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传辨疑

  公羊曰王者无外此其言出何不能乎母也鲁子曰是王也不能乎母者其诸此之谓与
  公羊以王不能事母而言出凿之甚矣
  谷梁曰居者居其所也虽失天下莫敢有也
  案此义亦凿
  晋侯夷吾卒
  左氏曰二十三年九月惠公卒
  经在二十四年冬而传云二十三年九月当以经为正余见或问
  二十有五年春王正月丙午卫侯燬灭邢
  左氏曰卫侯燬灭邢同姓也故名
  杨氏辨要曰诸儒皆以灭同姓故名楚灭夔齐灭纪晋灭虞虢皆同姓也胡不名献可杜氏曰曲礼诸侯不生名此记礼者縁春秋而为文也春秋所书亡国五十直书曰某侯灭某国未有以名称者也其文当是卫侯灭邢盖传写者见癸酉下有卫侯燬卒之文而误增演其名耳黎氏曰且书灭邢则卫侯之恶已着安用更书名邪
  公羊曰卫侯燬何以名絶曷为絶之灭同姓也谷梁曰燬之名何也不正其伐本而灭同姓也辨并见左氏
  宋荡伯姬来逆妇
  公羊曰宋荡伯姬者何荡氏之母也其言来逆妇何兄弟辞也其称妇何有姑之辞也
  赵氏曰案经文直书其事以明非礼耳公羊云兄弟辞有何义乎愚谓其曰有姑之辞得之
  谷梁曰妇人既嫁不逾竟宋荡伯姬来逆妇非正也亲迎非姑之事故春秋讥之不特责其既嫁不逾竟而已若经但书宋荡伯姬来则可云是也
  宋杀其大夫
  公羊曰何以不名宋三世无大夫三世内娶也啖氏曰三世无大夫迂僻之甚刘氏曰文称有大夫非无大夫明矣且君娶一卿而一国之内何得悉无大夫哉凡妻之父母所不臣也而其等列礼不及也何谓无大夫乎诡僻不经乃至于此可闵笑者此也
  谷梁曰其不称名姓以其在祖之位尊之也
  啖氏曰夫子因鲁史而垂训宋大夫祖同位者书姓名有何妨乎刘氏曰春秋非孔氏家牒当为后世书法耳何得擅讳其祖名哉且传曰临文不讳安得讳祖之名遂不书乎献可杜氏曰傥夫子实尊异其祖则安得明书孔父以繋于与夷乎不攻而自破也愚谓曹杀其大夫亦孔子之祖而讳之乎若曰宋之同姓则周诛管蔡其名固亦见于书也
  楚人围陈纳顿子于顿
  左氏曰秋秦晋伐鄀楚鬭克屈御寇以申息之师戌商宻秦人过析隈入而系舆人以围商宻昏而傅焉宵坎血加书伪与子仪子边盟者商宻人惧曰秦取析矣戌人反矣乃降秦师秦师囚申公子仪息公子边以归楚令尹子玉追秦师弗及遂围陈纳顿子于顿
  此传与围陈纳顿子二事无相闗故不取
  公羊曰何以不言遂两之也
  案围陈纳顿子本是两事故自不言遂公羊谓不言遂两之也其意又似其初本一事而作春秋者分而两之不可不察若何氏注又其凿之甚者也
  谷梁曰纳者内弗受也围一事也纳一事也而遂言之盖纳顿子者陈也
  赵氏曰案经文楚自纳之何闗陈乎胡氏曰纳顿子自是楚人纳之亦不干陈事其説不通
  冬十有二月公防卫子莒庆盟于洮
  左氏曰卫人平莒于我十二月盟于洮脩卫文公之好且及莒平也
  案僖元年公子友败莒师于郦拒今二十五年矣况卫文公初卒卫成初立犹未逾年遽出脩鲁好且平鲁莒之怨无是理也此必别有其故而不可知左氏附防而为此説耳
  谷梁曰莒无大夫其曰莒庆何也以公之防目之也赵氏曰凡事接于鲁虽非命卿皆书名谷梁不达故妄穿凿也刘氏曰直云卫子莒人岂不可乎在春秋之中此类多矣何独至于庆也而目之乎向令但防莒庆而无卫子谓之目犹有可诿今卫子之外又目庆也吾知谷梁之説必将窘于此而莒无大夫之説不可复恃矣
  二十有六年春王正月己未公防莒子卫甯速盟于向左氏曰寻洮之盟也
  案去年十二月方盟今年正月又盟必有不恊之事而不可知耳盟日未逺安得云寻洮之盟乎
  谷梁曰公不防大夫其曰甯速何也以其随莒子可以言防也
  案公防大夫多矣虽不随莒子亦言防也夫诸侯不当与大夫防大夫亦不得伉诸侯今鲁莒防大夫正当书之以见非礼而谷梁乃谓随莒子然后可言甯速春秋岂记常事者哉
  齐人侵我西鄙公追齐师至酅弗及
  公羊曰其言至酅弗及何侈也
  追而弗及何侈之有
  谷梁曰人防者也侵浅事者也公之追之非正也至酅急辞也弗及者弗与也可以及而不敢及也其侵也曰人其追也曰师以公之弗及大之也弗及内辞也
  陈岳氏曰侵曰侵伐曰伐追曰追公御之战则言战败则言败未有弗及者齐人侵我西鄙公帅师拒之齐师不战而去公乗胜追之轶于西鄙而深入齐地齐师既不敌公追之弗及收兵而还斯备书其实无所含意且酅齐地追兵不出鲁境则追之常出鲁界则追之深谷梁曷言不敢及欤愚谓谷梁云公弗敢及而春秋改人为师以大之将大齐乎大鲁乎若大齐也则下称内辞矣鲁史不应大齐也若大鲁也则谷梁既云公追之非正又云弗敢及鲁亦不足大也齐鲁皆不可大谷梁将指孔子大之欤孔子未尝改鲁史之文也三者皆不脗合则谷梁之辞穷矣
  夏齐人伐我北鄙
  左氏曰齐孝公伐我北鄙公使展喜犒师使受命于展禽齐侯未入竟展喜从之曰寡君闻君亲举玉趾将辱于敝邑使下臣犒执事齐侯曰鲁人恐乎对曰小人恐矣君子则否齐侯曰室如悬罄野无青草何恃而不恐对曰恃先王之命昔周公太公股肱周室夹辅成王成王劳之而赐之盟曰世世子孙无相害也载在盟府大师职之桓公是以纠合诸侯而谋其不恊弥缝其阙而匡救其灾昭旧职也及君即位诸侯之望曰其率桓公之功我敝邑用不敢保聚曰岂其嗣世九年而弃命废职其若先君何君必不然恃此以不恐齐侯乃还
  案经书齐人则大夫也而传言齐侯又经书伐我北鄙则入境矣而传言未入境又齐侯果以辞命而还必不再伐我北鄙鲁必不乞师于楚以报怨此不合于经者也然展喜之辞则有可取者焉岂别是一事而左氏误置此欤
  公子遂如楚乞师
  左氏曰东门襄仲臧文仲如楚乞师臧孙见子玉而道之伐齐宋以其不臣也
  韩中父曰道楚伐宋之辞未必然亦上有乞师之文而意之耳愚谓臧文仲为鲁卿既非公子遂之介当并书今经不见何也且遂之行必明告齐人伐我而乞师以报之左氏云道之伐齐宋以其不臣之説若主他事而往因之以为辞者况当时不臣周者岂特齐宋哉使楚闻之将不为异而伐之矣况鲁本恶齐而乞师与宋未有衅也左氏见下有楚人伐宋之文而附防此説云尔
  公羊曰乞者何卑辞也曷为以外内同若辞重师也曷为重师师出不正反战不正胜也
  案乞者直述其事耳何有内外哉此亦公羊黜周王鲁之意也
  谷梁曰乞重辞也何重焉重人之死也非所乞也师出不必反战不必胜故重之也
  赵氏曰天子在上而诸侯自相请师非礼也谷梁释乞师之义而不言大意故辨之陆氏曰乞者深求过理之辞执谦以冀成其计谷梁意以为兵凶器战危事用师必有死伤不可必得全归其本不可谓之假借故皆以乞为行也愚谓如公谷説则郑伯乞盟复何取义乎
  秋楚人灭夔以夔子归
  谷梁曰夔国也不日防国也以归犹愈乎执也执与以归义自不同不可以犹愈言也楚灭人国不以为不义而以犹愈乎执为説何益于经
  冬楚人伐宋围缗【谷梁作闵】
  公羊曰邑不言围此其言围何刺道用师也
  刘氏曰围缗者乃楚人将卑师少耳伐齐者则楚师将卑师众耳何以强配合之乎又何休曰称师者顺上文非也逾国而乞师是必求多非求少也若少鲁亦能自办之何苦外求乎故自楚师无疑也何休欲顾上围缗时意故析之耳又所谓围者非旬日所能为也设楚人道用其师于伐宋则庶几信矣何者伐非久事也设楚人道用其师于取缗则庶几信矣何者取邑未必久也今正围邑久者或累年短者或累月公又安能得其众伐齐取谷乎且由楚至鲁非近地也伐宋围缗非易也由鲁至齐非一日也胜齐取谷又非一日也自齐还鲁又非一日也用一冬之间往反如此此可信乎
  公以楚师伐齐取谷
  左氏曰凡师能左右之曰以桓公之子七人为七大夫于楚
  案以犹用也叶氏得之己见桓十四年左氏之説非正训
  谷梁曰以者不以者也民者君之本也使民以其死非正也
  民固君之本使民以死固非正然非此事所书之旨辨又见桓十四年
  公至自伐齐
  公羊曰此已取谷矣何以致伐未得取乎谷也曷为未得乎取谷曰患之起必自此始也
  刘氏曰原公羊之意谓得意致防不得意致伐则今得意不当致伐故如此问也曰何以致伐者是问不致防而致伐也然伐齐取谷者独以楚师自往耳无诸侯之防也无诸侯之防则不得致防此理之适然耳公羊迷忘其本末遂彊云患之兴必自此始
  谷梁曰恶事不致此其致之何也危之也
  若恶事不致则春秋凡书至皆善事乎且圣人作春秋不暇为人危之也
  二十有七年春杞子来朝
  左氏曰杞桓公来朝用夷礼故曰子公卑杞杞不共也
  存耕赵氏曰案左氏杞桓公来朝用夷礼二十三年杞子卒左氏曰杞夷也而不言所以用夷礼之故至襄二十九年杞子来盟是年晋女叔侯治杞田曰杞夏余也而即束夷则杞诚用夷礼之实然文十二年成四年十八年又书杞伯来朝左氏亦不言所以复称伯之故襄二十九年称子至昭六年又称伯左氏又不言其故杞入春秋本侯爵僻陋在夷困于彊令而自为贬损故其称号不常也义又见桓二年
  秋八月乙未葬齐孝公
  左氏曰有齐怨不废丧纪礼也
  左氏之云固然然非本义
  乙巳公子遂帅师入杞
  左氏曰秋入杞责无礼也
  是年春杞子来朝矣鲁反责其无礼乎无是理也直陵弱耳且入人之国其辠何如而以无礼释之不可以训
  冬楚人陈侯蔡侯郑伯许男围宋
  左氏曰冬楚子及诸侯围宋
  案左氏于二十八年四月载楚子入居于申使子玉去宋无从晋师则非楚子自围宋也故经书楚人今左氏乃谓楚子及诸侯围宋是自相伐也先儒不察遂有人楚子所以人四国之説褒贬之谬由三传唱之也
  公羊曰此楚子也其称人何贬曷为贬为执宋公贬故终僖之篇贬也
  刘氏曰宋襄公死久矣春秋前贬之又终僖之篇贬何为乎陈岳氏曰苟为执宋公贬则二十一年当执宋公之时犹不曰楚人而书楚子何欤
  谷梁曰楚人者楚子也其曰人何也人楚子所以人诸侯也其人诸侯何也不正其信夷狄而伐中国也陈岳氏曰茍曰不正夷狄之伐中国则宣九年楚子伐陈十年楚子伐郑十三年楚子伐宋陈郑与宋得非中国邪不书楚人而书楚子何欤愚案信夷狄以伐中国者诸侯也乃寄人诸侯于夷狄而不正人诸侯则非正大明白之举矣圣人之防如是乎
  二十有八年春晋侯侵曹晋侯伐卫
  左氏曰晋公子重耳之及于难也晋人伐诸蒲城蒲城人欲战重耳不可曰保君父之命而享其生禄于是乎得人有人而校辠莫大焉吾其奔也遂奔狄从者狐偃赵衰颠颉魏武子司空季子狄人伐廧咎如获其二女叔隗季隗纳诸公子公子取季隗生伯鯈叔刘以叔隗妻赵衰生盾将适齐谓季隗曰待我二十五年不来而后嫁对曰我二十五年矣又如是而嫁则就木焉请待子处狄十二年而行过卫卫文公不礼焉出于五鹿乞食于野人野人与之块公子怒欲鞭之子犯曰天赐也稽首受而载之及齐齐桓公妻之有马二十乗公子安之从者以为不可将行谋于桑下蚕妾在其上以告姜氏姜氏杀之而谓公子曰子有四方之志其闻之者吾杀之矣公子曰无之姜曰行也懐与安实败名公子不可姜与子犯谋醉而遣之醒以戈逐子犯及曹曹共公闻其骈胁欲观其祼浴薄而观之僖负羁之妻曰吾观晋公子之从者皆足以相国若以相夫子必反其国反其国必得志于诸侯得志于诸侯而诛无礼曹其首也子盍蚤自贰焉乃馈盘飱寘璧焉公子受飱反璧及宋宋襄公赠之以马二十乗及郑郑文公亦不礼焉叔詹谏曰臣闻天之所启人弗及也晋公子有三焉天其或者将建诸君其礼焉男女同姓其生不蕃晋公子姬出也而至扵今一也离外之患而天不靖晋国殆将启之二也有三士足以上人而从之三也晋郑同侪其过子弟固将礼焉况天之所启乎弗聴及楚楚子飨之曰公子若反晋国则何以报不谷对曰子女玉帛则君有之羽毛齿革则君地生焉其波及晋国者君之余也其何以报君曰虽然何以报我对曰若以君之灵得反晋国晋楚治兵遇扵中原其辟君三舍若不获命其左执鞭弭右属櫜鞬以与君周旋子玉请杀之楚子曰晋公子广而俭文而有礼其从者肃而寛忠而能力晋侯无亲外内恶之吾闻姬姓唐叔之后其后衰者也其将由晋公子乎天将兴之谁能废之违天必有大咎乃送诸秦秦伯纳女五人懐嬴与焉奉匜沃盥既而挥之怒曰秦晋匹也何以卑我公子惧降服而囚他日公享之子犯曰吾不如衰之文也请使衰从公子赋河水公赋六月赵衰曰重耳拜赐公子降拜稽首公降一级而辞焉衰曰君称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重耳敢不拜
  朴乡吕氏曰楚自得志汉东骎骎荐食上国齐桓出攘之晋文再攘之其功伟矣此正孟子所谓彼善于此者然其所以攘楚者岂骤举而攘之哉必先翦其手足破其党与而后攘之易耳是故桓公将攘楚必先有事于蔡文公将攘楚必先有事于曹卫此事实也而左氏不达其故于侵蔡则曰为蔡姬故于侵曹伐卫则曰为观祼浴与块故此其病在推寻事由毛举细故而二公攘夷安夏之烈皆晦而不彰愚案左氏尝纪狐偃之言楚始得曹而新昏于卫若伐曹卫楚必救之则齐宋免矣则是侵曹伐卫将以致楚也而左氏又谓卫不礼与曹观祼浴之故此其自相伐者也然其间必有一二近似者以其真伪相错亦不得而取之矣辨又见四年齐伐楚侵蔡
  公羊曰曷为再言晋侯非两之也然则何以不言遂未侵曹也未侵曹则其言侵曹何致其意也其意侵曹则曷为伐卫晋侯将侵曹假涂于卫卫曰不可得则固将伐之也
  刘氏曰若未侵曹者春秋岂探其情而先书之余见本义
  谷梁曰再称晋侯忌也
  刘氏曰即实再出何以知之韩中甫曰二传不知其文则史之义故泥于两晋侯而为説诸儒縁之遂美晋侯有攘夷狄尊中国之心呜呼使春秋之防果若此圣人之心岂不小也哉
  公子买戌卫不卒戌刺之
  左氏曰公子买戌卫楚人救卫不克公惧于晋杀子丛以説焉谓楚人曰不卒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