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朱随笔

  张元德问语孟或问乃丁酉本不知后来改定如何朱子答曰论孟集注后来改定处多遂与或问不甚相应又无工夫修得或问故不曾传出今莫若且就正经上玩味有未通处参攷集注更自思索爲佳不可恃此未定之书便以爲是也愚按五十二卷答吴伯丰观之则知大全中不载论孟或问全本固自有见
  甘吉甫问曰蔡文云天根是好人之情状月窟是小人之情状三十六宫是八卦隂阳之爻某疑人物二字恐未可便以善恶断之又言三十六宫都是春即月窟亦爲春也朱子答曰阳善隂恶圣贤如此说处极多盖自正理而言二者固不可以相无以对待而言则又各自有所主康节所咏恐是指生物之源而言则正气爲人偏气爲物爲隂阳之辨季通所论却是推说然意亦通也甘又问云疑康节先言天根月窟是合偏正而言后言以爲都是春者是专以正者言之不知是否朱子答曰看遗书中善恶皆天理及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不可以浊者不谓之水等语及易传阳无可尽之理一节即此义可推矣更以事实考之只如防枭蝮蝎恶草毒药还可道不是天地隂阳之气所生否愚按陈几亭论罗整庵理气合一之说亦引程子善恶皆天理爲说盖即康节所云三十六宫俱是春也性理大全虽载康节此诗而小注殊不分明读者不知其爲何说是最疎略处答杜仁仲曰仁仲反躬克己之意甚切虽未知所病者何事然既知其病即内自讼而亟改之耳何暇呫呫诵言以咎既往之失而求改过之名哉今不亟改而徒言之又自表其未有改之之实也则是病中生病名外取名不但无益而已愚按此病今人多有之被朱子一防破使人无地容身矣
  答傅敬子曰且自看有疑处方好商量若只如此泛问不济事又云所欲大字及二卦说尤是儿戏若真实做功夫何用此等装饰愚按此等处皆见朱子不屑之敎诲当与答安仁吴生同看
  答常郑卿曰顷年见黄叔张在此作教官时教小学生诵书旬日一试似亦有益愚按此法居教职者当知之答李晦叔曰气一也主于心者则爲志气主于形体者即爲血气范氏本说盖如此向来误去其本文两字后来觉得未稳故改从旧说愚按观此尤可见大学首节注虚灵不昧四字是以气言
  余国秀问尝因求放心而谓视听思虑由己时是心存不由己时是心放李敬子以爲合理时是心存且谓某有认气爲心之病朱子答曰孟子说存其心养其性只是要人当操守此心不令放逸则自能去讲学以明义理而动静之间皆有以顺其性之当然也愚按李敬子所云与黄勉斋之说合朱子此答似尚属旧说
  李敬子问燔因与朋友论及冒贯赴试事以爲岂可不攻独国秀以爲不须攻幸一言以定众志朱子答曰不知要如何攻若只经官陈状乞泛行约束即不妨若指名告示聚众殴击则非所宜矣愚按处乡党恶俗当如此
  又李敬子问至善乃万理尽明各造其极然后爲至朱子答曰至善是自然底道理如此说不得愚按今人解至善多似李敬子话头亦未之考耳
  李敬子又云周舜防以爲知止者非万理并皆昭融然后谓之知止一事便有一理即其所知而求得其所止所谓能得者非是动容周旋各当其则一事得其所止如仁敬孝慈之类皆爲至善若必以动容周旋当则言之将使学者没世穷年无复可以知止而得其所止矣朱子答曰经之所言是学之等级然知有浅深得有大小存乎其人难以一槩论也愚按朱子之答未尝以周说爲不是也益知至善非万理明尽之谓矣
  答李敬子曰四游之说则未可知所谓六合之外存而不论也然却云如礼记月令疏及晋天文志皆不可不读
  朱子大全集卷六十三
  答孙敬甫曰世衰道微异说蜂起其间盖有全出于异端而犹不失于爲己者其他则皆饰私反理而不足谓之学矣愚按爲已而异端者象山是也然则论语所谓君子儒所谓古之学者其浅深同异固不可一槩论乎答孙敬甫论陆学瞚目切齿一书书首有衰年老态等语真可谓破晚年定论者一确证当全看
  答孙敬甫论格物传曰盖尝欲效此体以补其阙而不能就故只用己意爲之盖无驱市人以战之才只得用赵人也愚按朱子文字亦每喜使事如此
  答吴元士论乐律一书当同律吕新书看
  朱子大全集卷六十四
  与巩仲至论古今之诗凡有三变却先云偶记顷年学道未能专一之时亦尝间考诗之原委看其下语何等地歩
  又与巩仲至论平澹二字曰古人之诗本岂有意于平澹哉但对今之狂怪雕锼神头鬼面则见其平对今之肥腻腥臊酸咸苦澁则见其澹耳自有诗之初以及魏晋作者非一而其高处无不出此谓水落石出自归此路则吾未见终身习于郑衞之哇滛而能卒自归于英茎韶濩之雅正者也愚按东坡谓绚烂之极乃造平澹如朱子之说则是平澹之后乃能绚烂盖其所谓平澹者各有所指而不同也
  又答巩仲至曰直卿久不得书闻有徙家之兴此固所欲但于渠聚徒之计则恐失之便无以爲生亦须细商量耳论作官则诚不若聚徒之爲安也愚按观此直卿亦是以聚徒爲生
  又答巩仲至曰世本旧闻先人说家间亦尝有之以兵火失去然则世间亦须尚有本但今见于诸经注疏者恐亦或出附会假托未必可凭据正亦不必苦求耳愚按先秦之书多有不可凭据者
  朱子于聚星阁照壁画陈太丘见荀朗陵事亦再三斟酌其位次可见其凡事不茍
  答江彦谋曰道之极致物我固爲一矣然岂独物我之间验之盖天地鬼神幽明隠显本末精粗无不通贯而爲一也愚按此虽以一贯言之然论仁体者亦当知此与湖南诸公论中和第一书此即念台所谓中和说四答或人曰孟子论四端只欲人扩而充之则仁义礼智不可胜用不言当此之时别起一念以体其何物也无垢此言犹是禅学意思只要想象认得此个精灵而不求之践履之实若曰一面充扩一面体认则是一心而两用之亦不胜其烦且扰矣愚按此似破察识端倪之说
  或问程明道立门庭以慎独两字朱子答曰慎独固操存之要然明道教人本末具备亦非独此二字而已愚按刘念台以慎独爲讲学宗旨是岂知明道之意哉又答或人曰龟山立言却似有意于含蓄而不尽遂多假借寄托之语殊不快人意圣贤之言则本是欲人易晓而其中自然有含蓄耳愚按言不可有意求约如此又答或人曰学者讲论思索以求事物义理圣贤指意则当极其博若论操舍存亡之间则只此毫厘之间便是天理人欲死生存亡之分至简至约无许多比竝较量思前算后也愚按观此则山木一章归结到操存只是要人敬以直内是指示人直截之法若穷理集义本末具备之功则又不可如此论矣
  又答或人曰乡愿是一种小廉曲谨阿世狥俗之人愚按张禹孔光真其人矣
  朱子大全集卷六十五
  尚书序注曰大抵书文训诰多竒澁而誓命多平易盖训诰皆是记録当时号令于众之本语故其间多有方言及古语在当时则人所共晓而于今世反爲难知誓命则是当时史官所撰櫽括润色粗有体制故在今日亦不难晓耳愚按此最足以破今文古文不同之惑
  朱子大全集卷六十六
  着卦考误当与易学啓蒙同看琴律说当与卷六十三内答吴元士书及律吕新书同看
  朱子大全集卷六十七
  易象说亦是易学之纲领
  中庸首章说以敬以直内爲致中义以方外爲致和最明
  已发未发说此与湖南诸公论中和第一书是一时笔明道论性说定性说盖此二条是明道要紧底话故朱子特爲之说
  观心说仁说此二篇是朱子要紧文字但集中误载张南轩仁说而反以朱子仁说爲序仁说载在张说之后愚尝见别本无前篇真西山读书记亦明以前篇爲南轩仁说
  王氏续经说一篇可爲轻于著书者之戒
  朱子大全集卷六十八
  观井田类说仪礼释宫二篇可见朱子每讲一事必先究其纲领
  朱子大全集卷六十九
  学校贡举私议一篇真足爲今世之药石
  朱子大全集卷七十
  读吕氏诗纪桑中篇是诗学之纲领 另有读诗纪序在卷七十六
  读唐志一篇辟辞章之学读大纪一篇辟释氏之学读两陈谏议遗墨辟王氏之学皆是要紧文字 别集卷八释氏论二篇可与读大纪参看惜其多缺字
  读苏氏纪年一篇最可体会一贯苏黄门言吾暮年于义理无所不通盖悟孔子一以贯之之旨又曰夫子之道一以贯之惟一爲能万变而不穷又曰每夜熟寐至五鼓初即揽衣起坐此即所谓天下何思何虑之时也盖天下本自无思虑但人不具此眼目不能识之尔又曰曾子以一爲忠恕则知门人之不足告也孔子既没曾子传之子思子思因其说而广之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子思之说既出而天下始知一之与中在是矣朱子曰圣人之所谓道者天而已矣天大无外造化发育皆在其间转运流行无少间息虽其形象变化有万不同然其爲理一而已矣圣人生知安行与天同德其于天下之理幽明巨细固无一物之不知而日用之间应事接物动容周旋又无一理之不当然非物物而思之事事而勉之也故曰吾道一以贯之固非块然以守一物于象防之间如所谓五鼔振衣何思何虑者遂指以爲妙道之极又曰天下何思何虑正谓虽万变之纷纭而所以应之各有定理不假思虑而知也今以中夜起坐斯须之顷当之则是日出事生之后此何思何虑者遂爲闲废之物而无所用矣彼所谓得一贯之旨者殆不过此岂不陋哉又曰谓曾子以门人不足告而姑以忠恕爲言则是不知忠恕之相爲体用正所以明夫一贯之实矣愚按以五鼓振衣何思何虑者爲一则是一爲虚无寂灭之一而非一理浑然之一矣
  朱子大全集卷七十一
  记和靖先生五事其一云先生日诵金刚经一卷曰是其母所训不敢违也愚按论语所谓无违恐不如是若和靖果有此事不如曹月川逺矣
  记林黄中辨易西铭谓太极是生两仪不是包两仪包如人之懐子子在母中生如人之生子子在母外愚按包与生二字学者当理会
  记濂溪传云国史载太极图说乃云自无极而爲太极不知其何所据而增此自爲二字也愚按史臣不明理其弊如此
  偶读谩记内如论子华子之僞孟子排淮泗之误与夫疫疾之不当避学者皆不可不知末后脩礼书一条想是朱子初修原本与后来改定本故有此论
  于永叔则考其事迹于伊川则定其年谱此是朱子论世之学
  朱子大全集卷七十二
  北辰辨声律辨开阡陌辨九江彭蠡辨皇极辨皆是经史之纲领
  尹和靖手笔辨皆是言语録之不可废此遗书所爲述也
  观杂学辨所辨苏氏易解诸条真尹和靖所谓训经而欲新竒无所不至矣欧阳公事迹曰公尝谓前儒注诸经惟其所得之多故能独出诸家而行于后世而后之学者各持好胜之心务欲掩人而已故不止正其所失虽其是者一切易以己说欲尽废前人而自成一家此学者之大患也故公作诗本义止百余篇而已其余二百篇无所改易曰毛郑之说是也复何云乎呜呼此其用心公正岂子瞻所及哉宜朱子之有取焉
  杂学辨辨苏黄门老子解曰圣人所谓上达兼本末精粗而一以贯之也苏氏之所谓达则舍器而入道矣愚按此当与卷七十读苏氏记年并五十二卷答姜叔权论识心同看
  杂学辨辨吕氏大学解曰致知格物大学之端始学之事也一物格则一知至其功有渐积久贯通然后胸中判然不疑所行而意诚心正矣然则所致之知固有浅深愚按此与卷四十六答黄商伯不同
  朱子大全集卷七十三
  胡子知言疑义曰遗书中所谓恶亦不可不谓之性者盖言其流如此而性之本然者亦未尝不在也愚按理气合一之论只可如此说此当与卷六十二答甘吉甫天根月窟一条同看
  性无善恶心无生死此两言诚是知言中大病
  知言谓欲爲仁必先识仁之体朱子曰此语大可疑观孔子答门人问爲仁者多矣不过以求仁之方告之使之从事于此而自得焉耳初不必使先识仁体也又曰孟子指齐王爱牛之心乃是因其所明而导之非以爲必如此然后可以求仁也夫必欲因苗裔而识本根孰若培其本根而听其枝叶之自茂耶愚按观此则程子之所谓识仁岂可不善看
  朱子大全集卷七十四
  更同安县学四斋名曰如彚征之名乃学优而仕之事非学者所宜先也揭而名之是以利禄诱人岂斆学者之意哉今欲复四斋之旧以志道据德依仁游艺目之愚按朱子惟恐人不知义利之辨故随处指示如此观同安县谕学者数条及策试牓喻真足破俗吏之习白鹿洞学规玉山讲义增损吕氏乡约皆学者所当熟玩而沧洲精舍谕学者一条尤足令初学兴起
  朱子大全集卷七十五
  困学恐闻编序曰困也者行有不得之谓也知其困而学焉以增益其所不能此困而学之之事也愚按朱子以困学名燕居之室而目其杂记之编曰困学恐闻其自励深矣今人不但不能学并不自知其困何怪其不如朱子哉
  戊午谠议序曰有天下者承万世无疆之统则亦有万世必报之雠此二语断尽南宋诸臣之案
  论孟精义序曰汉魏诸儒正音读通训诂考制度辨名物其功博矣学者茍不先渉其流则亦何以用力于此愚按朱子之言如此今人竟置注疏不读何哉
  中和旧说序当与魏庄渠与余子积书同看
  王梅溪文集序注云代刘恭父作今人代笔文字盖朱子所不能免程子文集中亦有代人作者
  朱子大全集卷七十六
  傅伯拱字说发明吉礼尚左之义最好
  朱子大全集卷七十七
  存斋记所云存而久久而熟心之爲体必将了然有见乎参倚之间此似观心说所讥者其爲未定之论无疑通鉴室记曰大者纲提领挈细者缕析毫分此二语是读书要法
  建阳县主簿防记曰县之属有主簿秩从九品县一人掌县之簿书凡戸租之版出内之会符檄之委狱讼之成皆总而治之勾检其事之稽违与其财用之亡失以赞令治愚按主簿之职如此诚任之而使克尽其职岂不有以分令之烦哉此当与洪武教民榜文同看
  朱子大全集卷七十九
  婺源县学三先生祠记曰三先生之道则髙矣美矣然此婺源者非其乡也非其寓也非其所尝游宦之邦也愚按朱子之言如此然近世刋程朱阙里志者何与琼州学记曰昔者圣王作民君师设官分职以长以治而其教民之目则曰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者而已盖民有是身则必有是五者而不能以一日离有是心则必有是五者之理而不可以一日离也是以圣王之教因其固有还以导之使不忘乎其初然又虑其由而不知无以久而不坏也则爲之择其民之秀者羣之以学校而聨之以师儒开之以诗书而成之以礼乐凡所以使之明是理而守之不失传是教而施之无穷者盖亦莫非因其固有而明之而未始有所务于外也夫如是是以其教易明其学易成而其施之之博至于无逺之不暨而无微之不化此先王教化之泽所以爲盛而非后世所能及也愚按观此记则知所谓不可使知之者非不欲其知明矣韶州濂溪先生祠记曰秦汉以来道不明于天下而士不知所以爲学言天者遗人而无用语人者不及天而无本专下学者不知上达而滞于形器必上达者不务下学而溺于空虚优于治己者或不足以及人而随世以就功名者又未必自其本而推之也夫如是是以天理不明而人欲炽道学不传而异端起愚按此等语说尽古今爲学之弊又云濂溪先生者作然后天理明而道学之传复续盖有以阐夫太极隂阳五行之奥而天下之爲中正仁义者得以知其所自来言圣学之有要而下学者知胜私复礼之可以驯致于上达明天下之有本而言治者知诚心端身之可以举而措之于天下婺州金华县社仓记曰凡世俗之所以病乎此者不过以王氏之青苗爲说耳以予观于前贤之论而以今日之事验之则青苗者其立法之本意固未爲不善也但其给之也以金而不以谷其处之也以县而不以乡其职之也以官吏而不以乡人士君子其行之也以聚敛亟疾之意而不以惨怛忠厚之心是以王氏能以行于一邑而不能以行于天下愚按论社仓者必明于青苗之弊而后可又建阳县长滩社仓记曰昔元履既爲是役而予亦爲之于崇安其规模大略放元履独岁贷收息爲小异元履常病予不当祖荆舒聚敛之余谋而予亦每忧元履之粟久储速腐恵既狭而将不久也然元履之言虽疏而其忠厚恳恻之意蔼然有三代王政之余风愚按朱子不茍从人而又不掩人善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