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精义

  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若农服田力穑乃亦有秋汝克黜乃心施实徳于民至于婚友丕乃敢大言汝有积徳【案此条经觧永乐大典原缺】
  乃不畏戎毒于逺迩惰农自安不昏作劳不服田亩越其罔有黍稷
  无垢曰譬若医师治病知病之所在则可以攻治鍼刺使病去而气必和傥惟不知病之本原而汗下补泻杂然并进则性命不保矣今盘庚察微知防见臣民之病止在傲上从康故谆谆诲诱以善言进之以苦言警之使傲上之心息而知君臣之义从康之心亡而获勤劳之功则君臣情通而天下大治矣萧氏曰恶一时之劳而不思毒之所及遍于逺迩是犹惰农之不畏饥也
  张氏曰汝不能黜其傲上从康之心而含徳不惕于一人则是汝不畏其君矣不畏其君而从上以迁使逺迩之民化之而终陷于罪恶则是汝大害于逺迩矣夫不迁之害以天事言之或至于流播死亡而祸生在上以人事言之或至于罹其刑辟而劓殄絶之则其为毒也不亦大哉天下之事未有不始勤而终逸者惟昧者蔽于目前之利不知勤劳于其始故终无所得
  吕氏曰喻农之服田沾涂泥污体足固是勤劳然其后必得黍稷汝之迁都犯霜露冐风雨亦固甚劳然其后必得安穏
  汝不和吉言于百姓惟汝自生毒乃败祸奸宄以自灾于厥身乃既先恶于民乃奉其恫汝悔身何及
  无垢曰夫心乖忤则言不和心凶险则言不吉乖忤凶险既生于心则为败为祸为奸为宄而取诛戮矣乖忤凶险败祸奸宄其谁之咎哉故毒曰自生而败祸奸宄曰自灾此盖言灾毒非自外来皆汝心之罪耳法行当自贵者始端本清源原情定罪则汝当受诛戮之痛矣不于今日改悔至于受罚时虽欲悔焉有弗及矣
  张氏曰和言者谓以言而谐之也吉言者谓以言而谕之也不和言于百姓以在位不能助王率吁众慼故也不吉言于百姓以在位之聒聒起信险肤故也百姓者民之所望而听从之也不和吉言于百姓而欲民从上其可得哉夫惟如此则罚及汝身是汝身生毒也乃败祸奸宄以自灾于厥身此自生毒之效也败言其无成祸言其无福奸则恶之见于外宄则恶之见于内惟其败祸奸宄此所以自取其灾也吕氏曰今汝既已先播其恶于民乃汝鼓荡民不迁民固以汝为好不以汝为恶其后圮壊于水则民必怨汝是汝先恶之也汝乃奉飬其恫恫病也
  相时憸民犹胥顾于箴言其发有逸口矧予制乃短长之命汝曷弗告朕而胥动以浮言恐沈于众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灭则惟尔众自作弗靖非予有咎
  无垢曰臣民倡和险肤以口舌儇防为长是若市井憸利之民也观此憸民以口舌轩轾人疑若无忌惮矣然一闻有箴刺者则相顾眙而不敢骋盖知箴刺之言其祸有过于我以口舌倾覆人者憸民尚识利害如此岂有为士大夫不识利害反不如憸民乎人主能生杀制人长短之命非箴言之可比也汝傥知迁都之非策何不别白以告我而相动以无根之浮言胥动相煽而起若火燎于平原广野之中因风乘便其可向之近迩乎论浮言如此其亦可畏也已然野火虽不可向近尚可扑灭之况浮言无根其有不可消弭者乎不过择其首恶唱造者诛而罚之罚当其罪逓相耸动则奸计消缩浮言扑灭矣盘庚不即诛罚浮言之人而训诰谆谆如此仁心着见可以坐见先王之心也 又曰呜呼盘庚之不喜诛罚若父祖之于子孙恐其入邪恶是以丁宁告戒于再于三恐之以祸福发之于声音若将无所容其罪者原其本心实不忍鞭朴之一伤其体也盘庚之于臣下亦若父祖之仁心欤未施诛罚未见伤残而遽曰毒曰灾曰恫曰短长之命曰其犹可扑灭戒励恐动如此则以不忍诛罚之心若将已行诛罚者夫诛罚未行而已有恻怛之心而况果行刑乎
  迟任有言曰人惟求旧器非求旧惟新
  无垢曰人贵求旧则今日在朝老成人以为当迁者汝不可不从也又云器非求旧惟新则此耿都有荡柝离居之患已如旧器不可用矣当舍此而迁新都以应迟任之言也夫天下之理古今之所共由迟任立此言初不为盘庚设理在于是吾因明此理以晓天下后世耳
  张氏曰人之有旧则古今成败无不歴知器之有旧则頽圮蠧壊不可适用
  古我先王暨乃祖乃父胥及逸勤予敢动用非罚世选尔劳予不掩尔善兹予大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作福作灾予亦不敢动用非徳予告汝于难若射之有志无垢曰以尔祖父与先王之迁都则同其劳苦既迁则同其逸乐其可忘哉我虽念旧不忘汝子孙如此然汝不可恃祖父之功以至于傲慢纵恣而不听我号令也善自取福则为公卿大夫恶自取灾则受诛罚扑灭我岂敢容一毫私意于其间以妄为赏罚耶尔祖父有功则祭从大享子孙有善则使之仕宦予岂敢动用非徳之享哉汝不可恃祖父而为恶也我之行赏未尝及于恶人此亦天下之公理也迁都之举断然自任在于必迁正如射之有志志在于的的与矢对一发必中今我之迁志在安利安利之地正与迁对一发必中安利矣复何疑乎
  张氏曰古我先王与羣臣之祖父固常相与同其逸乐忧勤之事矣夫君臣相与犹一体也方其无事则与之同其逸也及其有事则与之同其勤也今汝众臣不从我以迁是不念汝祖父之与我先王相与之道也汝之不能从我以迁固宜罚之所加且夫罚所以讨罪也罚不当罪则为非罚赏所以彰徳也赏不称徳则为非徳前言非罚则知非徳之为赏也此言非徳则知非罚之为威也无徳而不妄赏则有罪不可不刑之矣此又所以再三而告谕之也予告汝于难若射之有志者其志正其体直奠而后发发期于中者射之志也先王之于赏罚盖亦如此是以不敢动用非徳非罚亦欲其中而已
  吕氏曰古我先王暨汝祖父同甘苦共劳逸岂我敢用非理之罚以罚尔故于尔功臣之间世选其劳苦者擢而用之虽行善亦不敢掩我大享先王尔祖亦配享我先王与尔祖父皆在其上我行赏罚又岂敢动用非徳欺神明而为之予告汝迁都之难事如射之有志于的言不妄发
  汝无侮老成人无弱孤有幼各长于厥居勉出乃力听予一人之作猷
  无垢曰夫老成理当尊敬孤幼理当抚恤今不肯迁都是侮老成弱孤幼也 又曰虽好逸恶劳者人之常心汝当以力胜心斥去怠惰之志以听我一人之所谋而迁焉夫使之勉出乃力是戒其从康也使之听予作猷是戒其傲上也
  无有逺迩用罪伐厥死用徳彰厥善
  无垢曰今告汝亦已至矣自兹以往无有亲踈逺近有罪者即刑之有徳者即赏之不従迁都者罪也吾即刑之使汝无傲上从康荡析离居之患此所谓伐厥死也从迁都者徳也吾即用之使汝知君臣之义勤劳之功而后已此所谓彰厥善也夫人之所见偶失其趣有如此不同者盘庚臣下今僻在懐安在于为奸以造谤傥以此一节便尽废其平生不念其祖先而放殛流窜之此秦皇汉武之暴非古圣王之心也
  张氏曰用罪者用其罪以刑之也以其有可死之道故用罪以伐之用徳者用其徳以赏之也以其有可欲之善故用徳以彰之言伐厥死则知彰厥善之为生言彰厥善则知伐厥死之为恶圣人之于赏罚未尝敢容私于其间又岂亲近而踈逺
  邦之臧惟汝众邦之不臧惟予一人有佚罚
  无垢曰盘庚既独以迁都自任臣下皆不以为然使臣下终不肯听则盘庚之美意无所成就使臣下迁思回虑一听盘庚之所为则是迁都而善皆卿大夫众庶之力也迁都而不善盘庚讵可以罪援之他人哉张氏曰在位臧则邦人化之而皆臧在位不臧则邦人亦化之而不臧矣善者不劝恶者不惩此羣臣所以不臧也羣臣不臧则邦人亦从而不臧矣由是言之则邦之不臧岂非予一人有失罚之过乎
  凡尔众其惟致告自今至于后日各恭尔事齐乃位度乃口罚及尔身弗可悔
  无垢曰不肯迁都是不恭乃事也不守职分是不齐乃位也聒聒险肤是不度乃口也盖自仲丁以来废适而更立诸弟子诸弟子或争相代立此九世之乱于是诸侯莫朝盘庚当衰之后臣民上下无复知君臣之分贤哲之风习为弛慢而不恭其事习为紊乱而不齐其位习为喧嚣而不度其口盘庚忠厚尽赦其日前之过断自今而后各恭尔事而毋或弛慢各齐尔位而毋或紊乱各度尔口而毋或喧嚣傥或复蹈前习罚及尔身虽悔无及矣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二十     宋 黄伦 撰
  盘庚中
  盘庚作惟渉河以民迁乃话民之弗率诞告用亶其有众咸造勿防在王庭盘庚乃登进厥民曰明听朕言无荒失朕命
  张氏曰君民之势疑若甚逺而不相侔也盘庚之告必登进之则不压之以势所以密迩之而欲其亲已也明听朕言者欲知上之意也无荒失朕命者欲其勤上之事也
  呜呼古我前后罔不惟民之承保后胥慼鲜以不浮于天时
  无垢曰既耸动之矣则又嗟叹以感激之曰古我先王前后相传以心者无他事焉惟民之承敬而已何以敬之盖民至愚而神也至弱而强也即天之聪眀与明威也敢不敬乎惟君以敬民为心而民亦以保君为心要之终于一心而已同气而异息同心而异形相与同其忧慼之事以观天时之徃来东西南北惟天时之从浮言之义槩可见矣故天时在亳则迁于亳天时在嚣则迁于嚣天时在相则迁于相天时在耿则迁于耿其敢有私意者哉其敢有倡和险肤傲上从康者哉
  吕氏曰我先王盖顺从民民一有所欲先王未尝不顺从之先王顺民如此民亦不敢违我先王故保我先王而与之同其忧以此君民之情便通惟君民之情通故我先王为事天时既至便随天时而为之浮随也
  殷降大虐先王不懐厥攸作视民利用迁汝曷弗念我古后之闻承汝俾汝惟喜康共非汝有咎比于罚无垢曰是殷降大虐先王不以懐亡为念而必迁也然而其迁岂快耳目之娯便心志之适哉以民为心而已视民之所利在于何地则随民所利而迁之汝何不念我先王之徳所以闻于后世者无他以敬民为心而已惟以敬民为心故有喜乐康宁之事则使汝共享之今我之迁以此邦将有荡析离居之忧而亳殷又有喜乐康宁之事故不敢违先王敬民之心挈汝以迁都所以避害而就利也非谓汝有罪犯当受逺谪之罚也不知汝何若而不肯迁乎患至而后思祸来而后悔亦无及矣
  张氏曰商之先王遭天所降之毒虐不得安其居处于是不敢以旧邦为懐故汤至祖乙逓迁则其不懐可知矣厥攸作视民利用迁者言其所作视民所以便利则从而迁矣
  予若吁懐兹新邑亦惟汝故以丕从厥志今予将试以汝迁安定厥邦汝不忧朕心之攸困乃咸大不宣乃心钦念以忱动予一人尔惟自鞠自苦若乘舟汝弗济臭厥载
  无垢曰今我所以如此呼汝等懐此新邑者非谓我求耳目之玩便心志之适也惟汝等之故欲使汝喜乐使汝康宁大从汝之本志耳民之本志欲喜乐欲康宁今此耿邑将荡析离居使民忧而不喜廹而不康然而下民见不及逺识不到微反违其心志之所欲非先王有以指示则是坐视斯民趋而之死地也舟所以济川也新都所以图安也乘舟而不肯济川则所载之物皆为臭腐有新都而不肯徙则生生之具皆为弃物
  张氏曰吁和也吁兹新邑者以迁于此为和也懐归也懐兹新邑者以迁于此为归也上浮于天时下顺于民事此之谓若率吁众慼使之惟喜康共此之谓吁朕及笃敬恭承民命永地于新邑此之谓懐盘庚之所若吁懐兹新邑者亦惟汝民之故以丕从厥志而已
  吕氏曰若乘舟汝弗济臭厥载此盖已在道路中民尚有迟疑不肯迁之意盘庚恐其迟疑则至于害事故多所譬喻以告晓之谓今之迁都正如乘舟一般乘舟须是便渡不可迟疑若遂迟疑而不渡必将臭腐其所载之物矣
  尔忱不属惟胥以沈不其或稽自怒曷瘳汝不谋长以思乃灾汝诞劝忧今其有今罔后汝何生在上
  无垢曰不属者不相接续也进闻我谆谆之言则有迁意退受小人聒聒之论则又懐安如此岂有他事哉原汝之病所以如此者止据目前之安不谋长久之计不思灾患之来是大相劝趋于忧慼之地而已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葘乐其所以亡者其盘庚之士大夫乎其诞劝忧之谓乎止欲为今日之安慿愚就短而不知改不复听上之号令终以不寤非陷于刑辟则陷于患害其死也可立而待复何得生在人上乎
  张氏曰君以民为体臣以君为心则民属于君者也今尔众民不以诚信而属君则与携贰矣故至于违上之命不适有居此所以沈陷于祸患而莫之或知也 又曰常人之情贪朝夕之安不虞患害之在后是不谋长以思乃灾故不迁也适所以劝忧而已勉进之谓也相劝以善则有可乐之道今不谋长久之计以思其灾害其为祸莫大于此是之谓劝忧者也吕氏曰忱诚也属聮属也惟其信盘庚不可不迁之心与安土重迁之心两者交战故信盘庚之心不相聮属盘庚言汝若信我之心不相聮属汝惟相胥沉溺于水中也今其有今罔后汝何生在上言迁都机防不可失今迁都只有今日后将无日汝若不乘今日便迁汝将为水圮壊连汝生业如屋舍如畎畆尽为水所圮壊矣如何有留得生业在上面
  今予命汝一无起秽以自臭恐人倚乃身迂乃心予迓续乃命于天予岂汝威用奉畜汝众
  无垢曰臣民听上号令此本心也本心则一不知听上而唱和险肤此二三其徳也一徳则言可道行可乐而遗芳千载矣二三则言为无根行为不道是遗臭万世也小人欲为奸者必倚民之身以为重迂民之心使从恶其心以谓一心不足以动上故鼔动众人呼吸羣类以逞其奸必欲得志而后已盘庚故谆谆告诫使迁新邑以迎续民命于天其心可谓仁矣夫唱和险肤摇动国家使商鞅当此必曰腰斩使李斯当此必曰族诛然盘庚乃方亶其有众登进厥民丁宁辛苦若父兄之训子弟岂以刑戮威之哉方将奉养斯民置于喜康之地吁以刑罚驱民者乃鞅斯之学以训诲待民者乃先王之道也
  张氏曰夫物成则馨香败则臭秽馨香人之所爱也臭秽人之所恶也民不听上而惟胥以沉则其为恶莫大于此故告以无起秽以自臭然而民之不听上命盖亦在位之人无以率之故也
  陈氏曰民愚无知恐有倚其身使不直迂其心使不正不直则身亡不正则心亡内外俱亡汝民亦沦胥而死矣我将迎接续汝之正命使汝胥正以生岂以迁徙之事威虐汝辈乎奉此事以畜汝众而已
  予念我先神后之劳尔先予丕克羞尔用懐尔然无垢曰予所以不忍用威刑以治汝罪而奉养汝众者以念我先王曽劳勤汝先祖同成此大功业汝实先正子孙我当念旧不忘是以大能用进汝于士大夫之列方且诚心训诰以懐来汝心庶几回心易虑同此迁都之举汝知其所以然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