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史藏
- 别史
- 清光绪朝中日交涉史料选辑
清光绪朝中日交涉史料选辑
第八条,请设立外海水师提督。从前丁日昌有设立北洋、中洋、南洋水师提督之议,与前督臣曾国藩所陈沿海七省、沿江三省归并设防之说,大旨略同。北洋俟铁甲船购到,海上可自成一军;拟请添设水师提督额缺,其体制应照长江水师提督之例,节制北洋沿海各镇,按期巡洋会哨,以专责成。南洋船只,亦尚未齐;或如梅启照所议,暂将统领轮船之松江提督改为苏浙外海水师提督,节制苏、浙沿海各镇;拟请敕下南洋大臣察酌情形,随宜妥办。惟闽、粤、台湾与松沪相去辽远,势难兼顾;且福建统领轮船之提督彭楚汉与松江提督李朝斌,望均势敌,难相统摄。似应与广东联为一气耳。
第九条,请令海疆提、镇练习水战;大致即是设立外海水师之说。梅启照谓水能兼陆、陆不能兼水,敌船可以到处窥伺,我挫则彼乘势直前、彼败则我望洋而叹;洵系确论。夫水师所以不能不设者,以其化呆着为活着也。今募陆勇万人,岁饷约需百万两;然仅能专顾一路耳。若北洋水师成军,核计岁饷亦不过百余万两;如用以扼守旅顺、烟台海面较狭之处,岛屿深隐之间出没不测,即不遽与敌船交仗,彼虑我断其接济、截其归路,未必无徘徊瞻顾之心。是此项水师果能以全力经营,将来可渐拓远岛为藩篱、化门户为堂奥;北洋三省皆捍卫之中,其布势之远,奚啻十倍陆军。即此以观,而南洋之利用水师,亦可想见。然所以议之数年尚无成者,以无大宗经费购办铁甲船、快船也。窃查定制:各省绿营兵数六十余万,岁饷约二千万两。迩者直隶、河南、两江、闽、浙、湖北等省皆加饷练兵,其余岁发兵饷自五、六成至七、八成不等。然自剿办发、捻、回各逆,专倚勇营;迨内地肃清,各省复不能不酌留防勇以资弹压,而绿营则竟无可调用。其兵糈则姑循守旧章,是多一倍饷额也。有海上防务兴,而筑炮台、造战舰、购鎗炮、练海军,厥费甚巨;原所以代绿营勇营之用,而绿营勇营仍未少减,是又多一倍饷额也。中国财用本不甚裕,而有此三倍之饷额,所以愈形支绌。今海上如有海军一支胜于陆勇数万人、陆勇一枝胜于绿营数万人,值此多事之秋,勇营分防要地,尚难裁减;如欲实事求是,整军经武,惟有稍汰绿营积存饷项以为购造船械、创立海军之经费。拟请敕下各疆臣:查明该省绿营兵现存实数,除加饷练兵省分及边要各镇或难骤减,其余酌度形势,通减二、三成。汰减之法,凡老病、死亡、斥革之卒皆空其额,不复挑补;沿海营兵,可挑入水师者亦如之。每岁疆吏核明所减兵数与所节饷数,咨报户、兵二部;户部即提出此款拨归南、北洋,为筹办海军之用。如此数年后,或有成数可稽。夫今之议者,颇谓勇营亦有流弊,不如绿营经制之兵;若汰经制之绿营而立经制之海军,一转移间,可收实用,且所减仅二、三成而又出之以渐,措办尚无窒碍。裕饷强兵之道,舍此似无他术也。
第十条,请长江水师添拨中号轮船。查前待郎臣彭玉麟奏请添造十七、八丈之中号轮船十只,为江阴以下海防之用;奉旨敕下两江、福建广东各省筹办。果使款项应手、克期赶造,则江防声势较盛。惟需费已近百万,现在闽、沪、粤、三厂饷项皆形竭蹶,能否认定分办?尚难悬揣。梅启照拟拨长江提督轮船一只、沿江五镇每镇一只,计共七只,已稍减于彭玉麟所谓之数;与其无款而中辍,不如少造而有成。似宜俟闽、粤各厂参酌会商,量力分造;必令仿兵船之式而不必豫定船数,亦防务之一助也。
以上梅启照所陈十条,或亟宜兴办、或暂可缓行、或稍俟变通。至梅启照议创水师,注意于铁甲船;所称遴选武员有志谋而小心者、文员有胆略而耐劳者为之统将,自系识时之论。或谓敌本用此,中国即有数号铁甲,岂能制胜!不知西洋各国去中国数万里,其大铁甲来者不过数号,其余均系快船、兵船之类;中国亦须逐渐添制,但得利器与之相敌,加以主客、劳逸之势,我自可操胜算。至日本地陋财匮,近虽倔强东海之中,其力量亦断不能多购真铁甲也。所有梅启照条陈各件,谨分别缓急,遵旨妥筹,恭折由驿密陈;是否有当?伏祈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光绪六年十二月十一日。
福建巡抚勒方锜奏台湾海口营务民番情形折(十二月初七日)
福建巡抚臣勒方锜跪奏:为查勘台湾各海口及营务、民番大略情形,恭折具陈,仰祈圣鉴事。
窃臣于本年十月二十日附陈赴台日期,随于二十一日东渡;二十三日抵基隆口,旋由陆路于十一月十三日至台湾府城。沿途为风雾所侵,时有感冒,抱恙逾旬。二十八日,始往阅安平海口。本月初三日,泛海赴凤山旗后。初四日,从陆路回城。所有次第察看情形,谨为皇太后、皇上陈之。
台湾南北袤延千余里,西向为前山、东向为后山。后山海面洪涛涌起,舟船罕至其地;其苏澳、成广澳、莲花港诸处,虽可偶然停泊,亦难久留。前山要口有四,北则基隆、沪尾,南则安平、旗后:为全台首尾门户。此外诸小口,浅狭淤塞,不能通舟。四海口之中,则基隆最为险要。臣于岸后与提臣孙开华周回履勘,该口面西稍北,岛屿前错。左右缭长,中凹宽敞而深;巨舟二、三十可以联泊,且随时均能进口,不须守候风潮。今靠东建设炮台,扼险迎击,尚得形要;刻已并力赶筑,开春计可竣工。基隆以南约七、八十里至沪尾溪海口,其南岸名八里坌。从前舟行皆傍南岸;近因沙壅,又皆依北岸行。然亦不甚深,潮涨时仅一丈六、七尺;难驶大船。北岸旧有露天炮堤,不足以避风雨;臣与孙开华商度、他日能筹经费,当作炮台。盖泥沙时有变更,目前虽浅异时未必不深也。
安平海口近在府治之西,炮台扼要居中;然面势又觉过于宽漫。幸鹿耳门以内水底皆系板沙,轮船惟定椗外洋,不能径进。夏、秋数月,风涌尤猛;前波后浪低昂一、二丈许,喷薄如雷。十里之遥,来往均资竹筏,海船未有抵岸者。安平以南九十余里,为旗后海口。两山近对,中豁一门,水底石礁既坚且锐;商船夹板亦祗在口外抛泊,扼塞天成。两边各立炮台,地势太高;然舍此,更无可设之处。所恃港道紧严,船大则莫能飞渡也。此两地,皆同镇臣吴光亮、道臣张梦元会勘者。
现际海疆多事,台湾控接数省,防维尤不可疏。但必先明险易之形,庶不至懵于缓急。现查各处分屯营伍,均属得宜:基隆特驻三营,台北府城驻一营,沪尾驻一营;此前山之台北路也。彰化、嘉义近外诸处分驻一营,近里诸处分驻一营;此前山台南、台北之中路也。台湾府城内驻两营,府城西门外驻一营,安平地方驻一营并水师练兵一百九十余名、炮台专驻管炮弁勇一百四十余名,旗后拟添拨一营、炮台亦专驻管炮弁勇一百三十余名,凤山、恒春要隘诸处分驻二营;此前山之台南路也。其北头前后山交界之苏澳地方驻一营,后山由北往南自莲花港至象鼻觜诸处分驻一营,又往南自中溪洲至大港诸处分驻一营,又往南自璞石阁至成广澳诸处分驻一营,又再往南自卑南至牡丹湾等处分驻一营;此后山道北暨南全境也。原后山之驻营,非徒为招抚番社;实以兼顾海防后路,照护遭风船只,预杜衅端耳。
台湾民番错壤,风气嚣凌;比年以来,稍称安靖。番社已设义学,冀其涵濡教化,徐革非心,臣严饬各该管官勤为抚恤,威惠兼施,必先感之以诚,乃可约之以法。亲习既久,自得相安。至于民风,大率悍而好讼。臣前后所收词禀,已亦百余张;驾捏之辞,什逾五、六。查各县控案多者过千起、少亦数百起,日积月累,尘牍纷纭;差役胥丁,易以因缘为弊。臣严檄州县勒限清厘,听讼若勤,结案自速,无辜者不至拖累、虚诬者当亦渐稀。欲使政平,必由讼理:是治内之本务也。
所有微臣到台日期及沿途察勘情由,理合专折具陈: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光绪七年二月初三日,军机大臣奉旨:『知道了。所有布置营伍、抚恤民番、清厘案牍事宜,该抚饬令各该管官认真经理,毋得始勤终懈。钦此』。
福建巡抚勒方锜密陈台湾旗后海口港门不宜开通片(十二月初七日)
再,旗后海口,中外商船所集,为台湾南路要区。对峙两山,炮台临海。第限于局势,均觉过高;俯击敌船,恐难恰中。炮台既未足深恃,所可恃者港门偪仄。石堑中潜,险阨天生,巨舰莫能冲驶耳。闻曩者会有开通之议,欲便行舟;是乃自撤藩篱,情同诲盗。设逢事变,何以御之!现在有辞于经费不敷,得以默然中寝;窃计将来必有重申前说者。若竟允从所请,异时为害,悔不可追!谨附片密陈,伏乞圣鉴训示。谨奏。
光绪七年二月初三日,军机大臣奉旨:『该衙门知道。钦此』。
福建巡抚勒方锜密陈抚驭台湾番社片(十二月初七日)
再,同治十三年春末,日本人扎营于台湾之琅峤地方,以十月二十四日撤去,计七阅月。其兵士死亡枕藉。不止千数人;锋刃未交,精锐先尽。如再相持数月,彼当自走,万不能留。于时淮军亦损耗三千有余,扶病者不可胜数。夫以中国之医药相继、馈饷易通,犹且伤夷若此;何况劳师远袭,隔海运粮者乎!当时未知虚实,曲与让和。倭人势实不支,乘机就款;彼已非常侥幸,理应遗痛在心。顾问倭酋轻率自矜,常欲逞志于台湾及高丽两处。高丽戒备,富亦难图;波从前受厄于台南,将恐求伸于台北。昔日已会探路,今台湾员弁知其事者尚多也。若论以逸待劳,即台湾亦可独当彼国。所虑者民番错处,须防其勾诱内讧。闻彼驻琅峤时,散旗于后山番社,其附从者已三十余处,故遂欲移驻卑南。当经檄委前候补同知、今保知府之袁闻柝驰赴卑南等处招抚诸番社生番,遂将日本所诱各番均招归顺;乃令袁闻柝就其地分屯绥靖一军。是日本倘有事于台湾,笼络生番是其故智;欲使番社之不为寇用,莫若合民番而妥设团防。盖虽土民,亦未必不动于利也。查台地人民约分五类:西面频海者,闽漳、泉人为多,兴化次之,福妙较少。近山者,则粤东惠、潮、嘉各处之人,号为客民。其一则为熟番;又其一则新抚之番名之曰化番,即后山各社稍近平坦处也。至于前山、后山之中脊,深林邃榖、峭壁重蛮,聚而兽处者,是为生番。此五类之人除生番外,其四类多有从西教者;异时为患。何可殚言!而就目前论之,惟生番未驯教化,其熟番已化各社亲习渐久,尚能就我范围。诚使抚驭有方,大可助后山防务;虽不能从军远赴,要不至为敌所资。所谓「曲突徙薪」,洵属无形之益。且番人朴俭,即有时调之出队,口粮亦正无多。平时酌犒其头人善为操纵,但使用恩不滥,自无难继之虞。前山兵力尚单;此事妥时,当可腾出后山防勇一营以补前山虚处,似为两得也。是否有当?谨附片密陈,伏乞圣鉴训示。谨奏。
光绪七年二月初三日,军机大臣奉旨:『所奏系为豫防勾结内讧起见;该抚当与何璟会商派委妥员相机抚驭,以期消患未萌。钦此』。
两广总督张树声等覆奏球案不必与改约并议折(十二月十八日)
两广总督臣张树声、广东巡抚臣裕宽跪奏:为球案不必急议、倭约未便牵连,宜缓允以求无敝;遵旨切实覆陈,仰祈圣鉴事。
窃臣等于光绪六年十一月初七日承准军机大臣密寄,光绪六年十月十六日奉上谕:『前据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奏「议结疏球」一案、又据右庶子陈宝琛奏「球案不宜遽结」,当经惇亲王等酌议宜照总理衙门所奏办理』等因,钦此。仰见宸谟柔远,不辞刍荛之询、务出万全之策,钦服曷胜!
窃惟日本贪狡无赖,虐球畏俄,其力不足以助寇、其性不可以恩结;李鸿章、陈宝琛诸臣言之详、计之审矣。至割岛以结球案、结案而涉改约,则理势明而利害见,皇太后、皇上可端拱而决策者也。琉球自明初尚巴志灭山南、山北并有中山,服事中国维谨;一姓相承,至今无改。宫古、八重山皆南夷荒岛,亦于洪武问始属中山;不过岁修贡职,与三省属府之近隶字下、衣租食税者不同。今中山残灭,别援尚氏之后置之两岛之间,与土人则枝指骈拇,不相附丽;言立国,则甲兵赋税,无可经营。倭伺其旁,颠危可待。若君既为中国所树,仍中国不了之事;目前暂图收束,后患正自无穷。夫日本无故灭球,中国以大义与之争论,彼曲我直;我不与彼决裂,彼难与我启衅。争论虽无就绪,终存光复之基;割岛不能自存,即斩中山之祀。此谨割两岛议结球案之非计,其理易明也。
日本通商章程第三十二款:「两国现定章程,嗣后若彼此皆愿重修,应自互换之年起、至十年为限;可先行知照,会商酌改」。今已将届十年,原可知照商改。但我以利益与彼,彼当以利益偿我。若一国欲专其利,即与条约之义相违矣!况琉球一案,与中、日通商如风马牛之不相及;彼既虏球君、县球土,因中国责言,始以无足重轻之两小岛来相搪塞。中国何负于倭、倭何德于中国,顾欲责偿于中国之改约耶?彼则鲸吞蚕食之不已,复欲乘我之危机;我则兴灭继绝之未能,转又予彼以利益。五洲万国,盖不经见。此球案、改约二事,断不能牵连并议,其理又易明也。
从前洋务初起,与各国订立和约,其时在事臣工多未谙外事,重以承平日久、武备空虚,所定条款皆由欺诳挟制而成,盖多非理所有而束缚于势者。自时厥后,中国讲求交涉利弊、造船筑台、练兵简器所以力求自强者,非一朝夕矣;度德量力虽不能争雄于欧土,亦何至受制于倭奴!且俄以伊犁饵我立约,犹曰代中国收已失之地,今举而还之,中国不可无报称之谊也;倭以球案要吾改约,将何说之!辞无说而从之,恐不免短中国之气,生西人之心!此即舍理言势而割岛改约之不可曲从,尤易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