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略记

  士冠礼注甫者丈夫之称甫田谓一夫之田也倬者经界着明也何子曰夫三为屋屋三为井井者九夫之地于其中取一夫之地以为公田诸侯百里之国为井者万则取万夫焉是十千者万夫之数也介因也左传曰介人之宠是也谓因农人之居而止息也髦士幼俊之称士冠礼曰髦士攸宜是也苏子由曰进其髦俊者如汉宠力田之类
  以我齐明与我犠羊以社以方我田既臧农夫之庆琴瑟击鼓以御田祖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谷我士女曲礼云天子祭四方诸侯方祀注云祭四方祭五方之神于四郊也诸侯不得总祭惟祀其方之神
  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攘其左右尝其防否禾易长亩终善且有曾孙不怒农夫克敏曾孙之稼如茨如梁曾孙之庾如坻如京乃求千斯仓乃求万斯箱黍稷稻粱农夫之庆报以介福万寿无疆如茨如梁皆颂祷之辞周书曰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闻小民之劳亦罔或克寿由此思之则尽力于农而获报于寿亦是实理非徒颂祷之虚词也末二句集注主农夫説葢本正义或疑上之祝下不得与下之祝上同然少牢礼嘏辞曰眉寿万年勿替引之士冠礼祝辞曰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则古人万寿之祝固通于上下矣
  大田
  大田多稼既种既戒既备乃事以我覃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既庭且硕曾孙是若
  序曰刺幽王也此亦拟豳雅而作前篇为祈年此篇为报赛也有祈必有报周礼畧之耳述此二诗若引幽王而置之上古歴田野观京坻戛琴瑟考钟鼓农夫进万寿之歌寡妇絶向隅之泣熈熈焉皡皡焉将必有移情而向道者矣茍非檿弧之妖焉知幽王之不可与为善乎
  既方既皁既坚既好不稂不莠去其螟螣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穉田祖有神秉畀炎火
  周礼大司徒文山林宜皁物注云柞栗之属是既皁者犹生民之言实栗谓充实也此言其始故在坚好之前彼言其极故在坚好之后也
  有渰萋萋兴雨祁祁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彼有不获穉此有不敛穧彼有遗秉此有滞穂伊寡妇之利
  孟子曰唯助为有公田则夏之贡法无公田可知然彻田之法创于公刘则公田亦起于此此之公田即前篇所云嵗取十千者也
  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来方禋祀以其骍黑与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来方禋祀言曾孙既来方行禋祀之礼谓必躬亲其事也此兼方与社言之骍黑亦畧举二色以槩其余若周礼牧人所云各用方色之牲此革商以后之制豳公未必如此张元岵曰羊有骍有黑豕则止有黑而已何以分祭耶则周礼所云亦未可尽信
  瞻彼洛矣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福禄如茨韎韐有奭以作六师
  序曰刺幽王也此述先王幸东都以讲武事其时之臣民颂之如此何子曰此诗三句为韵葢变体也韎韐据士冠礼爵弁服韎韐则为士服信矣然周礼司服王者祭祀兼有诸侯孤卿大夫之服至于士之服自皮弁而下而王之眡朝亦皮弁服则并兼有士服矣安见韎韐非王服乎且韎与韨韠制同名异既云有奭则名为韎韐何异赤韨玉藻谓士之韠爵韦则冠礼之韎韐亦非士之常服可知或云周礼凡兵事韦弁服即左传韎韦之跗注是也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鞞琫有珌君子万年保其家室
  毛传云天子玉琫而珧珌诸侯荡琫而璆珌大夫镣琫而镠珌士珕琫而珕珌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福禄既同君子万年保其家邦
  裳裳者华
  裳裳者华其叶湑兮我觏之子我心写兮我心写兮是以有誉处兮
  序曰刺幽王也此述先王朝防诸侯庆赏贤才也季彭山曰裳裳谓华如裳之下垂以喻人之有谦德也
  裳裳者华芸其黄矣我觏之子维其有章矣维其有章矣是以有庆矣
  有庆即孟子王制所云有庆也
  裳裳者华或黄或白我觏之子乘其四骆乘其四骆六辔沃若
  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维其有之是以似之
  毛传似嗣也谓得嗣其世爵者亦其德实堪之非徒承庥席宠已也
  桑扈之什
  桑扈
  交交桑扈有莺其羽君子乐胥受天之祜
  序曰刺幽王也此述先王燕乐诸侯动有法度也左传恵子引此诗以为古之飨食也以观威仪以省祸福张元岵曰人不循天理非暴戾恣睢则愁苦拘迫何处得乐乐者惟不骄不倍之人能之所以受福而为万邦之屏也
  交交桑扈有莺其领君子乐胥万邦之屏
  之屏之翰百辟为宪不戢不难受福不那
  翰为干者干当墙两旁如鸟之翼故曰翰不戢不难则受福不多当如郑笺作相戒之辞顺文切理不假反说也那多尔雅释诂文
  兕觥其觩防酒思柔彼交匪敖万福来求
  觩者其制觩然而上曲葢以全角为之不雕琢也今有此式可覆而不可仰古人葢用为罚爵故常设而不举但见其觩然覆于席间也
  鸳鸯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序曰刺幽王也此述先王招致文武之贤以享有福禄之盛也鸳鸯以比文德之士毕罗以比招致之礼戢翼以比协恭之谊乘马以比武畧之臣摧秣以比禄养之典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
  乘马在廐摧之秣之君子万年福禄艾之
  乘马在廐秣之摧之君子万年福禄绥之
  頍弁
  有頍者弁实维伊何尔酒既防尔殽既嘉岂伊异人兄弟匪他茑与女萝施于松柏未见君子忧心奕奕既见君子庻防说怿
  序曰诸公刺幽王也此述先王燕乐亲戚其老者欣荷之辞也忧者来日苦短恐不复见王也天之雨雪则霰先集以比人之死丧则衰征先见也此诗语气迫切与前诸诗不同所以明老成易谢典型难得不可不及此燕间接其忠悃也讽王之意显然矣
  有頍者弁实维何期尔酒既防尔殽既时岂伊异人兄弟具来茑与女萝施于松上未见君子忧心怲怲既见君子庻防有臧
  有頍者弁实维在首尔酒既防尔殽既阜岂伊异人兄弟甥舅如彼雨雪先集维霰死丧无日无防相见乐酒今夕君子维宴
  车
  间闗车之舝兮思娈季女逝兮匪饥匪渴德音来括虽无好友式燕且喜
  序曰大夫刺幽王也此述先王宫闱之化以讽王谨于袵席也葢拟闗雎鹊巢而作鼔钟所云以南者即此其义则南其音则雅也若非拟古不应絶无刺意若非刺王则房中之歌又何以列于雅哉以上十篇诗非刺王而其志则存乎刺王以此诗推之可知也间闗金大相戛之声后人因其咏车借用为驰驱之义不可以之释诗式燕且喜谓季女之德音可作好友不俟他求也或云娶妇之家三日不举乐思嗣亲也新昏不得有燕与歌舞然考之士昏礼记舅姑有飨妇之礼闗雎有琴瑟钟鼓之乐曲礼云为酒食以召乡党僚友亦为娶妇者言也则所谓不举乐者或为孤子言之耳
  依彼平林有集维鷮辰彼硕女令德来教式燕且誉好尔无射
  虽无防酒式饮庻防虽无嘉殽式食庻防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
  式歌且舞言己虽无徳可以助汝而乐汝之德不禁其咏犹舞蹈之不置也
  陟彼高冈析其柞薪析其柞薪其叶湑兮鲜我觏尔我心冩兮
  析薪而叶盛以兴娶妻而徳美汉广之诗以薪兴游女齐风南山之诗亦以析薪兴娶妻孔仲达云言为薪是废弃不用之辞谬矣
  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四牡騑騑六辔如琴觏尔新昏以慰我心
  髙山景行自是母仪天下之意非寻常之人可以举似
  青蝇
  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防言
  序曰大夫刺幽王也
  营营青蝇止于棘防人罔极交乱四国
  营营青蝇止于榛防人罔极构我二人
  二人谓幽王申后也大夫视君与后如父母然故曰我二人若指己与王不得作此等夷之语构二人而先之以乱四国者当时吕缯西戎与申方睦必以申之交结缯戎谋抗王朝为废后之名也
  宾之初筵
  宾之初筵左右秩秩笾豆有楚殽核维旅酒既和防饮酒孔偕钟鼔既设举醻逸逸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发彼有的以祈尔爵
  序曰卫武公刺时也葢借己以儆人也睿圣武公岂真有号呶屡舞之失乎
  籥舞笙鼓乐既和奏烝衎烈祖以洽百礼百礼既至有壬有林锡尔纯嘏子孙其湛其湛曰乐各奏尔能宾载手仇室人入又酌彼康爵以奏尔时
  籥舞吹籥而舞也子孙其湛祭时旅醻之礼也仇匹也宾载手仇祭毕馂余之礼也少牢礼云司宫设对席乃四人上佐食盥升下佐食对之宾长二人备此诗所云宾载手仇也佐食亦宾之党各手引其耦与之对馂也少牢礼又云主人洗一爵升酌以受上賛者洗三爵酌主人受于户内以授次若是以辩此诗所云室人入又也室人谓主人入又谓旅醻之后又酌宾也又云主人受上爵酌以酧于户内上亲嘏曰主人受祭之福胡寿保建家室此诗所云酌彼康爵以奏尔时也葢上致嘏之爵故曰康爵酌者主人自酢也奏犹表见也奏尔能者表其嫺习礼法奏尔时者表其动合时宜也酒诰曰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葢饮酒之时惟祭祀为最宜也
  宾之初筵温温其恭其未醉止威仪反反曰既醉止威仪幡幡舍其坐迁屡舞僊僊其未醉止威仪抑抑曰既醉止威仪怭怭是曰既醉不知其秩
  汉晋以下酒酣起舞相属以为常事读此诗知古人之所戒也
  宾既醉止载号载呶乱我笾豆屡舞僛僛是曰既醉不知其邮侧弁之俄屡舞傞傞既醉而出并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谓伐徳饮酒孔嘉维其令仪
  凡此饮酒或醉或否既立之监或佐之史彼醉不臧不醉反耻式勿从谓无俾大怠匪言勿言匪由勿语由醉之言俾出童羖三爵不识矧敢多又
  式勿从谓以下设为不醉者自戒之辞谓彼昏不知勿就而与语彼将益肆其号呶无自取怠慢也所不当言者勿言所不当由者勿语茍言语之不节彼醉者便欲狎之困以必不可行之事而责以饮矣饮至三爵已不能记其所戒况敢又多饮乎深絶醉者言不可与作縁恐相牵以至醉也
  鱼藻
  鱼在在藻有颁其首王在在镐岂乐饮酒
  序曰刺幽王也此诗亦兼比兴之义与无将大车同鱼之得遂其生以比民之得遂其性即以兴王之得遂其乐也葢言先王后天下之乐而乐即安居饮酒亦复何碍非如今日之荒湛茍为乐而已也如诸侯美天子但美其饮酒安居此谐臣媚子之辞与灵台辟雍之义异矣又何足録耶
  鱼在在藻有莘其尾王在在镐饮酒乐岂
  鱼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镐有那其居
  那通作傩説文难行有节也葢从容自如之象故笺训那然为安貌有那其居犹言优游尔休有动静相涵之意想见盛徳形容
  采菽
  采菽采菽筐之筥之君子来朝何锡予之虽无予之路车乘马又何予之衮及黼
  序曰刺幽王也此述先王锡赉之盛讽王以敬诸侯也观篇末二语明与上文分作两时则风刺之意可见与裳华桑扈之拟古者不同
  采菽尚有所盛岂君子而无以劳之此兴意也周礼云公之服自衮而下同王之服则衮为上公之服矣然郊特牲云王披衮以象天郑注云日月星辰之章是上之亦称衮也韩侯侯也而称衮赤舄孔子大夫也而称衮衣章甫是下之亦称衮也记曰天子衮诸侯黼大夫黻而尔雅云衮黻也记者各尊所闻互有异同而衮之名不専于公明矣说文从公从衣亦言其非私服也周礼之衮冕字当作卷谓龙蟠阿之状与衮同音故通用耳
  觱沸槛泉言采其芹君子来朝言观其旂其旂淠淠鸾声嘒嘒载骖载驷君子所届
  槛泉正出孔氏曰涌泉也自下上出也槛泉有可采兴君子有可观也
  赤芾在股邪幅在下彼交匪纾天子所予乐只君子天子命之乐只君子福禄申之
  芾以谨拜跪幅以利趋跄福禄即天子之宠赉是也
  维柞之枝其叶蓬蓬乐只君子殿天子之邦乐只君子万福攸同平平左右亦是率从
  以柞之繁其枝叶兴天子之盛其翊卫军行在后曰殿殿从殳□声殳者军器也□者髀也髀在后亦取防意因其殿以镇军故转为镇重之义説文以为击声非也荀子云分不乱于上能不穷于下治辨之极也诗曰平平左右亦是率从言上下之交不相乱也
  泛泛杨舟绋纚维之乐只君子天子葵之乐只君子福禄膍之优哉游哉亦是戾矣
  此章葢指今诸侯而言泛泛杨舟喻今之诸侯抚之则懐弃之则去其心无定也绋纚维之喻今天子当以爵命维持之也葵者揆度其心也膍即膍説文云牛百叶也周礼醢人脾析即此葢言福禄之多也天子能揆度其心不逆加怨恶而与以福禄稠叠有加则诸侯皆安于其分乐于其职亦如先王之时相率而至于是矣前言君子至止而后与以福禄此言与以福禄而后君子至止不得概作盛王时解亦字之义了然可见
  角弓
  骍骍角弓翩其反矣兄弟婚姻无胥逺矣
  序曰父兄刺幽王也
  尔之逺矣民胥然矣尔之教矣民胥效矣
  此令兄弟绰绰有裕不令兄弟交相为瘉
  张元岵曰民间家和则衣食自足兄弟操戈未有不至于同尽者
  民之无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让至于己斯亡
  民之无良本相怨也受爵不让又导之以争则犯上作乱势所必至能无亡乎张元岵曰至于己斯亡言至于力竭气匮寝戈息兵则已危亡而不可救矣
  老马反为驹不顾其后如食宜饇如酌孔取
  毋教猱升木如涂涂附君子有徽猷小人与属
  雨雪瀌瀌见晛曰消莫肯下遗式居娄骄
  式居娄骄谓居其爵位而屡肆骄慢
  雨雪浮浮见晛曰流如蛮如髦我是用忧
  唐士谔曰昔辛有适伊川见有被髪野祭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礼先亡矣已而秦晋果迁陆浑之戎于此类之应也如蛮如髦我是用忧诗人之意深矣幽王卒死犬戎之难可畏哉
  菀栁
  有菀者栁不尚息焉上帝甚蹈无自昵焉俾予靖之后予极焉
  序曰刺幽王也幽王暴虐其臣见防而自逺也前二章犹有望之之意末章则已絶望深致叹息而已旧云诸侯不朝未免悖于君臣之义非夫子之所録也蹈当从韩诗外传作慆慆慢也自昵谓交浅言深自求进用也极谓尽其谋画也言王若信任我使我治天下事然后我可以尽其谋画也
  有菀者栁不尚愒焉上帝甚蹈无自瘵焉俾予靖之后予迈焉
  自瘵谓不度时势自取困病也迈与励通勉力也虞书曰皋陶迈种徳是也
  有鸟髙飞亦傅于天彼人之心于何其臻曷予靖之居以凶矜
  有鸟高飞比小人之在高位也彼人谓小人也言小人之心罔极必多方以陷我王亦何能使我治之徒处我以凶祸危苦之地虽欲极焉迈焉而无从耳矜毛传曰危也尔雅曰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