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纂诗义折中

  中谷有蓷暵其湿矣有女仳离啜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兴也湿洼地也啜泣貌旱之极在湿地者亦暵矣穷之极则条歗者啜泣矣其啜而泣也以为事已至此末如之何虽嗟亦无及矣盖不怨人而自悲且自劝其勿过悲也性情之温厚如此而犹不免于见弃此则国家之大有所以致之而非一人之故矣诗人是以叙其事而深悲之也
  中谷有蓷三章章六句
  诗序曰中谷有蓷闵周也范处义曰世治则室家相保者上之所养也世乱则室家相弃者上之所残也其使之也勤其取之也厚则夫妇日以衰薄而凶年不免于离散矣伊尹曰匹夫匹妇不获自尽民主罔与成厥功故读诗者于一物失所而知王政之恶一女见弃而知人民之困周之政衰民散而无以为国于此亦可见矣
  有兎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
  比也兎性隂狡爰爰自得之貌雉性耿介离丽罗网罹罪吪动也朱子曰兎爰爰而雉离罗以比小人致乱而以巧计幸免君子无辜而以忠直受祸是也无为不生事也小人得志则必生事生事则必立法立法而人不从则犯从之而不习则又犯故有一为必有一罹所为日多故逢此百罹也当此之时君子虽忧之而不敢动动则入于罹矣惟望寐而无吪庶可免于祸也
  有兎爰爰雉离于罦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
  比也罦翻车也无造不造言也小人生事则必造言所造之言非簧鼓以惑君志即萋菲以防正人故有一造即为一忧所造日多故逢此百忧也寐可不吪觉则必吪故愿无觉则永不吪矣
  有兎爰爰雉离于罿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
  比也罿车罗也庸功聪闻也小人造言生事则必邀功以聚财而得功必有病于民以用兵而得功必有害于国故有一庸即为一凶邀功者众故逢此百凶也寐而有闻则易觉故愿无聪人呼之而亦不闻则永无觉矣此无聊之极思也
  兎爰三章章七句
  诗序曰兎爰闵周也天下之祸莫大乎君子退而小人进故曰小人之使为国家灾害并至为之造之庸之小人为国也百罹百忧百凶灾害并至也斯时之君子前者离于罗后者寐无聪所谓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也此不治之症惟明君可以医之夫君之明者亦非有竒术也但熟察其爰爰之状则可以知其为兎矣但细核其为造之庸则可以知其为凶矣知之既真出雉于罗而置兎于罦反覆手之间耳故君徳以明为大一明而邪正分则君子进而小人退天下永无事矣
  緜緜葛藟在河之浒终逺兄弟谓他人父谓他人父亦莫我顾
  兴也緜緜聮属之貌岸上曰浒人之生也父母犹本也兄弟犹枝也葛藟以枝蔓聮属庇其本根故虽在河浒而终不漂流物犹如此人乃不然远其一本之兄弟而谓他人为父夫他人非天属也虽谓之父岂我顾乎是疏者终不可以为亲也
  緜緜葛藟在河之涘终远兄弟谓他人母谓他人母亦莫我有
  兴也水涯曰涘更险于浒矣朱子曰谓他人父者其妻则母也有心识之也春秋传曰不有寡君
  緜緜葛藟在河之漘终远兄弟谓他人昆谓他人昆亦莫我闻
  兴也岸为水齧曰漘更险于涘矣而葛藟终在者以根枝盘结故也昆兄也远其兄弟而谓他人为昆故虽谓之而不闻盖异姓非一本也我薄于一本之兄弟而欲异姓之兄弟厚我此必无之事也
  葛藟三章章六句
  葛藟刺不睦也天性之亲父母而下则惟兄弟其相亲也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小雅曰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言他人不如兄弟也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言兄弟胜于他人也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言虽不令之兄弟犹胜于他人也每有良朋烝也无戎言虽至好之他人终不如兄弟也今乃远其兄弟而以他人为兄弟甚而他人之父亦父之他人之母亦母之人皆一本已独二本是已不可为人又况终不见乎穷而无所复入乃始悔之则已晚矣天下之远兄弟而亲他人者读葛藟之诗其亦可以自反也夫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比也葛蔓而善附似小人之党援也彼采葛者喻谗人引用羣小结为朋党以防正人为正人者一日不见于君则乗间而谗之者众矣故忧惧交集虽一日之暂有如三月之久也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比也萧蒿也气味苦寒喻小人之阴险也阴险之人其为谗也隐而酷故忧惧之甚一日不见不止如三月直如三秋矣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比也艾似香而非香喻小人之柔奸也柔奸之人其为谗也深而巧故忧惧之极一日不见不止如三秋直如三岁矣张彩曰楚辞云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意盖本此
  采葛三章章三句
  诗序曰采葛惧谗也夫小人与君子不两立者也其欲去君子之心无日忘之也其投间伺隙而欲中伤之亦无日忘之也无间可乗斯俟之耳俟之而得间未有不亟乗者也昔上官桀之谗霍光也伺光出沐日奏之恭显之谗萧望之也亦伺其出沐日奏之然则一日不见而谗殄作信有征矣诗人之惧之也有以夫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赋也大车大夫之车也槛槛行声毳衣天子大夫之服菼芦也毳衣五采其青采如菼尔淫奔者相命之辞也子谓大夫也朱子曰周衰大夫犹有能以刑政治其私邑者故淫奔者畏而歌之如此然其去二南之化则远矣
  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赋也啍啍迟重之貌璊赤玉也毳衣之赤采如璊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赋也谷生穴圹皦白也畏子不奔故生不得以同室然心未尝忘奔也庶几死得同穴而已有如皦日誓词也朱公迁曰此所谓民免而无耻者
  大车三章章四句
  诗序曰大车刺周大夫也明其政刑使民畏之此亦能吏宜美而反刺之者为无其本也盖周之衰久矣于役有饥渴之患执簧兴招隐之思中谷不保其夫妇葛藟逺弃其宗族民不堪命所宜抚绥苟有志于中兴自当大布之衣大帛之冠训农课桑敬教劝学使民乐其生而亲其上庶可以有为也今乃高车华服峻法示威不求民爱而但欲民畏此如元气微弱之人尚投以猛烈之剂一时亦汗下之功而其人遂成不治之症观周之终衰而不振则政刑之效可覩矣为治者可不审所尚哉
  丘中有麻彼留子嗟彼留子嗟将其来施施
  赋也麻谷名皮可绩为布子嗟贤人之字也施施从容自得之貌贤人隐于丘中艺麻麦果实以自给其友之在位者劝其出而仕也子嗟艺麻有若麻留子嗟焉夫麻留子嗟不过安贫自守不若来共天位可以从容展布也
  丘中有麦彼留子国彼留子国将其来食
  赋也子国亦贤人之字也子国种麦有若麦留子国焉夫麦留子国不过自食其力不若来食天禄可以无烦力作也
  丘中有李彼留之子彼留之子贻我佩玖
  赋而比也之子通指前二人也佩玖喻所行之道也言二人留于李下招之而不来夫君子不荣其身不可不行其道虽不贪位谋食亦当贻我以学之所得不可自高其节而懐寳迷也盖所以劝之仕者其义益大矣
  丘中有麻三章章四句
  诗序曰丘中有麻思贤也致治之本在于得人不诚心以求贤而徒区区于政刑君子以为末也朘民之膏以富国国富而民生贫竭民之力以强兵兵强而民气弱刑民之肌肤以立政政立而民命残未有民受其损而国受其益者也惟用贤人以教养之经其俯仰之资申以孝悌之义行之以诚心要之以久道于是乎不増赋而国富不尚力而兵强不为苛细严猛之令而政立故民者之本也贤者民之天也叙丘麻于王风之末者圣人之所以为东周也
  王风十篇二十八章一百六十二句
  郑风一之七
  郑邑名在西都畿内宣王以封其弟友后为幽王司徒而死于犬戎之难其子掘突定平王于东都又得虢郐之地乃徙居之而施旧号于新邑即今之郑州是也
  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赋也缁黑色宜称也粲米也缁衣贤人之服也衣与身宜新作者也新衣至敝时已久矣敝又改为无厌心也适子之馆就见之也还而授粲廪人继粟也其礼之也隆其养之也备此王公之尊贤者也
  缁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赋也好鲜明也人志行高洁则觉其衣鲜明也所改为者又敝矣而又改造焉适馆授粲重言之者见其久而不倦也
  缁衣之蓆兮敝予又改作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赋也蓆寛大也人徳性安舒则觉其衣寛大也所改造者又敝矣而又改作焉适舘授粲又言之者见其始终如一也
  缁衣三章章四句
  缁衣好贤也传曰郑武公养贤而赋缁衣是也天下之养贤者有矣而患其不能久也夫贤者之与人处非徒资其衣食而已将必有责难之事将必有匡正之言为其事而不便闻其言而不入则厌之矣故始厚者每至于终薄此不承权舆所以致慨也今武公之养贤衣欲其常新粟欲其常继馆欲其常适此必有遵其教而不以为苦味其言而弥觉其防者是以久而不厌如此也仪之一也由于其心之结也故曰于缁衣见好贤之至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懐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比也将请也仲子祭仲也里所居也二十五家为里栁属祭仲劝庄公使除叔段而公不从其不从也非爱叚也有所畏也诗人知其情焉故为女拒男之辞以比之无逾我里比无预我家事也无折树比无害我兄弟也父母谓武姜也言非爱段而不懐祭仲乃畏姜氏而不敢轻动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懐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比也墙垣也古者墙下多树桑五亩之宅树之以桑是也诸兄谓诸大夫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懐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比也园圃也古者园内多树檀乐彼之园爰有树檀是也人谓国人也
  将仲子三章章八句
  诗序曰将仲子刺庄公也庄公即位武姜为叚请京使居之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君将不堪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则是庄公非爱叔段而不除亦非不懐祭仲之隂谋但以内畏姜氏之廹外畏诸大夫之异同且畏国人之谤议是以隐而姑待之其中心之委折诗人如绘之矣天性薄而世故深君子恶之
  叔于田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赋也叔庄公之弟共叔段也田取禽也巷里也洵信美好仁爱人也朱子曰叚不义而得众国人爱之故作此诗言叔出田猎则所居之巷若无居人非实无居人也虽有而不如叔之美且仁是以若无人耳孔頴达曰言其仁者国人悦之之词非实仁也
  叔于狩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赋也冬猎曰狩饮酒燕会也邹泉曰饮酒而好指其献酬欢洽而言也
  叔适野巷无服马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赋也适之也郊外曰野服乗也邹泉曰服马而武指其控御驰骋而言也
  叔于田三章章五句
  诗序曰叔于田刺庄公也武姜爱叔叚欲立之叔处危疑之地宜何如操心虑患而乃施与以市恩燕乐以明惠驰骋以示勇宜其不能终也抑庄公亦有过焉朱善曰仁人之于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而已矣使庄公于叔叚果能宠之以高位与之以大邑又使吏治其私邑无令施恩而得众且使城郭不得以擅完车乗不得以擅修卒徒不得以擅动则虽欲为乱其谁与之今庄公不然始则恣其所为而不问终则操之已蹙而不恕则是其予之者乃所以夺之其宠之者乃所以残之也春秋书曰郑伯克叚于鄢传曰叚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得此诗之意矣
  叔于田乗乗马执辔如组两骖如舞叔在薮火烈具举襢裼暴虎献于公所将叔无狃戒其伤女
  赋也一车四马曰乗衡外两马曰骖薮草泽火焚烈炽也襢裼去裼衣而袒其臂也空手搏兽曰暴狃习也叔叚从庄公于田肉袒搏虎而献于公盖自夸其勇也国人爱而惜之故戒之曰请叔无习为此恐其或伤汝也张彩曰暴虎危矣以此而骄其兄则更危也
  叔于田乗乗黄两服上襄两骖鴈行叔在薮火烈具扬叔善射忌又良御忌抑磬控忌抑纵送忌
  赋也乗黄四马皆黄也夹辕两马曰服上襄高腾之貌忌抑皆语词磬折控止制马使不行也纵放送催骋马使速行也极言叔之材武恐其以夸材武而致伤也
  叔于田乗乗鸨两服齐首两骖如手叔在薮火烈具阜叔马慢忌叔发罕忌抑释掤忌抑鬯弓忌
  赋也鸨骢马也阜火烬也慢迟罕稀掤箭筒释解也鬯弓袋也马止射解矢弢弓也极言叔之整暇恐其以示整暇而致伤也材武之忌小整暇之忌大凡叔之所狃者皆足以致伤叔不知而国人知之也大叔于田三章章十句
  诗序曰大叔于田刺庄公也夫以叔之勇力超絶射御精良气度闲雅此实出众之材观其暴虎而献于公亦有媚君之意非生而欲叛者也庄公忌之而不制之纵之使至于叛则不仁甚矣
  清人在彭驷介旁旁二矛重英河上乎翺翔
  赋也清人清邑之人也彭地名驷介四马被甲也旁旁驰驱之貌二矛酋矛夷矛也英朱羽矛饰也二矛并建其英叠见故曰重英翺翔游行也左传曰郑人恶高克使帅师次于河上久而弗召师溃而归高克奔陈郑人为之赋清人重英初次河上也翺翔次而无事也
  清人在消驷介麃麃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
  赋也消亦地名麃麃武貌矛之上勾曰乔所以悬英也英敝而尽所存者乔而已重乔久次也逍遥无事之至也
  清人在轴驷介陶陶左旋右抽中军作好
  赋也轴亦地名陶陶自得之貌左后军右前军也旋廻抽防也自彭而消自消而轴时更久矣止驰驷介不建二矛无鬭志矣翺翔逍遥之态忽而变焉左军旋车而欲返右军抽队以潜遁中军高克所自将作为好言以镇抚之而亦不能固其志也有溃而已于是乎左右之将返国而中军之将出奔矣恶一人而弃三军谋之不臧未有甚于斯也
  清人三章章四句
  诗序曰清人刺文公也胡安国曰人君擅一国之名宠生杀予夺惟其所制使高克不臣之罪已着案而诛之可也情状未明黜而退之可也爱惜其才以礼驭之可也乌可假以兵权委诸境上坐视其离散而不之恤乎春秋书曰郑弃其师其责之深矣
  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彼其之子舍命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