺心鼠性,随处欲张。迩者此路地方,窃劫频闻,涓涓之势,渐不可长。苦防汛照管不周,真有顾此遗彼之患。兼班兵自远新来,良匪情形,路径要害,皆生疏弗能熟悉。延、建、汀、邵、福、兴、福宁兵丁,音语不同,不能细侦密访,如枘凿方员之不相入。即有二千协防,尚不足供措置,况又有掣回之忧。茫茫千里,星星塘汛,勿论移镇澎湖,必致覆餗,即驻台亦难高枕而卧也。
某夙夜兢兢,惟恐有辜朝廷付托之重,负知已培植之恩,实切悚惶!所望二三贤能文职,振奋精神,以实心行保甲之实政。家家户户,自为清革,使盗贼无自而生。联络声援,守望相助,如常山之蛇,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使盗贼无托足之地。虽不设立官兵,亦何不可。但今保甲之法,久已视为具文,虚应故事,莫肯实心料理。而署事各官,又皆有五日京兆、推诿后人之意,真末如之何也。
团练乡兵,亦是靖盗一法。宪台以其乱后强悍成性,欲仁渐义摩,纳之礼让之中,诚为移风易俗要道。但今盗贼众多,不可不先为剔刮。鄙人愚见,以为作贼可以欺官,不可欺民,能避巡兵,不能避乡里。莫若因其势而防范之。就各县各乡,签举一干练勤谨、有身家、顾惜廉耻之人,使为乡长。就其所辖数乡,家喻户晓,联守望相助之心,给之游兵以供奔走使令之役。如有一家被盗,则前后左右各家齐出救援,堵截各处要口,务必协力擒获。又设大乡总一、二人,统辖各乡长,督率稽查,专其责成。乡长有生事扰民、纵容奸匪、缉捕不力、救护不齐等弊,大乡总稽察报查,如有失察,一体同罪。是虽无乡兵之名,而众志成城,不啻有乡兵之实。
今拟台湾中路,设乡长六名;南路凤山,设乡长八名;每县各立大乡总一名统辖之。北路诸罗,设乡长十二名;立大乡总二名分辖之。每乡长一名,惟给养游兵四名;大乡总一名,给外委千把总衔札以荣其身,准养游兵十名。其游兵名粮,每月银一两、米三斗,就官庄内支给,以为瞻养之资。计三县游兵一百四十四名,每月支银一百四十四两、米四十三石二斗。三县乡长共二十六名,大乡总四名,应给养廉多少,宪台酌量定夺。伊等工食既皆仰给于官,则与官兵一例,文武均行约束调遣,无敢不从。
凡地方有窃劫盗贼,就各乡长跟要,限期缉获,解官究处。初限不获,拘游兵比责。再限不获,乡长罚月粮工食,戴罪图功。三限不获,拘乡长正身重惩,大乡总记不过一次。凡盗贼不能缉获至三次者,乡长责革,大乡总追销外委职牌,以示惩劝。
虽月粮似觉伤重,但为地方之利,自不得顾惜小费。欲行节省,则每名每月银七钱、五钱亦可,米三斗不易也。无月粮则彼将生事扰民以为食,非徒无益,为害更大。且天下亦无枵腹而为人办事之理。必有资其养廉。方可责以清操。大乡总能干练办公,勤谨,三年无过犯,有绥靖地方实蹟,量行擢用,以示鼓励。
某庸陋无知,总为地方念切。廷议既不肯添兵,不得已而思以人治人之道。任用得人,便可不劳而理。不知宪台以为何如也?
虽不得已之计,其法实本之管子,而文之切近精实亦似之。
请权行团练书
凡事有经有权,似当随时变通,难胶一定。曩读宪檄安辑地方事宜,有团练乡勇在台地万不可行,宜兴保甲之法,以乡约义学柔和其心性;此诚移风易俗要道。某拳拳服膺,日劝文职,实力作兴之矣。但台民锢蔽已深,犯乱成习,一时未能悉化,每有亡命之徒,时作死灰复燃之想。
迩者林亨、李咸、陈法等倡乱于南,颜烟招诱山际余孽,鼓煽于北。虽经次第就擒,奸谋溃败,搜捕山窝,扫清逋薮,不意三林地方,复有焚汛夺舟之变。随遣舟师出洋,多方追缉,复发陆兵前往三林协防,以壮声势。乃初九夜,竹仔脚地方复有贼杀塘兵之事。据守备刘锡报称,风闻奸匪百余人,旗帜甚多。又诸罗令禀摺称,贼伙在八浆溪、小溪洲拜旗而行,抢杀塘汛。某一面调遣官兵,围搜堵截剿捕,一面差人密访。则竹仔脚塘人烟聚集,左右共数百家,去岁杜君英过此,尚须向民假道,决非小贼所敢轻造之区。而汛塘左右店铺,布疋货物,并无抢夺一件,亦无戕伤一人;独杀兵丁,可疑殊甚。旗帜多人之说,止据本庄如此传闻。询之他社,皆云未见。此可知贼不在远也。果有聚众拜旗,抢杀塘汛,则放肆披猖,非同小可。此等作何聚集,从何而来,乡民岂无知觉?并不先事首报。及戕塘兵,亦无庄邻救护。即日夤夜众寡不敌,独不可尾追踪迹,窥伺去处,以报官兵擒捕?此可知人心涣散之故也。夫作贼难欺乡里,况啸聚杀人,是何等事。所以不敢首报、不敢救护者,皆畏获戾盗贼,暮夜寻仇,或如塘兵见杀,或以茅舍供贼人之一炬。是以坐视恣行,莫怀守望相助之心。未经约束团练,势孤心怯之故也。
台地二千余里,即如去岁宪议,添设营汛,尚虞地广兵单,有鞭长不及马腹之患。乃兵不增而反减,营不增而反裁,较之未乱之先,单弱更甚。可不为寒心乎!今郡虽有协防兵二千人,足供调遣,然计南路下淡水、冈山分去四百有奇,北路下加冬、半线又分去四百。近者游击林秀、都司闫威、署把总林时叶、张天宝、陈云奇先后带兵协防北路,又分去六百有奇。在郡所存防兵,及裁营候补之众,不过千人。经制各营,又多守汛地,存营无几。府治关系重大,未可遂云兵力有余也。
某不敏,以为当今之时,宜急训练乡壮,联络村社,以补兵防之所不周。家家户户,无事皆农,有事皆兵,使盗贼无容身之地。所谓急则治其标,不可须臾缓者也。星星之火,或致燎原,勿谓无伤,其祸将长。此时添兵不可,增营不可,坐观其蔽,后悔何及!鄙人不识时务,权为擅专,会商道府,檄县暂行联络乡社之法,以固人心。早晚逸贼尽获,地方大定,即为撤去,仍行乡约化导,设义学以教诲之。不知宪台以为何如?重洋远隔,请示维难,总为奠安疆圉起见,许我罪我,均罔敢辞。
民怯兵单,不得不行团练。拘牵文义,必误地方,非丈夫所为也。辩诘处如见宵匪肺肝,殷处直欲痛哭流涕;此公忠为国之文,不得以词气激烈少之。
●东征集卷五
漳浦蓝鼎元玉霖稿
天长王者辅近颜评
料三林逸贼逃归内地请移广省擒捕书
论下加冬半线二守备书
论苏荣书
论诸弁书
论周彩书
论蔡奕陈祥送考军前弁缺书
论台中时事书
论擒获奸匪便宜书
论复设营汛书
与朱参戎札
与林游戎札
谕闽粤民人
料三林逸贼逃归内地请移广省擒捕书
内山余孽,从三林港焚汛夺舟,逸入于海,此异事也。搜捕迫蹙,无地自容,铤鹿险以偷生,亦势所必至耳。经遣水师弁兵飞驾哨船,分南北二洋追捕,查无踪迹。兹闻其逃入内地,在青水沟劫坐商船,至铜山洋面又夺坐小渔舟,舍商船去。此贼将散伙返家,不久处波涛矣。
铜洋换舟,贼不在远,其归宿必于潮界;大抵樟林、东陇、鸿沟、澄海之间弃舟登岸,决然而无疑者。群贼既为潮人,当于潮州捕之。彼以为幸脱网罗,不自知其已入鼎镬也。台党虽多,为三林汛兵杀死之外,不过五、六十人,负伤半焉。有头伤、面伤、或手足胸膛创痛危急,岂能数日全愈?又从朱一贵叛逆时皆割截发辫,今岂能骤长?就此求之,靡不获矣。获一贼则严刑夹讯,供招余党所在,逐家擒缚,无论五、六十人,即千百不失一也。
敢请移檄广东督抚,令潮洲镇道府县密行各乡社查缉,不旬日间,便可悉数擒获。仍差千把总一员赴潮催提。沿途卅县营汛多拨兵役防护,至闽枭示藁街,使民知国法万不可逃。即天外奔逸,重重大海,得脱还家,尚有平空踪迹,飞缚之卧榻之内。亦足见贼不可为,而犯乱终膏斧法,不若守分安业者之宽然宇宙也。则革面革心,悔悟自新之念,可以油然生矣。
愚人千虑,或有一得,幸勿谓迂,请尝试之!
寥寥数十贼,已脱樊笼,大海茫茫,那一省不任地游奕?欲于一、二千里之外,逆亿所在,设计擒缚,此大难事。妙在铜洋换舟,机关一启,直想到粤省潮州,即于各家卧榻内逐一系来。果获刘国华、邱阿路等五十七人,至闽藁街。此等心思,岂人所及?古称料敌如神,不是过也!
论下加冬半线二守备书
下加冬、半线添设守备之议,既皆不果,则北路空虚极矣。以八九百里险阻旷远,民番盗贼杂处之边地,而委之北路一营八九百之兵,可恃以久安长治乎?半线乃宜设县安顿游击之区,今纵未能,岂可并守备不设乎?闲居无事,尚且宜议绸缪,况今既已亡羊,犹不思补牢乎?庙廊硕画,非鄙人之所窥测也!
下加冬署守备李郡、半线署守备林君卿,俱皆可用之才,今二汛守备既已不设,无令其于于千总之理。李郡入台,颇着劳绩。其志在安靖地方,追奔逐北,搜山缉捕,殚心竭力,不避险艰。且其气局宏远,非诸将弁可及。仅处偏裨之任,尚未足展其所长。区区守备一官,遂限于命若此耶!林君卿以俸满千总,到省请咨赴部,一闻台警,即愿军前效力,志已可嘉。大军征剿北路,君卿率外委丁壮人等前驱清道,杀败贼众,夺贼牛车人马炮械,实为出力。防守半线,地方清宁。向使君卿俸满赴部,勿事军前,已官守备久矣。因兹征台,反滞上进,是为国忘躯之士,反不如缩颈蝤蛭,安坐以迁转其官。非执事所以鼓舞群材,得人死力之道也。
见今台镇水陆各营并无守备员缺,可否将李郡、林君卿二员即于内地题补,或就台员更换?在执事一转移间耳;存公道、协人心、为地方收得人之效,一举三美。某实深有厚望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