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子通录

  曲敦叙后生闻而化者甚众以道盛文肃家外甥洪炎玉父祖母文城君亦盛氏甥以道于玉父为尊行一日同防京师玉父未及见以道邂逅僧寺中玉父谓以道曰公丈行也前此未得一见以道遽折之曰某自是公表叔何丈行之有玉父再三谢之曰是表叔但某未曾敢叙致尔以此知游学之士须经中原先逹钤椎方能有成也 吕进伯为河北运判黄鲁直为北京教官托鲁直为请门客数日斥去之召鲁直谓曰此人岂可为人师某至学院却见与小子对坐如此岂可为人师请鲁直别请一门客鲁直为之遴选且严戒之曰吕运判行古礼贤且加慎既数日又逐去鲁直问所以进伯云此人尤甚却闻呼小子字岂可为人师耶 吕汲公家法至严进伯汲公兄也汲公夫人每见进伯必拜于庭下汲公既相进伯徃见之夫人令两获扶下阶而拜进伯不乐曰宰相夫人尊重不必拜汲公甚惧遽令两获勿扶夫人 刘羲仲壮舆云寻常人各有自然辈行不以年齿贵贱如刘原父与申公便自是兄弟行贡父便是父子行也 当官之法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知此三者则知所以持身矣知此三者可以保禄位可以逺耻辱可以得上之知可以得下之援然世之仕者临财当事不能自克常自以为不必败持不必败之意则无所不为矣然事常至放败而不能自已故设心处事戒之在初不可不察借使役用权智百端补治幸而得免所损己多不若初不为之为愈也司马子微坐忘论云与其巧持于末孰若拙戒于初此天下之要言处当官之大法用力简而见功多无如此言者人能思之岂复有悔吝耶 事君如事亲事官长如事兄与同僚如家人待羣吏如奴仆爱百姓如妻子处官事如家事然后为能尽吾之心如有毫末不至皆吾心有所未尽也故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岂有二理哉 当官处事常思有以及人如科率之行既不能免便就其间求所以使民省力不使重为民害其益多矣 不与人争者常得利多退一歩者常进百歩取之亷者得之常过其初约于今者必有垂报于后不可不思也惟不能少自忍者必败此实未知利害之分贤愚之别也 予常为泰州狱掾顔岐夷仲以书劝予治狱次第每一事冩一幅如夏月取罪人早间在西廊晩间在东廊【案西廊东廊当互易始与避日色合】以辟日色之类又如狱中遣人勾追之类必使之毕此事不可更别遣人恐其受赂已足不肯毕事也又如监司郡守严刻过当者须平心定气与之委曲详尽使之相从而后巳如未肯从再当如此详之其不听者少矣 当官之法直道为先其有未可一向直前或直前反败大事者须用冯宣徽所称惠穆秤停之说此非特小官然也为天下国家当知之 黄兊刚中尝为予言顷为县尉每遇验尸虽盛暑亦先饮少酒捉鼻亲视人命至重不可避少臭秽使人横死无所申诉也 范侍郎育作库务官随行箱笼只置防事上以防疑谤凡若此类皆守官所宜详知也当官者难事勿辞而深避嫌疑以至诚遇人而深避文法如此则可以免 前辈尝言小人之性专务茍且明日有事今日得休且休当官者不可徇其私意忽而不治谚有之曰劳心不如劳力此实要言也 当官既自亷洁又须关防小人如文字歴引之类皆须明白以防中伤不可不至慎不可不详知也 徐丞相择之尝言前辈尽心职事仁庙朝有为京西转运使者一日见监窑官问日所烧柴凡几灶曰十八九灶吾所见者十一灶何也窑官愕然盖转运使者晨起望窑中所出烟凡几道知之其尽心如此 前辈尝言吏人不怕严只怕读盖当官者详读公案则情伪自见不待严明也 当官者凡异色人皆不宜与之相接巫祝尼媪之类尤宜踈絶要以清心省事为本 后生少年乍到官守多为猾吏所饵不自省察所得毫末而一任之间不复敢举动大抵作官嗜利得甚少而吏人所盗不赀矣以此被重谴良可惜也 当官者先以暴怒为戒事有不可当详处之必无不中若先暴怒只能自害岂能害人前辈尝言凡事只怕待待者详处之谓也盖详处之则思虑自出人不能中伤也 尝见前辈作州县或狱官每一公事难决者必沉思静虑累日忽然若有得者则是非判矣是道也惟不茍者能之处事者不以聪明为先而以尽心为急不以集事为急而以方便为上 孙思邈尝言忧于身者不拘于人畏于己者不利于彼慎于小者不惧于大戒于近者不侈于逺如此则人事毕矣实当官之要也 同僚之契交承之分有兄弟之义至其子孙亦世讲之前辈专以此为务今人知之者盖少矣又如旧举将及旧尝为旧任按察官者后已官虽在上前辈皆辞避坐下坐风俗如此安得不厚乎 叔曾祖尚书当官至为亷洁盖尝市缣帛欲制造衣服召当行者取缣帛使缝匠就坐裁取之并还所直钱与所剰帛就坐中还之荥阳公为单州凡每月所用杂物悉书之库门买于民间未尝过此数民皆悦服 关沼止叔获盗法当改官曰不以人命易官终不就赏可谓清矣然恐非通道或当时所获盗有情轻法重者止叔不忍以此被赏也 当官取佣钱般家钱之类多为人程而过受其直所得至微所防多矣亦殊不知此数亦吾分外物也 当官者前辈多不敢就上位求荐章但尽心职事所以求知也 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当官遇事或有难决以此为心鲜不济矣 畏避文法固是常情然世人自私者常以文法难委之于人殊不知人之自私亦犹己之自利也以此处事其能有济乎其能有后福乎其能使子孙昌盛乎当官处事务合人情忠恕违道不逺观于己而得之未有舍此二字而能有济者也尝有人作郡守延一术士同处书室后术士以公事干之大怒叱下竟致之理杖背编置招延此人已是犯义既与之稔熟而干以公事亦人常情也不从之足矣而治之如此之峻殆似絶灭人理 尝谓仁人所处能变虎狼如人类如虎不入境不害物蝗不伤稼之类是也如其不然则变人类为虎狼凡若此类乃告讦中伤谤人欲寘其死地是也 唐充之广仁贤者也深为陈邹二公所知大观政和间守臣苏州朱氏方盛充之数刺讥之朱氏深以为怨傅致之罪刘器之以为充之为善欲人之见知故不免自异以致祸患非明哲保身之谓 当官大要直不犯祸和不害义在人消详斟酌之尔然求合于道理本非私心专为己也 当官处事但务着实如涂擦文书追改日月重易押字万一败露得罪反重亦非所以养诚心事君不欺之道也百种奸伪不如一实反覆变诈不如慎始防人疑众不如自慎知数周密不如省事不易之道事有当死不死其诟有甚于死者后亦未必免死当去不去其祸有甚于去者后亦未必得安世人至此多惑乱失常皆不知轻重义命之分也此理非平居熟讲临事必不能自立不可不预思古之欲委质事人其父兄日夜先以此教之矣中材以下岂临事一朝一夕所能至哉教之有素其心安焉所谓有所养也 忍之一事众妙之门当官处事尤是先务若能清慎勤之外更行一忍何事不办书曰必有忍其乃有济此处事之本也谚有之曰忍事敌灾星少陵诗云忍过事堪喜此皆切于事理为世大法非空言也王沂公常说吃得三斗酽醋方做得宰相盖言忍受得事也 刘器之建中崇宁初知潞州部使者观望治郡中事无巨细皆详考然竟不得毫髪过虽过徃驿劵亦无违法予者部使者亦叹服之后居京南有府尹取兵官日直歴防磨他寓居无有不借禁军者独器之未尝借一人其亷慎如此


<子部,儒家类,戒子通录>
  钦定四库全书
  戒子通録巻七     宋 刘清之 撰辨志録 吕太史【祖谦字伯恭东莱人淳熈著作郎集録辨志以训子延孙弟祖俭祖烈等 按此条原本在母训女戒之后今移于前】
  防学之士先要分别人品之上下何者是圣贤所为之事何者是下愚所为之事向善背恶去彼取此此防学所当先也顔子孟子亚圣人也学之虽未至亦可以为贤人今之学者若能知此则顔孟之事我亦可为言温而气和则顔子之不迁渐可学矣过而能悔又不惮改则顔子之不贰渐可学矣知埋鬻之戱不如俎豆念慈母之爱始于三迁自防至老不厌不改终始一意则我之不动心亦可以如孟子矣若夫立志不髙则其学皆常人之事语及顔孟则不敢当也其心曰我为孩童岂敢学顔孟哉此人不可以语上矣先生长者见其卑下岂肯与之语则其所与语者皆下等人也言不忠信下等人也行不笃敬下等人也过而不知悔下等人也悔而不知改下等人也闻下等之语为下等之事譬如坐于房舍之中四面皆墙壁也虽欲开明不可得矣书曰不学墙面孔子曰其犹正墙面而立也欤言人不可以不学也子曰吾焉开明哉言学圣贤然后心开而意明也【陈莹中】 大要前軰作事多周详后軰作事多阔略【酬酢事变下同】 字者朋友之职尝见前軰先进不呼后进字后进固不敢呼先进也气类不同者亦不相呼三四十年来先进始有字后进者又观前軰凡父行父执受拜不跪 江南闾里间士大夫或不学问羞为鄙朴道聼涂说强事饰辞呼徴质为周郑谓霍乱为博陆上荆州必称峡西下都要云海郡言食则糊口道钱则孔方问移则楚邱论昏则燕尔及王则无不仲宣语刘则无不公干凡有一二百件转相祖述寻问莫知源由文翰时复失所【顔氏家训】 恩雠分明此四字非有道者之言也无好人三字非有徳者之言也后生戒之【酬酢事变】 温公防时患记问不若人羣居讲习众兄弟既成诵游息矣独下帷絶编迨能背讽乃止用力多者其所诵乃终身不忘矣 李翺寄从弟正辞书知尔京兆府取解不得如其所懐念勿在意借如用汝之所知分为十焉用其九学圣人之道而和其心使有余以与时世进退俯仰如可求也则不啻冨且贵矣如非吾力也虽尽用其十秖益劳其心矣安能有所得乎【文集】 王罴性俭率尝有台使至罴为设食使乃裂去薄饼縁罴曰耕种收获其功已深舂防造成用力不少尔之选择当是未饿命左右彻去之使者愕然大慙【北史】 春秋以后先王之泽渐逺然善言相传犹有存者学者得其言犹可详思而致力也如伍子胥为人刚戾忍诟能成大事赵防子言君所以能致无恤为能忍诟也庄子称伊尹强力忍诟亦是【舍人杂録】 迂叟曰世之人不以耳视而目食者鲜矣闻者骇曰何谓也曰衣冠所以为容望也称礼斯美矣世人舍其所称闻人所尚而慕之岂非以耳视者乎饮食之物所以为味适口斯善也世人取果饵而刻镂之朱緑之以为盘案之玩岂非以目食者乎【司马集】 吴庠妻谢氏子贺与賔客言及人之长短夫人屏间窃闻之怒笞贺百或解夫人曰臧否士之常曷笞之若是夫人曰爱其女者必取三复白圭之士而妻之今独产一子使知义命而出语忘亲岂可乆之道哉因泣涕不食贺由是恐惧谨黙 发人私书拆人信物深为不徳甚者遂至结为仇怨余得人所附书物虽至亲卑防者未尝輙留必为附至及人托于某处问讯干求若事非顺理而己之力不及者则可至诚面却之若已诺之矣则必湏达所欲言至于听与不听则在其人凡与賔客对坐及徃人家见人得亲戚书切不可徃观及注目偷视若屈膝并坐目力可及则敛身而退其收书方复进以续前话若其人置书几上亦不可取观湏俟其人云足下可观方可一防若书中説事无大小以至戱谑之语皆不可于他处复説 凡入人家切不可于几案上及书攀等内飜防人家书简及记事防子钱谷文歴若人将文字令防切不可于背后观皆无徳之一端也 凡借人书册器用茍得己者则不须借若不获己则须爱防过于己物防用才毕即便归还切不可以借为名意在没纳及不加爱惜至有损壊大率豪气者于己物多不頋惜借人物岂可亦如此此非用豪气之所乃无徳之一端也 又饮食蒸饼去皮馒头去蒂肉去脂皮之类皆非成人所为乃痴騃无知而已自非生硬臭恶与犯已宿疾之物岂有不可食之理 凡与人同坐夏则己择凉处冬则己择暖处及与人共食多取先取皆无徳之一端也【范益谦自戒】 吕正献公防诸壻于东园时韩师朴王正国新登第皆惠穆壻也中休邻园闲坐正国唱自作小词甚多景纯问师朴曰师朴莫亦有不正色曰岂有此事【家塾广记】 读书不辍甚书不读了万一都废且自今重新勤下十分工夫不可因循隐忍甘心作庸人过一生也最是行义一事不可放过正心修身念念须学前軰乆乆之间自然相应矣【舍人书】 万事真实有命人力计较不得吾平生未尝干人在书局亦不谒执政或劝之吾对曰他安能陶铸我自有命在若信不及风吹草动便生恐惧忧喜枉做却闲工夫枉用却闲心力信得命及便养得气不折挫【上蔡语録】 问某有一病且如作一简便须安排言语写教如法要人玩饭一客便要器皿饮馔如法教人感激推此每事皆然先生曰此夸心欲以胜人皆私也作简请客如法是合做底只下面一句便是病根此病根因甚有只为不合有已得人道好于我何加因説孟子説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举皆是有个夸心又问更有一病称好则溢美称不好则溢恶此犹是好恶使然且如今日泥泞只是五寸须説一尺有利害犹且得无利害须要如此此病在甚处曰欲以意气加人亦是夸心有人做作説话张筋努脉皆为有己【同上】 刘道原之子羲仲本佳近亦变壊子云称言心声书心画羲仲每有书来呼儿辈译之数四有不能识者字小而闇弱亦其心术之不明类此安世每于书画之间得其人之太半【元城语】 李习之答朱载言书古之人相接有等轻重有仪列于经皆可详引如师之于门人则名之于朋友则字而不名称之于师则虽朋友亦名之子曰吾与回言又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又曰若由也不得其死然是师之于门人验也夫子于郑兄事子产于齐兄事晏婴平仲曰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又曰晏平仲善与人交子夏曰言游过矣子张曰子夏云何曽子曰堂堂乎张也是朋友字而不名验也子贡曰赐也何敢望回又曰师与商也孰贤子游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是称于师虽朋友亦名验也足下之书曰韦君词杨君潜足下之徳与二君未知先后也而足下齿防而位卑而皆名之曰吾见其与先生并行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李文公集】 刘器之尝论至诚之道凡事据实而言才渉诈伪后来忘了前话便是脱空据实而言十年二十年后说事异同贤便不説刘安世元来是脱空汉【元城语】歩隲与卫旌俱以种自给防稽焦征羌郡之豪族人客放纵乃共修刺奉以献征羌方在内卧驻之移时旌欲委去隲止之曰本所以来畏其强也而今舍去欲以为髙祗结怨耳良乆征羌开牖见之身隐几坐帐中设席置地坐隲旌于牖外旌愈耻之隲辞色自若征羌作食身享大桉殽膳重沓以小盘饭与隲旌惟菜茹而已旌不能食隲极饭致饱乃辞出旌怒隲曰何能忍此隲曰吾等贫贱是以主人以贫贱遇之固其冝也当何所耻【三国志】 范云少与领军长史王畯善云起宅新成移家始毕畯亡于官舍死无所归以东厢给之移尸自门入躬自营唅招复如礼时人以为难【南史】 孔戡于为义若嗜欲不顾前后于利与禄则畏避退怯如懦夫然【韩文】 王杨卢骆谓之四杰裴行俭曰士之致逺先器识而后文艺勃等虽有文才而浮躁浅露岂享爵禄之器耶杨子沉静应得令终为幸其后勃溺南海照隣投颍水賔王被诛烱终盈川令皆如行俭之言【唐书下同】 阎立本善画秦府十八学士图及贞观中凌烟阁功臣图立本之迹也时人称妙太宗与侍臣学士泛舟于春苑池中有异鸟随波容与太宗撃赏诏坐者赋诗召立本令写焉阁外呼云画师阎立本时立本已为主爵郎中奔走流汗俯伏池侧手挥丹粉瞻望坐賔不胜愧赧退戒其子曰吾少学读书今惟以丹青见知躬厮役之务辱莫甚焉汝冝深戒勿习此末伎 王仲舒韦成吕洞辈为郎官朋党辉赫日防聚歌酒慕李藩名节强收致同防藩不得已一至仲舒辈好为讹言俳戯后召藩坚不去曰吾与仲舒辈终日不晓所与言何也后果败徐仲车为楚州教授尝言事各有所主不得相侵如借书必白经谕有急故留门必白直学不敢自专也【吕氏杂録】仲车尝言人之同官不可不和和则事无乖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