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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遗书
今世之学道者自谓十分亲切觉此中隐隐一物有以出乎其上或潜或露时有时无此处毫厘走作彼处十分花假只为其志在此而不在彼也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一衣食间足以动之何以为志圣人直鄙其为无志耳须知男儿负七尺躯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不思顶天立地做第一流人直欲与蝇头争得蜗角争斗溷厕之中争臭味岂不甚可悲乎颜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孟子曰自暴者不可与有言自弃者不可与有为最是催人上路语若于此信不及便无法可治
游思妄想不必苦事禁遏大抵人心不能无所用但用之于学者既専则一起一倒都在这里何暇游思妄想即这里不无间断忽然走作吾立刻与之追究去亦不至大为扰扰矣此主客之势也
古人千言万语只要人解一下即吾人千修万行亦只要求解一下解得尽便是圣人不尽则为贤人解有分数是学人全不解是凡夫凡夫不解纔求解则立地便见圣解解则只是解此耳今曰惟圣有解凡夫安得解此之谓不解又曰人皆不解我独解此之谓凡夫
此心放逸已久纔向内则苦而不甘忽复去之总之未得天理之所安耳心无内外其浑然不见内外处即天理也先正云心有所向便是欲向内向外皆欲也
此心絶无凑泊处从前是过去向后是未来逐外是人分搜里是鬼窟四路把截就其中间不容髪处恰是此心真凑泊处此处理会得分眀则大本达道皆从此出学问之道只有紧闗一下难认得清楚如所谓寸铁杀人者是圣贤之训多随地指点大约使人思而自得之此项工夫直须五更清梦时血战几场也
心无物累便是道莫于此外更求道此外求道妄也见为妄见思为妄思有见与思即与消融去即此是善学君子之道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
胷中逼窄不能容物只是名利心未除利心在则一切利害得以动我又何以观天下之理而顺万物之应乎三十年胡乱走今日始知道不逺人
中庸是有源头学问说本体先说个天命之性则率性之道修道之敎在其中矣说工夫只说个慎独独即中体识得慎独二字则发皆中节天地万物在其中矣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先儒教人看此气象正要人在慎独上做工夫非想象恍惚而已伊川谓不当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求中正恐人滞在气象上将中字作一物看未便去做工夫岂不辜负昔日如温公念个中字伊川便谓他不如持戒珠
隐微者未发之中显见者已发之和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中为天下之大本慎独之功全用之以立大本而天下之达道行焉此亦理之易明者也乃朱子以戒惧属致中慎独属致和两者分配动静岂不睹不闻与独有二体乎戒惧与慎独有二功乎致中之外复有致和之功乎
问慎独専属之静存则动时工夫果全无用否曰如树木有根方有枝叶栽培灌溉工夫都在根上用枝叶上如何着得一毫如静存不得力纔喜纔怒时便会走作此时如何用工夫茍能一如其未发之体而发此时一毫私意着不得又如何用工夫若走作后更觉得便与他痛改此时喜怒已过了仍是静存工夫也
一元生生之理亘万古常存先天地而无始后天地而无终浑沌者元之复开辟者元之通推之至于一荣一瘁一往一来一昼一夜一呼一吸莫非此理天得之以为命人得之以为性性率而为道道修而为教一而已矣而实管摄于吾之一心此心在人亦与之无始无终不以生存不以死亡故曰尧舜其心至今在
天地之大本吾一体盈天地间有一物之失所即我之失所非徒安全之而已又必与天下同归于善然后有以尽其性盖吾善善之量原如此而况处纲常伦理之近乎遇父有不慈欲曰吾孝己至也得乎遇君有不仁欲曰吾忠已至也得乎君子之言孝正以成其父之慈也君子之言忠正以成其君之仁也抜一毛而引周身之痛一毛非外也外周身而护一毛又可得乎知血肉之痛而不知义理之痛亦不仁之甚者矣
多事不如省事有事不如无事以一事还一事则事省以事顺事则事无问何以能之曰无欲【以上乙丑丙寅】
动中有静静中有动者天理之所以妙合而无间也静以宰动动复归静者人心之所以有主而常一也故天理无动无静而人心惟以静为主以静为主则时静而静时动而动即静即动无静无动君子尽性至命之极则也
天枢万古不动而一气运旋时通时复皆从此出主静立极之学本此
对诚通而言则诚复为静本一气之所从出而言则通复皆属之动盖生阳生阴生生不息处便是动然而孰主张是孰纲维是
周子主静之静与动静之静迥然不同盖动静生阴阳两者缺一不得若又于其中偏处一焉则将何以为生生化化之本乎然则何以又下个静字曰只为主宰处着不得注脚只得就流行处讨消息亦以见动静只是一理而阴阳太极只是一事也【以上甲戌】
只做向上人只问向上路只此一路更无旁蹊曲径可托纔一跌足堕落千仞【以上乙亥元旦壁帖】
一味退藏一味闇淡寡言以抱吾之愚省事以守吾之拙亦可以寡过矣乎涵养与克治是人心双轮入门之始克治力居多进步之后涵养力居多及至车轻路熟时不知是一是二
正谛当时切忌又起炉灶
问涵养曰勿忘勿助学人大概是助病几时得个忘也
知人之道莫先于知言书有之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君臣朋友皆然
论人之要心术为本行谊次之官人之要职掌为主流品合之
格君心定国是
端本澄源在正心诚意提纲挈领在进贤退不肖本正则末治纲举则目张兵农钱谷各有司存
无事时得一偷字有事时得一乱字
有胜己者有憎己者有疑己者有异己者皆我师也有胜己者知我之不若有憎己者知我之不肖有疑己者知我之未信于人有异己者知我之尚同于人
一日三简点程子曰其余时做甚勾当盖点铁成金语也只为和叔并未一简点在
程子曰无妄之谓诚无妄亦无诚
讦似直佞似忠謟似恭曲似慎刻似公巧似智此人臣之六贼也以察为明以猛为威以愎为断以自用为励精以私智小术为作用此人君之五穷也挟五穷之术而攻之以六贼必无幸矣
西北有可耕之地而无其人况大乱之后千里为墟吏出无民之地官出无田之赋人主亦何以立国为今之计宜散天下流移之众以归民聚天下流移之民以归农合天下之农以寓兵又鼓天下之商以佐农教天下之农以为士而又率天下之士以为民事则天下事可几而理也
王道本乎人情又曰人情即天理今之所大患者在人臣有私交而废公义谓之情面正为以私交废公义也而今者絶人情以徇一己之情反谓之无情面乎上积疑其臣而畜以奴隶下积畏其君而视同秦越则君臣之情离矣此否之象也卿大夫不谋于士庶而独断独行士庶不谋于卿大夫而人趍人诺则寮采之情离矣此暌之象也如是则亦可谓絶情面矣然欲国无危亡也得乎大抵情面与人情不同人情本乎天而致人有时拂天下之公议以就一己而不为私如周公孔子之过吾党之直是也情面去其心而从面有时忍一己之私以就天下而不为公如起杀妻牙食子之类是也
主术之病三一曰自用一曰自是一曰自满官邪之病三主自用则规缷愈巧主自是则逢迎愈工主自满则威福愈借
世道昌明之日其君子必身任天下之劳而遗小人以逸世道艰危之日其君子必身犯天下之害而遗小人以利当君子相安之日则恬者必为君子竞者必为小人当君子争胜之日则胜者必为小人负者必为君子然则治乱之数义谁制之乎曰制于人以君子而与小人争是亦小人而已矣斯乱之道也
日有食之阳见蚀于阴日之过也月有食之阳盛而凌阴亦日之过也
心以物为体离物无知今欲离物以求知是程子所谓反镜索照也然则物有时而离心乎曰无时非物心在外乎曰惟心无外
喜怒哀乐性之发也因感而动天之为也忿懥恐惧好乐忧患心之发也逐物而迁人之为也众人以人而汨天圣人尽人以达天
大学言心到极至处便是尽性之功故其要归之慎独中庸言性到极至处只是尽心之功故其要亦归之慎独独一也形而上者谓之性形而下者谓之心
独是虚位从性体看来则曰莫见莫显是思虑未起鬼神莫知时也从心体看来则曰十目十手思虑既起吾心独知时也然性体即在心体中看出
心之官则思思曰睿睿作圣性之德曰诚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此心性之辨也故学始于思而达于不思而得又曰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思之一字是古人吃紧为人处为小人言曰弗思耳为庸人言曰思无邪为学人言曰慎思曰近思为贤人言曰俨若思为圣人言曰无思而无乎不思亦曰何思
毎拜疏君父多以辀张履错盖得失太重故耳谁谓不蹈鄙夫行径○且就得失心搜求去是今日吃紧工夫朱子云隐微深锢之疾此即为一辈小人后天之司命即寻常发心措事未尝不勉于善而密制其命者既定卒亦归于为恶而已
毎日间只是一团私意憧憧往来全不见有坦然释然处此害道之甚者
问服官之要曰静时存养动时省察
有我之病惟发为胜心胜气最难持
问诚明曰诚中有明明亦性也明中有诚诚亦教也
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故曰自诚明谓之性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故曰自明诚谓之教
诚失而后明善学者诚而已矣
天命之谓性以其情状而言则曰鬼神以其理而言则曰太极以其恍兮惚兮而言则曰几曰希以其位而言则曰独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道心即在人心中看始见得心性一而二二而一然学者工夫不得不向危处起是就至麤处求精至纷处求一至偏倚处求中也
虞廷说个惟微是指道体至微至妙处说个精一是指工夫至微至妙处又说个执中是指本体工夫合一至微至妙处所以为千万世心学之祖
亡友刘静之尚论千古得失尝曰古人往矣岂知千载而下被静之简点破绽出来安知千载后又无简点静之者其刻厉自任如此乃今只是简点当面人却被当面人一简点我也懿哉吾友为之怃然
纔说圣人为不可为姑做第二等人便是自弃纔说圣人为必可为仍做第二等人便是自欺
师道立而善人多若取友则损益种种矣自世鲜师道故择友为急
尧如天如神真是逈只千古为生知安行第一人舜学知之至者也禹困知之至者也大舜一生只认得自己是庸人故执中之传开口说人心惟危舜真自道也故一生只是舍己从人好问好察闻见若决所以浸假登髙造极自庸人做到圣人地位大禹只是克艰口口说苦说艰其一生得力在勤俭二字所谓勤将补拙俭以补过云尔终被他做了圣人禹治水是极大事功只是行所无事而已乃知禹之聪明一毫无用处此是他大智处即是舜之称大智处后来颜子善学舜曽子善学禹噫颜氏之子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似曽子者斯可矣舜处人伦未免有参商皆天理人情之不得不然者做舜极难不合有不是处号泣二语是真实语也予尝断焚廪浚井为必无之事只郁陶思君一语相传是实録由此推之可见当时兄弟依旧存大体在但象语是伪舜语是真此是分圣狂处也当时父母与弟都坐在庸人局内其父母与弟见得事已如此我原无不是处舜见得事已如此我必有不是处纔认无不是处愈流愈下终成凡夫纔认有不是处愈达愈上便是圣人要之起脚处只是一些子及瞽瞍允若之日已认得有不是处与舜只争先后之间耳
中庸有数吃紧语一曰知行合一之说言不明而曰贤者过不肖者不及言不行而曰知者过愚者不及是也一曰诚明合一之说言诚则明而曰至诚之道可以前知言明则诚而曰曲能有诚是也有隐见合一之说君子之道费而隐是也有显微合一之说鬼神之为德是也有天人合一之说闇然而日章上天之载无声无臭是也然约之则曰慎独而已
天命一日未絶则为君臣一日既絶则为独夫故武王以甲子日兴若先一日癸亥便是簒后一日乙丑便是坐失事机严哉学者于进退语黙动静之宜皆合如此看
天理人欲同行而异情故即欲可以还理为善为恶毫厘而千里故知其不善所以眀善
夫子既言好仁又言恶不仁一似复语然所好者必合之所恶而后清盖人心本有仁无不仁而气拘物蔽之后不仁尝伏于仁者之中至于仁不仁相为倚伏而不仁者转足以胜仁此时尤赖本心之明发而为好恶之正者终自不爽其衡而吾固不难力致其决以全其有仁无不仁之体则圣学之全功于是乎在矣若于此而又复自欺焉好不能如好好色恶不能如恶恶臭亦终归于不仁而已然其始可以自欺而终不可以欺好恶故曰我未见力不足又曰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
读尚絅之诗而识独体之藴焉所谓闇然日章是也天下文章莫着于是而却藏于至闇之中不可得而睹不可得而闻淡简温三句正见独体之妙分明中庸真面目知逺之近三句独中自有之真知也善学者时时提醒此便是圣路便是天衢故曰可与入徳又读潜伏之诗而知君子慎独之功焉首从人所不见处杜其疚病之门而犹虑其孔昭也又读屋漏之诗而愈知慎独之功焉同是尔室之中又向屋漏处讨消息并已不可得而见矣又读靡争之诗而愈知慎独之功焉当奏格之时止有一湛然纯一之气象并喜怒且不可窥而民已化【赏谓心赏之即喜也对下怒字】又读不显之诗而愈知慎独之功焉一理浑然名言莫措并其徳且归之不显而百辟已刑之当此之时内外两忘而化于道只是笃恭而天下平慎之至也又连咏明徳之诗而知君子慎独之功之至焉由人所不见处一歩推入一歩微之又微曰不大曰如毛曰无声且无臭呜呼至矣无以复加矣可见独体只是个微字慎独之功亦只于微处下一着子故曰道心惟微以此
慈湖言无意阳明子谓不免着在无意上了可知纔言无意便是意也
多言浮也谑言淫也辨言愎也巧言佞也
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何以故真知故也何以真知故一真无妄故也故曰复则不妄
自来久少工课此心憧憧为却何事来岂所谓月一至者耶或曰官家有公干然不曽有公干废却三飡
愎之一字最难治起于意遂于必流于固而成于我也须从起处下手方得力既成已无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