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衍义

  臣良胜曰大哉圣祖天地之心也覆帱之下凡有形气孰非生意之仁而丰沛故人南阳故乡虽哲后犹有所庇至如元祖欲尽屠江南以为牧地南人不得为守长不足言也从古创造区夏皆自北以南惟我圣祖自南而北视之一体无复町畦故遣教北方谆切如此大抵南渡以后北方风教沦入于辽辽而金金而元中华政教不闻久矣而人心理义无不可教而入于善者先臣杨士竒侍宣庙论科举之弊曰北方学问不逮南人士竒曰长才大器多出北方如取百人南六十北四十南北人才皆就用矣士竒此言似能体圣祖之意于遣教北方之效有足征焉
  洪武三年诏征江南诸郡县凡称大家者悉赴阙既集阙下则造之于庭而亲训谕之凡天地隂阳性命仁义古今治乱兴衰纪纲法度赋税供给政治得失之故谆谆焉累数千言又恐其或遗忘而不能详也则刻而为书以摹本分赐之
  洪武八年诏立社学谕中书省臣曰昔成周之世家有塾党有庠故民无不知学是以教化行而风俗美今京师及郡县皆有学而乡社未覩教化宜令有司更置社学延师儒以教民间子弟庶可导民善俗也木铎老人词曰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毋作非为大诰曰乡饮酒礼不过申明古先哲王教令所以乡饮酒礼叙长防论贤良别奸顽异罪人其坐席年高有徳者居于上高年淳笃者次之序齿而列其有曾违条犯法之人列于外坐同类者成席不许干于良善之席
  臣良胜曰古之教也先于民后之教者先于士其归一也当圣祖初训江南大家时王祎有言曰自古帝王皆身兼君师之任君以治民师以教民三代而下为人主者知为治而不知为教陛下主天下为治之道已备又集凡民而训谕之耳提面命不啻严师之于弟子此正古昔帝王教民之意也呜呼治教一也祎言三代而下知为治而不知为教臣谓不知为教正不知所以为治而我圣祖所以为教者正所以为治也不然何以曰周公既没百世无善治也我圣祖亲制学规亲教于士也面谕大家亲教于民也而社学之立有党庠术序之义木铎之词有遒人狥道之义大诰之训有饮射读法之义是宜礼让之风德教之意有比隆于三代者其或未然是必有司奉行之未至尔
  右衍敷教之则
  易系辞曰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地变化圣人效之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朱熹曰此四者圣人作易之所由也
  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王昭素曰与地之间诸本多有天字俯仰远近所取不一然不过以验隂阳消息两端而已神明之徳如健顺动止之性万物之情如雷风山泽之象
  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
  朱熹曰四者皆变化之道神之所为也
  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隂阳之义配日月易简之善配至德
  朱熹曰易之广大变通与其所言隂阳之説简易之德配之天道人事者如此
  臣良胜曰易之道广矣大矣臣举系辞之四叚一言天地示圣人所以作易之理二言圣人体天地所以作易之事三言作易之用四言作易之妙呜呼尽之矣易非圣人不能作亦非圣人不能言欧阳脩尝谓系辞非圣人作韩琦与之同政府终日相聚无事不言独不及此刘安世云文忠公论系辞有失若与之同则又是一文忠若议论不同或至忿争故魏公存之不论前辈于谈经愼重若此臣何敢易言哉
  书经集注序
  蔡沈曰二帝三王之治本于道二帝三王之道本于心得其心则道与治固可得而言矣何者精一执中尧舜禹相授之心法也建中建极商汤周武相传之心法也二帝三王存此心者也夏桀商纣亡此心者也太甲成王困而存此心者也存则治亡则乱治乱之分顾其心之存不存何如耳后世人主有志于二帝三王之治不可不求其道有志于二帝三王之道不可不求其心求心之要舎是书何以哉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羣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朱熹曰学诗之法此章尽之读是经者所宜尽心也诗序曰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余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圣人在上则其所感无不正而其言皆足以为教其感之杂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劝惩之是亦所以为教也昔周盛时上自郊庙朝廷而下达于乡党闾巷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圣人固已协之声律而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化天下至于列国之诗则天子廵狩亦必陈而观之以行黜陟之典自昭穆而下寖以陵夷至于东迁而遂废不讲矣
  孟子曰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胡安国曰仲尼作春秋以寓王法厚典庸礼命徳讨罪其大要皆天子之事也知孔子者谓此书之作遏人欲于横流存天理于既灭为后世虑至深远也罪孔子者谓无其位而托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权使乱臣贼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则戚矣
  程頥传序曰春秋大义数言其义虽大炳如日星为易见也惟其微词奥义时措从宜者为难知也或抑或纵或予或夺或进或退或微或显而得乎礼义之安文质之中寛猛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权衡揆道之模范也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
  朱熹曰言二代之礼我能言之而二国不足取以为证以其文献不足故也文献若足则我能取之以证吾言矣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尹惇曰三代之礼至周大备夫子美其文而从之陈澔集説序曰前圣继天立极之道莫大于礼后圣垂世立教之书亦莫先于礼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孰非精神心术之所寓故能与天地同其节四代损益世远经残其详不可得闻矣仪礼十七篇戴记四十九篇先儒表章庸学遂为千万世道徳之渊源其四十九篇之文虽纯驳不同然义之浅深同异诚未易言也
  经解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洁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词比事春秋教也故诗之失愚书之失诬乐之失奢易之失贼礼之失烦春秋之失乱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疏通知远而不诬则深于书者也广博易良而不奢则深于乐者也洁静精微而不贼则深于易者也恭俭庄敬而不烦则深于礼者也属词比事而不乱则深于春秋者也方慤曰六经之教善矣然务温柔敦厚而溺其志则失于自用矣故诗之失愚务疏通知远而趋于事则失于无实矣故书之失诬务广博易良而狥其情则失于好大矣故乐之失奢务洁静精微而蔽于道则失于毁则矣故易之失贼务恭俭庄敬而忘其体则失于过当矣故礼之失烦务属词比事而作其法则失于犯上矣故春秋之失乱夫六经之教先王所以载道也其教岂有失哉由其所得者浅深之异耳
  缁衣曰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故言必虑其所终而行必稽其所敝则民谨于言而慎于行
  眞德秀曰空言不可以禁人惟实行乃足以禁人也夫言出于口至易也然不虑其所终则一言之祸贻患于不胜救行出于身亦至易也然不稽其所敝则一行之差流祸或至于无穷不善者固不足言善矣而虑之不深稽之不远未有不反而为不善者矣老庄非善言乎其终为浮虚之害夷非善行乎其敝有隘不恭之失况尊居人上言行所关安危自出故必谨之审而不茍则民亦从其化而不茍于言行矣臣良胜曰六经以言教人圣人之不得已也学之不善乃亦有愚有诬有奢有贼有烦有乱之失是亦诵言之不虑其终致行遂有所敝也学者其自愼之无以累圣人之教典已乎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臣良胜曰朱熹以大学之书乃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然则教之之法尽于此而已矣其渊源所自则在尧典曰明徳者即所谓克明峻德则致知格物诚意正心而脩身矣曰亲民即所谓亲九族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则家齐国治而天下平矣明德亲民有若帝尧斯止于至善矣
  程頥曰论语之书成于有子曾子之门人故其书独二子以子称又曰今人不会读书如读论语未读时是此等人读了后又只是此等人便是不曾读
  史记列传曰秦用商鞅楚魏用吴起齐用孙子田忌天下方务于合纵连衡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徳是以所如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
  杨时曰孟子一书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养性收其放心至论仁义礼智则以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为之端论邪説之害则曰生于其心害于其政论事君则曰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国定千变万化只説从心上来人能正心则事无足为者矣
  或问曰述而不作何以作曰其事则述其书则作宋咸曰扬子作太经所谓者一也天地隂阳防比一生三取其三数故有三方三生九故有九州九生二十七故有二十七部二十七生八十一故有八十一家遂为八十一首故有三百四十三表七百二十九赞每二赞一日七百二十九赞而当周天之度一岁之纪节候钟律星斗五行咸着焉
  吴秘曰扬子以经莫大于易故作太自子辰申子冠之以甲分二十七章为一防八十一章为一统从子至辰自辰至申自申至子凡四千六百一十七岁为一元与泰初厯相应亦有颛顼厯焉此其事则述也作二百四十三表七百二十九赞十一篇此其书则作也
  司马光曰仁义先王之事也方州部家扬子所作也言扬子虽作太之书其所述者亦先圣之道尔苏洵曰太者雄之所以自附于夫子而无得于心者也使雄有得于心吾知太之不作君子之为书犹工人之作器也见其形以知其用有鼎而加柄焉是无问其工之材不材与其金之良苦而其不可以为鼎也固已明矣况乎加踦与羸而不合二十八宿之度是柄而不任操吾无取也已
  宋咸进广注法言表曰惟彼法言准夫论语文高而絶义秘而渊虽李郁亭解之于前栁宗元裁之于后然多疎畧犹或误遗凡坦然易别之条则五行俱下而诠释洎卓尔难明之意则一词不指而阙亡遂使十三篇之防趣未融数百年之驾説犹昧
  司马光曰孟子之文直而显荀子之文富而丽扬子之文简而奥惟其简而奥也故难知学者多以为诸子而忽之
  苏洵曰圣人之言得之天而不以人防焉故夫后之学者可以天遇而不可以人得也方其为书也犹其为言也方其为言也犹其为心也书有以加乎其言言有以加乎其心圣人以为自欺后之不得乎其心而为言不得乎言而为书吾于扬雄见之矣疑而问问而辨问辨之道也扬雄之法言辨乎其不足问也问乎其不足疑也求闻于后世而不待其有得君子无取焉尔
  王通曰汉之诏册则几乎典诰矣又曰五帝之典三王之诰两汉之制灿然可见矣
  朱熹曰三代之训诰誓命皆根源学问敷陈义理灿然可为后世法秦汉以下诏令何所发明惟高帝之诏差愈然已不纯如曰肯从我游者吾能尊显之此岂所以待天下士耶
  眞徳秀曰以二帝三王律之则诚如文公之説自后世言之则两汉诏令犹有恻怛忧民之意而词气霭然深厚尔雅葢有古之风烈故去其可去者録其所可録者以为代言之法
  臣良胜曰尝考通之言曰志以成道言以宣志诏其见王者之志乎其恤人也周其志用也悉一言而天下应一令而不可易非仁智博达则天明命其孰能诏天下乎然则通谓汉之诏册几于典诰几之一字自有分限后世縁朱熹之言遂有僭经之议与扬雄等夫诏制非通作也而文义纯杂与时升降正自不免商周之书方之典谟已觉不伦且如誓师禹之征苗止曰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至啓则曰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至汤则益以朕不食言罔有攸赦然其词裕而恭至武王泰誓则词廹以傲矣以此观世之变正孔子序书大意至如吕刑一篇乃穆王廵游无度财匮民劳无以为计为一切权宜之术以敛民财此何足为世法君子谓其哀矜恻怛犹可想见三代忠厚之遗意焉耳秦誓又霸者之余智亦在收録取其悔过于此乃见圣人天地之心无弃人也无弃言也眞德秀取两汉诏册为代言法葢亦有取于通其于熹有师门之分不敢尽异之也且熹尝云古今之诗凡有三变欲抄取经史诸书所载韵语及文选古诗以尽乎郭景纯陶渊明之作自为一编附于三百篇楚词之后以为诗之根本准则是亦续诗犹通续书志也若其纲目之作则尽取春秋义例而出入眞作经也不特续之而已愚臣浅陋何敢妄议哉
  汉司马迁父谈为太史公卒迁为太史令十年遭李陵之祸乃述陶唐以来迄于麟趾变春秋编年为本纪为八书为世家为列传自黄帝始迁死后其书始出宣帝时乃宣布焉
  班固曰自古书契之作而有史书其载籍久矣故司马迁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楚汉春秋接其后事讫于大汉言秦汉详矣至于探经摭传分散数家之事甚多疏畧或有抵牾亦有涉猎者广博贯穿经传驰骋古今上下数千载间斯已勤矣又其是非颇谬于圣人论道德则先黄老而后六经叙游侠则退处士而进奸雄道货殖则崇势利而羞贫贱此其所蔽也然则刘向扬雄博极羣书皆称有良史之才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録呜呼以迁之博物洽闻而不能以智自全既陷极刑幽而发愤书亦信矣迹其所自伤悼小雅巷伯之伦夫惟大雅既明且哲以保其身难矣哉
  班固以窦氏宾客收捕固尝着汉书尚未就固女弟曹寿妻昭踵而成之
  华峤论曰固之叙事不激诡不抑抗赡而不秽详而有体使读之者亹亹而不厌信哉其能成名也固议司马迁是非颇谬于圣人然其论议常排死节否正直而不叙杀身成仁之美则轻仁义贱守节甚矣臣良胜曰汉书班固未成之书成之者女弟昭也峤所论者昭之书也非固之书也夫死节正直杀身成仁此有血气者之所共予也固于汉号为通儒独非人心而好恶乃大谬若是哉意者固不择所因以窦宪宾客而遭祸大为正直之玷徒杀其身而于节于仁甚有愧焉昭之意葢欲掩其兄之丑耳司马光谓太史公欲私张汤并杜周而贷之与子产欲安伯有而并后子孔皆是一类识见然万世人心公论岂私意所能夺哉
  孙盛作晋春秋直书时事大司马桓温见之怒谓盛子曰枋头诚为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言若此史遂行自是关君门户事其子遂请谢改之时盛年老家居性方严有轨度至是诸子乃共号泣稽颡请为百口计盛大怒不许诸子遂私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