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集传详说

  公至自伐郑
  楚子郑伯伐宋
  公会晋侯宋公衞侯曹伯齐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伯小邾子伐郑会于萧鱼
  或曰自晋悼始与楚争郑今始得之郑自是不复叛者二十余年春秋其与晋以霸乎曰否舜文王圣人也所以自治者岂有未善当苗之未格崇之未下则班师而敷德脩政而复伐务求其在我者安有十年用武困天下诸侯而毒一国必其服而从己而谓春秋与之乎曰舜之格苗文王之降崇帝王事也以此望衰世之君其亦难哉曰非爲是也晋之于郑亦颇有所愧乎郑僖弃楚而即晋却诸臣之请而从诸侯之会不胜其臣见弑而死晋明知之而不爲讨贼惟连兵伐郑责郑以必从夫亦当自反乎楚伐郑无宁岁晋之诸大夫望敌辄走莫敢撄其锋惟驱诸侯之人用之于郑不能制楚之强惟欲责郑以服夫亦知自反乎今楚人内惧于呉救郑不力郑知楚之不足恃是以叛而复来而晋有愧于郑多矣更以服郑爲功而欲尸盟主之事乎齐桓在位四十余年用诸侯曽不二三晋文在位十八年城濮大战仅从齐秦宋之师至于末年不复再以诸侯伐国春秋仅与之以霸今悼公在位十五年无岁不兴师律以春秋之法是当有黩武之罪何霸之足言乎或曰桓文之霸也少有不善则春秋人之厉悼之伐国春秋始终不去其爵何邪曰与之霸则责之也备此春秋待贤者之道直书其事而无所隐此春秋待众人之道也盖春秋以备书而无贬岁防岁伐春秋犹或贬之今也或一岁而再防再伐春秋备书其事而皆目其人贬之深矣先儒谓晋悼以至诚待人而郑来服自是不背晋者二十四年吁悼之服郑亦因其时而已矣使楚人不内惧于呉郑虽欲不背晋可乎愚观晋悼以声音笑貌而结诸侯之强臣卑其君而抗其臣实谄道耳诚安在哉左传杂引诸侯之史以示其博彼皆国之私史何足尽信学者当原圣人之书法传辞不足惑也
  公至自会
  楚人执郑行人良霄
  左传诸侯悉师欲伐郑郑人使良霄如楚告将服于晋楚人执之啖子曰凡称行人而执以其事执也不称行人而执以已执也许氏曰书执良霄见楚力尽于此矣
  冬秦人伐晋
  据左传秦人伐晋以救郑爲楚也士鲂御之爲秦所败春秋略败而不书不与秦人之爲楚而救郑也
  十有二年春王三月莒人伐我东鄙围台季孙宿帅师救台遂入郓【谷作邰】
  谷梁曰遂继事也受命而救邰不受命而入郓恶季孙宿也公羊曰大夫无遂事此其言遂何公不得爲政也何氏谓季宿取郓以自益也或曰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国家者专之可也春秋之不与季氏何哉曰此春秋用法之变不可以例言者也宿始继其父即首城赐邑继而作三军取公室之丘甸以爲己之私有今而救台遂事入郓取邑以自广其心非爲国也是故春秋虽许大夫以出疆遂事于季孙特变文而示戒抑权奸也
  夏晋侯使士鲂来聘
  秋九月呉子乗卒【寿梦也】
  公羊注以爲贤季子始卒其父非经意也楚方盛而呉独能与之爲敌有功于中国甚大是故春秋特卒之寿梦之嗣子诸樊让国于少弟季札季札辞之兄弟更让不以传其子是虽太伯之遗化而寿梦所以齐其家训饬其子者从可想矣【余义见二十九年季札来聘】
  冬楚公子贞帅师侵宋
  公如晋
  十有三年春公至自晋
  夏取邿【公作诗内灭国义已见隐元年无骇入极】
  此鲁灭国也内灭国书取公羊以邿爲邾邑左传谓邿小国有乱分爲三师救邿遂取之今从左传春秋虽爲鲁讳书取不书灭然亦责晋人之无讨也
  秋九月庚辰楚子审卒【共王也康王立】
  冬城防
  十有四年春王正月季孙宿叔老会晋士匄齐人宋人衞人郑公孙虿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人小邾人会呉于向【义已见成十五年会钟离襄十年会柤】
  是会也左传谓呉爲楚所败会于向爲呉谋楚范鞅数呉人之不德而退之甚哉晋人之逐利而忘义也急而求呉以抗楚也缓而退呉求以内交于楚也自是呉虽与晋作疎然其与楚也兵连已久势不得爲之下更胜迭负四五十年楚无一日之宁居晋所以服郑而楚不能与之争实隂受呉之赐不然晋悼君臣虽欲避楚而苟安有不能得也○内大夫未有二卿俱使者此叔老与季孙俱得书志二卿之不当并行也左传谓自是晋人轻鲁币而重其使恐非春秋所以联书之旨晋亦未尝加重鲁使
  二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夏四月叔孙豹会晋荀偃齐人宋人衞北宫括郑公孙虿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人小邾人伐秦
  晋悼用十年之力率中国诸侯争郑于楚仅乃得郑而又率之伐秦其劳诸侯而敝中国前所未有也盖荀防尝持兵御秦有栎之败至是荀偃以诸侯之师出欲刷前耻而罢愞之佐强梗之大夫率之而不能进鼓之而不可作济泾而次不得秦成遂大溃以归自秦晋交兵五六十年出师无纪未有甚于此者据传荀偃下令曰鸡鸣而驾塞井夷灶唯余马首是瞻栾黡下军帅也乃曰晋国之命未是有也余马首欲东乃归众于是皆还偃爲大将而其下擅引兵以还失律甚矣是行晋悼待于境上而诸帅略无所禀姑息之弊也晋自是始不能军日趋于削奚其爲霸
  己未衞侯出奔齐【衞侯衎献公也】
  此孙林父甯殖作乱而逐其君杜氏注左传云诸侯之防皆书孙林父甯殖逐君春秋以其自取奔亡故不名逐君之贼先儒或有取焉愚窃疑之盖君虽不君而臣不可以不臣林父以其私怒作乱逐君乃谓春秋归过其君置贼于不讨是岂圣人意乎盖春秋于弑君贼则明着其诛死之罪于逐君贼则每垂人君失驭之戒故多以自奔爲文只以衞事而言林父者自衞定公时以罪奔晋挟盟主之令而返其国跋扈之萌已兆于此时衞献继世不深思按御之道防患于未萌乃又从而激之方其命师曹歌巧言卒章吾谓其必有以爲先事之备及林父称兵犯上一朝杀四公子衞献请盟不从遂委宗社以出其不能君甚矣春秋以自奔爲文者着人君失驭之戒非谓林父所爲爲是归过其君略贼氏名而不书也春秋自林父归衞至入戚以叛具书不遗皆所以讨也此虽书衞侯奔而不以名书见君之过微贼之罪大非谓林父犹有可原之情也若夫师旷所以告晋侯者彼爲其君讽耳安可以此律春秋之法胡氏责君太过恐非圣人垂训之本旨
  莒人侵我东鄙
  秋楚公子贞帅师伐呉
  冬季孙宿会晋士匄宋华阅衞孙林父郑公孙虿莒人邾人于戚
  愚观春秋经而知晋悼心术之微矣邢丘之会国君在而奬其臣彼谓诸国之权皆在大夫是故以谄其大夫而陵替之渐遂徧于中国至戚之会而其心术之微者着于事矣孙林父逐君贼也乃使之得预于会是奬其逐君而敎诸侯之大夫俾胥而爲逆吁其险哉自悼用师于郑衞衎无会不在无战不从今爲其臣所逐晋当防诸侯纳衞君诛孙甯以伸霸讨乃盟主职分之所宜爲既不能然反听贼臣立君已爲会以定其位前既置郑贼而不讨此复奬衞盗以成其簒此岂特桓文之所甚恶楚虽无道犹未至隳坏名检苟以恱人若晋悼君臣之所爲也说经者惑于左传之浮辞过爲称誉愚稽之于事质之于经可襃者不二三可贬者十六七而其罪之最大者奬郑驷扶衞林父尊鲁季氏乱人君臣之分苟焉以盟主自居左传与之而春秋实不与也或曰自入春秋诸侯之辅簒党逆者多矣子何独责一悼公乎曰桓文之未兴也固多辅簒之人逮齐晋继霸此风顿息今悼身爲盟主威不足以震强暴德不足以怀小弱惟党簒辅逆以媚道结诸侯之强大夫霸政自是始坏犹得谓之贤君乎【义又见襄二十六年澶渊之会】
  十有五年春宋公使向戍来聘
  二月己亥及向戌盟于刘【聘而爲盟义见七年】
  诸侯之大夫聘而爲盟者有矣今向戌来聘公及盟于刘出国都而与之盟于礼爲伉然臧孙尝及晋侯盟于赤棘晋欲怀鲁不嫌其伉也
  刘夏逆王后于齐
  公羊曰刘夏者何天子之大夫也刘者邑也其称刘以邑氏也外逆女不书此何以书过我也左传曰官师从单靖公逆王后于齐卿不行非礼也注官师刘夏也天子官师非卿也刘夏独过鲁告昬故书刘不及单礼天子不亲昬使上卿逆而公监之故以卿不行爲非礼愚案桓八年祭公来遂逆王后于纪谋之于鲁也今刘夏逆王后与单公俱行而夏独至鲁其亦询度而后往欤周天子每有昬姻之事多以命鲁单公爲逆王后而出不当更适他国故使其属来有所咨访春秋非讥其来讥其以官师而行卿事言王使之不当夏以官师而尸卿事夏亦有罪焉耳是故以名书春秋厯十有三王书逆后凡再祭公讥遂事刘夏讥非卿其合礼者不书
  夏齐侯伐我北鄙围成公救成至遇
  齐于鲁本无憾忽以兵加鲁自是四年之间北鄙再被其虐左传以爲齐欲叛晋故侵鲁以致晋师其说是矣愚谓鲁本非弱国所以不能强于自治无臣也无民也四邻交侵莫知所以爲计也自季氏专政务丰植其私门城费矣又取鲁国之丘甸卒乗自归其私于是鲁君拱手于上邾莒交侵齐亦见间而起譬之百金之家犹足自植而盗起于内莫知所以制之则外宼之来亦付之无可柰何而已书救成至遇讥可进而不能进也
  季孙宿叔孙豹帅师城成郛
  前书齐侯围成公救成至遇言救之之缓而成爲齐所毁也此书二大夫帅师城成郛城之于既毁之后也宼之未至也无先事之备及其见围救之又缓逮其亡去乃帅师而城之鲁之所以自治其国者于此可见矣
  秋八月丁巳日有食之
  邾人伐我南鄙
  冬十有一月癸亥晋侯周卒【悼公也平公立】
  十有六年春王正月葬晋悼公
  晋厉以刚愎而殒其身考之于经犹有可书之事晋悼以和谨而得终誉考之于经实多可指之疵诸儒或未之察也郑人弑君于会而不能爲之讨贼惟黩于用师责以必从衞孙林父甯殖逐其君而立剽不能爲之明正典刑反列林父于防而爲之定新君之位奬弑君贼春秋所贬也辅逐君贼又春秋所诛也至于隆诸侯之大夫俾伉其君于会自祸其国又祸人之国皆晋悼之爲也桓文以尊王而植霸业悼自得国曽不见其以尊王爲事何霸之足言最后萧鱼之会受郑人工师女乐之赂而左传更以爲美谈良可怪也夫诸侯以伐郑之故辙不及息者十余年今受郑赂分以赐其臣曰子敎我和诸戎以正诸华今享其成愿与子分之郑之服楚之屈于和戎果何关乎不曰诸侯之功而曰和戎之效其谓诸侯何吁晋悼而不死吾不知其所以终
  三月公会晋侯宋公衞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伯小邾子于溴梁戊寅大夫盟【溴古字】
  公羊曰诸侯皆在是而书大夫盟信在大夫也何书乎信在大夫徧刺天下之大夫也君若赘旒然谷梁曰溴梁之会诸侯失政也诸侯会而大夫盟政在大夫也大夫不臣也公谷之义尽矣夫信在大夫由权在大夫也权在大夫始不过用于其国中既而预于盟会伉其君则霸主实许之以伉也鸡泽之会大夫始盟袁侨犹曰君盟其君臣盟其臣未甚失也邢丘之会国君在而与其大夫爲盟奬臣以伉君也至是会则君不盟而大夫自爲盟彼谓权在大夫则信在大夫矣大夫既盟则国君可无盟崇大夫而卑其君甚哉晋君臣之任术而不诚也平公孱君岂知爲此此皆厥考悼公与知范诸人之所爲岂惟诸侯病之三家所以分晋实造端于悼平之世或曰孙甯逐衎而立剽衎君也剽簒国贼也自是剽以爵而预于会春秋其与簒贼以爲君乎曰此以着其簒国之罪耳衞侯郑之奔也叔武摄位不敢以君位自居故春秋如其志而书衞子今剽也受国于贼臣即以君位自居而预于盟防故春秋亦如其志而书衞侯以着其簒窃之罪爲异日见杀之张本【余义见二十五年衞侯入于夷仪】
  晋人执莒子邾子以归
  邾莒数侵鲁疆鲁诉之于晋晋人爲之执之邾莒信有罪矣而鲁之灭邿何独无讨乎岂惟灭邿当讨而晋之灭偪阳不当自反乎但知责小国之相侵而不知自反于义愚以爲邾莒力虽屈而心未必服也况执诸侯不以归京师而执以自归是无王也春秋书以贬晋
  齐侯伐我北鄙【义并见明年秋齐帅师两伐】
  夏公至自会
  五月甲子地震
  叔老会郑伯晋荀偃衞甯殖宋人伐许
  据传许男请迁于晋诸侯遂迁许许大夫不可晋人以诸侯之师伐之郑子蟜闻将伐许遂相郑伯以从诸侯之师春秋之书之贬也始晋人谋迁许将以全安之也今而伐之又听郑伯以其师从郑与许爲仇晋以郑师伐许将全安之乎抑覆亡之乎春秋以郑先晋诛郑也亦责晋也
  秋齐侯伐我北鄙围郕
  大雩
  冬叔孙豹如晋
  齐高厚既逃溴梁之盟一岁之间再以师伐鲁欲致晋而与之战其志在于求霸而已矣齐固无状而鲁之不能亦甚矣齐大国也鲁亦望国也齐敢于伐鲁鲁岂不能御齐而豹之告晋者其辞穷迫有朝不及夕之虑国无人焉耳春秋于齐侯围成之后书叔孙豹如晋着鲁人不爲自治之计事急则求于晋以是而存亡定倾亦甚可鄙矣

  春秋集传详説卷二十
<经部,春秋类,春秋集传详说>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集传详説卷二十一 宋 家翁 撰
  襄公三【周灵王十六年晋平二年】
  十有七年春王二月庚午邾子牼卒【公谷作是时鲁邾交恶不以葬告不会故不书】
  宋人伐陈
  陈叛中国久矣晋不能治而宋忽兴师以伐之爲中国挠楚也宋虽非强国自襄公以来世与楚人爲水火楚忌之宋亦不出楚下十一年楚郑伐宋以挠晋也今宋人伐陈亦以挠楚是故春秋贵之
  夏衞石买帅师伐曹【义见晋执石买】
  秋齐侯伐我北鄙围桃高厚帅师伐我北鄙围防齐环三年之间五用师于鲁春秋之书之以着其不戢自焚之祸明年诸侯同围齐又明年环死矣自鞌之战齐常屈于晋无役不从而内怀不平每欲释憾于鲁以致晋师今君臣异道而进埶亦险矣鲁三家束手无能惟晋侯之拯已晋而不救鲁之宗社将爲墟乎春秋不惟责齐亦闵鲁也
  九月大雩
  宋华臣出奔陈
  冬邾人伐我南鄙
  十有八年春白狄来【义已见僖二十九年介葛卢来】
  公羊曰白狄者白狄之君也何以不言朝不能朝也刘原父谓蕃服于中国世一见诸侯虽善其交际不得而通是以春秋不与其朝原父之论固爲据正但春秋之世所谓蛮夷戎者多错居九服之内又自以爲先代之后明德之裔戎有姜戎狄有姬狄莫不负恃强大有陵犯上国之心鲁之盟戎会戎苟求无事而已今白狄慕义愿朝固非周制之所许拒而絶之有不可得故春秋之义会戎盟戎则有讥介葛卢来白狄来之类则直着其事不与其朝辨分而无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