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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衍义补
春秋谷梁传曰学问无方心志不通身之罪也心志既通而名誉不闻友之罪也名誉既闻有司不举有司之罪也有司举之王者不用王者之过也
臣按此言则为臣者见贤而不举为君者其臣举贤而不能用钧为有失
左传襄公三年祁奚请老晋侯问嗣焉称解狐其讐也将立之而卒又问焉对曰午也可【祁奚子】于是羊舌职死矣晋侯曰孰可以代之对曰赤也可【职之子伯华】于是使祁午为中军尉羊舌赤佐之君子谓祁奚于是能举善矣称其讐不为谄立其子不为比举其偏不为党解狐得举祁午得位伯华得官建一官而三物成能举善也夫唯善故能举其类诗云维其有之是以似之祁奚有焉臣按他书有曰祁奚为大夫请老晋君问孰可使嗣对曰解狐可君曰非子之讐乎对曰君问可非问讐也又问孰可以为国尉对曰午也可君曰非子之子乎对曰君问可非问子也君子谓祁奚外举不避仇讐内举不避亲戚可谓至公矣其言比左氏尤为明白至其所谓公之一言真诫人臣举贤辅君之要道也
解狐与荆伯抑为怨简子问于狐曰孰可以为上党守对曰荆伯抑可简子曰非子之讐乎对曰臣闻忠臣举贤不避仇讐其废也不阿亲近简子曰善遂以荆伯抑为守
臣按先儒有言凡人避嫌者皆内不足也又曰恩讐分明非有徳者之言况人臣事君莫大于荐贤为国茍以亲仇之故而有所避就焉则其人可知矣
论语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曰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舎诸朱熹曰贤有徳者才有能者举而用之则有司皆得其人而政益脩矣
程頥曰人各亲其亲然后不独亲其亲仲弓曰焉知贤才而举之子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舎诸便见仲弓与圣人用心之大小推此义则一心可以兴邦一心可以丧邦只在公私之间尔
臣按圣人言虽至近上下皆通孔子此言虽为仲弓为宰而发然推而广之使人君之治天下在朝之臣各举其所知之贤才则人人所知者皆举而用之而天下之贤才无遗者矣
孟子曰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
张栻曰天生斯贤以为人也蔽贤之人妨贤病国不祥孰甚焉
臣按天生贤才以为君用人能引而进之其为祥也大矣媢疾之人蔽之而不容其进非但不祥于其身国而不幸有斯人岂非大不祥哉汉诏有云蔽贤防显戮以是不祥之人投诸豺虎有北可也
荀卿曰下臣事君以货中臣事君以身上臣事君以人臣按或人问报国孰为大曰荐贤为大盖竭一身之智力其效少竭众人之智力其效多由是以观则人臣之所以事其君者其髙下可知矣
汉武帝诏曰朕深诏执事兴亷举孝庶几成风绍休圣绪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今或至阖郡不荐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积行之君子壅于上闻也且进贤受上赏蔽贤防显戮古之道也其议不举者罪有司奏不举孝不奉诏当以不敬论不察亷不胜任也当免
臣按未用之贤其进与否在公卿大夫之见任者后世立法因其所举贤否而坐其举主则有矣未有以贤之不进而诛其见任者以责其必进者也汉去古未逺故其诏令之颁犹有古意存焉
魏明帝时士人多务进趋亷逊道缺刘寔着崇让论以矫之其畧曰古者圣王之化天下所以贵让者欲其出贤才息争竞也夫人情莫不皆欲已之贤故劝令让贤以自明故让道兴贤能之人不求而自至矣至公之举自立矣百官具任为百官之副亦具矣一官缺择众官所让最多者而用之审之道也在朝之士相让于上下皆化之推贤让能之风从此生矣夫在官之人其中贤明者亦多矣岂皆不知让贤为贵耶直以时皆不让习以成俗故不为耳
臣按唐宋举官自代之制盖本寔之此论非独可以见其人材用之实亦足以崇推让之风焉
唐狄仁杰荐张柬之姚元崇桓彦范敬晖等数十人率为名臣或谓仁杰曰天下桃李悉在公门仁杰曰荐贤为国非为私也
张説喜推籍后进善用人之长多引天下知名士以佐佑王化粉泽典章成一王法始知进贤院尝荐张九龄可备顾问説卒上思其言召为秘书少监集贤院学士臣按为大臣者皆能如狄仁杰张説之荐贤其为国家治道之助多矣李克曰达观其所举二臣之所举如此则其人之贤可知也已
崔祐甫为相荐举惟其人不自疑畏推至公以行徳宗尝谓之曰人言卿所用多渉亲故何也对曰臣为陛下择百官不敢不详慎茍平生未之识何以谙其才行而用之
司马光曰用人者无亲疎新故之殊惟贤不肖之察其人未必贤也以亲故而取之固非公也茍贤矣以亲故而舎之亦非公也天下之贤非一人所能尽若必待素识而用之所遗亦多必也举之以众取之以公而己不置毫发之私于其间则无遗才旷官之病矣
文宗时中书门下奏请京兆河南尹及天下刺史各于本府本道常选人中择堪为县令司録録事参军人具课绩才能闻荐如刺史所举并两人得上下考者就加爵秩在任年考已深者优与进改如犯赃至一百贯已下者举主量削阶秩一百贯已上者移守僻逺小郡臣按人之难知而节之易变者莫如利今日不取安保其他日之皆不取哉此事不取安保其他事之皆不取哉人固难保矣而所以坐人罪者又未必皆得其实此连坐举主之法名虽美而实未易行也
五代周世宗令翰林学士两省举令録除官之日仍署举者姓名若贪秽败官并当连坐
胡寅曰保任天下之至难也夫中人以上不万一焉中人固不易得矣中人以下滔滔是也迫祸难处困穷临势利怵交党此改行易守之防也中人者一出一入焉忍与不忍敢与不敢相权于中未至于甚忍而不敢之心胜怵迫甚矣不忍而敢之心决此人情之大常物理之必至也诚知其人今不为是安知其他日渝与不渝也而况其下者乎故连坐之法似美而实似美故其初激昻实故其终废格若曰吾姑严为之防尔则奸人窥之其益甚然则奈何曰人君惟典学明道识拔真贤以为辅相则有成材之具得人之方如储木于山育鱼于渊惟君所取此非一日之力也立法保任茍给目前防之下也
臣按胡寅所谓人君典学明道识抜真贤以为辅相则有成材之具得人之方此推本反己之论
宋太宗雍熈二年令翰林学士两省御史台尚书省官各于京官幕职州县中举可升朝者一人端拱三年令宰相以下至御史中丞各举朝官一人为转运使臣按宋朝内外官皆责令在廷大臣举荐不颛颛用选法也
端拱四年令内外官所保举人有变节逾滥者举主自首原其罪
臣按举主连坐之法行之乆矣而此又立举主自首原罪之比盖以所举之人事未彰露即许首原既已彰露必坐以连坐之罪此法茍行则所举及受举之人咸知惧矣
真宗诏每年终翰林学士以下常叅官并同举外任京朝官三班使臣幕职州县官各一人明言治行堪何任使或自已谙委或众共推称至令閤门御史台计防催促如年终无举官状即奏闻当行责罚
臣按宋朝人君切于举贤如此可以为后世法
真宗复举官自代之制常参官及节度观察防御使刺史少尹畿赤令并七品以上清望官授讫三日内上表让一人以自代在内者于閤门投下在外者附驿以闻其表付中书门下每官阙则以见举多者量而授之臣按此举官自代之制诚能举而行之吏兵二部各立簿籍二编次所让表状一以进内一以留司据此以为铨用升擢之资其于进用贤才不为无益
司马光言于其君【哲宗】曰人之才性各有所能知人之难圣贤所重若专引知识则嫌于挟私难服众心若止循资序则官非其人何以致治莫若使在位达官人举所知然后克协至公野无遗贤矣欲乞以十科取士一曰行义纯固可为师表科【如韩嵩之荐韩休】二曰节操方正可备献纳科【如李峤之荐李邕】三曰智勇过人可备将帅科【如谢安之荐谢】四曰公正聪明可备监司科【如匡衡之荐孔光】五曰经术精通可备讲读科【如萧望之之荐薛广徳】六曰学问该博可备顾问科【如张説之荐张九龄】七曰文章典丽可备著述科【如魏元忠之荐吴兢】八曰善听狱讼尽公得实科【如袁盎之荐张释之】九曰善治财赋公私俱便科【如李祐之荐李巽】十曰练习法令能断请谳科【如丙吉之荐于定国】应职事官自尚书以下每嵗于十科中举三人中书省钞録举主及所举官姓名嵗终不举及人数不足按勅施行或遇在京及外方有事执政各随所举之科选差
臣按天下人才不拘拘于此十科况其各科之中所当用者亦有多寡不同臣愚以为当如苏洵所云书曰载采采举人者当明着其迹曰某人亷吏也尝有某事知其亷某人能吏也尝有某事知其能虽不必有非常之功而皆有可举之状其特曰亷能而己者不听如此则取人之路广当道者量其才器而用之庶乎其得人矣
英宗时诏中外臣僚于文资官内不以职位髙下举行实素着官政尤异可备升擢任使之人又于诸司使以下至三班使臣内举其堪充将领及行陈任使之人司马光言臣始闻之不胜庆抃既而议者皆言数年之前亦有此诏所举甚众未闻朝廷曽有所陞擢今兹盖亦脩故事饰虚名而已非有求贤之实也若果如此诚有何益乞将今来臣僚所举之人随其资叙各置一簿编其姓名留之禁中其副本防付所司遇文武官员有阙应系上件差遣者并乞于所举官簿内资叙人中亲加选择防定
臣按光所言数年前亦有此诏而今之所行亦是脩故事饰虚名而已此切中后世诏令之非但求贤一事然也所谓置簿禁中一説尤为切要但欲遇阙亲为防定似乎未善臣愚以为必须待所司各拟以闻然后据此簿考其当否以防定之如此则人君于一世之人才皆有所据以知其人亦可因所举之得失以知其人之贤否
苏轼曰天下之吏不可以人人而知也故使长吏举之又恐其举之以私而不得其人也故使长吏任之他日有败事则以连坐其过恶重者其罪均且夫人之难知自尧舜病之矣今日为善而明日为恶犹不可保况于十数年之后其防者已壮其壮者已老而犹执其一时之言使同被其罪不已过乎天下之人仕而未得志也莫不勉彊为善以求举惟其既以致官而无忧是故荡然无所不至方其在州县之中长吏亲见其亷谨勤干之节则其势不可以不举又安知其终身之所为哉一县之长察一县之属一郡之长察一郡之属职司者察其属郡者也此三者其属无几耳其贪其亷其寛猛其能与不能不可谓不知也今其属官有罪而其长不即以闻他日有以告者则其长不过为失察其去官者又以不坐夫职司察其属郡郡县各察其属此非人之所不能而罚之甚轻又曰今之世所以重发赃吏者何也夫吏之贪者其始必诈亷以求举举者皆王公贵人其下者亦卿大夫之列以身任之居官莫不爱其同类等夷之人故其树根牢固而不可动盖以连坐者多故也如盗贼质刼良民以求茍免为法之至于如此亦可变矣如臣之防以职司守令之罪罪举官以举官之罪罪职司守令今使举官与所举之罪均纵又加之举官亦无如之何终不能知终身之亷者而后举特推之于幸不幸而已茍以其罪罪职司守令彼其势诚有以督察之
臣按苏轼此言盖以职司守令于其属有可督察之势而欲以举官之罪罪之夫职司守令在其人今日之己任则为其属其属有罪而不察固有罪矣若夫举官前日之所举而今日有罪彼又何预哉臣愚以为宜令举主于初举之时明具保任连坐之状若其所举之人有不如所举许其于事情未露之前具实发觉之则原其缪举之罚如此则举人者有所恃而敢于荐受举者有所畏而不敢改节矣
以上崇推荐之道
大学衍义补卷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十二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正百官
戒滥用之失
易解六三负且乘致寇至贞吝
大传曰负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之矣上慢下暴盗思伐之矣程頥曰六三隂柔居下之上处非其位犹小人宜在下以负荷而且乘车非其据也必致寇夺之至虽使所为得正亦可鄙吝也小人而窃盛位虽勉为正事而气质卑下本非在上之物终可吝也
臣按人品有君子小人之别而其所事亦有君子小人之异人君用人当随其人品而使之各事其事则君子小人各止其所而无有非所据而据者矣非惟君子小人各安其心而天下之人亦莫不安之矣上下相安而无暴慢之失君子而乘君子之器小人而任小人之事凡居尊贵之位者皆世所谓君子也凡任卑贱之事者皆世所谓小人也上不慢而下不暴则孰敢萌非分之望也哉
鼎九四鼎折足覆公餗【鼎实也】其形渥【赧汗也】凶【形渥本义以为刑剭谓重刑也】
子曰徳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言不胜其任也
程頥曰大臣之位任天下之事者也天下之事岂一人所能独任必当求天下之贤智与之叶力得其人则天下之治可不劳而致也用非其人则败国家之事贻天下之患隂柔小人不可用者也而用之其不胜任而败事犹鼎之折足也鼎折足则倾覆公上之餗餗鼎实也居大臣之位当天下之任而所用非人至于覆败不胜其任可羞愧之甚也
朱震曰位欲当徳谋欲量知任欲称力三者各得其实则利用而安身小人志在于得而已以人之国儌幸万一鲜不及祸自古一败涂地杀身不足以塞其责者本于不知义而已
臣按先儒有言古之人君必量力度徳而后授之官古之人臣亦必量力度徳而后居其任虽百工胥吏且犹不可况大臣乎为君不明于所择为臣不审于自择必至于亡身危主误国乱天下皆由于不胜其任之故也虽然人臣不审于自择一身一家之祸尔人君不明于所择则其祸岂止一人一家哉上以覆祖宗千万年之基业下以戕生灵千万人之身命呜呼人君之任用大臣焉可不量其徳询其知度其力而轻授之尊位与之大谋委之大任哉
书説命曰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徳惟其贤吕祖谦曰官爵及私恶非宪天聪明矣
臣按天下治乱在乎庶官用人惟其贤能则事得其理人称其官而天下于是乎治矣官不用能茍己所私昵者亦任之以官爵不论徳而人有恶徳者亦畀之以爵不复计其人之称是官与否其徳之称是爵与否则庶事隳而名器滥矣天下岂有不乱者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