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春秋经解

  伯姬归于
  伯姬之归不书逆者子自来逆之得礼不书也春秋之法内女归为诸侯夫人者则书伯姬归于义同隠二年伯姬归于纪谷梁曰逆之道微无足道焉尔按子自来合礼故不书非微者也
  秋大水鼓用牲于社于门
  日食必鼓者为隂侵阳其为验甚逺而为灾未见大水则灾及于物其验已明其灾已着其灾未见则圣人为伐鼓之法以救阳且以警于人君也验已著者则无或于鼓也故左氏曰非日月之眚不鼓大水而鼓用牲于社于门皆非礼也公羊曰于社礼也谷梁曰救水以鼓众皆非也
  冬公子友如陈
  春秋内臣适外诸侯行聘事者但书如以其聘问之礼诸侯常事畧而不书也记其所往之事者皆非常也大夫之聘必书之于春秋者所以见其往来之国皆于其党而其行多非礼也有以私事行者有以彊大行者皆非周制聘问之常故谨而録之也
  二十有六年春公伐戎夏公至自伐戎
  戎狄至无知而好争战者也庄公不内修其国家而声戎之罪举师伐之是较轻重于无知也于其还也告至于庙春秋一书之以见其罪焉三传无解以其事至着也
  曺杀其大夫
  礼曰刑不上大夫葢大夫者一国之选而人君之所尊任者也选之得人而任之当其才故君臣相与而国家以治不幸其选之非人而任之不见其功则放之而已葢大夫有罪而放之为之君者已有罪矣况刑之乎故曰刑不上大夫也春秋之盛莫如齐威齐威之盟莫如葵丘之盟葵丘之盟曰无专杀大夫葢春秋之时诸侯之大夫多不命于天子至其有罪又専杀之故齐威盟以五事而专杀其一也夫以齐威伯者犹以专杀大夫为非则王道之行而天下治也固无杀大夫之礼焉春秋杀大夫三十有八有书国杀之者有书人杀之者未尝有书爵者也葢圣人之意犹曰大夫者人君之所尊任而与之治国家之人也同体之相须同业以相济求取之不精任用之不当则已有罪矣何至于杀之乎古之大夫或命于天子命于天子则不可専放春秋之大夫或命于其君命于其君则不可専杀故春秋可书国人杀之不可以君杀之也虽其君杀之者而不言葢有之不许之也曺杀其大夫则是曺君杀之不言其爵不许其専杀大夫也春秋杀大夫三十有八而不名者三非贤之史失之也旧史失其名孔子安得而妄加之也为人臣而见杀焉则所以事之之道未备事之之道未备而君无礼焉则去之可也何至于见杀乎春秋死难之臣如仇牧苟息者孔子未尝褒之也况无事而见杀者哉公羊曰不名众也按春秋杀三大夫者犹悉名之安得众而不名乎又曰为曺羁讳也按公羊以曺羁为大夫故生此义非也谷梁曰无命大夫也案宋杀大夫亦有不名者岂宋大国亦无大夫乎又曰大夫贤也按无事君之道而见杀矣安得贤乎皆不通也
  秋公防宋人齐人伐徐
  防者外为志也宋人齐人者宋公齐侯也不曰宋公齐侯葢齐威行伯不务徳以绥天下而専欲力胜诸侯春秋择其用兵之盛者贬之也故曰齐人也宋人亦称人而序齐上者以其主兵方贬齐侯为人不可不人宋公也三传无解着明故也
  二十有七年春公防伯姬于洮
  伯姬前年归于会公于洮三传皆无滛恶之迹而春秋书之与夫人姜氏防齐侯于禚文同而无异者葢妇人无専行之道傅母不至不下堂而伯姬无事而防公于洮安知其不为恶也传无其事而经书之文同者犯礼之迹无异也左氏罪公行之非事而不讥伯姬亦但其一偏尔陆氏曰公及侯伯姫俱失正矣其説是也
  夏六月公防齐侯宋公陈侯郑伯同盟于幽
  是时齐威已伯诸侯已从同盟于幽盟书之辞同也谷梁曰衣裳之防十有一兵车之防四赵子曰征伐则兵革修好则衣裳大例皆然何独威公此説是也
  秋公子友如陈葬原仲
  大夫无私出境之礼公子友与陈之大夫原仲有旧如陈而葬之春秋罪其私行故书曰如陈葬原仲也原谥也仲字也以字称之者春秋之例内外大夫既没之后不称其名但书谥书字而已僖十五年震夷伯之庙亦是也公羊曰季子避内难春秋通其私行也谷梁曰讳出奔也按春秋未有无事而虚加其文者若公子友出奔经当据实而书之何为讳乎公子友为大夫不能止难而去已有罪矣春秋何得为之讳乎居其位食其禄不能使之无难至有而又去之春秋乃变文以讳其奔则何以劝人死难乎公谷之说皆非也左氏曰非礼也原仲季友之旧此説是
  冬伯姬来
  春秋之例归宁曰来大归曰来归惟父母在得归宁父母没虽兄弟不往也春秋内女适诸侯者多矣于其归宁未尝曰子某姬来归宁常事无书也伯姬非庄公子义不当归春秋以其归之非礼故书曰伯姬来也左氏曰归宁曰来按春秋内女之来惟二尔是年伯姬及僖二十八年复来尔赵子曰岂有二百四十二年内女惟両度归宁乎公羊曰直来此皆不知常事不书之义故为此説
  莒庆来逆叔姬
  礼大夫不得越境逆女所以絶外交而使一心于其国也莒庆来逆叔姬则是外交矣庄公以诸侯之尊而屈礼主大夫婚则是失礼也莒子为君不能制其臣而使之外交诸侯则是不君矣葢莒庆庄公莒子皆有罪也春秋之法亲迎者但曰逆女而此曰叔姬者葢不与莒庆之得逆女于我也不书叔姬之归叔姬为大夫妻贱畧之也公羊曰大夫越境逆女非此説是也
  杞伯来朝
  自入春秋常称侯至是降而称伯僖二十三年书子卒左氏曰夷也二十七年书杞子来朝又曰用夷礼也文十二年书伯来朝又曰舍夷礼也杜预范寗于是见称伯即云为时王所黜按杞二王之后其爵最尊又在中国不邻于夷狄安得如左氏之説用夷礼复舍之乎又春秋时王室衰弱安能号令诸侯升降其爵秩乎左氏范杜之説皆不通陆淳之徒以为当世主盟列国防诸侯以国大小为次故国小而爵尊者降爵爵卑而国大者进之或升或降从一时之便故之爵或侯或伯或子也于是来朝称伯者葢齐威兴伯降爵从伯此説是也
  二十有八年春王三月甲寅齐人伐卫卫人及齐人战卫人败绩
  齐人者齐侯也以其方伯于天下而専恃兵胜故贬之曰人卫小于齐而齐方强盛齐伐之不服而求与之战卫人实欲与战故曰卫人及齐人战也不书所战之地战于卫之国都也春秋之义师败称师卫败不言师贬衞也齐威方兴伯业以信懐诸侯以兵胜天下卫之弱小而不服至于见伐已有罪矣徳政不修而倔强不从于伯主为之侵伐则已又驱其人而求与之战以至弱之衞当甚强之齐必不可胜矣以不教之卒当屡试之师必不可胜矣以衞之无道当齐威之方强又必不可胜矣衞不量其国之至弱师之不教已之无道以与齐威战焉春秋之义败称师所以深痛吾民衞侯安忍其民驱而与齐战不以其民为民也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久争事多矣未有败而不言师者不量其力之如何不度其徳之优劣战而至于败未有甚于衞者也圣人本其无爱民之心而贬之曰卫人败绩左氏曰数之以王命取赂而还按左氏终始载衞立子頽及衞人伐周之事考于经无有也于是又曰数之以王命经无其事者皆未可据也公羊曰衞不称师未得乎师也按春秋惟此一处败绩称人未得乎师者何其少也谷梁曰微之不以师败于人也谷梁之意葢贬威公尔若春秋实贬威公衞何称人乎皆不通也
  秋荆伐郑
  荆者楚未改号之称也春秋外之故但曰荆而不曰荆人荆师也谷梁曰州举之也谷梁不知楚未改号故妄生此説也
  公会齐人宋人救郑
  是时荆为夷狄之强逺至中国而伐诸侯齐侯以伯者之义率诸侯而救郑焉齐威攘夷狄尊中国可谓义矣然春秋犹书曰人未有以爵许之也春秋之义责贤者备齐威在可责之域故春秋责之备也
  冬筑郿
  春秋书筑者七其六皆防囿也邑者惟一处尔不谓之城而谓之筑左氏例曰邑曰筑都曰城春秋内城邑者二十有四岂皆有先君之庙乎此非也谷梁曰虞之非正也按虞之当曰囿经不曰安知其虞乎惟公羊谓之造邑陆氏从而广之曰言城者城旧邑也言筑者筑新邑也盖台囿无旧新为之者必皆曰筑然则筑郿者新城郿而为邑也不曰新无旧也不曰城无所因也春秋之法兴作皆书所以重民力谨天时也先书筑郿而下书大无麦禾则公之兴作不量力可知矣
  大无麦禾
  庄七年书秋大水无麦苖麦苖之无大水灾之也不曰大者水所不伤或有之也此书大无麦禾非常无之也无水旱灾之虫螟伤之而大无者嵗凶不收也举鲁之国无收者也故曰大无也谷梁曰大者有顾之辞按七年书无麦苖亦二灾也何为不言大乎此説非也
  臧孙辰告籴于齐
  古之为国必有数嵗之备虽甚丰年民食之者不过四鬴也君取之者不过什一也民之食有节君之取有度则为国三年而余一年之蓄为国九年余三年之蓄也为国二十七年而余九年之蓄也汤之旱至于七年尧之水至于九年而天下无饥者九年之蓄素具也天时之不可期而水早之无常又无蓄以备之则是使民恃天而生也安得为民父母哉庄公在位二十八年虽九年之蓄可具也而庄公于其无事夺民之力使不得尽力于耕耨以其余蓄藏以待有事又驱之战鬬而杀伤之一年不登告籴于外眷秋罪庄公在位之久蓄积无素也书曰臧孙辰告籴于齐以着其困穷而告乞于外耻之也公羊之説是谷梁最深切者欤
  二十有九年春新延廐
  春秋凡兴作皆书不以其时之得失功之当否也劳民之力费民之财皆圣人所重故也有国家者不可忘战焉战之具故国必养马焉左氏曰凡马日中而出日中而入马出入之时也廐者马之所在不可以不修然庄公不务治其国家一无麦禾告籴他国于甚歉之嵗又兴作以劳民葢庄公之新延廐于春秋兴作之罪又甚焉不曰新作而但谓之新者制度防模无所増益但因其旧而新之尔左氏曰不时也按去年之歉如此今年新廐虽时得无罪乎公羊曰凶年不修谷梁以其用民力为已悉矣此二説皆是
  夏郑人侵许
  按郑称人者将卑师少也言侵者不声其罪而行也左氏于此发例曰有钟鼓曰伐无曰侵按侵伐之例但言罪与不言罪尔不系于钟鼓之有无也陆淳非之当矣
  秋有蜚
  蜚者恶臭之虫南方所生鲁不当有者也经曰有蜚非所宜有而有之为异故书也公羊曰记异是也左氏曰为灾也按蜚岂为灾之物乂曰凡物不为灾不书按春秋灾异悉书不必皆为灾也鸜鹆岂能为灾乎春秋何以记其来巢也皆不通也
  冬十有二月纪叔姬卒
  内女归为诸侯夫人无他恶行即书卒犹不书葬其贤行之著者则书卒书葬以旌之异于他女也纪叔姬为纪侯之媵法不当书而春秋书归于纪归于酅而卒葬皆详书之者特贤之也纪其灭于齐而纪侯去国叔姬不以纪之存亡大小易其心也惟宗庙之是依纪季以酅入齐而纪之宗祀不絶则叔姬又归于酅以供承祀事焉夫以春秋之时天下无道而妇徳狼藉也而叔姬之行如此圣人安得不进之乎葢进一叔姬而当时之滛乱无徳者皆诛焉此春秋所以志纪姬之详也谷梁曰不曰卒而曰葬悯纪之亡也按若叔姬无贤行可纪则春秋何用纪其卒乎闵纪之亡非孔子作春秋维万世之意也
  城诸及防
  诸防皆我邑也城者因旧邑城之也春秋之义凡城皆讥为人父母不务以徳教治民而徒驱民城邑以固其城池城池治世不能去然其在春秋时则有罪矣城诸及防所以别二邑也若曰城诸防则恐其为一邑尔亦有施功之先后先诸而后防不得曰城防及诸也谷梁曰以大及小非也左氏曰书时也按春秋兴作不以时不时皆书之所以重民力而爱民财若但以时为义则得时者何用书乎如庄之三十一年一嵗而筑防者三使皆得时而春秋书之可无罪乎此非也
  三十年春王正月夏师次于成
  春秋之义凡次皆讥兵者量力而动动而必中者也荘公之于纪世为婚姻之国纪亡而附庸于齐鄣纪之附庸未能下齐而自处于僻陋齐威志欲防之庄公以纪之故将往救鄣又畏齐而不敢也书曰师次于成所以见荘公不量其力妄动而劳民师已成矣又畏惧而不进徒次于成焉罪之也谷梁曰不言公耻不能救鄣也按实将卑师众故称师尔谓之耻而不言则庄四年公次于郎何以不耻也谷梁之説非
  秋七月齐人降鄣
  春秋书降者二降者降服之名也八年郕降于齐师不曰齐师降郕而曰郕降者是时齐鲁之师相防围郕郕不降鲁而自降齐尔今言齐人降鄣非鄣欲降也齐强降之尔鄣入于齐不曰防鄣者鄣附庸之国降齐而为附庸国无所防也不曰取鄣者齐之师无所加胁之以声威而鄣已降矣不曰迁鄣者鄣不去其土地就其国服为附庸齐无所迁也不曰齐侯而曰齐人者圣人疾齐威将伯天下不务徳教而専师兵革贬之曰人也春秋书降者二郕以自降为文而鄣言强降者非郕鄣之降有宜有不宜非齐之于郕鄣有轻有重也郕之降不入鲁不得不曰郕降也春秋之轻重与夺惟其事之所在公羊曰不言取之为威公讳也按齐实不取鄣而鄣犹如故也安得曰取乎春秋方书齐侯为人以罪威公安得为之讳乎
  八月癸亥葬纪叔姬
  内女之葬法不当书而叔姬得书葬于春秋者圣人贤之也妇人不与外事虽其贤无事可褒独于终始之详以一见焉纪伯姬之葬无他贤行可书以齐侯葬之有罪故特书之以见齐侯之恶其他内女无事着其卒葬者惟纪叔姬宋共姬尔纪叔姬之归于酅不忘纪先君之祭祀宋共姬之傅母不至卒死于火圣人特贤二夫人之行故终始书之无遗焉公羊曰隠之谷梁曰闵纪之亡也是皆不知孔子贤二夫人之事故妄为之尔鲁自隠闵之何与于孔子修春秋之意乎皆非也
  九月庚午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
  书日书月食正朔也日食而鼓礼也用牲非礼也春秋书鼓用牲于社所以讥用牲之非礼尔然而鼓用牲者不言鼓无以见用牲之非但曰用牲则若当时未尝鼓也所以至于用牲者由古有日食鼓社之礼相縁而误至于用牲也必言鼓者以见失礼之因尔春秋书日食三十六而鼓用牲于社者三不用牲而鼓于社者葢常事无所书尔惟其用牲非常是以记之
  冬公及齐侯遇于鲁济
  简礼而防曰遇是时齐方盛强而伯业已着齐将有事而遇公于济也曰鲁济者杜预曰济在齐者曰齐济在鲁曰鲁济若但曰济则无以分齐鲁之界也
  齐人伐山戎
  王道衰伯者竞起一正天下以扶持王室葢五伯之道劣于三王而有功于一时也五伯之盛莫过于齐威而齐威之功莫过于北伐山戎南伐强楚而左氏记载孔子之言曰齐侯不务徳而勤逺畧故北伐山戎南伐强楚而史记世家亦曰北伐山戎为燕开路又有齐侯割地之説公谷亦曰齐人者齐侯也然则伐山戎者齐侯无疑也孔子论管仲之功而知免于左袵葢齐威五伯之盛而北伐山戎又其功之著者然而春秋曰齐人伐山戎不曰齐侯也齐威用师在春秋贬之亦已至矣于其伐山戎可以少进之矣而孔子未也齐威之仁义非有之者假之者也假仁义者久而不变然后如其有之也未久则变未可知也于其未可知之际遂以真有之辞许之然则仁义之道可一日而成也孟子曰亦在夫熟之而已矣葢春秋之意也齐侯之伐山戎孔子若将许之然而未许之者齐威之功未大而荆楚方强也书曰齐人伐山戎所以深贬齐侯用兵之盛而勉之以伐楚也公羊曰操之为已蹙矣按春秋甚外夷狄恐其不踈甚内中国恐其不亲操之已蹙非春秋绌夷狄之意也谷梁曰爱齐侯乎山戎齐威之功孔子之门人薄之何爱之也又爱者私情非春秋公法公谷之説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