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质疑

  春秋传闵公二年狄入衞宋桓公立戴公以庐于漕齐侯使公子无亏帅车三百乘甲士三千人以戍漕归公乘马祭服五称牛羊豕鸡狗皆三百与门材归夫人鱼轩重锦三十两僖公二年齐桓公合诸侯城楚防而封衞衞国忘亡 国语衞人出庐于漕齐桓公城楚防以封之其畜散而无育桓公与之系马三百 胡氏曰木瓜有取焉善卫人之情也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瓜古音孤后并同不从叶】
  朱注比也 毛传木瓜楙木也琼玉之美者琚佩玉名
  朱氏曰琼琚之于木瓜重矣然犹不敢以为报也姑欲长以为好而不忘尔葢报人之施而曰如是报之足矣则报者之情倦而施者之徳忘惟其歉然常若无物可以报之者而后报者之情施者之徳两无穷也 李氏曰言人赠我以防物必有以厚报之况齐桓公之徳如此其大则报之当何如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比也 毛传琼瑶美玉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玖古音几后同不必叶】
  比也 毛传琼玖玉名孔子曰吾于木瓜见苞苴之礼行焉
  木瓜三章章四句
  虞惇按木瓜之美齐桓见于史传者数矣注以为男女相赠答之辞如静女之类此何説也凡注之有必不可从者此类是也
  卫国十篇三十四章二百三句


  读诗质疑卷五
<经部,诗类,读诗质疑>
  钦定四库全书
  读诗质疑卷六
  太仆寺少卿严虞惇撰
  王
  郑谱曰王城者周东都王城畿内方六百里之地其封域在禹贡豫州太华外方之间北得河阳渐冀州之南始武王作邑于镐京谓之宗周是为西都周公摄政五年成王在丰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既成谓之王城是为东都今河南是也召公既相宅周公往营成周今洛阳是也成王居洛邑迁殷顽民于成周复还归处西都至于夷厉政教尤衰十一世幽王嬖褒姒生伯服废申后太子宜臼奔申申侯与犬戎攻宗周杀幽王于戏晋文侯郑武公迎宜臼于申而立之是为平王以乱故徙居东都王城于是王室之尊与诸侯无异其诗不能复雅故贬之谓之王国之变风 孔疏风雅之作本自有体而云贬之谓之风者言作为雅颂贬之而作风非谓采得其诗乃贬之也郑志张逸问平王防弱其诗不能复雅厉王流于彘幽王灭于戏在雅何答曰幽厉无道以强暴至于流灭岂如平王防弱政在诸侯威令不加于百姓乎其意言幽厉以酷虐之政被于诸侯故为雅平桓则政教不及畿外故为风也 春秋传吴季札请观周乐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 欧阳氏曰周之衰也始之以夷懿终之以平桓平桓而后不复支矣故书止文侯之命而不复录春秋起平王之年而治其事诗自黍离之什而降为风黄氏曰黍离之为国风以其诗之体为风也周室未迁其声天下之正声也平王迁而东之则其音乃东土之音耳故曰王国风 苏氏曰自平王东迁而变风遂作其风及于境内而不能被天下与诸侯比然其王号未替也故不曰周而曰王 虞惇曰王降为风而次于衞者衞商之故都也周不监于商而王于是乎风矣王所以次衞也 吕氏曰成周乃东都总名河南成周之王城也雒阳成周之下都也平王东迁之后所谓西周者丰镐也东周者东都也威烈王之后所谓西周者河南也东周者雒阳也
  黍离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
  郑笺宗周镐京也 孔疏书多方王来自奄至于宗周周官归于宗周正月赫赫宗周皆谓镐京也后平王居洛亦谓洛邑为宗周祭统即宫于宗周谓洛邑也 申公説平王迁洛命秦伯帅师逐犬戎于镐京寻遣尹伯封犒秦师过故宗庙宫室秦人皆垦为田咸生禾黍彷徨不忍去作此诗 李氏曰箕子过故殷墟作麦秀之诗曰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与此诗意同也
  彼黍离离彼稷之苖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离靡摇苗隔句韵末二句以天人韵】
  朱注赋而兴也 毛传彼彼宗庙宫室也 许氏曰黍禾属而黏者也 孔疏离离垂貌 沈氏曰稷今之穄也 毛传靡靡犹迟迟也 孔疏摇摇忧无所薄也 郑笺谓我何求者怪我久留不去也 毛传悠悠逺意苍天者据逺视之苍苍然也 孔疏知我者希无可告语乃诉之于天 李氏曰致此者何人哉不欲斥其人也
  彼黍离离彼稷之穂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赋而兴也 毛传穂秀也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赋而兴也 孔疏诗人以黍秀时至稷则尚苖未得还归遂至于稷之穂稷之实歴道其所更见也 毛传噎忧不能息也
  谢氏曰闵宗周者一行役大夫之外无人也书文侯之命王所以训戒者宁尔邦而已王室之盛衰故都之兴废悉置之度外吾于黍离之诗重有感矣黍离三章章十句
  虞惇按刘向新序衞宣公子夀闵其兄伋之见害作忧思之诗黍离是也陈思王植云昔尹吉甫信后妻之谗而杀孝子伯竒其弟伯封求而不得作黍离葢韩诗説也而子贡传申公説则又以伯封为周之大夫矣毛公传未行之前三家异説大畧如此小序出于毛公毛传行而三家亡余于三家之説之见于传记者间采而录之非徒广异闻亦以着小序之不可废学者不可疑此而信彼耳
  君子于役刺平王也君子行役无期度大夫思其危难以风焉
  虞惇按此诗乃大夫托为行役者室家思念之辞亦以风其上也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赋也 朱注君子妇人目其夫也 毛传凿墙而栖曰埘 郑笺言畜产出入尚有期节而行役者反不也 陆氏曰羊性畏露晚出早归常先于牛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茍无饥渇
  赋也 朱注不日不月不可计以日月也 毛传佸防也鸡栖于杙为桀括至也 郑笺茍且也且得无饥渇忧其饥渇也 严氏曰此所以风王而使察焉者也
  君子于役二章章八句
  君子阳阳闵周也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全身逺害而已
  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其乐只且
  赋也 毛传阳阳无所用其心也 孔疏簧笙管中之金薄鍱也笙必有簧故以簧表笙 郑笺我君子之友自谓也由从也招我欲使我从之于房中俱在乐官也 毛传国君有房中之乐 孔疏房中之乐于路寝之下小寝之内作之天子以周南诸侯以召南 朱注只且语辞
  郑笺君子遭乱道不行相与乐此而已
  君子陶陶左执翿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
  赋也 毛传陶陶和乐貌翿纛也 郑笺纛舞者所持谓羽舞也敖燕舞之位也
  程氏曰阳阳陶陶皆不任忧责全身自乐而已君子居乱世如是 苏氏曰房中之乐贱事耳君子相招而乐之则以贱为乐矣君子以贱为乐则其贵者不可居也虽有贵位而君子不居则周不可辅矣此所以为闵周也
  君子阳阳二章章四句
  虞惇按集注此诗疑前篇妇人所作其夫既归安于贫贱以自乐其家人识其意而叹美之未知朱子所据今仍从旧説
  扬之水刺平王也不抚其民而逺屯戍于母家周人怨思焉
  郑笺平王母家申国姜姓在陈郑之南迫近彊楚数见侵伐故戍之
  扬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懐哉懐哉曷月予还归哉【水子薪申隔句韵懐归韵通不必叶】兴也 毛传扬激扬也 欧阳氏曰激扬之水力弱不能流束薪犹王室政衰不能徴发诸侯也彼其之子谓他国人之当戍者也 毛传戍守也 朱注懐思也
  苏氏曰扬之水非自流之水也水不能自流而或扬之虽束薪之易流有不流矣水之能自流者物斯从之安在其扬之哉周之盛也诸侯听役于王室无敢违命及其衰也虽令而不至矣其曰不与我戍申者怨诸侯不戍之辞也曷月予还归者久戍而不得代之辞也
  扬之水不流束楚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懐哉懐哉曷月予还归哉
  兴也 毛传楚木也甫诸姜也 孔疏尚书吕刑礼记作甫刑孔安国云吕侯后为甫侯周语曰胙四岳国赐为侯伯赐姓曰姜氏曰有吕又曰申吕虽衰齐许犹在是申与甫许同为姜姓诗人重章变文借甫许以言申其实不戍甫许也六国时秦赵皆嬴姓而史记汉书多谓秦为赵亦此类也
  扬之水不流东蒲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懐哉懐哉曷月予还归哉【蒲许平上通韵】
  兴也 郑笺蒲蒲栁也 毛传许亦诸姜也
  朱注申侯与犬戎攻宗周而弑幽王则申侯者平王不共戴天之仇也平王知有母而不知有父知立己为有徳而不知弑父为可怨至使复讐讨贼之师反为报恩酬私之举其忘亲逆理得罪于天甚矣况先王之制诸侯有故则方伯连帅以诸侯之师讨之王室有故则方伯连帅以诸侯之师救之天子郷遂之民供贡赋衞王室而已今平王不能行威令于天下徒使畿甸之民逺为诸侯戍守周人以非其职而怨思焉则其衰懦防弱而得罪于民又可见矣诗亡而春秋作其不以此也哉 虞惇曰平王于大义不得戍申诗人但以逺戍为忧所谓怨而不怒也
  扬之水三章章六句
  虞惇按郑氏以扬之水为激扬湍迅之水喻平王政教烦急朱子以彼其之子为戍人指其室家俱非是今从欧阳氏苏氏又注云此诗之兴取之不二字如小星之例安成刘氏附防其説云此乃兴之不取义者特取之不两字相应耳诗无不取义之兴六义之壊皆此种説啓之
  中谷有蓷闵周也夫妇日以衰薄凶年饥馑室家相弃尔
  中谷有蓷暵其干矣有女仳离嘅其叹矣嘅其叹矣遇人之艰难矣
  兴也 毛传蓷鵻也 郭氏曰今茺蔚也又名益母许氏曰暵燥也 毛传仳别也 朱注嘅叹声
  孔疏人斥其夫也
  程氏曰谷中之草待隂润而生今暵则干矣喻夫妇乐嵗相保凶年相弃也 郑笺嘅然而叹自伤君子之穷厄
  中谷有蓷暵其脩矣有女仳离条其歗矣条其歗矣遇人之不淑矣【脩尤韵歗啸韵淑转平声殊留反萧肴豪尤韵通此以平去入通一韵也集注俱叶从淑非是】兴也 陈氏曰脩长茂者也 毛传条条然歗也程氏曰歗长吟也悲恨深于叹矣 郑笺淑善也朱注古者死丧饥馑皆曰不淑
  曾氏曰凶年遽相弃背葢衰薄之甚者而诗人乃曰遇斯人之艰难遇斯人之不淑絶无怨怼过甚之辞厚之至也
  中谷有蓷暵其湿矣有女仳离啜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兴也 苏氏曰暵其湿旱之甚也 毛传啜泣貌朱注言事已至此末如之何穷之甚也
  范氏曰世治则室家相保者上之所养也世乱则室家相弃者上之所残也其使之也勤其取之也厚则夫妇日以衰薄而凶年不免于离散诗人举一物失所而知王政之恶一女见弃而知人民之困以为政荒民散国将无以为国也 黄氏曰王者之治必使天下有相生相养相亲相恤之道顾其父子兄弟夫妇而有不忍相去之意然后礼义生焉今平王不能善天下之风俗而反以败天下之风俗至于夫妇衰薄凶年相弃夫人而弃其夫妇则亦无所不至矣尚何望其尊君爱亲哉予于谷风而知衞之所以亡于中谷有蓷而知周之所以亡
  中谷有蓷三章章六句
  虞惇按暵其干矣毛郑説颇迂曲朱注本苏氏程氏今从之遇人之不淑亦从朱
  兔爰闵周也桓王失信诸侯背叛搆怨连祸王师伤败君子不乐其生焉
  虞惇按春秋传鲁桓公五年王夺郑伯政郑伯不朝王以诸侯伐郑郑伯御之战于繻葛蔡衞陈皆奔王卒大败祝射王中肩序葢指此事为言然经无此意也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为古音譌罹古音罗后并同不从叶】毛传兴也爰爰缓意 朱注离丽也 毛传鸟网为罗罹忧也 郑笺尚庶几也 毛传吪动也 郑笺寐不欲动无所乐生之甚
  朱注张罗本以取兔今兔狡得脱而雉以耿介反离于罗以比小人致乱而以巧计幸免君子无辜而以忠直受祸也为此诗者葢犹及见西周之盛时
  有兔爰爰雉离于罦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罦忧尤韵造皓韵觉效韵平上去通韵集注俱叶从造非是】
  兴也 毛传罦覆车也 郭氏曰今之翻车大纲也朱注造为也
  有兔爰爰雉离于罿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
  兴也 毛传罿罬也 孔疏韩诗施罗于车上曰罿毛传庸用也聪闻也
  兔爰三章章七句
  虞惇按毛郑以雉兔喻政有缓急用心不均东莱吕氏以兔比诸侯恣睢雉为周人自比皆穿凿欧阳氏仅以物之幸不幸为言则寄托亦浅今从朱郑以逢此百罹为过军役之事虽本序説亦不必如是之拘也
  葛藟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弃其九族焉
  郑笺九族者据已上至髙祖下及孙之亲
  緜緜葛藟在河之浒终逺兄弟谓他人父谓他人父亦莫我顾【藟弟隔句韵浒父顾上去通韵】
  兴也 毛传緜緜长不絶之貌水厓曰浒
  苏氏曰葛藟得河之润泽以长大犹王族得王之恩施以茂盛也王今弃逺兄弟而谓他人父彼非王族亦安肯顾我哉
  緜緜葛藟在河之涘终逺兄弟谓他人母谓他人母亦莫我有【母满以反有音以不从叶集注一章俱叶不可晓】
  兴也 毛传涘厓也 朱注谓他人父者其妻则母也 郑笺有识有也
  緜緜葛藟在河之漘终逺兄弟谓他人昆谓他人昆亦莫我闻
  兴也 孔疏尔雅夷上洒下曰漘 毛传昆兄也李氏曰闻相闻知也
  虞惇曰平王忘杀父之仇而徳申侯之立已所谓谓他人父谓他人母也不有于其父何有于其族乎周之东迁晋郑焉依未闻异姓之能扞王于艰也亦莫我顾之言信矣
  葛藟三章章六句
  虞惇按集注世衰民散有去其乡里家族而流离失所者作此以自叹不主序説葢朱子于三百篇凡讽刺君上之语概不以为然不独此诗也緜緜葛藟二句注无解苏氏本之毛郑吕氏谓葛藟生非其地犹宗族失所依窃意葛藟生于河滨不得为非其地不若苏説之为长也
  采葛惧谗也
  郑笺桓王时臣无大小使出者则为谗人所毁故惧之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虞惇曰比而兴也 郑笺采葛喻臣以使事出也毛传葛所以为絺绤也事虽小一日不见于君忧惧于谗矣 孔疏日久情疎为惧益甚故以多时况少时 李氏曰小人之谮人多因其不见之时乘隙而入如上官桀谮霍光伺光出沐日奏之恭石显谮萧望之亦候望之出沐日上之忠臣义士一日不在朝廷则谗説殄行并作矣 逸斋曰汲黯不愿之郡疑张汤也京房不敢离左右畏石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