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日抄

  元年
  元年者鲁隐公之始年也夹漈谓诸侯旧用天子之年至平王失政诸侯并称元年陈止斋傅良亦同其説谓古诸侯止称世愚意诸侯所谓奉天子正朔者谓以子丑寅为岁首讲朝聘耳未必使诸侯皆以天子之元年为元年盖封建之法肇自黄帝诸侯之世守其国固有出于三代兴王之前者有王者兴特以礼相与诸侯各自有其国各自即位则亦各自有始年安得一律以天子之年为年其曰古诸侯以世计者恐世远难考姑举其世次欤或谓书元为春秋大法者亦未必然自唐虞三代皆以始即位为元年矣
  春王正月
  自杜氏注左氏传有周正月今十一月之语先儒遂多指春秋之春为冬建子之月至文定公胡康侯讲春秋始谓前乎周以丑为正书元祀十有二月知月不易也后乎周以亥为正书元年冬十月知时不易也建子之月非春明矣圣人语顔回以为邦则曰行夏之时作春秋以经世则曰春王正月盖以夏时冠月垂法万世以周正纪事示无其位不敢自专也然文定以春为夏正之春建寅而非建子可也以月为周之月则时与月异又存疑而未决也故晦庵先生以为若如胡氏学则月与时事常差两月恐圣人作经又不若是之纷更也此事晦庵考之详矣尚未尝质言之岂后学敢知近世惟岷隐戴氏溪在东宫讲春秋常以夏正为説于时事亦未见其甚背窃意三代虽有改正朔之事而天时恐无可改迁之理今所抄集姑依戴氏在来者择焉
  不书即位
  左氏谓隐摄公羊谓隐为桓立谷梁谓隐让然谓其让为成先君之邪则似求之过也或谓其禀命为正而正者不必书或谓不禀命而即位圣人故绌夺之而不书皆无所考戴岷隐以经之所无而付之不言惟刘恕谓惠公爱少子立为太子国人不与而立隐隐曰吾将让焉太子【桓公】徯望十年不获而羽父弑隐于是桓曰隐摄也吾取之左氏信桓之欺故曰摄公谷信隐之诈故曰让俱失之
  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
  邾者鲁附庸之国仪父其字左氏曰名克书月不书日者先儒以为远也盟非美事而春秋乱世相与结好之常圣人不过因事而书诸家或以为褒或以为贬皆不可知然既盟而又伐之则非耳
  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于晚反】
  郑伯庄公也段其母弟庄公迫于母命封于京而反庄公以兵胜之克者战胜之名也谷梁曰贱段而甚郑也谓不书弟而书克也胡安定曰兄不兄弟不弟交讥之也左氏曰如二君故曰克胡文定曰克者力胜之辞愚意大防不过如此或文致郑伯以滔天之罪者似恐求之过盖郑伯不幸处母子兄弟之变而不学无识不善处之其初黾勉以从其母其后妨其母不敢遽制其弟后遂至难制而伐之耳左氏罪郑伯失教段果可教者否耶郑庄之大恶在伐周未必在克段也
  秋七月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咺吁阮反赗芳凤反】仲子者鲁惠公再娶之夫人也伊川谓不曰夫人曰惠公仲子者妾称也谷梁谓礼赗人之妾不可凡皆正论也木讷谓鲁以夫人赴故王来赗云
  九月及宋人盟于宿
  内称及外称人皆微者也或曰不书公讳与大夫盟也岷隐曰宿者国名意其为宿而盟也
  冬十有二月祭伯来【祭侧界反】
  左氏曰非王命也祭伯畿内诸侯为周大夫
  公子益师卒
  益师者孝公之子贵戚之卿卒故书
  二年春公防戎于潜
  説者多谓讥公不当与戎防是责人于难也岷隐谓周衰戎狄杂居中夏鲁有疆场之交不得不防之也愚谓亦公不能自强也
  夏五月莒人入向
  莒与向皆小国左氏谓莒娶于向向姜不安于莒而归故莒人入向以姜氏还公羊谓入者得其国而不居按左氏据史为传当是事实公羊则据文立论耳然言入则以兵可知宣四年公伐莒取向则向后为莒所并可知
  无骇帅师入极
  无骇者展无骇也极小国也木讷曰莒入向向近鲁鲁人疑莒为东鄙之侵故以此示威其后因纪子帛为密之盟遂与莒结浮来之好愚按入向入极二事聫书木讷之説似得之
  秋八月庚辰公及戎盟于唐
  説者亦多以此贬公惟木讷曰以文王之圣而事昆夷以太王之贤而事獯鬻隐公何疵焉唐之盟非得已也愚谓不得已而与盟可也终不能自强则非矣
  九月纪裂繻来逆女冬十月伯姬归于纪
  此纪求昏于鲁也説者皆谓讥不亲迎伊川曰诸侯亲迎迎于所馆岂有委宗庙社稷远适他国以逆妇者乎戴岷隐亦谓文王亲迎时为世子韩侯亲迎亦因入觐然则凡皆因事实书非有讥贬也
  纪子帛莒子盟于密
  左氏谓子帛者纪裂繻之字公谷二传皆以帛作伯左氏见国史当从左氏木讷曰莒自入向有窥鲁之心纪子帛往来莒鲁之间于是道与莒子盟于密为鲁谋也卒之八年为浮来之盟莒鲁交好子帛之功也愚按纪新昏于鲁为鲁谋有之也
  十有二月乙卯夫人子氏薨
  公羊谓隐公之母谷梁谓隐公之妻伊川安定刘氏权衡皆以为妻盖隐公自有妾母明年书君氏卒此言夫人薨则其妻明也或又以为桓公之母仲子盖以子氏而言之后书考仲子之宫故也然元年已书来归惠公仲子之赗则仲子之卒在前此言夫人薨则其妻可知
  郑人伐卫
  初郑伯克段于鄢段之子公孙滑奔卫卫为伐郑取廪延至是郑遂伐卫木讷曰管蔡之乱周公诛其父而録其子今郑庄克其弟而不字其子又加兵于卫
  三年春王二月已巳日有食之
  伊川曰月王月也事在二月则书王二月木讷曰春秋书日食灾变凡以垂人君畏天之戒
  三月庚戌天王崩
  平王也立五十一年崩父为申侯引犬戎杀之不讨父雠而反屯戍申侯以报私恩周之所以不复西也胡曰崩者上坠之形木讷曰书崩不书者周赴而鲁不防葬
  夏四月辛卯君氏卒
  左氏谓君氏者隐公母声子也为公故曰君氏若曰君母氏云尔公谷皆作尹氏诸家多从公谷然以君为尹不免改经文恐且当从左氏
  秋武氏子来求赙【音附】
  诸家多谓讥周王失道谷梁曰归生者曰赙归之者正也求之者非正也周虽不求鲁不可以不归鲁虽不归周不可以求之求之为言得不得未可知之辞也交讥之木讷曰诸侯有贡天子无求礼也平王崩鲁不会至来求赙而卒不防焉则赙之得否又未可知也鲁在春秋未为强暴之国以鲁观之诸侯又可知矣书生之论乃以不书天王为天王讳恶至桓十五年天王求车又曰书天王以示贬噫周之微甚矣不容负天下之罪如此此岂仁人之言哉凡书求赙求车求金皆诛诸侯不贡而天下无王也尚何责天王哉先师宗谕王贯道尝言周凡三求求赙以平王崩求车以桓王将崩求金以襄王崩皆以丧事之有阙赙赗之不供也鲁不尽臣子之职致周王下求谓鲁秉周礼可乎武氏世卿也武氏子未为命卿也
  八月庚辰宋公和卒
  穆公也説者多以书卒为略外诸侯甚者至以为诸侯专恣圣人于其死奉天讨而贬黜之特书曰卒惟木讷谓外诸侯书卒从赴也赴曰卒谦也鲁史因其赴而书孔子因鲁史而书説者以为夫子黜外而尊内非也
  冬十有二月齐侯郑伯盟于石门
  石门齐地也齐僖与郑庄相盟结也木讷曰春秋之初宋郑为仇而宋与衞为西党郑与齐为东党鲁则徘徊于二党之间初尝比于宋及六年艾之盟则从齐而附郑书此者为艾之盟张本
  癸未葬宋穆公
  初宋宣公舍其子与夷而立穆公穆公亦舍其子冯而立与夷其后冯遂弑与夷左氏美宣公知人公羊则谓宋之祸宣公之为也木讷曰分义天下之大闲也故非朱均虽尧舜不茍逊益非不贤而禹传啓杜乱原也隐公欲逊允而乱呉王将逊札而乱宋宣穆再逊而再乱簒夺二世迄襄公始定襄公不悛又欲逊目夷幸目夷不受否者又乱愚按公羊木讷之説为万世垂戒也而左氏之説亦不可全废也盖宣公逊穆公穆公终以逊宣公之子是穆公不可谓非贤宣公不可谓不知贤其后冯之弑逆罪在冯耳虽春秋责贤者备岂可尽没其贤而反加以始祸之恶名哉且谓宣穆再逊而再乱亦未当其实宣之逊穆初未尝乱穆逊殇公而冯始为乱耳
  四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杞取牟娄
  杞夏之后在周为三恪牟娄杞邑木讷曰莒蕞尔东夷自入春秋首加兵于向今又扼杞之弱称兵而攘其封邑至桓十二年公防杞莒于曲池而后释今日之憾莒之横甚矣然至昭五年莒牟夷卒以牟娄来奔岷隐曰以不义得之以不义失之徒为叛人之资尔
  戊申衞州吁弑其君完夏公及宋公遇于清宋公陈侯蔡人衞人伐郑秋翚帅师防宋公陈侯蔡人衞人伐郑九月衞人杀州吁于濮冬十有二月衞人立晋
  州吁者衞庄公嬖人之子有宠而好兵公弗禁石碏諌公弗听至是弑桓公自立欲求宠于诸侯以郑欲纳公子冯于宋遂告宋伐郑鲁及宋遇于清为卫谋也宋与陈蔡衞伐郑翚又率之伐郑皆为衞也先书宋与翚而后衞説者谓罪其党恶率兵也翚即公子翚其后弑隐公者也州吁如陈衞以石碏之谋始克杀之于濮説者谓称人众词也称于濮讥失贼也州吁杀而衞人立晋説者谓书立讥不当立也晋即滛乱之宣公愚按隐四年全记州吁之乱故并叙于此凡谓讥者亦书法之当然而其恶自见非特设辞以讥之也
  五年春公矢鱼于棠
  公谷皆作观鱼矢亦陈而观之也谷梁曰鱼卑者之事也伊川曰诸侯非王事民事不远出
  夏四月葬衞桓公
  左氏曰衞乱是以缓盖诸侯五月而葬此十四月
  秋衞师入郕【音成】
  左氏曰衞之乱郕侵衞今故卫入郕木讷曰郕被邻国之兵自衞始至隐十年齐郑连兵入郕庄八年公又及齐师围郕而郕降于齐文十二年郕伯东奔自此不复见于经计失地而奔国遂灭矣愚谓衞入郕固非郕小国也先侵衞挑衅尤非
  九月考仲子之宫初献六羽
  仲子者惠公元妃孟子礼诸侯无再娶则仲子不得为夫人故别立宫考者宫始成而祀也书初献六羽者先儒言鲁僣天子礼乐用八佾此别立宫初杀其数不言六佾者妇人但用羽不用干
  邾人郑人伐宋
  宋取邾田郑与宋恶故邾人请郑伐之而邾为兵主
  螟
  虫食苗心曰螟灾故书
  冬十有二月辛巳公子彄卒【彄苦侯反】
  臧僖伯也鲁孝公之子隐公之叔父尝谏观鱼贵戚之贤者也公不能听其言而葬之加一等
  宋人伐郑围长葛
  木讷曰四年宋两伐郑五年邾请郑伐宋胜负已相当今宋又伐郑围其邑憾何时释耶
  六年春郑人来渝平
  左氏作渝平渝变也渝前日之平犹絶交也公谷皆作输平公羊曰输平犹堕成也败其成也谷梁曰输者堕也不果成也是公谷虽作输义亦与左氏之渝一也然诸儒多从公谷作输而不从其训曰输纳也输诚于我以求平也盖以经考之前年公子翚伐郑是尝有憾而未尝有平初无平之可渝言渝平者非也郑与齐党鲁与宋党今宋伐郑围长葛惧鲁从宋而郑益殆偶郑尝伐宋宋求救于鲁使者失词鲁怒不出兵郑乗此隙致平于鲁以离宋之党故今年春郑来输平今年夏公即与齐盟已而公与齐郑又防于中丘以谋伐宋是前乎此鲁与宋后乎此鲁背宋而与齐郑皆郑输平所致言输平者是也木讷则曰输平者致平之意而已盖许八年所归之祊田也输之意若曰鲁能不从宋而反兵救我当以祊田馈鲁也然郑徒言之而祊未入鲁故鲁虽不从宋亦未救郑有所要也愚按此论尤精但输平在六年归祊在八年谓输平为预许祊乃意之之辞但郑急于求鲁而鲁缓于许郑至归祊而后鲁郑合则明甚
  夏五月辛酉公防齐侯盟于艾
  左氏曰始平于齐也木讷曰艾之盟郑故也自石门之盟而知齐郑为与国宋伐郑齐将救郑则地隔于鲁不求鲁无以救郑春郑来输平郑使反命而齐即为艾之盟为郑求鲁也鲁终未救郑者祊未入也
  秋七月
  无事亦书首月备四时也木讷曰或不书者传授脱之
  冬宋人取长葛
  长葛郑邑去年冬围之今年冬取之直书而宋之罪自见然亦以郑求鲁而鲁不救故卒为所取
  七年春王三月叔姬归于纪
  杜预曰叔姬伯姬之娣待年于父母国至是始归木讷曰其后纪之灭宗庙在酅归奉其祀不以存亡亏妇道叔姬之贤也故此首録之愚按庄二十九年书叔姬卒八月己亥书葬叔姬圣人拳拳于其终始如此
  滕侯卒
  左氏曰不书名未同盟也陆氏纂例曰春秋诸侯卒不同盟者五十二人不书名者九人余皆书名然则凡例之説其可信也哉伊川曰卒不名史缺也
  夏城中丘
  左氏曰书不时也高氏闶集注曰郑既输平鲁未之许故城中丘以备之十年而防齐郑于此盖中丘近宋
  齐侯使其弟年来聘
  木讷曰齐侯前年为艾之盟为郑求鲁也宋取郑长葛而鲁不救故齐复使弟年来聘卜进退焉年归反命而郑赂卒不至是年秋公故为宋伐邾以动郑郑知鲁兵不空出明年春遂以祊来归年之来岂为聘问哉为郑求鲁尔又曰称弟亲之也弟之书于经十有二不奔则叛不叛则杀惟齐之弟年不叛不奔而年之子无知亦弑僖公而乱齐宠而私之果有益乎
  秋公伐邾
  木讷曰邾尝从宋伐郑郑输平于鲁以离宋而郑赂不至鲁故为宋伐邾以要之既得郑赂即从郑伐宋今日为宋伐邾明日为郑伐宋特以赂故而邾横罹其毒故终隐之世邾不复通于鲁
  冬天王使凡伯来聘
  木讷曰春秋书天王下聘者凡八责诸侯不朝而坐受天子之聘也隐在位十一年而天王聘鲁者二亦何有一介之使如京师以答天王之勤哉愚按诸家多责天王反聘诸侯为非礼然是时王室微弱诸侯强大孔子作春秋正以扶王室岂有反责天王之理天王亦岂得已而下聘哉若木讷之説亮人情矣
  戎伐凡伯于楚丘以归
  左氏曰初戎朝于周发币于公卿凡伯不賔然则凡伯亦有以致之矣木讷曰古者王臣涖事事毕衞以出竟单襄公适陈以聘楚候不在疆宰不致膳单子知陈之将亡今凡伯来聘而鲁不加卫过衞而衞不加礼戎得伐之以归所谓司冦诘奸之法安在乎谷梁曰国曰伐此一人亦曰伐大天子之命也胡安定曰楚丘衞地书于楚丘者衞不能救书以归者凡伯辱命愚谓凡皆直书而意自明
  八年春宋公衞侯遇于垂
  左氏曰齐侯将平宋衞宋以币请衞先相见故遇于犬丘注犬丘即垂地有两名在衞任氏曰齐侯将平宋衞于郑衞侯既不敢违齐侯之命又不能释郑国之怨有异志焉故先遇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