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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光绪朝中日交涉史料选辑
今李鸿章虽取其条约而归,而朝廷尚未批准;其事犹可熟筹改计。从前俄人条约,亦曾更议;揆之外国公法,亦在可行。臣愚以为宜饬廷臣集议,逐条讨论;权其利害,可许者许之,不可许者再与力争。毋堕其恫喝之计而贻害于无穷,庶足以顺人情而尊国体矣。
臣等职居言路,不敢安愚缄默。愚昧之见,是否有当?伏乞皇上圣鉴!谨奏。
光绪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九日。
京畿道监察御史刘心源请勿遽允和议折(三月二十九日)
京畿道监察御史臣刘心源跪奏:为汉奸把持和议,条款要挟太过;敬请酌察,勿遽俞允,以维危局而毖后患。恭折仰祈圣鉴事。
窃自中、东议和以来,外间博闻李鸿章被刺,伤重昏愦;此次和议条款,皆系李经方及出使随贝马达忠、罗丰禄等所定。臣风闻条款中最难堪者,如奉天以南州县皆归倭奴,又索台湾全地;并兵费二十千万及未缴足兵费、倭奴驻兵威海岁偿五十万两;兼腹地通商、土货改为洋货及东省败军获咎之员皆予释放等款。数日臣民愤懑,转相骇告,咸谓使臣已经画押。臣以为若果有此,殊出情理之外,而中国不复振矣!查各国条约有云:「若致国势衰弱或力不能行,即不能守」等语;是全权大臣已允者,犹须斟酌行之也。臣惟中国所以议和者,以东省失利。东省所以失利者,以汉奸掣肘;兼之事权不一、军律不严,未战先遁,实非战之罪也。如果权一律严,则收复易如反掌矣。国家不得已遣使议和,屈中国以俯就外夷,亦谓有益事局,旋作自强之计耳。若条款难堪如此,是力不能行而徒自蹙也!谨将不可允者五条,敬为我皇上陈之。
奉天者,祖宗陵寝之基,而京师喉衿也。自倭奴入寇,我军失利陷没者,盖平等州县耳。以二十千万之费之多尚不能赎吾所失之数州县,而反索及他重款;是我不与之和,尤有收复之一日,且不必糜费至二十千万之多。今一议和,而地乃不可复,二十千万为虚掷,而尚有他重款之累;国家亦图何益而乐从之!且奉天以南归倭,彼得扼吮拊背之势,必驻重兵以相逼。不惟奉天以北及吉林隔绝,日久必非我有;而京师密迩寇境,何能安枕!势必议迁都以避,则大局不堪问矣。此必不可允者一。
台湾者,南洋之扃,而闽、广屏藩也。自国初归顺,践土食毛数百年无他患。近又开垦招抚,遂成文物之区。其险隘足以自守,其钱粮足以自给。本未与倭奴兵交势屈、失尺寸之地也,今无故弃与倭奴,使衣冠之族、忠义之民沦于非类,在朝廷于义有所不可,在该地亦必有所不甘;则战端又开,重烦圣虑矣。臣策倭奴之黠,决不肯糜费劳师以与之争,必反而责问朝廷;恐非一尺诏书所能谕之使从也。若为迁民之计,则无论不肯受迁,即腹地以何处之!此必不可允者二。
自来外夷驻兵中华,即自备军饷,拒之惟恐不力。今倭奴驻兵威海,据中国东北之脊,以控津海、制山东、逼京师、窥中原,我乃岁偿五十万两以养之;是虎狼入室,餧之使饱,欲不搏噬,其何可得!而彼且曰偿足二十千万,即撤之。夫即撤之,而我先以五十万两为彼养兵,已为无名;矧其不撤,彼时中国尚能过而问之乎?此必不可允者三。
凡外洋货物入中国者,向有一定口岸;腹地所以不容通商者,为其税入中国者益少而害多也。今倭奴通商腹地,改土货为洋货。土货者,中国所出,中国税之;若改为洋货,则中国为无货、无税矣。夫以洋货入腹地、税归中国,中国尚恐益少害多;而乃中国之货、之税尽归倭奴,是蹶我于万不能起,虽至愚亦知其谬!此必不可允者四。
赏罚者,人主之大权。以中国之律治中国臣民,外国本不与谋。此番东省败军获咎之员,如叶志超等本为咎有应得,圣恩宽大,未即斩徇,已为大幸;此亦何与倭奴事,乃其条款竟欲释放!在倭奴固为轻中国而攘大权,臣窃以为此正汉奸之迹之暴露者也。此等条款,若果倭人所定,则叶志超等之私通外国为有据;不然,彼亦何德于倭奴而必为之请命乎?若系李鸿章或李经方、马建忠、罗丰禄等属倭奴窜入者,则前日之败,有所指授;彼等声息相通,正得藉手倭奴以援其党。阳以张敌焰、阴以快私谋而挠国柄,罪固不胜诛也。此必不可允者五。
要而言之,倭奴虽横,不过扰海疆耳,于各省无恙也。中国虽挫,不过失数县耳,于大局无亏也。今和议条款如此难堪,若概允之,是我之命制于倭奴之手,即欲善后而不能。又况西洋各国欲啜汁者众矣,势必挟「利益均沾」之说,乘我之敝。假如俄索吉林、伊犁,英索西藏、四川,法索滇、粤,以至德、美诸国请开金矿、修铁路、主税务、厘盐政、驻兵内地托名弹压,若不允之,将援例于倭奴;若概允之,又势不及给。是则此次议和条款亦事机得失之大,不可不加审者也。臣请我皇上勿以一时之衄,姑作「急何能择」之计;勿堕汉奸把恃恫喝之术,遽忘后患。
抑臣尤有虑者:今日枢府大臣,类皆老懦因循。平日惟知情面请托,护庇门生同乡而已;无一人留心人才,匡济时局者。一旦临难,方且外托持重,茫无布置。即如此番军务,诚系调度乖方、赏爵不严,明知汉奸而用之之所致;而廷臣始终不悟,犹以为筹划尽矣,无可如何。实则各存一「垂暮易了、敷衍旦夕」之心;际此议和之时,未必不以危词耸动天听,进劝俯允。臣以为廷臣容有仅为一日计者,惟独我皇上圣祚方长,当为万世计,正未可苟且图也。伏愿宸衷独断,酌察难易以为准驳;斯中土安而外夷慑矣。
臣为时势艰难,敬献瞽说;是否有当?伏乞圣鉴训示!谨奏。
光绪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九日。
福建道监察御史裴维侒请勿轻议割地折(三月二十九日)
福建道监察御史臣裴维侒跪奏:为轻议割地,恐启各国贪利之端;恭折仰祈圣鉴事。
窃臣闻和议有割地之说,此朝廷轸念民生、统筹大局,万不得已之举也。惟臣闻倭人虽得澎湖,不习水土、兼染时疫,伤亡极众,以船九艘运归;其气顿馁,因不敢攻扑台湾。夫以台湾之地,天险可恃;物产富饶、兵力充足、人心固结,虽孤悬海外,亦可无虞。议和之始,特虑在天津附近数海口耳。臣窃维旅顺失事之后,倭不敢深入者,其兵力本不足,故旁扰滨海各区张扬声势,以为后来要挟之地;彼时我军未集、火器不齐,倭若乘虚,洵为可虑。至此时,则我军二百余营军火陆续运到,关内各统领皆有勇往思战之气;犹主议和,是适堕其术中。前敌所以无功,由诸军不能联络,将领优劣相参。宋庆军势太孤,余军皆不能战;关内各军有能战者如余虎恩、熊铁生、黄福祥等,又皆驻守未出。使有一军出助,宋庆当不至无功。此我军失利之由,所堪痛惜!今即不战而言守,但使相持数月,倭必不支;自古未有劳师远出而能久而不敝者也。况倭地不过数岛,户口可计。抽丁赴镝,屡多伤亡;质地贷饷,势将不继。其兵必不能再增,其饷必不能持久。兵法自有曰:「致人而不致于人」。坚守待敌,此致人也;倭人穷兵图远,此致于人也。又曰:「战不足而守有余」。我军扼守要隘,相度地势设为犄角;倭虑截其后路,必不敢深入。且闻朝鲜之民不愿附倭者甚众,倭民苦役怨望尤多;一旦中变,倭之危可跂足俟矣。今者遽与议和,且割奉天、台湾之地。奉天密迩京畿,倭人岂可接壤!台湾则民心固结、众志成城,倘竟弃之,恐士卒因之解体,闾阎亦且寒心!倭得之而益富,将何事不可为。且外夷各国率皆贪利,难保不相率效尤。倭人无信,反复变诈,自昔已然;若求辄与之,虽属暂顾目前,将何以遂其无厌之请!此举关系非浅,诚不可不妥为计虑也。
臣为大局久远起见,不敢以缄默自安。冒昧具陈,伏乞皇上圣鉴!谨奏。
光绪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九日。
钦差大臣李鸿章呈递与日议约往来照会及问答节略咨文(三月二十九日)
钦差北洋大臣、太子太傅、文华殿大学士、直隶总督部堂一等肃毅伯李,为咨呈事。
窃照本大臣在日本马关地方会议和约事宜,自二月二十八日受刺客鎗伤后,与日使伊藤等迭次往来照会、说帖,钞钉一本;又与伊藤等五次会议问答节略,共钉一本,内多辩论紧要之语。相应咨呈贵处,谨请查核!行次匆促,不及恭楷多写;可否转交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密存备案?须至咨呈者。计咨呈说帖一本、节略一本。
右咨呈办理军机处。
光绪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七日(说帖、节略原阙)。
山东巡抚李秉衡奏议和条约尚须斟酌折(三月三十日到)
降二级留任、又降二级留任山东巡抚臣李秉衡跪奏:为与倭人议和条约,尚须斟酌;谨沥愚忱,恭折驰陈,仰祈圣鉴事。
窃自倭夷犯顺以来,我水陆各军节节挫败,以致陪都告警、京师震惊;皇上不忍生灵之涂炭,特命北洋大臣李鸿章往东洋议款,本息兵庇民之心,非得已也。为臣子者,不能杀敌致果,纾庙堂宵旰之忧;苟和议于国体无伤而犹龂龂置辩,是以朝廷为孤注徒快其议论之私,臣虽至愚,不敢出此。惟以臣所闻和议条款,有倭所得地方尽归倭有暨辽河以东及台湾均割归倭,并赔银一百兆两之说。臣以为讹言,不足深信;即令倭以是要挟,皇上决不能允。而既闻此说,不觉忧愤填膺,有不得不披沥上达于君父之前者;敢敬陈之。
倭立国岛上,仅中华一、二行省地耳。闻近来洋债日增,困穷已甚,非有长驾远驭之略也。其来中华者,劳师袭远,死亡相继,人数有日减、无日增。观于荣成、威海等处,得而不守;前以精锐萃于牛庄、营口,则海城以东久无动静;二月下旬往攻澎湖,则旅顺一带倭船绝少;其大枝劲旅止有此数,已可概见。特以轮船飘忽海上,往来甚捷,故觉其势尚张;而中国先无坚忍敢战之之将,望风披靡,彼愈得肆其猖獗耳。然自去秋至今,所失不过奉天数州县之地。至辽河以东东三省版舆之大,彼即以力征经营,得、不得正未可定;奈何以数省之地敌所力争而未必能得者遽拱手以让诸人,有是理乎?东三省为我朝发祥之地,根本所关,与京师相维系;且陵寝所在,列祖、列宗之灵爽,实式凭焉。一旦付之犬羊之族,在天之灵,必有愀然不安者!我皇上至仁大孝,其肯听此狂悖不经之议,以隳我万年不拔之基也哉!台湾北连吴会、南接粤峤,幅员南北三千里、东西六百里,乃江、浙、闽、粤四省之要害。野沃土膏、物产蕃庶,为东南一大藩障。自巡抚改驻台湾,经营缔造又越数年。刘永福素骁果善战,敌即往攻,未必能克。倘割以畀之,东南数省无安枕日矣!
乃者,泰西各国环布中土,皆大于倭数倍;通商者据我要津、传教者愚我黔首,其蓄志均甚深,倭一得志,诸夷谓吾华土地之可利也,必狺狺环向而起;肘腋之患,有已时哉?且中国之与外夷议和者屡矣,或偿其兵费、或准其报商,固未尝以疆土与人也。今既赔以巨款、又许以割地,瘠中华而奉岛夷,直纳款耳,无所谓和也。中国息借洋款已数千万,此次赔款又须借贷,合之数将万万。若用此巨款以养战士,以二十万人计之,每月只需一百余万,岁计亦不过一千数百万;如能战胜,则赔款可以不给,而中国可以自强。熟得、熟失?固较然易明也。或者谓倭兵精炮利,我不能战胜,则土地终不可保;此又不揣其本之论也。中国自发、捻平后,久不见兵革;各处营勇,皆积疲不振。淮军更将骄卒惰,畏贼如虎。故寇焰愈炽,莫之敢撄。自海上告警以来,召将征兵,已遍天下;筹饷购械,糜帑数逾千万。近已布置稍定,兵机可期渐利。即谓海军覆没,彼水师不能制;而曩者法、越之役,全以陆师克复关、谅,法夷震慑乞款:是陆师得力,而彼之水师亦不得逞也。关内外宿将自宋庆、依克唐阿、唐仁廉而外;如聂士成、程文炳、董福祥、熊铁生、余虎恩各员均素称敢战;以刘坤一老成硕望为之主持而指挥之,战事必大有转机。于此而以和议曲徇其欲,则所用经费尽成虚掷。日后有事,再会猝召募,又蹈此时覆辙,而海内罢敝,势必不支;其祸有不可胜言者矣。同治之初,发、捻蹂躏遍天下,东南数省郡县半陷于贼;赖曾国藩等持以坚忍之力,卒底于平。今所失之地,视彼时祗什百之一、二耳;但使各将帅有卧薪尝胆之诚,恢复固非难事。安得为彼所得者,遂尽为其有哉!
臣伏愿皇上干纲独断,如彼族要挟过甚,则绝其和议,勿为虚声恫喝、勿为浮议所摇惑。畿辅以东,责成督师大臣慎简将帅,若者为前敌、若者为接应;其不力者,汰黜之。如有不遵,以军法从事。各省海疆战事,责成各督、抚;有丧师失地者,重治其罪。上奋安民之怒,斯下励敌忾之忱。臣虽老惫,愿提一旅之师,以伸积愤;即捐糜顶踵,亦所不惜!迨彼族势穷力屈,就我羁勒,然后从容议和,则不至损威纳侮,亦可稍戢各国觊觎之心;大局幸甚!
臣迂直之性,罔识避忌;披沥上陈,不胜悚惕待命之至!谨缮折由驿驰奏,伏乞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光绪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五日。
--以上见原书卷三十八。
内阁大学士额勒和布等代奏侍读奎华等条陈折(四月初一日)
大学士臣额勒和布等跪奏:为据情代奏,仰祈圣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