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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集传详说
十有六年春季孙行父防齐侯于阳谷齐侯弗及盟甚哉鲁无君子国家坐受其敝也春秋始年齐鲁强弱无以大相逺齐得一管仲而霸歴数传国犹未艾鲁自僖公托国于季氏至文公委政于襄仲平居无事怙权恣睢其君莫能制一旦有急仓皇失图不乞援于晋楚之庭则请命于仇雠之国曽无一人以讨贼明义为其君告所谓肉食者鄙累数千百何能有益于人国哉春秋备书行父襄仲如齐如晋请援乞盟辞繁而不厌者哀鲁国之无人坐视逆商慿陵莫如之何也
夏五月公四不视朔
或曰鲁文四不视朔惰欤病欤春秋书之讥之欤闵之欤曰公谷以为无疾不视朔左氏以为实有疾不书也盖畏也齐商人既归子叔姬于鲁随以兵加之且欲邀公自为盟公惧为齐所辱趦趄莫敢前托疾坚卧使二臣更请春秋前书行父阳谷之防后书襄仲郪丘之盟其间书公四不视朔着公所以托疾坚卧者不欲自出盟齐焉耳嗟夫强臣我之臣也强国我之与也文公内不能正其强臣屈伸俯仰惟季仲之所欲为故外无以控制强国卑屈求服犹恐敌人之不受其亦甚可鄙矣四不视朔而使行父襄仲乞盟于敌春秋之书之志鲁文之不能君也不惟贬公并行父襄仲而诛斥之矣
六月戊辰公子遂及齐侯盟于郪丘【公羊作犀丘谷梁作师丘】此以赂得盟也齐鲁皆千乗之国齐能伐鲁鲁岂不能扞齐而况直而壮者在鲁曲而老者在齐彼以其力我以吾义吾何慊于彼而行父襄仲乞盟不得至纳赂以求盟视长勺乗丘之大夫眞可以愧死矣
秋八月辛未夫人姜氏薨【僖公夫人文公母声姜也】
毁泉台
公羊曰泉台者郎台也先祖为之而已毁之不如勿居而已胡文定以为毁泉台者此履霜之渐弑父与君之萌立论太过恐为后人之惑木讷乃谓先君筑之是则今日毁之非先君筑之非则今日毁之是以为文公毁之为庄公灭恶孝之大何得为非二説过不及愚谓台之作事逸游以劳民可讥也然事在已徃更三世矣毁不毁无关于国之存亡理乱亦何以毁哉勿葺可也据左传文公毁泉台实为妖言所惑非谓筑台之非而毁之以是为文公之孝非其实也公羊立论平正有得春秋之意
楚人秦人巴人灭庸
此楚庸相攻也而秦与焉春秋序秦于楚之下外秦也秦诗列于国风秦誓列于书篇之末圣人固不欲外之也而秦人不以成周建国自重侪于僭号之狂楚与之连兵伐国异乎小国之胁从于楚者矣春秋书楚人秦人巴人灭庸外秦也自是春秋始外秦
冬十有一月宋人弑其君杵臼【昭公也】
或曰宋昭公之死襄夫人使帅甸攻而杀之春秋书宋人弑其君何也曰人之者同之于众人也与众弑书人之例不同国君所为不道君祖母与大臣更议所立犹曰为宗社计也今乃不然据传襄夫人欲通于公子鲍不可则助之施助之施所以入之也穆襄之族所以敢于犯上作乱子鲍所以敢于谋簒以夫人主之于上耳则夫人之弑昭公正坐滛故与庆父哀姜之弑闵公其事适同非为宗社计也非为宗社计则众人之弑君也旧史必谓襄夫人以祖母杀孙义之不得为春秋正之书人书弑人之者待之众人之道不与襄夫人以杀孙所以正其预弑之罪耳鲁哀姜通于庆父而弑闵公闵公虽弑而庆父未之敢簒也齐桓伸其霸讨哀姜死庆父戮春秋书夫人氏之丧至自齐夫人不氏贬也以鲁事而观宋事可以类见左氏乃云书宋人弑君君无道也吁有是哉愚观宋昭之为君始者固不能无召乱之愆其后穆襄之族怙乱再三翦君之党树己之私昭公栖栖然孤立以待于亡传载其将死之言曰不能其大夫至于君祖母以及国人诸侯谁纳我是亦可悯焉耳公子鲍首恶襄夫人主之使当齐桓之世执鲍归之京师明正典刑襄夫人亦有罚焉耳
十有七年春晋人卫人陈人郑人伐宋
左传晋荀林父卫孔达陈公孙宁郑石楚伐宋讨曰何故弑君犹立文公而还卿不书失其所也自齐桓之霸中国久无簒弑之祸及齐商人宋鲍后先弑君霸国无讨又从而辅翼之自是以后簒弑之祸接迹于中原晋灵鲁赤皆死于强臣世大夫之手赵盾实为之也人以为盾有无君之心故党弑贼而不问盾何以辞其责故春秋于扈之盟而不序诸侯于宋之伐而人四国皆所以致其诛于盾也身为晋政以主夏盟庇弑贼而不讨谓诸侯何吾于扈之盟宋之伐而知盾之心矣
夏四月癸亥葬我小君声姜
齐侯伐我西鄙
六月癸未公及齐侯盟于谷
鲁当讨齐者也鲁不能讨齐反坐受逆商之侮盟其臣以为未厌复伐之而求盟其君齐之无道亦极矣鲁之不自振亦甚矣嗟夫齐商傲而日益盈鲁文卑而日益索盈与索皆将死之证而商又恶之稔欤冝其及于难
诸侯防于扈
两扈之盟诸侯不序春秋所以削晋霸而着其党逆之罪也齐商人弑其君盾为防于扈曰将以讨之卒之取赂而遂止今宋弑君盾复合四国之大夫曰将以讨之既而立鲍而亟还鲍既立矣位既定矣乃复为防于扈扈之山川鬼神亦将为之切齿而况于在防之诸侯乎故春秋特削其霸书曰诸侯防于扈或曰桓二年宋督弑其君齐鲁陈郑为防于稷春秋书曰以成宋乱今晋人两扈之盟视稷无以相逺春秋不书成齐乱成宋乱何哉曰督之弑霸事未兴齐鲁陈郑相率而徃共奬簒贼也故春秋书曰成乱并责在防之人也今晋主夏盟商与鲍后先弑君皆纳赂而无讨更要讨簒之诸侯共定簒贼之位罪浮于稷故春秋削晋霸以示讨事虽同而书法异罪有轻重故也
秋公至自谷
冬公子遂如齐
十有八年春王二月丁丑公薨于台下【义见僖公之殁】
秦伯防卒
左传书秦穆公卒在文六年何休注公羊乃以秦伯防为穆公曰为其贤而卒之当从左传此盖康公也穆公名任好
夏五月戊戌齐人弑其君商人
邴歇阎职弑之也阎邴微贱小臣法当书盗今而书人以商人有当讨之罪也弑君簒国执先君之夫人拒违王命辱天子之使罪大恶稔举齐国之人皆得讨之雍廪之杀无知是其例也故不以盗书但阎邴不能讨之于簒弑之初既戴之为君又从而弑之故不得从讨贼例而以弑君书或曰此二人者实杀商人今书齐人疑于众人之弑之欤曰否商人齐之独夫也杀独夫者众也非二人独能杀之也二人者因众怒而杀是亦众人杀之耳故书齐人
六月癸酉葬我君文公
秋公子遂叔孙得臣如齐
书遂得臣如齐继书子卒着二臣挟强国之援归弑其君也亦以着齐惠纳土田之赂忍于伐其甥而立他人也遂自僖公之世始用事专盟专防专兵见于经凡十有五六书中值文公庸闇怠于政事仲繇此威福自恣内交嬖宠外结强邻权势顿出诸臣之右卒之弑嗣君黜君之母立庶孽襄仲倡之得臣行父辅之中立不倚者惟叔仲惠伯一人乃殒命贼臣之手由文公无正家之法嬖妾得交用事之臣预为夺嫡之计赤之死接之立此乃贼臣嬖妾之本谋特文公惽而不悟耳凡使书正不书介此书介见得臣预于逆谋春秋着讨贼之义故并使介书
冬十月子卒【左传子名恶公羊名赤】
子般之弑也名以卒之时庄公未葬也今子赤之弑不名以文公既葬成其为君是以不名此春秋特笔也或曰齐侯舍之弑以先君既葬称君以正弑贼之罪今文公既葬而子赤不得书薨奈何曰史臣为簒贼讳也赤为君则宣为弑此为贼讳夫岂为君讳乎隐之弑史臣为桓讳不书桓之弑史臣为姜讳不书子赤之弑史臣为宣公母子讳是皆没其弑而不以实书圣人之修经也革而正之则桓与宣皆有簒弑之罪故因旧史而书不曰弑而曰卒卒而不名则夫子书法之权衡也然而先之以二贼臣之使齐继之以夫人姜氏之归于齐而其弑君之迹与弑贼之情状亦无以自隐矣
夫人姜氏归于齐
此正宣公母子及襄仲得臣弑君逐嫡之罪也姜氏文公正妃子赤之母宣公之嫡母也敬嬴者文之嬖妾外交襄仲共谋簒弑又不能尊事嫡母廹而归之于齐躬天下之大恶是时风教大坏乱贼披猖齐人弑其君舍而归叔姬于鲁鲁人弑其君赤而归姜氏于齐弑君出母后先一辙王纲隳颓霸政扫地莫有声其罪而讨之者吾意圣人把笔至此重为三叹云【鲁人名之曰哀姜左传以为出姜縁鲁有两哀姜今名之曰文夫人】
季孙行父如齐
宣十八年左传载行父之语曰使我杀嫡立庶以失大援仲也夫然后知子赤之死季氏亦与其谋盖襄仲倡之得臣行父辅之春秋于夫人大归之后继书行父如齐以见其亦预于弑或曰是三家者亦有憾而为此乎曰利而为之耳君薨太子立正也国之福非奸臣之利也舍嫡立庶奸臣之利非国家之福也强家杀嫡立庶欲以市恩于新君而久鲁国之权推是心以徃亦何所不为乎当宣成之世有以行父为社稷臣者史臣之谄辞耳
莒弑其君庶其
公羊曰称国以弑众弑君之辞范甯注谷梁曰称国以弑其君君恶甚矣而陆氏纂例乃以自大臣为言见之经传不皆自大臣亦不皆出众弑此例之所以不容拘而左传乃谓莒纪公废嫡立庶太子仆因国人作乱以弑愚尤不谓然也左传所书莒之两弑此庶其之死与襄三十一年密州之弑皆以为子祸两事又大略相类此传疑传信之辞耳楚虽蛮商臣之弑圣人不以其为蛮荆而遂略之不书莒虽小邦诸夏也使纪公之死世子预闻春秋书法当视商臣以为准必无称国以弑之理左传所引杂出诸书有如莒之二弑乃中国大恶关系甚重不可无辨当从公羊此庶其称国以弑乃众弑之辞夫何疑
春秋集传详説卷十四
<经部,春秋类,春秋集传详说>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集传详説卷十五 宋 家铉翁 撰
宣公上【名接文公子匡王五年立是嵗晋灵十三年】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谷梁曰继故而书即位与闻乎故也或曰桓宣二公簒弑同而在位十八年书王不书王之有异何欤曰先儒评此者多矣桓公之弑东迁初年王道之不行未久也圣人于其在位十八年书王者四不书王者十有四犹望天王以讨贼之事也至宣公则王道之不行百有余年霸政至是亦弛无与任讨贼之事者故遂书王明王法以示万世此论固已得之但桓宣之事亦有不得同者不必以例求也昔者鲁庆父哀姜比而弑闵齐桓公赫然发怒二人者咸底于辟自是中国无簒弑之祸者四十余年皆桓公威徳之所覆也今襄仲敬嬴比而弑赤乃以是谋之齐惠惠入其赂田而许之仲归遂弑嗣君并杀君之母弟立嬴之子接是为宣公仲与嬴固当坐首恶之戮使齐惠能率厥考桓公之遗训拒而絶之彼贱妾贼臣何敢肆无所忌至于此是故春秋专讨齐惠自子赤之卒及宣公之簒前后八书齐不间以他事着其罪而讨之此二弑书法所以不同也或曰若是者宣其无讨乎曰继弑君而书即位坐首恶也使宣公于得国之后正襄仲弑君之戮厚子赤之终葬以君礼则首恶之罪犹可少逭今受位于贼臣以贼臣为恩已而莫之讨葬君复不以礼又廹逐嫡母而归之齐首恶之罪复何所逃故书即位以讨之此则从鲁桓弑隐之例也
公子遂如齐逆女
春秋书公即位继书公子遂如齐逆女着大恶也国君继世之初斩然在疚而首遣大夫如齐逆女所遣者又同恶之大夫春秋书之所以着敬嬴襄仲弑君簒国之本谋亦以见齐元无道党其臣而使之弑君也盖请防割地鲁所以自结于齐者皆在遂与得臣如齐之时故即位甫尔而襄仲随有遣遂逆女之行未防又以割地而出春秋书即位书逆女书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书齐人取济西田着鲁人结齐之援以弑其君着齐人辅鲁之簒俾弑其君盖明王法以治齐鲁之罪二国皆有讨也嗟夫如齐禀命而归弑其君者公子遂也如齐逆女亦公子遂也如齐割地以赂者亦公子遂也春秋备书以见请防割地弑君簒国始终其事者此一贼之所为诛齐也治鲁也诛襄仲也治宣公也学者备观前后书法而识春秋之旨所谓不加诛斥而义自见者也春秋虽为鲁讳而簒弑之恶亦不为之隐也○春秋书遂如齐逆女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讨遂也亦以治宣公也而左传乃曰称族尊君命舍族尊夫人何求经之浅耶左传不明春秋用法之意类此
三月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
谷梁曰妇不言氏丧未毕故略之也其曰妇縁姑言之之辞公羊曰夫人何以不称姜氏贬也曷为贬讥丧娶也其称妇有姑之辞也愚谓夫人非大夫所得而以也遂挟齐以弑其君娶齐女为簒君之妇鲁之国家实制于遂书以者着其罪也丧娶固当讥而罪有大于丧娶者弃母于齐娶妇于齐是春秋所以诛也母哀姜也【左传目为出姜】哀姜文公夫人宣公之嫡母今所纳妇姜之嫡姑也哀姜虽见弃于齐贼臣悖妾之弃之非得罪于宗庙见弃于先君则犹鲁夫人也故春秋于子卒之后继书夫人姜氏归于齐于宣公始立而书公子遂以妇姜至自齐言妇有姑之辞姑哀姜也传者乃目敬嬴为姑大失春秋辨分之意而左传至名哀姜为出姜是贼臣悖妾逆子可以出先君之夫人左传不明大义徃徃类此嗟夫此一齐也受人之出母而与之以妻此一鲁也弃母于齐而娶齐女以为之妇絶灭天理败乱伦教遂使周公太公之国而胥为无礼无义之归此春秋中年鲁国一大变也是以圣人于文宣之际特书屡书十见之经诛鲁之君臣而必及于齐盖敬嬴襄仲虽蓄簒弑之谋非齐惠为之羽翼无以成其恶也尝泝鲁国祸乱之源自桓庄以来家法坏乱妃妾私事权臣共谋为逆如庄姜之滛于庆父【谓庄公夫人也】敬嬴之私事襄仲其始也不过相从于滛其极也遂至共谋为簒般闵赤三君之死职夫人嬖妾滛乱之故有国有家者其可不以是为鉴乎
夏季孙行父如齐
案传如齐纳赂请防也昔者鲁庄将终季友受托孤之寄鸩叔牙戮庆父立僖公鲁之宗社赖以再安行父其孙也襄仲弑君叔仲惠伯死之行父乃为贼使齐而归先君之母今又为之再使纳赂请防有忝厥祖多矣
晋放其大夫胥甲父于卫
或曰自入春秋称国以杀大夫者皆为专杀今称国以放大夫者亦谓之专欤曰杀之与放其事异也杀大夫是为专生杀上侵人主之操柄故为不可若放大夫放之使之念咎久将还之不为专也但河曲之战赵穿胥甲不肯薄秦军于险若以是为罪二人皆当逐今甲放而穿免赵盾实私之也胡文定谓桃园之弑盾与穿同志兆于此也
公防齐侯于平州
左传曰防于平州以定公位愚谓鲁君之位非齐惠所得而定也前此诸侯有为防而奬簒贼者皆无预于弑者也鲁宣齐惠同恶相济周有王晋有覇二君皆当相从于戮鲁宣之位岂齐惠所能定哉书公防齐侯着其罪而讨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