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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精义
张氏曰天无私亲也所亲者一徳而已民无常懐也所懐者亦一徳而已皇天之所以眷佑有商者非天私商而佑之也盖天之所佑者佑其徳也民之所以戴商者望之若大旱之望雨非商求民而民归之也盖民之所归者归其徳也徳出乎道者也道一而已则徳不可以不慎终于始常而不变此徳之所以一也一出一入或作或辍此徳之所以二三也夫物类之起必有所始荣辱之来必象其徳故徳惟一者动罔不吉徳二三者动罔不凶吉凶者灾祥之始灾祥者吉凶之应于人言其始故谓之吉凶于徳言其应故谓之灾祥在人者先吉而后凶所以诱之而使劝也在天者先灾而后祥所以威之而使畏也
东莱曰惟其徳一则天也人也神也周旋曲折酬酢泛应无非此一故动则合于理苟二三则周旋泛应之际不能一故动则背于理此所以有吉凶所谓吉凶者降灾降祥也合理与背理便是吉凶
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徳终始惟一时乃日新【按此条永乐大典原缺】任官惟贤材左右惟其人臣为上为徳为下为民其难其愼惟和惟一
无垢曰夫成汤与伊尹咸有一徳所以能至格天之治今伊尹既告太甲以一徳之说其求人材可不以一徳是凖乎不如是不足以传成汤伊尹之心矣此任官所以必惟贤材左右所以必惟其人也贤材而有一徳则在位在职者皆精白而无他心左右而有一徳则上自三宅下至仆从皆忠良而无邪心如此精择则以为臣之道上在朝廷为公卿则当助成君徳下在有司百执事之列则当膏泽斯民其任匪轻其责甚重则人君之求贤才左右不可轻易也故曰其难不可简忽也故曰其慎一不难则小人朋来一不慎则小人乘间和则其容晬穆一则其心开济以此求之万不失一矣
张氏曰庶官得贤才左右得其人则上可以致君下足以成民故次之曰臣为上为徳为下为民美则将顺恶则正救陈善以闭邪献可以替否使君不失其聪明圣智之徳此为上为徳也教之诲之辅之翼之使民不失其孝悌忠信之行此为下为民也上言为徳则知为民者行也下言为民则知为徳者君也伊尹尝欲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则为上为徳可知矣欲使是民为尧舜之民则为下为民可知矣夫人臣之责如此其重则选任不可不难听察不可不慎东坡曰易曰天下之动贞夫一者也夫动者不安者也夫惟不安故求安者而托焉惟一者为能安天地惟能一故万物资生焉日月惟能一故天下资明焉天一于覆地一于载日月一于照圣人一于仁非有二事也昼夜之代谢寒暑之往来风雨之作止未尝一日不变也变而不失其常晦而不失其明杀而不失其生岂非所谓一者常存而不变故耶
萧氏曰于身也精进而不已于民也乐推而不厌此徳之所以日新
东莱曰臣之所以为上者辅君徳也臣之所以为下者本不要役民为君安抚其民也此亦是视君民为一也其难其慎者虑小人也难之慎之者虑君子小人混然无辨也惟慎择其不善者去之则吾之纯一始见惟和惟一而皆为君子也惟君臣之间和同无间而展尽一心此其所以为一也
徳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俾万姓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克绥先王之禄永底烝民之生
无垢曰有一徳之君乃能识一徳之臣是贤材左右之有一徳正在太甲先有一徳乃能识之耳此伊尹所以反覆为太甲言一徳之说也太甲悔过必有所得也岂有无所得遽能脱去纵欲而克终允徳乎内磨琢以检察外切磋于师友功深力到一旦豁然人欲断絶天理滋彰一徳见矣一徳既见未发号令未见称誉以前先王之禄已绥烝民之生以永则以先王之心烝民之心皆防于一徳也
黄成曰贞而不变者谓之一一者道之极也物之不齐物之情也然自其一者视之万物莫不一也故得夫一则无往而不一不得夫一则物无以正其心矣东莱曰徳之运用无常师也主善便是师善无常主如仁义礼乐皆非一也然仁义礼乐之用咸归于一耳此所以谓之协一也
呜呼七世之庙可以观徳万夫之长可以观政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无自广以狭人匹夫匹妇不获自尽民主罔与成厥功
无垢曰七世之庙尚观其徳万夫之长尚观其政况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其相须之急如此其可自谓有一徳而狭天下之民以谓不足与计乎一徳者每见其不足故有进法而无止法孔子惜颜子曰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此真一徳之用也盖匹夫匹妇各有所见傥四海之内有一夫一妇不得自尽其情则吾之徳亦有所阙矣伊尹始告太甲以允徳及其将归也又告太甲以一徳又告以求臣下之一徳其末又告之以求四海之内匹夫匹妇之徳此无他犹富家老翁平生所秘者厥子罔知及临絶将死之际尽出所未见者两手而付之其意亦已切矣伊尹将去其付与太甲者无余蕴矣太甲宜如之何张氏曰后非民罔使者两贵不能以相使君必得民然后有所使矣民非后罔事者两贱不能以相事民必得君然后有所事矣然而为上之道常在乎并谋兼智乐取于人然后可以成功则自广狭人于所当戒也自广则以己为有余狭人则以人为不足自广以狭人则之声音颜色拒人于千里之外使匹夫匹妇不得以自尽则民主其何以成功哉民主之功非一人之智力所能致必在夫积众智以成之者也
史氏曰所传者逺则其所积也必厚所服者大则其所行也必至因所传之逺近以求其所积之厚薄因所服之大小以察所行之至否其徳与政何以逃智者之观察哉伊尹劝太甲以修徳为政之道其激进之也如此
东莱曰君民之一体也无自广以狭人君民既一体苟自以为广而以人为狭亦非一矣虽匹夫匹妇之至贱不得自尽亦非一矣如此则人主无成功
沃丁既葬伊尹于亳咎单遂训伊尹事作沃丁
无垢曰呜呼商家不可一日无伊尹也乆矣伊尹虽告归朝廷有大务人主宰相所不能决者想太甲父子必就问之古礼所谓九十者天子欲有问焉则就其室以珍从是也及伊尹既死死已既葬朝廷皇皇焉意以谓有谋谁决有事谁咨有大患难其谁慿借乎故咎单遂述伊尹平生法度以告沃丁使之遵守也
东坡曰咎单作明居司空之职也舜宅百揆亦司空之事也禹作司空以此考之自尧舜至商盖尝以司空为政也
伊陟相太戊亳有祥桑谷共生于朝伊陟赞于巫咸作咸乂四篇
无垢曰商家犹有尧舜之风后世弗可及者昔益有昌言禹拜而俞之禹有昌言臯陶俞而师之其雍穆揖逊之风使人乐而不厌今伊尹既葬而咎单遂训伊尹事亳有祥桑伊陟乃赞于巫咸其虚心克己惟朝廷是忧初不欲善之在已过之在人此尧舜之风也
太戊赞于伊陟作伊陟原命
无垢曰伊陟原命所载皆恐惧修省之事原孔安国以为臣名是太戊赞伊陟又命原以天变之事也其间君臣答问虽不得而知想见不过君臣相戒修徳修政以答天意耳
仲丁迁于嚻作仲丁
无垢曰嚻皇甫谧谓在河北或曰今河南敖仓余因迁都事乃知桑谷之妖转而为迁都耳夫太戊占之曰野木生朝国其亡乎是太戊不修徳必有亡国之灾惟其修徳所以止于迁都耳
河亶甲居相作河亶甲
无垢曰太史公云仲丁崩弟外壬立外壬崩弟河亶甲立仲丁迁于嚻方一传至河亶甲则又迁居于相矣
祖乙圮于耿作祖乙
无垢曰太史公曰河亶甲崩子祖乙立河亶甲时殷复衰故又有迁都之变而祖乙又迁于耿也桑谷之祥亦可畏矣皇甫谧曰耿在河东皮氏县耿乡至耿为河水所圮壊又不安其居此乃桑谷之祥又发于河患也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九 宋 黄伦 撰
盘庚五迁将治亳殷民咨胥怨作盘庚三篇
无垢曰盘庚阳甲弟也止一迁耳而曰盘庚五迁何也曰汤迁于亳仲丁迁于嚻河亶甲居相祖乙圮于耿至盘庚迁于殷通数为五迁耳何以孔子序书指为五迁乎曰此为民咨胥怨言也以谓自仲丁以来一传再传即迁至盘庚又迁其迁不已靡有定居民心摇动生理无聊郁抑不平所以咨嗟而相呼为其迁之多故曰五迁焉
张氏曰可与守常难与适变可与乐成难与虑始凡民之常情也是故乐因循而惮改作居安逸而忘患害一旦骤而告之以迁都之事莫不怨咨于上不适有居是皆顾目前之利而不虞祸败之旋至此盘庚之作其丁宁告戒见于三篇之书观其长虑却顾将以与民兴利除害则虽咈民以迁而民至于咨怨何足恤哉咨形于言怨在于心所咨者非一人也然则此盘庚三篇之作将以开导训之而已
王肃曰盘庚何以不言诰取其徙而立其功非但録其诰辞
盘庚上
盘庚迁于殷民不适有居率吁众慼出矢言曰我王来既爰宅于兹重我民无尽刘不能胥匡以生卜稽曰如如台
无垢曰盘庚知民心忧慼不从于是呼众忧之人出誓言以告之曰我先王祖乙来居于耿耿有水圮之患是当迁矣又重念自伸丁以来四传而三迁民亦劳矣傥不是之恤而复迁都是尽杀之也故因陋就寡邑居于耿越七世而未迁然而终不能相正以生歳歳为水作苦其可不迁乎傥因循苟简水害日深民俗日终至亡国而后已盘庚虽意见如此又不敢自以为是及卜之蓍龟以考去留而蓍龟所告乃知我之意以为不可不迁也
张氏曰率之者强之使从已也吁之者和之使无怨也其所以率吁众慼必出矢言矢直也直言其和而曰我王来既爰宅于兹者言我商家王天下以来尝迁而宅于此矣汤之居亳谓之从先王居则商先王故居亳矣今盘庚复自耿而徙居焉不忘先王之居而已先王之所以宅此者盖以重我民之故使之违害就利而即于安宁之域无尽至于死亡故也为卜以稽其疑吉卜而可迁矣今民反曰卜稽其如我何非特明不从于人幽且不从于鬼神矣民愚如此诚所可诛盘庚不诛而教之者盖以民迷日久不可遽施以刑罚故也
东莱曰天下之怨惟先顺其意使他心平气定然后善言可入若不顺他意而必以至理逆忤其心则彼悍然且与盘庚作敌之意不暇尚何以使之信其言而从其迁耶惟盘庚谓尔怨故是我先王亦曽宅于此了他之怨已息方以正理之然未尝固执不知权变可迁即迁而已我先王非不知水患之圯壊尔民然而不肯使迁者重尔民命不忍尽遗害尔民之故以此见因陋就简不能相正救使尔往就生处及我稽之于卜又如我志于是不得不迁也
先王有服恪谨天命兹犹不常宁不常厥邑于今五邦今不承于古罔知天之断命矧曰其克从先王之烈若顚木之有由蘖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绍复先王之大业厎绥四方
无垢曰先王有故事谓自成汤以来皆敬慎天命也敬慎天命宜有定居矣然自太戊忽有桑谷之变故仲丁迁于嚣河亶甲居相祖乙圮于耿而我迁于殷以继汤迁于亳之举惟敬慎天命傥天命有变必迁都以应之是敬慎天命犹不常宁况不敬慎者其能常宁乎盖商家尚神以谓歳有水患是天不佑此邑将有改卜之意我当承天之意劳苦迁都以续天命葢既已迁都则朝廷官府邑里民居为之一变若新受天命者此亦弭灾变移造化之一术也若旱而徙市医而变气之理同其理亦防妙矣矧能绍复先王之业若顚木之再生乎盖木已枯死颠仆于地其根生蘖乃有再生之理由蘖新都也傥或迁都必有再生之理则先王之大业可复绍而不絶四方可安定而不摇呜呼天亦难知矣而盘庚指以示人若指泾渭之清浊乌鹊之黒白偃然不疑其亦异矣夫天下系人君之徳如何耳岂有居耿天遽断絶其命迁殷天乃长久其命乎此阴阳术数家説诳惑愚蒙者也而盘庚乃昌言之盖其意以谓耿荡析离居之患是天意不欲商居此地也殷都乃成汤兴王之地天之眷佑其在此乎
张氏曰恪则钦之在于心也谨则钦之在于外也先王常奉天以迁都今不从我以迁是不承于古矣不承于古则不承于天不承于天则逆天者也逆天者亡夫天所断制之命我所不败知也不知天之断命则或至于流播殄灭其从先王之烈若顚木之有由蘖乎葢迁居新邑然后足以更生故有顚木由蘖之譬也以不迁故不克从先王之烈则其迁也乃能绍复先王之大业上能顺天命下能从先王然后足以厎绥四方厎绥四方者致四方于安宁之地也东莱曰耿邑所以水患乃天意也天以水患圮壊耿邑是天断然命尔民不得居于此而迁于彼也今乃不然是不畏天也天尚不能畏况能从先王乎今之耿邑若一株朽木如何会有生理惟朽木中别有一新萌芽使土培之乃可再活今若即居耿邑如何活得惟得新邑而居之汝乃可生天以此将永我命于新邑乃能绍复先王之大功业
盘庚斆于民由乃在位以常旧服正法度曰无或敢伏小人之攸箴王命众悉至于庭王若曰格汝众予告汝训汝猷黜乃心无傲从康【案此条经觧永乐大典原缺】
古我先王亦惟图任旧人共政王播告之修不匿厥指王用丕钦罔有逸言民用丕变
无垢曰自古先王皆图任旧人不聼新进其所举事皆以常旧服不出私意夫惟新进好出私意以变更祖宗故事纷乱祖宗法度故先王图任在旧人而不在新进 又曰惟旧人能宣先王徳意志虑故先王亦不敢少忽毎发一号施一令必反覆审证必图治安必行永久必便于民必合于天地鬼神而又询之于公卿大夫考之于卜筮盖无所不用其钦故其言可以为典则为法为度安有口过乎号令不出则已号令一出则天下耸动怠者奋汚者修鄙者寛薄者敦而四海之内无不风移俗易而大变矣盘庚言我迁都之计已深思而熟虑非出于轻易也故凡见之于播告者皆诚心实徳之所在可以一变危乱之俗为治安之世一变目前之劳为悠久之安特汝未之信耳
张氏曰经曰无遗寿耉又曰询兹黄髪则人君所与共政者无非老成之人也惟老成人然后歴知古今成败之迹与之共政则其智足以逺省矣王播告之修则其在外者不欺矣不匿厥指则其在内者无隠矣于先王能图任旧人而又播告之以所修之政而不匿其指意则上之情得以下逹君之徳意志虑晓然在人耳目而人知所从违矣夫岂有背违于上而不从君命以迁者哉
今汝聒聒起信险肤予弗知乃所讼非予自荒兹徳惟汝含徳不惕予一人予若观火予亦拙谋作乃逸无垢曰臣下不知敷宣盘庚之意乃相与聒聒喧閧造为险肤之言迭相唱和畧无事实起者唱也信者和也唱之者臣而和之者民想见喧啾轻薄如市井阛阓之态甚可恶也盖小人欲鼓惑众听其言不险则不足以动小民不肤则不足以入小民谓之险肤其鄙倍儇嚣盖可坐见傥非我灼见天意断然自信遂此迁都之举其为汝摇撼如此者能不蓄缩乎今我傥惟汝含容不汝之制使汝愈不畏我是我若观火之将燎原而不可救也救火者必扑灭救此险肤者必诛罚使予不行诛罚之刑而聴汝聒聒不知畏惮是我拙谋以成汝之过也岂仁者之所为乎盖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不威不惩小惩而大诫此小人之福也张氏曰险则不夷肤则不中言之循理则夷反乎此则谓之险言之由内则中反乎此则谓之肤不治谓之荒君有荒徳则臣不顺命可也今盘庚非自荒兹徳则在我者盖已无过而汝乃聒聒起信险肤不肯从我以迁则其曲为在彼矣夫人情大可见汝之含徳不惕予一人观其肝膈已在面目之间灼然可见故曰予若观火言其情伪是非之不可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