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思录集注(清江永)

  用药治病圣人之用全在此书所谓不如载之行事深切着明者也有重叠言者如征伐盟防之类皆欲成书势须如此不可事事各求异义但一字有异或上下文异则义须别【遗书下同】 五经之有春秋犹法律之有断例也律令唯言其法至于断例则始见其法之用也 学春秋亦善一句是一事是非便见于此此亦穷理之要然他经岂不可以穷理但他经论其义春秋因其行事是非较着故穷理为要尝语学者且先读论语孟子更读一经然后看春秋先识得个义理方可看春秋春秋以何为凖无如中庸欲知中庸无如权须是时而为中若以手足胼胝闭戸不出二者之间取中便不是中若当手足胼胝则于此为中当闭戸不出则于此为中权之为言秤锤之义也何物为权义也时也只是说得到义义以上更难说在人自看如何【问何物为权义是也朱子曰如人犯一罪性刚者以为可诛性寛者以为可恕槩之以义皆是未合宜此则全在权量之精审须是他平日涵养本原此心虚明纯一自然权量精密】 春秋传为案经为断【本注程子又云某年二十时看春秋黄聱隅问某如何看某答曰以传考经之事迹以经别传之真伪 问春秋当如何看朱子曰只如看史様看问程子以传考经之事迹以经别传之真伪如何曰便是亦有不可考处曰其间不知是圣人果有褒贬否曰也见不得 看春秋且须看得一部左传首尾意思贯通方能略见圣人笔削与当时事之大意问读左传法曰也只是平心看那事理事情事势 伊川论春秋传为案经为断尹和靖谓伊川无此言此两句即以传考经之事迹以经别传之真伪之意非伊川之言而何】 凡读史不徒要记事迹须要识其治乱安危兴废存亡之理且如读高帝纪便须识得汉家四百年终始治乱当如何是亦学也【叶氏曰观髙祖寛大长者能用三杰则知汉所以得天下观其入闗除秦苛法则知汉所以立四百年基业观伪游云梦则知诸侯王以次而叛观系萧相国狱则知汉之大臣多不保终】 先生每读史到一半便掩卷思量料其成败然后却看有不合处又更精思其间多有幸而成不幸而败今人只见成者便以为是败者便以为非不知成者煞有不是败者煞有是底读史须见圣贤所存治乱之机贤人君子出处进退
  便是格物 元祐中客有见伊川者几案间无他书惟印行唐鉴一部先生曰近方见此书三代以后无此议论【范祖禹字淳夫着唐鉴 问范太史文字朱子曰如唐鉴虽是好文字然多照管不及评论总意不尽只是文字本体好然无精神所以有照管不到处无气力到后面便多脱了 胡致堂读史管见方是议论唐鉴议论弱又有不相应处前面说一项事末又说别处去 外书】 横渠先生曰序卦不可谓非圣人之蕴今欲安置一物犹求审处况圣人之于易其间虽无极至精义大槩皆有意思观圣人之书须遍布细密如是大匠岂以一斧可知哉【朱子曰序卦先儒以为非圣人之蕴某以为非圣人之精则可谓非易之蕴则不可周子分精与蕴字甚分明序卦却正是易之蕴事事夹襍都有在里面问如何谓易之精曰太极生两仪自一个生出来以至无穷便是精 永按谓序卦非圣人之蕴韩康伯说横渠易说】 天官之职须襟懐洪大方看得葢其规模至大若不得此心欲事事上致曲穷究凑合此心如是之大必不能得也释氏锱铢天地可谓至大然不尝为大则为事不得若畀之一钱则必乱矣又曰太宰之职难看葢无许大心胸包罗记得此复忘彼其混混天下之事当如捕龙蛇搏虎豹用心力看方可其他五官便易看止一职也【朱子曰天官之职是总五官者若其心不大如何包得许多事且冢宰内自王之饮食衣服外至五官庶事自大至小自本至末千头万绪若不是大其心者区处应副事到面前便且区处不下况于先事措置思患豫防是着多少精神所以记得此复忘彼佛氏只合下将心顿在无用处才动少便疎脱所以吾儒贵穷理致知便须事事物物理防过今文字在面前尚且看不得况许多事到面前如何奈得他须襟怀大底人始得 语録下同】 古人能知诗者惟孟子为其以意逆志也夫诗人之志至平易不必为艰崄求之今以艰崄求诗则已丧其本心何由见诗人之志【本注诗人之性情温厚平易老成本平地上道着言语今须以﨑岖求之先其心已狭隘了则无由见得诗人之情本乐易只为时事拂着他乐易之性故以诗道其志 朱子曰以意逆志此句最好逆是前去追迎之意是将自家意思去等诗人之志来等得来自然相合此是教人读书之法自家虚心在这里看他道理如何来自家便迎接将来今人读书都是去捉他不是逆志】 尚书难看葢难得胸臆如此之大只欲解义则无难也【问他书亦须大心胸方读得如何只説尚书朱子曰他书却有次第尚书只合下便大如尧典自克明俊徳以亲九族至黎民于变时雍展开是大小大分命四时成嵗便是心中包一个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底天方见得恁地若不得一个大底心胸如何了得】 读书少则无由考校得义精葢书以维持此心一时放下则一时徳性有懈读书则此心常在不读书则终看义理不见【朱子曰张子说得维持字好葢不读书则此心便无用处 人常读书庶防可以管摄此心使之常存】 书须成诵精思多在夜中或静坐得之不记则思不起但通贯得大原后书亦易记所以观书者释已之疑明已之未达每见每知新益则学进矣于不疑处有疑方是进矣【朱子曰读书须是成诵方精熟今人所以记不得说不去心下若存若亡皆是不精不熟之患横渠说读书须是成诵今人所以不如古人处只争这些子古人记得故晓得今人卤莽记不得故晓不得紧要处慢处皆须成诵自然晓得也 近与学者讲论尤觉横渠成诵之说最为径防葢未论看得义理如何且是收得此心有归着处不至走作然亦须是専一精研使一书通透烂熟都无记不起处方可别换一书乃为有益若但轮流通念而覈之不精则亦未免枉费工夫也须是都通透后又却如此温习乃为佳耳读书无疑者须教有疑有疑者却要无疑到这里方是长进】 六经须循环理防
  义理尽无穷待自家长得一格则又见得别 如中庸文字辈直须句句理防过使其言互相发明【朱子曰横渠谓读中庸如此今读大学亦然某年十七八时读中庸大学每早起须诵十遍】 春秋之书在古无有乃仲尼所自作惟孟子能知之非理明义精殆未可学先儒未及此而治之故其说多凿【问先生于春秋未有说朱子曰春秋是当时实事孔子书在册子上后世诸儒学未至而各以己意猜悮正横渠所谓非理明义精而治之故其说多凿是也唯伊川以为经世之大法得其旨矣然其间极有无定当难处置处今不若且存取胡文定本子与后来看纵未能尽得之然不中不逺矣】












  近思録集注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近思録集注卷四
  婺源江永撰
  【朱子曰此卷存养】
  或问圣可学乎濓溪先生曰可有要乎曰有请问焉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庶矣乎【朱子曰此章之旨最为要切然其辞义明白不烦训解学者能深玩而力行之则有以知无极之真两仪四象之本皆不外乎此心而日用间自无别用力处矣 通书】 伊川先生曰阳始生甚微安静而后能长故复之象曰先王以至日闭闗【朱子曰一阳初复阳气甚微不可劳动故当安静以养微阳如人善端方萌正欲静以养之方能盛大 易传下同】 动静节宣以养生也饮食衣服以养形也威仪行义以养徳也推己及物以养人也【颐卦传】 慎言语以养其徳节饮食以养其体事之至近而所系至大者莫过于言语饮食也【颐象传 朱子曰二者养徳养身之切务】 震惊百里不防匕鬯临大震惧能安而不自失者惟诚敬而已此处震之道也【震彖传叶氏曰匕所以载鼎实鬯秬酒也诚敬尽于祀事则虽震而不为惊君子当大恐惧中有所主则威震不足以动之矣】人之所以不能安其止者动于欲也欲牵于前而求
  其止不可得也故艮之道当艮其背所见者在前而背乃背之是所不见也止于所不见则无欲以乱其心而止乃安不获其身不见其身也谓忘我也无我则止矣不能无我无可止之道行其庭不见其人庭除之间至近也在背则虽至近不见谓不交于物也外物不接内欲不萌如是而止乃得止之道于止为无咎也【艮彖传朱子曰易传云能使天下顺治非能为物作则也惟止之各于其所而已此说甚当至谓艮其背为止于所不见窃恐未然据彖辞自解得分晓艮其止止其所也上句止字便是背字止是当止之处下句止字是解艮字所字是解背字葢云止于所当止也所即至善之地不获其身是无与于己不见其人是亦不见人无己无人但见此道理各止其所也 人之一身惟背不能动止于背是止得其所明道若定性书举其语是此意伊川说却不同他解艮其止止其所也又说得分晓解艮其背又自有异想是照顾不到 问易传说艮其背是止于所不见曰伊川之意如说闲邪存诚如所谓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如所谓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此意亦自好但易之本意未必是如此 外物不接内欲不萌伊川之说只是非礼勿视听言动底意思 问外物无有絶而不接之理曰此一段亦有可疑外物岂能不接但当于非礼勿视听言动四者用力 外既无非礼之视听言动则内自不见有私己之欲矣】 明道先生曰若不能存养只是说话【遗书下同】 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己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也【朱子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此孟子开示切要之言程子又发明之曲尽其指学者宜服膺而勿失也 明道只是大槩说如此若己放之心如何防收得转来只是莫令此心逐物去则此心便在这里只是知求则心便在此便是反复入身来 问明道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收放心曰讲学读书固是然要知所以讲学读书所以致知力行以至习礼习乐事亲从兄无非只是要收放心 学问之道皆所以求放心不是学问只有求放心一事程先生说是如此 看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二句必不至空守此心无所用也】 李吁问每常遇事即能知操存之意无事时如何存养得熟曰古之人耳之于乐目之于礼左右起居盘盂几杖有铭有戒动息皆有所养今皆废此独有理义之养心耳但存此涵养意久则自熟矣敬以直内是涵养意【吁字端伯程子门人】吕与叔尝言患思虑多不能驱除曰此正如破屋中
  御寇东面一人来未逐得西面又一人至矣左右前后驱逐不暇葢其四面空疎盗固易入无縁作得主定又如虚器入水水自然入若以一器实之以水置之水中水何能入来葢中有主则实实则外患不能入自然无事【朱子曰有主则实既言有主便已是实了却似多了一实字看来这个实字谓中有主则外物不能入永按与后条有主则虚参看】 邢和叔言吾曹常须爱养精力精力稍不足则倦所临事皆勉强而无诚意接宾客语言尚可见况临大事乎【邢恕字和叔】 明道先生曰学者全体此心学虽未尽若事物之来不可不应但随分限应之虽不中不逺矣【朱子曰此亦是言其大槩且存得此心在这里若事物之来且随自家力量应之更须下工夫方到得细密的当止于至善处此亦且是为初学言 全体此心只是全得此心不为私欲汩没非是更有一心能体此心也此等当以意会】 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此是彻上彻下语圣人元无二语【朱子曰告樊迟三语便与告顔渊仲弓都无异故云此是彻上彻下语】 伊川先生曰学者须敬守此心不可急迫当栽培深厚涵泳于其间然后可以自得但急迫求之只是私己终不足以达道【朱子曰栽只如种得一物在此但涵养持守之功继继不已是谓栽培深厚如此而优游涵泳于其间则浃洽而有以自得矣苟急迫求之则此心已自躁迫纷乱只是私己而已终不能优游涵泳以达于道 道理本自广大只是潜心积虑缓缓养将去自然透熟若急迫求之则是起意去赶趁他只是私意而已安足以入道】 明道先生曰思无邪毋不敬只此二句循而行之安得有差有差者皆由不敬不正也【朱子曰思无邪是心正意诚毋不敬是正心诚意永按思未能无邪者亦当勉强禁止如古人以黒白豆记起念善恶乆之而黒者渐少渐无是也毋不敬亦兼正容言之】 今学者敬而不自得又不安者只是心生亦是太以敬来做事得重此恭而无礼则劳也恭者私为恭之恭也礼者非体之礼是自然底道理也只恭而不为自然底道理故不自在也须是恭而安今容貌必端言语必正者非是道独善其身要人道如何只是天理合如此本无私意只是个循理而已【朱子曰只是心生言只是敬心不熟也恭者私为之恭言恭只是人为礼者非体之礼言只是礼无可捉摸故人为之恭必循自然底道理则自在也】 今志于义理而心不安乐者何也此则正是剰一个助之长虽则心操之则存舍之则亡然而持之太甚便是必有事焉而正之也亦须且恁去如此者只是徳孤徳不孤必有邻到徳盛后自无窒碍左右逢其原也【朱子曰正预期也 亦须且恁去其说葢曰虽是必有事焉而勿正亦须且恁地把捉操持不可说道持之太甚便放下了徳孤只是单丁有这些道理所以不可靠易为外物侵夺若是处多不是处少便不为外物侵夺助长固是不好然合下未能到从容处亦须且恁去犹愈于不能执捉者 答吕伯恭曰承喻整顿收敛则入于着力从容游泳又堕于悠悠此正学者之通患然程子尝曰亦须且自此去到徳盛后自然左右逢其原今亦当且就整顿收敛处着力但不可用意安排等即成病耳】 敬而无失便是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敬不可谓中但敬而无失即所以中也【朱子曰未发之中本体自然不须穷索但当此之时敬以持之使此气象常存而不失则自此而发者必中节矣故程子于此毎以敬而无失为言 吴伯丰说敬而无失则不偏不倚斯能中矣曰说得慢了只敬而无失便不偏不倚只此便是中 只是常敬敬即所以中 敬而无失本不是中只是敬而无失便见得中底气象此如公不是仁然公而无私则仁又曰中是本来底须是做工夫此理方着 此言持敬而无间断则喜怒哀乐浑然在中而无所偏倚子夏之言本不为此程子取其有防于吾心耳】 司马子微尝作坐忘论是所谓坐驰也【朱子曰他只管要恁地虚静都无事但只管要得忘便忘是驰也 叶氏曰司马承贞字子微唐天寳中隐居天台之赤城尝著论八篇言清净无为坐忘遗照之道】 伯淳昔在长安仓中闲坐见长廊柱以意数之已尚不疑再数之不合不免令人一 一声言数之乃与初数者无差则知越着心把捉越不定【朱子曰人心至灵主宰万变而非物所能宰故才有执持之意即是此心先自动了此程子所以毎言坐忘即是坐驰又因黙数仓柱发明其说而其指示学者操存之道则必曰敬以直内而又有以敬直内便不直矣之云也】 人心作主不定正如一个翻车流转动揺无须臾停所感万端若不做一个主怎生奈何张天祺昔尝言自约数年自上着牀便不得思量事不思量事后须强把他这心来制缚亦须寄寓在一个形象皆非自然君实自谓吾得术矣只管念个中字此又为中所系缚且中亦何形象有人胸中常若有两人焉欲为善如有恶以为之间欲为不善又若有羞恶之心者本无二人此正交战之验也持其志使气不能乱此大可验要之圣贤必不害心疾【张戬字天祺横渠先生之弟司马温公字君实 朱子曰天祺虽是硬捉且把定得一个物事在这里温公又管念个中字又更生出头绪多他所以说终夜睡不得天祺是硬截温公是死守旋旋去寻讨个中伊川则曰持其志所以教人且就里面理防譬如人有个家不自作主却倩别人来作主 程子谓一心之中如有两人正是言意不诚心不实处大凡意不诚分明是吾之贼我要上他牵下来我要前他拖教后此最学者所宜察】 明道先生曰某写字时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学【问作字忽忽则不成字是忘也或作意令好则愈不好是助也以此知持敬者正勿忘勿助之间朱子曰若如此说则只是要字好矣非明道先生之意也】 伊川先生曰圣人不记事所以常记得今人忘事以其记事不能记事处事不精皆出于养之不完固【朱子曰圣人之心虚明故能如此常人记事忘事只是着意之故】 明道先生在澶州日修桥少一长梁曽博求之民间后因出入见林木之佳者必起计度之心因语以戒学者心不可有一事【问凡事须思而后通安可谓心不可有一事朱子曰事如何不思但事过则不留于心可也明道肚里有一条梁不知今人有防条梁在肚里】伊川先生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