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纂朱子全书

  择之劳先生人事之繁荅曰大凡事只得耐烦做将去才起厌心便不得
  因论人好习古今治乱典故等学曰亦何必苦苦于此用心古今治乱不过进君子退小人爱人利物之类今人都看巧去了
  季绎劝蔡季通酒止其泉南之行蔡决于先生先生笑而不荅良久云身劳而心安者为之利少而义多者为之
  会做事底人必先度事势有必可做之理方去做审微于未形御变于将来非知道者孰能
  事豫吾内事未至而先知其理之谓豫
  论世事曰湏是心度大方包裹得过运动得行
  吾辈不用有忿世疾恶之意当常自体此心寛明无系累则日充日明岂可涯涘耶泛爱亲仁圣人忠恕体用端的如此
  问待人接物随其情之厚薄轻重而为酬酢耶一切不问而待之以厚耶曰知所以处心持己之道则所以接人待物自有准则
  侍先生到唐石待野叟樵夫如接賔客略无分豪畦町某因侍立久之先生曰此一等人若势分相絶如何使他得以尽其情唐石有社仓往往支发不时故彼人来告先生云救之道在今日极是要严不严如何得实恵及此等细民
  因说人心不可狭小其待人接物胷中不可先分厚薄有所别异曰惟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放令规模寛阔使人人各得尽其情多少快活
  古人尊贵奉之者愈备则其养徳也愈善后之奉养备者贼之而已矣
  人最不可晓有人奉身俭啬之甚充其操上食槁壤下饮黄泉底却只爱官职有人奉身清苦而好色他只缘私欲不能克临事只见这个重都不见别个了或云似此等人分数胜已下底曰不得如此说才有病便不好更不可以分数论他只爱官职便弑父与君也敢
  因说贫曰朋友若以钱相恵不害道理者可受分明说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礼斯孔子受之若以不法事相委却以钱相恵此则断然不可
  耻有当忍者有不当忍者
  先生爱说恰好二字云凡事自有恰好处
  圣贤劝人做底必是人有欠阙处戒人莫为底必是自家占得一分在其间
  这一边道理熟那一边俗见之类自破
  行夫问为己者无所为而然曰有所为者是为人也这湏是见得天下之事实是已所当为非吾性分之外所能有然后为之而无为人之弊耳且如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今人吊人之丧若以为亡者平日与吾善厚真个可悼哭之发于中心此固出于自然者又有一般人欲亡者家人知我如此而哭者便不是这便是为人又如人做一件善事是自家自肯去做非待人教自家做方勉强做此便不是为人也【以上语类四十八条】
  问所谓行事者内以处己外以应物内外俱尽乃可无悔古人所贵于时中者此也不然得于己而失于物是亦独行而已矣曰处己接物内外无二道也得于己而失于物者无之故凡失于物者皆未得于己者也然得谓得此理失谓失此理非世俗所谓得失也若世俗所谓得失者则非君子所当论矣时中之说亦未易言若如来谕则是安常习故同流合污小人无忌惮之中庸后汉之胡广是也岂所谓时中者哉【荅程允夫】
  某尝谓圣人之道简易明白而学者所以处己接物大抵以和为贵故每觉有顺从茍且因循之失然才着意举一二事又觉有矫枉过正之病曰既知如此便速改之何问之有凡事亦自有恰好道理更精察之则无过直之弊矣【荅余国秀】
  吾辈今日事事做不得只有向里存心穷理与外人无交渉然亦不免违条碍贯看来无着力处只有更攒近里面安身立命耳【与田侍郎】
  恢复之形一叚切中今日之病前日更定数语非是欲茍全正论盖只此豪厘之间便是人欲天理同行异情处不可不精察而明辨也夫内脩自治本是吾事所当为非欲与人为敌然后为之而为之之道必急其实而缓其名必以深厚渊塞为务而不为浮薄浅露之态然后可以蓄可久之徳而成可大之功亦非为畏泄其机而固为是不可测也若谓姑为纯正之论而其实必用机心挟阴谋然后可则是心迹乖离内外判析孔子读而仪秦行矣彼管仲商君吴起申不害非无一切之功而所以卒得罪于圣人之门者正在于此愿明者之熟察之也【与刘共父】
  有本不欲为而卒为之本欲为而终不能为者此皆规模不定持守不固之验凡事从今更宜审细见得是当便立定脚根断不移易如此方立得事若只如此轻易浮泛终何所成【荅陈肤仲】
  自家持守处固是不可放过至于应世接物同异浅深岂容固必但看得破把得定自不妨各随分量应副将去何必如此怀不平之心而浪自苦哉【荅王子合】
  问圣人忧世觉民之心终其身至死而不忘耶抑当忧世觉民非其时此意亦尝在怀但不戚戚发露也若终其身常不忘则不见圣人胷中休休焉和乐处若时或恬然不戚戚发露则又不见圣人于斯人其心相关甚切处若忧世之心与和乐之心并行而不悖则二者气象又为何如曰圣人之心乐天知命者其常也忧世之心则有感而后见耳【荅陈安卿】
  问君子于其所当怒者正其盛怒之时忽有当喜事来则如何应将应怒了而后应喜耶抑中间且辍怒而应喜喜了又结断所怒之事耶抑当权其轻重也曰喜怒迭至固有轻重然皆自然而应不暇权也但有所养则其所应之分数缓急不失轻重之宜耳【答陈安卿】
  问古人多处贫困而泰然不以累其心不知何道今值穷困若一切不问则理势不容己若欲办集则未免有屈志腼顔之事曰穷湏是忍忍到熟处自无戚戚之念矣韩退之盛山诗序说翫而忘之以文辞也云云文辞浅事茍能翫而乐之尚可以忘仕进之穷通况吾日诵圣贤之言探索高逺如此而临事全不得力此亦足以见其翫之未深矣【荅余国秀】
  问顔子在陋巷而顔路甘旨有阙则人子不能无忧顔子方不改其乐必有处此矣曰此重则彼自轻别无方法别无意思也【荅王近思】
  斯逺殊可念吾人当此境界只有固穷两字是着力处如其不然即堕坑落堑无有是处矣尤是文士巧于言语为人所说易入邪径如近世陈无已之不见章雷州吕居仁之不荅梁师成盖絶无而仅有之为可贵也【荅赵昌甫】
  闻季通谪居却能自适亦甚不易归期正不湏闻旬呈亦不必求免如陈了翁曽作谏官及被谪犹着白布衫系麻鞋赴旬呈朝廷行遣罪人正欲以此困辱之若必求免是不受君命也不受君命不受天命也而可乎【荅林正卿】
  素患难行乎患难吾人平日讲之熟矣今日正要得力想为日既久处之愈安不以彼此迟速贰其心也【荅蔡季通】
  今人戚戚不能信命者固无足道然谓付之造物亦非极挚之语此处尽要见得分明便不动心不可只靠一言半句海上单方便以为足恐事变之来抵当不去也【荅吴伯起】
  所谕已悉但事己如此不若且静以听之吾人所学正要此处呈验若看些利害便不免开口告人却与不学之人何异向见李先生说若大叚排遣不去只思古人所遭患难有大不可堪者持以自比则亦可以少安矣始者甚卑其说以为何至如此后来临事却觉有得力处不可忽也若閤中不快亦无可奈何事已至此已展不缩已进不退只得硬着脊梁与他厮捱看他如何自家决定不肯开口告他若到任满便作对移批书离任则他许多威风都无使处矣岂不快哉东坡在湖州被逮时面无人色两足俱软几不能行求入与家人诀而使者不听虽伊川先生谪涪陵时亦欲入告叔母而不可得惟陈了翁被逮闻命即行使人骇之请其入治行装而翁反不听竒哉竒哉愿子晦勉旃毋为后人羞也此间有吴伯起者不曽讲学后闻陆子静门人说话自谓有所解悟便能不顾利害及其作令才被对移他邑主簿却不肯行而百方求免某尝笑之以为何至如此若对移作指使即逐日执杖子去知府防前唱喏若对移作押录即逐日抱文案去知县案前呈覆更作耆长壮丁亦不妨与他去做况主簿乎吴不能用竟至愤郁成疾而死当时若放得下却未必死今不免死而枉陪了许多下情所失愈多虽其临机失于断决亦是平日欠了持论也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此夫子所以有取于虞人而孟子亦发明之李先生说不忘二字是活句湏向这里参取愚谓若果识得此意办得此心则无入而不自得而彼之权势威力亦皆无所施矣【荅廖子晦】
  问贫者举事有费财之浩瀚者不能不计度繁约而为之裁处此与正义不谋利意相妨否窃恐谋利者是做这一事更不看道理合当如何只论利便于己与不利便于己得利便则为之不得则不为若贫而费财者只是目下恐口足不相应因斟酌裁处而归之中其意自不同否曰当为而力不及者量宜处乃是义也力可为而计费吝惜则是谋利而非义矣【荅陈安卿○以上文集十六条】
  义理身心所自有失而不知所以复之富贵身外之物求之惟恐不得纵使得之于身心无分豪之益况不可必得乎若义理求则得之能不丧其所有可以为圣为贤利害甚明人心之公每为私欲所蔽所以更放不下但常常以此两端体察若见得时自湏猛省急摆脱出来【以下理欲义利君子小人之辩】
  徐子融问水火明知其可畏自然畏之不待勉强若是人欲只缘有爱之之意虽知之而不能不好之奈何曰此亦未能真知而已又问真知者还当真知人欲是不好物事否曰如克伐怨欲却不是要去就克伐怨欲上面要知得到只是自就道理这边看得透则那许多不待除而自去若实是看得大底道理要去求胜做甚麽要去矜夸他人做甚麽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怨个甚麽耳目口鼻四肢之欲惟分是安欲个甚麽见得大处分明这许多小小病痛都是氷消冻解无有防迹矣
  有个天理便有个人欲盖缘这个天理湏有个安顿处才安顿得不恰好便有人欲出来
  问饮食之间孰为天理孰为人欲曰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
  问饥食渇饮冬裘夏葛何以谓之天职曰这是天教我如此饥便食渇便饮只得顺他穷口腹之欲便不是盖天只教我饥则食渇则饮何曽教我穷口腹之欲
  或问义利之别曰只是为己为人之分才为己这许多便自作一边去义也是为己天理也是为己若为人那许多便自作一边去
  湏于日用间令所谓义了然明白或言心安处便是义亦有人安其所不当安岂可以安为义也
  事无大小皆有义利今做好底事了其间更包得有多少利私在所谓以善为之而不知其道皆是也
  问程子曰义安处便为利只是当然而然便安否曰是也只万物各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为君臣得其为臣父得其为父子得其为子何利如之此利字即易所谓利者义之和利便是义之和处然那句解得不似此语却亲切正好去解那句义初似不和而却和截然不可犯似不和分别后万物各得其所便是和不和生于不义义则和而无不利矣
  才有欲顺适底意思即是利
  或问公私之别曰今小譬之譬如一事若系公众便心下不大叚管若系私己便只管横在胷中念念不忘只此便是公私之辨
  人只有一个公私天下只有一个邪正
  为己者无所为而然无所为只是见得自家合当做不是要人道好如甲兵钱谷笾豆有司到当自家理会便理会不是为别人了理会如割股庐墓一则是不忍其亲之病一则是不忍其亲之死这都是为己若因要人知了去恁地便是为人器逺问子房以家世相韩故从少年结士欲为韩报仇这是有所为否曰他当初只一心欲为国报仇只见这是个臣子合当做底事不是为别人不是要人知
  戴少望云洪景卢杨廷秀争配享俱出可谓无党曰不然要无党湏是分别得君子小人分明某尝谓凡事都分作两边是底放一边非底放一边是底是天理非底是人欲是即守而勿失非即去而不留此治一身之法也治一家则分别一家之是非治一邑则分别一邑之邪正推而一州一路以至天下莫不皆然此直上直下之道若其不分黑白不辨是非而猥曰无党是大乱之道
  凡一事便有两端是底即天理之公非底乃人欲之私湏事事与剖判极处即克治扩充工夫随事着见然人之气禀有偏所见亦往往不同如气禀刚底人则见刚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刚柔底人则见柔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柔湏先就气禀偏处克治
  天理人欲几微之间
  今之言持敬者只是说敬非是持敬若此心常在躯殻中为主便湏常如烈火在身有不可犯之色事物之来便成两畔去又何至如是缠绕【以上语类十七条】
  知言曰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同行而异情进脩君子宜深别焉某按此章亦性无善恶之意与好恶性也一章相类似恐未安盖天理莫知其所始其在人则生而有之矣人欲者梏于形杂于气狃于习乱于情而后有者也然既有而人莫之辨也于是乎有同事而异行者焉有同行而异情者焉君子不可以不察也然非有以立乎其本则二者之几微瞹万变夫孰能别之今以天理人欲混为一区恐未允当吕祖谦曰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者却似未失盖降衷秉彝固纯乎天理及为物所诱人欲滋炽天理泯灭而实未尝相离也同体异用同行异情在人识之尔某再详此论胡子之言盖欲人于天理中拣别得人欲又于人欲中便见得天理其意甚切然不免有病者盖既谓之同体则上面便着人欲两字不得此是义理本原极精微处不可少差试更子细翫索当见本体实然只一天理更无人欲故圣人只说克己复礼教人实下工夫去却人欲便是天理未尝教人求识天理于人欲汨没之中也若不能实下工夫去却人欲则虽就此识得未尝离之天理亦安所用乎【胡子知言疑义】
  来教谓不知自何而有此人欲此问甚紧切某窃以为人欲云者正天理之反耳谓因天理而有人欲则可谓人欲亦是天理则不可盖天理中本无人欲惟其流之有差遂生出人欲来【荅何叔京】
  来书方论董子功利之语而下句所说曽无疑事依旧是功利之见盖天下只有一理此是即彼非此非即彼是不容并立故古之圣贤心存目见只有义理都不见有利害可计较日用之间应事接物直是判断得直截分明而推以及人吐心吐胆亦只如此更无回互若信得及即相与俱入圣贤之域若信不及即在我亦无为人谋而不尽底心而此理是非昭著明白今日此人虽信不及向后他人湏有信得及底非但一时之计也若如此所论则在我者未免视人顔色之可否以为语默只此意思何由能使彼信得及乎然此亦无他只是自家看得道义自不能端的故不能真知是非之辨而为此回枉不是说时病痛乃是见处病痛也【荅刘季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