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通纪


  六月谕:柴大纪自驻守诸罗以来,屡次将贼败退,实属奋勉可嘉;柴大纪着即补授福建陆路提督。但柴大纪任台湾总兵已经数年,于该处情形较为熟悉,将来剿贼完竣,所有善后事宜,正须该提督随同常青悉心筹办;柴大纪着以陆路提督兼管台湾镇总兵事务,所有福建陆路提督事务着常泰暂行署理。

  调陕甘总督嘉勇侯福康安乘驿来京,面授方略,疾驰赴台为将军。七月,以内大臣超勇侯海兰察为参赞大臣,声言调兵十余万。柴大纪赏给壮健巴图鲁名号、蔡攀龙强胜巴图鲁名号(皇朝武功纪盛、圣武记、韫山堂文、续东华录)。

  八月谕:蔡攀龙自到台湾,屡次奋勇杀贼,着有劳绩;海坛镇总兵员缺,即着蔡攀龙补授,以示奖励。

  九月谕:据柴大纪奏,官军在诸罗城外剿杀贼匪,城内绅耆铺民挑送饭食、凉水,兵丁得不饥渴。又据常青、李侍尧等奏,牌腹村义民运粮接济诸罗城中各等语。前曾降旨蠲免台湾本年应征钱粮,着再加恩,将五十三年分台湾府属应征钱粮亦概行豁免。

  谕:福建水师提督员缺,着柴大纪调补;其陆路提督员缺,即着蔡攀龙补授,并着授为参赞(以上东华录)。

  十月,所调蜀番及粤西兵五千先至。有旨:官兵不必至府城,当即向鹿港进发。福康安中途闻贼势盛,奏请增兵而后进;上严饬之,命颁内库所藏右旋螺带往渡海。会飓风,不得渡,守风于崇武澳。二十八日,忽得顺风,一昼夜数百艘尽抵鹿港海口,樯竿如栉,列数里。贼闻之,不测多寡,谓真有十万兵至,始惧,各村庄被胁者望风解散。大兵声言直捣贼巢,而阴趋县治(皇朝武功纪盛、圣武记)。

  谕:成都将军鄂辉见在带领四川屯练兵丁赴台湾剿捕贼匪,鄂辉久历行阵,于军旅较为谙习,亦着授为参赞,协同福康安筹办进剿。

  初,上命柴大纪捍卫兵民出城,再图进取。十一月,大纪奏言:诸罗为府城北障,诸罗失则贼尾而至府城,府城亦危。且半载以来,深壕增垒,守御甚固;一朝弃去,克复甚难。而城内外义民不下四万,实不忍委之于贼,惟有竭力固守待援。上览奏堕泪,诏曰:大纪当粮尽势急之时,惟以国事民生为重;古之名将,何以加兹?其改诸罗县为嘉义县,封大纪一等义勇伯,世袭罔替,加太子少保衔;并令浙江巡抚以万金赏其家。

  八日,福康安等起行。大兵六千,义勇千余,遇贼仑仔顶。海兰察率巴图鲁侍卫数十冲贼阵,矢无不中,贼披靡。海兰察笑曰:『此一群犬耳,何畏』!遂怒马杀入。贼分伏竹蔗林邀截官兵,官兵五队分战,再败之牛稠山。即日,海兰察抵嘉义城。次日,福康安亦至;复乘胜追贼,克之于斗六门,遂捣大里杙。大里杙已筑土城,颇坚整;贼犹万余迎敌,乘官兵未集,先来万炬索战。官兵千骑伏沟塍闲,铳矢从暗击明,发无不中;贼遽灭火,鸣鼓来攻。复寻鼓声击之,贼旋败旋进,步骑鏖战竟夜。黎明,遂克其巢。爽文已携家走集集埔,乃通生番隘口也;据溪岸垒石环数里。

  谕:嘉义县城被贼攻围已阅半载,而民人等共知大义,帮同官兵奋勇把守,久而益坚;着再加恩将嘉义县五十四年应征钱粮再行豁免(以上东华录)。

  十二月五日,官兵攻集集埔,伐箐腾险而上,杀贼千余;又破余贼二千于小半天。爽文先匿其孥于生番社,而自与死党数十窜箐谷。十三日,先获其孥(皇朝武功纪盛、圣武记)。

  谕:福康安等调度有方,用能克敌致果,迅奏捷音,自应优加宠锡。福康安、海兰察俱系侯爵,着晋封公爵,各赏红宝石帽顶、四团龙补褂,以示优异。其鄂辉、舒亮、普尔普等及巴图鲁侍卫章京并在事出力之镇将弁员等,俱能率领兵民,鼓勇奏绩;着查明咨部,一并从优议叙。

  命福建督、抚及水陆提督轮年赴台湾稽查,停止巡台御史之例;并嗣后台湾道、府缺出,请旨简放,着为令(以上东华录)。

  谕军机大臣等:德成自浙江差竣回京,偶询及柴大纪平日居官声名如何;据奏:风闻柴大纪自复任台湾总兵以后,纵恣自大,且居官贪黩,较之地方文职尤甚。并将台湾所辖守兵,私令渡回内地,贸易牟利;驻守之兵,所存无几。上年逆匪林爽文等滋事不法,其始不过会匪党伙,听从附和,人数无多;因存城下兵无几,不能实时搜捕。贼匪纠众肆扰,距府城止三十余里,而柴大纪尚不思前往堵御;经永福催令出城,始与打仗。又因兵少败衄,以致贼匪益肆猖獗,不可复制等语。是柴大纪贪纵废弛,酿激事变,已属确有可据。福康安于柴大纪种种劣迹,自必有所见闻,即应访查明确,将其实在款迹,据实参奏;乃仅称沾染绿营习气,狡诈难信,而于柴大纪平日如何侵贪激变之处,并未逐款指出。试思柴大纪守城有功之人,若止凭含糊无据之词,岂能将伊治以无名之罪?今朕于召见德成,无意中偶然询及,始悉此等情节。所有德成指出柴大纪各款,及此外有何别项劣迹,并着福康安、李侍尧各行严查密访,据实参奏,不得再有瞻徇(圣武记、东华录)。

  五十三年(一七八八)正月四日,林爽文潜出觅食,海兰察擒之于老衢崎。而庄大田之在南也,虽与林爽文同逆,又各自号召不相下;乘官兵未南下,益焚掠聚粮为旅拒计。已又思出降;计未定而福康安已于十六日至牛庄,大田仓猝出拒,败而走。官军连蹴之于大武垄、大目降、南潭、中洲、大小冈山、水底寮,累战皆捷。极南有地名郎峤者,负山临海,最辽阻;庄大田力不支,与其党潜匿焉。福康安先遣水师由海道绕而截之,于是自以大兵环山围之;贼冲突不得出,阵杀者数千、溺海者数千、擒而戮者亦千余,庄大田并其母皆就获。凡傅会之严烟、刘升、陈泮等,均槛送京师。台湾平(皇朝武功纪盛、圣武记)。

  初,康安之解诸罗围也,柴大纪出迎,自以参赞伯爵,不执櫜鞬之仪;康安即劾其前后奏报不实。上以大纪固守孤城逾半载,非得兵民死守,岂能不陷?若谓诡谲取巧,则当时何不遵旨出城?其言粮食垂尽,原所以速外援;若不危急其词,岂不益缓援兵?大纪屡蒙褒奖,或稍涉自满,于福康安前礼节不谨,致为所憎,遂直揭其短,殊非大臣休容之度。又福康安抵诸罗后,凡有攻剿,皆不派柴大纪、蔡应龙;而于拥兵不救之恒瑞,非惟不劾,且屡叙其战功,曲为庇护。至是,据琅玕奏:风闻柴大纪私令守兵渡回内地贸易,每月勒缴银钱;又驻守嘉义县时,系畏贼不出,并非实心守城。又据李侍尧奏:台湾戍兵多有卖放私回,以致缺额。其留营当差之兵,亦听其在外营生,开赌窝娼、贩卖私盐,镇将等令其每月缴钱,经年并不操演。经李侍尧咨查,始据柴大纪开报,见戍兵实止共有七千五百名;此外则以伤亡散失,无可查核为辞。前岁贼匪滋扰府城时,柴大纪恇怯不敢出战,经永福等面加诮让,始带兵出城等语。奉旨:柴大纪着革职拏问,交福康安逐一严审明确,定拟具奏。至福建水师提督员缺,着蔡攀龙补授;所遗员缺,着梁朝桂补授(圣武记、续东华录)。

  以台湾用兵,免福建晋江等八县本年额赋十分之三、浦城等十二县十分之二。

  谕:柴大纪既贪纵酿变于前,复狡诈欺罔于后;其前此接奉谕旨不肯出城一节,自系因郝壮猷前在凤山弃城逃回,即于军营正法,柴大纪心怀畏惧,恐罹重辟,是以不敢轻离该处。设非朕严申军纪,于凤山失事时即将郝壮猷按律办理,则柴大纪怯懦畏葸,未必不为郝壮猷之续。今既查明种种劣迹,自应彻底严办。

  又谕:柴大纪婪索金银五、六万之多,且豫行寄信家中,属伊子先行防备。见据琅玕在其屋后地平之下,起出金锭银两;可见柴大纪勒索所属、剥削兵民,贪婪激变种种款迹,已确凿可据。

  三月癸亥朔谕:柴大纪前在嘉义县防守,未经带兵出城一节,经福康安等查明,防守嘉义县俱系义民之力,其未经出城亦系义民不肯将伊放出,伊亦畏贼不肯带兵出城。柴大纪前次所奏,全不足信。是柴大纪恇怯无用,又复狡展欺饰,并守城亦无寸功足录矣。

  谕;台湾获盗,无论首从,皆按律正法。俟五年后,再照旧例分别奏请(以上东华录)。

  泉州各庄,赐褒忠、旌义里名;漳州各庄,赐名恩义村(瞥记)。

  四月谕:台湾逆匪滋事,其始不过无藉匪徒,邀集伙党,倡立会名,尚无聚众谋逆之事;前年闽省办理杨光勋械斗夺犯一案,该省文武各员惟思将就完结,并未将逃逸匪犯实力缉拏。又柴大纪贪纵营私,永福近在同城,又有奏事之责,并不参奏,亦未据实揭报。该省督抚、该道于堵御贼匪固为出力,但核其贻误地方之罪,究属功不掩过。永福着革职,送交刑部治罪;臬司李永祺于覆审时不即严切根究,殊属徇纵,着一并革职,留于台湾效力赎罪;该抚徐嗣曾平时漫无觉察,并着交部严加议处。

  五月,福康安等奏:台湾改建城垣,用砖既难拉运,用石尤易矬蛰;请筑土城,高一丈八尺为率。除南北东三面依照旧基外,惟西面一带濒海应收进一百五十余丈:共添建城楼八座、卡房十六座、兵房八座。至凤山县城偪近龟山之麓,地势低洼,请移于十五埤头街地方,仍用刺竹围插;其旧城基址与彰化县西八卦山,均应添设石卡一座,驻兵防守。

  癸酉谕:前因台湾戍守兵丁,向内地各营分拨前往,远涉海洋,纷纷更调,且义民出力者甚多;是以谕令即在台湾募补,以归简便。今据福康安等体察舆情,若先尽义民挑补,既恐未谙军纪、不能得力,又恐招募漳、泉之人太多;请于内地征兵内详加挑选,照依戍兵额缺,令其顶补,自属实在情形。其熟番既可招募,并请将集集埔等处空余田地拨给番民,自行耕种;仿照屯田之例,将壮健熟番挑作屯丁,设立屯弁管束,自应如此办理。至台湾无藉游民不安本分,武断一方,名为罗汉脚;此等恶习最为可恶,与四川■〈口固〉噜匪犯无异。见经大加惩创之后,不可不实力查拏,务使不复有此项名目,方为妥善。

  六月谕:福康安等奏称,向来台湾各营,自总兵至守备衙门,皆有兵丁听候差遣,分为旗牌、伴当、内丁、管班四项名目,各有目兵管领;总兵署内多至三百人,副将以至守备依次递减,至少亦有三十余人。请嗣后将四项名目全行禁革。从之。

  又谕:前将万锺杰补放台湾道时,特令加按察使衔,原欲令该员遇有应奏事宜,得以自行陈奏。嗣后遇有补放台湾道员者,俱着加按察使衔,俾得自行奏事。

  七月谕:柴大纪在台湾总兵任内,任意废弛营伍,纵容兵丁赃私累万盈千。迨贼匪窃发,并不实时带兵亲往扑灭;复托词回城调兵,迁延时日,以致酿成贼势。及收复嘉义县城时,又不并力追剿,与贼以暇,致贼人复得占踞斗六门、大里杙等处,修筑抵御。种种贻误军机,经福康安等定拟斩决,解京办理。朕以柴大纪情罪重大,本应立正典刑;其在嘉义奏称不忍以十数万生灵委之贼手、情愿固守之处,虽查系义民不肯放出、皆属谎词,朕究念其尚有守城微劳,欲俟解到覆讯后,加恩从宽末减,改为监候。兹据军机大臣等覆讯,柴大纪复思狡展,翻供低赖,岂可复从宽典?柴大纪着照所拟,即行处斩,以为昧良狡诈退缩者戒!

  十月谕:据徐嗣曾奏,柴大纪所奏正法及戮尸各犯内有许怀等三十五名本系误拏,经知县陈良翼审属良民,据保释放;柴大纪必欲回护原奏,按名正法。争执再三,复令该县扶同捏报,始准释放。是柴大纪妄奏冒功,几令无辜良民数十人陷于重辟,情节尤为可恶。着将柴大纪之子查明发往伊犁,给与兵丁为奴,以示惩儆。

  五十五年(一七九○)三月,免福建台湾府属应征供粟,其官庄租息银免十分之三。

  十一月,徐嗣曾卒,调浦霖为福建巡抚(以上东华录)。

  五十七年(一七九二)六月,台湾地大震(东溟文后集)。

  六十年(一七九五)三月甲子,台湾匪民陈周全作乱,陷鹿港。乙丑,攻彰化,陷之。先是二月,南路凤山匪民陈光爱谋反,攻石井汛,未破被获,斩其党数十人,众溃,事且定矣,捕少懈。已而内地米贵,商船争集;台米亦贵,石米钱五千文。北路彰化游民聚众抢夺,知府遇昌,右营游击陈大恩驰往,擒治十数人,晓谕彰鹿有榖之家出粜,市价平。三月,遇昌回郡,大恩留彰化弹压,陈周全遂为乱。周全,同安人,生长台湾。乾隆五十七年回籍,与同安匪民苏叶谋反未成,事败逃至凤山,与陈光爱结会;再败,逃至彰化湖仔庄泉州人马江家,复与潮州人陈容(郎陈光辉)、漳州人黄朝、黄亲分漳、泉、粤三股各招千人作乱。周全称长,拜晋江人洪栋为军师,陈光秀、许篇、阮四、吴加令、杨成隹皆封伪将军。诡言内地朱一贵之后朱九桃有海船数千,将以三月十五入鹿港;令旗书「大盟主朱」,又刻木印四角刻「竖仰攻济」四字,中为桃形,桃中刻小「朱」字,其党皆以朱为号。至是,洪栋定计,先攻鹿港。彰化城中闻鹿港有贼将起,游击陈大恩以兵二百人往备。有告城中匪民吴添应贼者,反捕之,交县收讯,复出城驻札。是夜,贼遂起。黎明,攻破鹿港,围同知署。同知朱慧昌有勇力,持刀御贼,杀毙贼目陈光秀;众贼齐入,遂遇害。鹿港营亦破,游击曾绍龙、外委任尚标皆战死。大恩闻变,还屯八卦山,为城声援。署副将张无咎、署知县朱澜闻城中有贼,惧不敢守,出奔八卦山。贼趋攻彰化西门,都司焦光宗拒守,炮伤贼颇多。贼绕攻八卦山,大雨,官兵火绳淋湿,鎗炮莫施;贼乘雨夺山,殊死攻。大恩见事急,燃火药自焚,无咎、澜被害。城中见八卦山火起,无固守心。贼遂入,典史费增运、千总郭云秀、吴见龙皆战死;都司焦光宗自刎未死,民人匿之。贼释囚,掠仓库,出榜安民。郡贼因乘雨攻山,衣湿,就周全取衣;周全令各当铺暂借。众贼因肆掠,民大怨,乃相谋逐贼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