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古文疏证

  第二十九【阙】
  第三十【阙】
  第三十一
  二十五篇之书其最背理者在太甲稽首于伊尹其精密絶伦者在虞廷十六字今既证太甲稽首之不然而不能灭虞廷十六字为乌有犹未足服信古文者之心也余曰此盖纯袭用荀子而世举未之察也荀子解蔽篇昔者舜之治天下也云云故道经曰人心之危道心之防危微之防唯明君子而后能知之此篇前又有精于道一于道之语遂櫽括为四字复续以论语执厥中以成十六字伪古文盖如此或曰安知非荀子引用大禹谟之文邪余曰合荀子前后篇读之引无有作好四句则冠以书曰引维齐非齐一句则冠以书曰以及他所引书者十皆然甚至引覆乎天若德乃身则明冠以康诰引独夫纣则明冠以泰誓以及仲虺之诰亦然岂独引大禹谟而輙改目为道经邪予是以知人心之危道心之微必真出古道经而伪古文盖袭用初非其能造语精密至此极也
  按荀子引今文古文书者十六惟一人有庆兆民赖之作传曰传疑书字之譌然孟子于传有之亦指书言也
  又按仲虺之诰在荀子作中岿之言左传作仲虺之志史记殷本纪作中小司马注音垒盖虺有二音
  或难余曰虞廷十六字为万世心学之祖子之辞而辟之者不过以荀卿书所引偶易为道经而遂槩不之信吾见其且得罪于圣经而莫可逭也余曰唯唯否否尧曰咨尔舜执其中传心之要尽于此矣岂待虞廷演为十六字而后谓之无遗蕴与且余之不信而加辟之者亦自有説读两汉书见诸儒传经之嫡派既如此矣读注疏见古文卷篇名目之次第又如此矣然后持此以相二十五篇其字句之脱误愈攻愈有攟拾之繁博愈证愈见是以大放厥辞昌明其伪不然徒以道经二字而輙轻议歴圣相传之道统则一病狂之人而已矣岂直得罪焉已哉且此十六字以上如汝唯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荀子君子篇语也十六字以下无稽之言勿聴弗询之谋勿庸亦荀子正名篇语也其各各有依傍而初非能自撰出者或曰荀卿之造语却若是其精乎余曰语之尤精者荀子固自言为道经矣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荀子纵不得儒之醇将不得为述者乎哉嗟乎人心之危道心之微此语不知创自何人而见之道经述之荀子至魏晋间窜入大禹谟中亦几沈埋者七八百年有宋程朱辈出始取而推明演绎日以加详殆真以为上承尧统下启孔教者在此盖以其所据之地甚尊而所持之理原也噫抑孰料其乃为伪也乎或曰朱子于古文尝窃疑之独至大禹谟及十六字则阐发之不遗力子与其疑也宁信余曰笋子固有言矣信信信也疑疑亦信也余之疑伪古文也正以其信真圣经也不然大学一篇于记者千余年而经两程子出始尊信表章迄今翕然无异议余岂独私有憾于二十五篇者而党同伐异哓哓然不置若此哉
  又按老子书五千言名道德经则知此引道经必古来原有是书而非荀子所改题者
  又按余着此未匝月而从弟自旌德归授余以县志有县人梅鹗百一者正德丁丑进士未仕卒撰述颇伙亦疑今古文亦谓人心道心本出道经与余向辩君陈事相类
  第三十二
  人心道心本出荀子以窜入大禹谟遂尊为经久而忘其所自来矣窃以古今若此类者颇多如谷神不死是谓牝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緜緜若存用之不勤列子引黄帝书也今见老子上篇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战国防引周书也亦见老子上篇今孰不以为此老子语与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逺出淮南子主术训而诸葛武侯引以戒其子今遂为武侯语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亦出淮南子主术训而孙思邈引之而程子称之今遂为孙思邈语不独此也文子引老子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物而动性之害也云云河间献王作乐记采之今且为经是即以子为经之证也荀子有礼论篇今自三年之丧何也至古今之所一也一段载入礼记名曰三年问是又即以荀子为经之证也而必以人心道心为无本焉亦过矣
  按朱子云以曾子问言礼证之则老子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皆可见五千言或古有是语而老子传之谷神不死章即黄帝书又云老子柱下史故见周书周书多权谋欲取姑与之类是也余因此忽悟人生而静安知非古有是语而老子传之而记礼者亦传之非必有取于老也何以故有以礼记是汉儒説非出孔门之徒者朱子述许顺之之言曰恐不然汉儒之纯者莫过董仲舒董仲舒文之纯者莫过三防如乐记天高地下万物散殊等语董仲舒何曾道得来盖必古来流传得这种文字如此卓哉见也因又笑近代杨慎辈苦欲贬剥考亭谓其诗传序首用人生而静为不知出于老子也者若知出老子肯以其异端语而用之乎不知朱子博极羣书洞如观火岂不记及文子盖未甞以礼记为有取老子而袭用之也又按艺文志乐记二十三篇刘向校书得之王禹记二十四篇方属献王所作而禹献之二书各不同今之乐记乃二十三篇之十一篇合为一篇篇名有乐本乐论之类见别録及孔颖达疏刘献以为公孙尼子作者是则上云河间献王所作大误特正于此又按今之乐记程子称其最近道朱子谓非圣人之书战国贤士为之説亦是独胡致堂谓是子贡作则非此书载魏文侯子夏问答文侯受子夏经艺为二十五年事见魏世家是年子夏已一百有八歳可为高寿子贡若存当又一百二十一嵗况更不止此数事与理所无儒者之不核实如是
  或问余人之论议先后容有互异子书尚未成何不举前説之误者而悉削之而必以示后人乎余曰此以着学问之无穷而人之不可以自是也近见世之君子矜其长而覆其短一闻有商略者輙同仇敌余用是数困于世昔王荆公注周礼賛牛耳云取其顺聴有人引一牛来与荆公辩牛之聴不以耳葢以鼻荆公遂易前注以荆公之执拗文过古人中无两犹不能不屈服于引牛者之言吾不知世之君子自视于荆公何如也
  又按有明知为纬书而羣以为圣人之言者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是也此出孝经钩命诀縁何休注公羊载入序中迄今无异议亦以理近是尔
  又按春秋者鲁史记之名自宜称入圣人口中若孝经乃门弟子所为书所命名岂容自称善乎史通有云此之不实昭然可见
  又按德清胡渭生朏明告予子以行在孝经为不应出夫子口中似矣窃考公羊传疏载此原文云孔子在庶德无所施功无所就志在春秋行在孝经未甞以二句为孔子自云葢何休序引而失之其失与晚出古文书将礼记引君陈曰入成王口中将左传引夏书曰连德乃降入大禹口中正相类视彼造纬书者又下一等矣凡著书引古须直溯其昆仑源不可从半路中钞袭倘钞袭鲜有不误子宜慎之斯言也殆吾之诤友哉
  又按余甞有一疑义谨标出以俟后之君子者大学一书程子谓孔氏之遗书朱子谓正经意其或出于古昔先民之言又分有经有传洵是独谓传文成于曾氏门人之手则未敢以为决然也何也朱子意不过见诚意章有曾子曰三字以古弟子于师方称子如论语之于有子曾子实然者不知礼记四十九篇称曾子者一百一为曾申余俱曾参析而数之檀弓二篇曾子四十三杂记二篇曾子五曾子问曾子四十祭义曾子八可见曾子为记礼者之通称不必弟子谓其师若又以大学止一引曾子曰与他屡引者不同试问礼器亦只一引曾子曰周礼其犹醵与内则亦只一引曾子曰孝子之养老也云云岂此二篇亦曾氏门人作乎不唯此也孟子七篇轲所自着圣门高弟若顔渊或名之或字之或子之不似纯称曾子者二十二益验其为通称或曰朱子以大学之言多与中庸孟子者合故明其一脉相传不知先儒曾言大学一书六经之名例也中庸一书六经之渊源也既谓之名例推诸羣书自悉合矣奚啻庸孟或又曰世以礼记汉儒书然则大学竟成于汉儒之手乎余曰否尔雅始自周公释言以下或曰仲尼所增子夏所足叔孙通所益梁文所补尔雅释训篇载及如切如磋道学也十二句班固谓记百三十一篇七十子后学者所记则知大学出于七十子之后叔孙通梁文以前必矣若必以为曾子门人记者吾无征















  尚书古文疏证卷二
<经部,书类,尚书古文疏证>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古文疏证卷三  山阳 阎若璩 撰第【阙】
  【阙】



























  尚书古文疏证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古文疏证卷四  山阳 阎若璩 撰第四十九
  史家有追书之辞每以后之官名制度叙前代事读者要以意防不必以为核其甚多今姑举一事如郡守更为太守始景帝中二年七月太史公书于景帝前辄曰太守岂当日之实称乎抑偶误尔窃谓伶州鸠与景王论武王曰王以黄钟之下宫布戎于牧之野故谓之厉所以厉六师也斯时武王仅有三军六师未备观牧誓可见州鸠盖以其终有天下故以有天下之制称之亦追书者之常若当武王时叙武王所统军而曰王乃大巡六师则大不可矣序书者逺出删书者之后故流传説颇譌见召诰有太保字及顾命康王之诰皆然遂以太保为召公之官曰西旅献獒太保作旅獒不知武王时召公尚未也然史家多以其人所终之官言之初不计其时亦追书者之常若当武王时叙召公所居官而曰太保乃作旅獒则大不可矣凡伪书之以追书为实称其误如此
  按伶州鸠又曰以大蔟之下宫布令于商昭显文徳底纣之多辠故谓之宣所以宣三王之徳也三王即金縢所云三王大王王季文王故作武成者亦有大王肇基王迹等语似当日未必及后稷且尊之为先王何则果尔是宣四王之徳矣奚啻三余是以信国语不信晚出武成者以此
  或曰太守字在史记固多追书若战国策韩阳曰使阳言之太守太守其効之岂亦追书乎余曰昔人已疑到此着有明辩盖校写国策者不通古今妄增入非原文因笑近时刻日知録者遽谓战国真有太守称亦不善于论世矣
  又按左氏亦间以其人所终之官言之不知其时尚未者昭元年四月子产称公孙黑子晳曰上大夫王制诸侯之上大夫卿郑有六卿时乃罕氏虎国氏侨丰氏段印氏段游氏吉驷氏带为之安得复有一卿以位黑黑得为卿者盖后六月丁巳强与于六卿之盟子产弗讨遂以为卿以至明年秋被杀亦书于经当子产数子南之时固未也然则子晳宜何官曰子产称子晳贵于嬖大夫子南则亚大夫可知也或上字为亚字之譌然此等误称左氏煞少亦千虑中之一失乎
  又按成三年臧宣叔曰次国之上卿当大国之中中当其下下当其上大夫小国之上卿当大国之下卿中当其上大夫下当其下大夫是春秋时列国别有上大夫未遂为卿与周礼王制不合又因悟王制诸侯之上大夫卿是本周礼次国之上卿一段则用左氏独不思周礼属国之初制变至春秋已大不侔而防稡成一书者何哉
  又按左传桓三年有上卿下卿上大夫昭五年有上卿上大夫益验上大夫与卿各别参以文六年亚卿昭四年介卿哀十四年次卿臧宣叔所谓中卿是也则卿信有三又参以僖四年中大夫昭元年嬖大夫昭七年亚大夫哀二年下大夫盖亚大夫即中大夫嬖大夫即下大夫也则大夫等亦有三然则前所云上大夫即卿者不可削去乎曰亦未可尽主一也庄十四年郑厉公谓原繁曰吾皆许之上大夫之事注曰上大夫卿也意是时郑官制犹未变不然此乃史家之文非当日之实请更证以一事觐礼同姓大国则曰伯父小则曰叔父晋非小国也且勿论而自唐叔以迄文公景公皆称为叔父何昭九年三十二年传于平公定公反改称伯父当其伯父也并惠公亦伯父之或曰周自景王以下实然然昭十五年景之十八年也何又曰叔父疑左氏不画一处亦未必尽得当时之真云
  又按史记周书并称武王克殷有召公奭不言太保言太保自昔者周成王幼在襁褓之中召公为太保保其身体始见贾新书至顾命篇犹然唯不知周公未薨前召公于六卿中何官或曰诗集传明云韩初封召公为司空王命以其众为筑城余曰韩侯是武王子计其封当在成王之世聃季为司空衞康叔封聃季授土见定四年传岂召公为之哉疑臆或曰朱子本王肃余曰肃注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下云召公为司空主缮治此盖指宣王时召穆公虎非召康公奭也又错认且朱子以筑城为必属司空乎仲山甫城齐何以时为冢宰朱子以司空为必主缮治乎又何以平定淮夷命召穆公虎盖古者人虽有专官官虽有定职至国有大事则推贤而往人不以为忌已亦不以为嫌往而辄能成功还报天子后世几此意者鲜矣
  又按燕召公世家其在成王时召公为三公则可证武王时未为太保矣
  第五十
  传注家有错解之辞要久而后错始见论始定亦朱子所谓后出者巧尔无逸篇其在祖甲不义惟王孔传曰汤孙太甲也唐孔氏亦因之至蔡氏集传出而论始定尤快在据下文周公言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及云者因其先后次第而枚举之辞也则祖甲之非太甲也明甚祖甲既非太甲则不义惟王之非太甲事也亦明甚高宗肜日序以为高宗祭成汤蔡传则谓其祭祢庙蔡传近是矣然终至金氏前编出而论始定曰高宗肜日高宗之训史迁系于祖庚之纪内则是祖已为祖庚作凡书之训告其君多系其所言之臣如曰仲虺之诰曰伊训无系之君者而此二书皆训体乃系之君既非义例矣凡书之本序多称其君之名或曰王未有以庙号称者而此曰高宗肜日则似果若追书之云者绎之于庙门之外西室主事以士行君不亲也夫君既不亲矣而曰高宗目君且以庙号称之曰典祀无丰于昵详味其辞安知非祖庚之时绎于高宗之庙而有雊雉之异乎则二书祖已以训祖庚也明甚既祖已以训祖庚则典祀无丰于昵之非高宗事也亦明甚作古文者生于蔡金两氏之前错解未正之日故太甲上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説命中曰黩于祭祀时谓弗钦若与彼二篇为实相表里者抑岂料其错解也哉凡晚出书之以错解为实事其误如此
  按无逸篇泛言自三宗之后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以邵子经世书证之或十年者则太戊后仲丁十三年河亶甲九年或七八年者则太戊后阳甲七年武丁后祖庚七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者则祖甲后廪辛六年武乙四年太丁三年歴歴皆合且与由少以至益少者次第亦不紊然则安得谓祖甲即太甲反在太戊前乎孔传谓殷家祖其功故称祖不知太甲在史记有宗称无祖称至南轩予不识其为何人当论定之后而犹以两孔氏为论傎已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