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通训

  晋侯会狄于欑函【十一】仲孙蔑衞孙林父防呉于善道【襄五】春秋志外之会盟曰某侯某人会盟于某所以别鲁也志中国之会外裔或会又会之所以先中国也钟离柤向是也或别以会之所以内中国也欑函善道是也楚亦外裔也何以不然曰尝有共王室平乱邦存亡国继絶世之功类非外裔之所能为故春秋累其善而进之不纯以外裔道也圣人之于天下无容心也以中国为外裔则外裔之谷邓然也以外裔为中国则中国之楚然也此惩恶而劝善之意也孟子曰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巳矣夫尧桀之相去岂直中国荆蛮而已哉虽然戚之会呉何以不离曰微者不嫌于亢犹狄人徐人比也
  十月楚人杀陈夏徴舒丁亥楚子入陈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十一】
  楚子入陈然后杀徴舒纳二子而春秋之志入陈乃在杀徴舒之后何也人之为善恶也有名是而实非始邪而终正者自众人观之或取其名而略其实执其始而遗其终所以是非失当而邪正舛也圣人则不然楚之伐陈初欲县陈也闻谏而止遂以讨罪成名春秋书杀徴舒于前盖不使终县陈之恶也书入陈于后盖不使全讨罪之美也此恶恶疾其始善善乐其终之义也此断小大之狱必以情之道也故曰非圣人孰能修之
  楚子入陈【十一】楚子围郑【十二】
  楚入陈而封之春秋曰入楚入郑而赦之春秋曰围何也楚之入陈也欲县之人言其不可乃封陈侯其入郑也欲赦之人言其不可卒与郑平封陈侯者非本谋也不善而能改也故以入言之而不曰灭与郑平者本谋也见义而能徙也故以围言之而不曰入此君子所以谓楚荘王不纯乎荆蛮者也
  王札子杀召伯毛伯【十五】楚公子弃疾杀公子比【昭十一】传曰能生杀之谓王又曰赏庆刑威之谓君上有道揆则生杀赏刑之柄不移于下下有法守则生杀赏刑之柄必禀于上故君子不犯义小人不犯刑也今王之三卿以争政相残楚之二臣以争国相贼楚无君其乱未足道也而周卿亦然则王之失其柄可知矣故曰国之所存者幸也幽王之世蘓暴交相恶蘓公作何人斯之诗及其反侧而絶之如是而已耳当是时国虽无政而先王之泽盖犹有存者今亡矣夫
  初税畆【十五】作邱甲【成元】用田赋【哀十二】
  孟子曰人君必恭俭礼下取于民有制所谓制者何也古之耕者助而不税此尧舜三代之法也今履畆而税之是废什一也古之赋者自邱以往其为甲者自甸以往此周公典也今使邱为之甲是益常赋也坏圣人之法无甚于此此仁政所以不行而民所以病也春秋变古之制多矣独纪宗庙军旅赋入兴作之事者国之所以为国莫先于宗庙莫大于军旅莫急于赋入莫重于兴作古之圣人考之详虑之尽制之备然后设之当而行之乆后世所当遵而勿失也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孔子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以是知旧章者先王之所由而改作者孔子之所惮也孰谓鲁三家者而可与议圣人哉
  秋螽 初税畆 冬蝝生 饥【十五】
  先王之务农也虽小必尽其力苟害于农田防犹将去之况螽螟乎诗云去其螟螣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穉田祖有神秉畀炎火此所以致遗秉滞穟也秋螽而冬蝝生则螽有遗育害农之物未尽去宜其以饥告也水旱螽螟皆天灾也水旱非人力可去然先王犹有雩禜祷祈损膳彻县之礼苟可以致吾力者无不尽焉上以存畏天之实下以示忧民之诚故也若螽螟则可以人力去也可以力去而不知尽其力致年饥用不足则又重敛以困之安在其畏天忧民乎此春秋所以尽其辞也
  楚子旅卒【十八】呉子乗卒【襄十二】
  先儒谓吴楚之葬僭而不典故春秋絶而不尽总其实不然矣楚之僭也君曰王臣曰王子春秋惟志其本爵君曰子臣曰公子而至于葬独何为絶之且莒未尝僭也亦志卒不志则知凡志者鲁所尝会者也小或僻逺玉帛之使不时通因略而不会故经无从书焉然则楚康王之防襄公亲会其而亦不书何也会非君事也襄本朝楚自不得以葬书成公
  季孙行父臧孙许叔孙侨如公孙婴齐帅师会晋郤克衞孙良夫曹公子首及齐侯战于鞌齐师败绩【二】公孙婴齐如晋仲孙蔑叔孙侨如帅师侵宋【六】季孙行父如晋【六】季孙意如叔弓仲孙貜帅师伐莒【昭十】叔孙婼如晋【昭十】季孙斯叔孙州仇仲孙何忌伐邾【哀二】
  王制天子六卿诸侯之国半之大国则皆命于天子次国则命其二小国则命其一余悉命于其君鲁于周次国也【臧孙许曰卫在鲁不得为次国鲁卫一也盖当时以彊弱为小大耳】当有二命卿而今四卿并见何也春秋之世诸侯放恣无复遵先王之法鲁宋晋郑皆置六卿【鲁文公时臧孙辰公子遂公孙敖叔孙得臣季孙行父叔彭生并见】宋复有二司防二宰晋复有散位从卿者【士縠赵穿郤缺初命之类】后作六军通旧将佐凡十二卿矣又有太师太傅亦为孤卿如阳处父贾季之比不皆命于天子圣人因其实而志之所以诛其僭也叔孙穆子曰诸侯有卿无军伯子男有大夫无卿而公羊谓曹无大夫左氏亦云莒挐非卿又谓三叛人为贱者皆言小国不得有命卿耳然王制小国二卿命于其君又云小国之卿有上中下今考于经曹郑邾莒呉楚固伯子男之国也其卿见经者不一岂亦僭先王之法而自命之邪抑周室班爵之制不存而后世无所考信邪然周之治时天子虽六卿而冡宰实总邦治如周召之伦后或专委政一卿如郑虢之伦诸侯亦使上卿为政如晋中军宋右师之伦后或专委政一卿如郑子产宋子罕之伦既专其政则国之臧否独任其责故鲁文公废六关行逆祀仲尼独以罪臧文仲也至于军帅亦然大司马曰王六军大国三次国二小国一其将皆命卿说者谓卿当一军然则鞌之役鲁四卿并将鲁岂有四军乎襄公始作三军至昭公舍其一方鞌之役犹未三也安得有四昭公伐莒哀公伐邾皆三卿并将时既舍中军也安得有三由是知卿当一军未必然也然自晋文公而来以军行将佐为卿景公作六军救郑之役【成元】十二卿皆在而经独志栾书伐秦之役【襄十四】六卿皆行而经独志荀偃则知当数虽多而中军实专军政晋主夏盟军政尤肃故能威制诸侯无敢亢者鲁政不纲元帅不立故终之寡弱而不能自振也
  立武宫【六】立宫【定元】从祀先公【八】桓宫僖宫灾【哀三】武书立明既毁而复立也桓僖不书立而书灾明未尝毁也然则鲁君虽无道顾岂祀九世哉盖自荘公而来三桓擅政以终于春秋是知桓庙之不毁由诸臣之私爱也鲁人以僖公为圣贤跻于闵公之上是知僖庙之不毁由诸臣之私敬也君子之于君亲也爱之敬之必本于礼然后可以成尊亲之名其于庙祧也存之毁之必当于礼然后可以尽忠孝之义今武炀既毁而复立桓僖当毁而不祧僖当次闵而位其上俾国有淫祀之讥亲有越礼之享安在其为爱敬也从祀先公疑于正矣而亦出于阳虎之私然则宗庙有国之大典而诸臣率以私为之则鲁君之所以事其祖祢可知矣传曰天子制公侯伯子男也有节节莫差于僭僭莫僭于祭鲁祭九庙而天子不加讨诸侯不以为非则三家以雍彻八佾舞季氏又何足怪乎
  宋公使公孙夀来纳币【八】衞人来媵【八】伯姬归于宋【九】季孙行父如宋致女【九】晋人来媵【九】齐人来媵【十】古诸侯有罪方伯请于天子而后可治大则诛伐小则黜削故王室之威行于下国而四方无侮世衰道微王者不作覇者失职诸所讨治无复至公胁于大国之力者面从而非诚服故春秋志诸侯相执一曰人而已独曹伯有背国人杀世子而自立之罪晋厉公因众心欲讨会诸侯而执之且归诸京师复自京师而释之何其得覇者之职欤是以独称侯以执也【僖二十八年晋侯入曹执曹伯畀宋人亦若称侯以执按之承上入曹称侯非是】春秋责贤者之详而待众人以恕晋文之伯特以其谲未尝进而与之厉公不君乃独许以伯讨由是知圣人与人各因其才而笃焉孟子以齐宣王爱牛之心为足以王亦由此耳然齐晋之先既皆有天子之命【成王命大公平王命文侯】而桓文又申受之其伯固宜桓公没而齐不复兴独晋以彊大传数世犹为伯国文公子孙非受命之伯也而春秋亦以伯讨许之何哉曰衞康叔始封亦受州监之命书之梓材是也至宣公失道而诗人责其不能修方伯连帅之职况晋之彊大苟能率义而行以绍其世业圣人何为而不许之乎然则韩不信执宋仲防乃无异诸侯之相执何也曰仲防之执以不受城成周之工也晋大夫以方伯之命任勤王之事而宋独不从不以君命请于王而专执其老二者胥罪也春秋人晋大夫所以黜其专地于京师所以明王事是皆存天下之大义也故曰非圣人谁能修之【按传文系论成公十五年晋侯执曹伯事与经文不相蒙中间当有脱误今姑仍其旧】
  公会晋侯云云于沙随不见公公至自会晋人执季孙行父舍之于苕邱【十六○按经成公十六年晋人执季孙行父原本误作意如今改正】公会刘子晋侯云云同盟于平邱公不与盟【昭十三】晋人执季孙意如以归【昭十三】公至自防【昭十三】
  春秋有为鲁讳之义亦有直辞而无所隠者学者疑其说焉或谓外大恶内小恶则讳之又曰过甚不可掩则直辞而无所隠总其实不然春秋定一王之法立万世之公言也岂故私内而略外哉圣人之于鲁父母之国也有君亲之道焉贤臣善则称其君孝子不父之恶所以教天下之为忠孝也是故鲁有不善接于外则讳之非外所与者则弗讳也丹楹刻桷防昏逆祀凡此之类非外所与者也奔而曰孙弑而曰薨见侵伐而系之鄙杀大夫而名曰刺凡此之类接于外者也所以谓讳国恶为礼者以尊尊亲亲为政也今沙随之会晋侯不见公而执其卿平邱之会晋侯不使公盟而执其卿有国之辱大矣其接于外多矣而春秋不之讳者自势观之晋制鲁命曽臣仆之不若众人以为辱由义观之晋用谗慝絶兄弟之好鲁虽屈于一时必伸于万世君子以为荣春秋辨荣辱之境于是乎在此固非浅智所可及也然则何为讳之哉
  楚子郑伯伐宋宋鱼石复入于彭城【十八】晋栾盈复入于曲沃【襄二十三】
  鱼石之入也楚子纳之栾盈之入也齐侯纳之而皆不曰纳何也石援大国之民伐取其地盈率故邑之甲昼入其都是皆欲亡其国者也诸侯之纳罪人非道也然而亦未必欲亡其国也人臣借外之势以入非顺也然而未必欲亡其国也今二子之入实有亡宗国之心也若但曰纳而已则其罪不彰故以复入书也楚子显伐而取彭城齐侯濳载而寘曲沃故异辞也春秋明善恶之实舍其迹而论其心故天下不可以是非罔自迹而观二子之入他国纳之有心而察首戎称乱已实为之是故不以外纳为文而以复入正其罪此乱臣贼子之所以惧也
  宋鱼石复入于彭城【十八】仲孙蔑防晋栾黡宋华元衞甯殖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围宋彭城【襄元】仲孙蔑会晋荀防齐崔杼宋华元衞孙林父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于戚遂城虎牢【襄二】戍郑虎牢【十】
  鱼石之入彭城彭城未去宋也故不言宋于是楚取以封鱼石则彭城非宋有矣而曰宋彭城者明不与楚也且不使叛人得防其地也诸侯之城虎牢虎牢已去郑也故不言郑于是郑人请服则虎牢复为郑有矣郑再从楚虎牢宜不系之郑而曰郑虎牢者言终与郑也且不使外裔间中国也夫楚取宋地以封叛臣中国之所当攘也故彭城未尝去宋郑胁于兵以从楚中国之所当援也故虎牢终以与郑晋悼公尊周室而诛叛乱援中国而赦胁从比于义而不贪其利虽桓文未能过此晋所以复覇郑所以卒服于晋而楚所以不能与之争有由也孔子曰逺人不服则修文徳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郑人所以数叛晋者以晋与楚争而虐用之故也南蒯以费叛季孙命见费人执之冶区夫曰若寒者衣之饥者食之费来如归南氏亡矣若以威怒费人无归不归南氏将焉入矣戍虎牢之明年晋为亳北之盟萧鱼之会诸侯悦从而后楚人卒服信乎徳之可以来逺也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通训卷六     宋 张大亨 撰襄公
  公防单子晋侯云云己未同盟于鸡泽陈侯使袁侨如防戊寅叔孙豹及诸侯之大夫及陈袁侨盟【三】公防晋侯云云于溴梁戊寅大夫盟【十六】叔孙豹防晋赵武云云于宋辛已豹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二十七】
  鸡泽之防诸侯已盟而陈袁侨至晋悼公又使大夫盟之故名叔孙豹以及诸侯之大夫大夫承命也溴梁之防齐髙厚不服晋平公与诸侯皆在而不盟荀偃使诸侯之大夫盟之故略称大夫而不名大夫专命也宋之防视溴梁则君不见视鸡泽则君不命故録诸侯之大夫而黜叔孙之族此三者所以正君臣之分眀治乱之本亦所以显悼公之覇平公之弱也然而宋之防赵武以弭兵息民为心盛德之举也当是时虽晋主夏盟寔无文悼之覇德执政者紏合诸侯之臣以成此功俾四海之民十年无兵革之祸圣人有取焉于是録诸侯之大夫以示有功黜叔孙之族以眀专命举一物而善恶具焉赏罚行焉孔子曰不以兵革管仲之力也又孟子曰尔何曽比予于管仲圣人之于人与夺抑义盖如此
  叔孙豹鄫世子巫如晋【五】公防晋侯云云呉人鄫人于戚【五】莒人防鄫【六】
  鲁侯请属鄫于晋是盖欲以鄫爲附庸也附庸者天子所以陪有功诸侯之封也鲁非有功所不应得晋非天子所不应命然鄫以莒难将恃外以存其国而不知自属于大邦上不能爲太王之避狄下不能爲纪季之附齐身辱国卑而不救于防亡此春秋所以尽其辞也巫爲鄫世子则既誓于王矣当以皮帛继子男不当与鲁卿同辞今以其爲鲁属也故其君当鲁卿其世子序鲁卿之下其大夫序吴人之下然鄫虽诸夏以非成国吴虽夷狄以知慕义【辞不防鸡泽聼诸侯之好】是乃春秋所爲升黜也
  十有二月季孙行父卒【五】冬季孙宿如晋【六】八月仲孙蔑卒【十九】正月仲孙速防莒人盟于向【二十】八月仲孙速卒【二十三】春仲孙羯帅师侵齐【二十四】
  古者臣有大防君三年不呼其门已则或殡或或卒哭而至事君廹以金革之事必不得已则既练而行之君子犹以爲不即人心是故在上者重夺人之亲而在己者亦不夺亲此忠孝并行之道也今此三臣者皆未练而从政又皆代其父爲卿非廹于时君之命亦非悉有金革之事而居之不疑是所谓以防从利者是所谓世卿者然春秋之世如此类众矣独举三臣者以其乗弱君执国命并时相踵而世不以爲非最害教之尤者也不没其实然乃不见讥贬此之谓志而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