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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全解
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歩七歩乃止齐焉夫子朂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朂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弗迓克奔以役西土朂哉夫子尔所弗朂其于尔躬有戮
此盖肃其进退击刺之节也在易师之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凶盖虽帝王之师其出也不可以无纪律也牧野之战盖决于甲子之日故肃之以纪律使整齐其部伍击刺不使之争利以徼一时之幸也故使其进战者则不过于六歩七歩乃止而相齐焉夫子朂哉者言此事实汝将士之所当勉也前曰夫子朂哉后曰朂哉夫子反覆其文以致其谆谆告戒之意犹曰邻哉臣哉臣哉邻哉尔将士之所当朂者冝奋其桓桓威武之志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虎貔熊罴皆猛兽言其桓桓当如此兽之猛也虽其猛如此然纣之众士有能来奔于我者当勿迎击之惟使降者役属我西土而已盖武王之战于牧野志在为民除害而不在于杀人以逞其志故其誓众也使之不愆于六歩七歩乃止齐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盖不欲其嗜利以轻进也虽使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而又戒之弗迓克奔以役西土盖不欲其杀降以重伤也惟其告戒之素如此故其战也则罔有敌于我师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盖周师之持重徐进而如林之旅自相攻击倒戈以攻纣而周师实不血刄也朂哉夫子盖又勉之以终其义也尔苟不能勉之如前之所云则汝之身有戮矣其曰尔躬有戮非武王嗜于杀人盖临战而誓师其言不得不尔也详此篇武王数纣之罪惟妇言是用岂非武王意纣之必亡无出于此也思齐之诗论文王之所以圣曰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惠于宗公神罔时怨神罔时恫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此为文王之所以圣则纣之昬弃肆祀弗荅昬弃厥遗王父母弟不廸以至于暴虐奸宄遍天下而亡其国者岂不起于惟妇言是用乎故妇言是用纣之所以亡也案列女传曰纣之好酒滛乐而不离妲己之所喜者赏之所憎者诛之长夜之饮妲己好之百姓怨望而诸侯有叛者妲己曰罚轻诛薄威不立耳纣乃重刑辟为炮烙之刑妲己乃笑夫纣为暴虐之甚矣而妲己尚且以为罚轻炮烙之刑使人遭枉刑至痛于膏火之中而才足以供其一笑则其为不道又在纣之上矣文王虽能官人而大姒犹佐之以求贤审官纣为无道而妲己犹劝其为炮烙之法诗人以太姒之于文王为天作之合予于妲己亦云
武成 周书
此篇所载自徃伐至于伐商之后政施仁之事首尾俱载非必主于武而言其以武成名篇者盖书之名篇各随其史官一时之宜或述其所作之人或取其所因之事或指其所居之地或掇篇中之字以为名其体各有不同要之徒取是字以为简篇之别耳本无意义存于其间此篇有越三日柴望大告武成之言故史官编序之时掇取武成二字以志其篇亦犹梓材以篇中有梓材之语非有取梓材之意也学者之于此能行其所无事无以凿求之则闻见博而智益明矣此篇如汉孔氏郑氏之说皆不必如此说也
武王伐殷往伐归兽识其政事作武成武成
此篇盖是武王克商之后史官记载其本末于防誓牧誓之外则为此篇以见其一时应天顺人之大槩自往伐之初至于归兽之后其所施设政事皆识于此识字当作音志盖谓纪其事也此识其政事主于史官而言汉孔氏云记识商家政教善事以为法其说非也
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越翼日癸巳王朝歩自周于征伐商
惟一月者即防誓所谓一月盖周之正月商之十二月也周之正朔未建故不可以云正月其时日为周史记不可以追用商之正朔故但云一月盖权时之义也壬辰旁死魄者正月之首也汉律歴志曰死魄朔也生魄望也盖魄者形也是月之轮郭无光之处沈内翰曰月本无光犹银丸日耀之乃光月之初生日在其旁故光倒而所见才如钩月渐逺则斜而光稍满其形如银丸者所谓魄也日月合为朔之后始受日光故明生而魄渐死至望后则明死而魄渐生故歴象以明魄之生死而定朔望晦然后日之甲乙始可得而推也旁近也一日为始死魄则二日为近死魄此所记载在于癸巳之日至王朝歩自周于征伐商不直言癸巳之日于征伐商而先言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者为歴起也盖歴家之推歩尤难于日月合朔日月合朔既定则千载之日可坐而致也苟为但言日而不言朔以取正于月之明晦则歴象不可得而推非记载之体也故古者将记日之甲乙必先以日月之晦朔为定春秋书日食者三十六而其定晦朔必以日食为凖故杜氏长歴以日食推行则其月之在晦在闰皆可考也此法虽详于春秋其实书之源流也既载旁死魄之日壬辰以见周之克殷其月辛夘日月交防于星纪之次以起周之歴矣于是繋之以征伐商之日以纪事也故继之曰越翼日癸巳则武王朝歩自周于征伐商盖于是月始兴师而自周癸巳日兴师而戊午日渡孟津则是二十五日也甲子克殷杀受则是三十一日也以至于下文丁未庚戌皆可以即此而推也后世如汉唐律歴志以其歴法推考无所不合由其事繋日日繋月故其有数存焉可得以歴而考也
厥四月哉生明王来自商至于丰乃偃武修文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
此处先后说者极多惟唐孔氏依汉孔氏先后为说而其先后失次者与夫简编之疑有脱逸则论其端而使学者以意逆志而自得焉此为得体但惜其论之有所未至也某今于此篇不敢轻有去取刘元甫王介甫程伊川孙元忠数家之说始依唐孔氏之意案唐孔氏所次嵗月日以谓癸巳王朝歩自周于征伐商正月三日也其月二十八日戊午渡孟津二月辛酉朔甲子杀纣其年闰二月庚寅朔三月庚申朔四月己丑厥四月哉生明谓四月三日辛夘也丁未祀于周庙盖四月十九日也越三日庚戌柴望二十二日也庚戌日柴望矣而下文乃曰既生魄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岂有二十二日后乃复有生魄之文乎唐孔氏曰丁未祀于周庙已是此月十九日矣此受命于周继生魄言之则受命在祀庙之前故祀庙之时诸侯已奔走执事岂未受周命而已助周祭乎明其受命在祀庙前则是唐孔氏于此先后之
一序已觉其非矣然而又曰史官失其时日先言告武成既讫然后却说受命故文在下耳此则虽觉其非而亦未知其为失先后之序也以某所见当是武王既归于丰偃武脩文归马放牛示天下弗服矣则既生魄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王若曰呜呼羣后以下皆系于此既告羣后以后稷公刘太王王季文王之徳而后率之以祀于周庙以至于柴望大告武成于理为称然此篇见存者止于如此其间文势或有脱逸不全者亦未可知虽疑其先后之次如此亦未敢以为必然之论也厥四月者既克商之年四月也哉始也始生明亦是初三日也前载正月三日则云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越翼日癸巳此载四月三日云哉生明盖魄死明生其实一也特史官变其文耳武王既克商矣于是四月三日始自商还至于丰则吊民伐罪其事毕矣于是偃武修文乐记云武王克殷渡河而西车甲衅而藏之府库倒载干戈包以虎皮天下知武王之不复用兵也防军而郊射左射貍首右射驺虞而贯革之射息也此则偃武修文之事也既偃武修文示天下不复用兵则负重致逺之牛马无所复用矣故于是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以无复服乗此等物以从事于干戈之事也华山之阳桃林之野皆近丰之地盖牛马既不用矣则不复羁绁穿络而纵之无人之境以适其性耳二孔之说大不然圣人之治天下使万物各遂其性山川鬼神亦莫不宁暨鸟兽鱼鼈咸若此有夏先后所以懋厥徳而罔有天灾也今以示天下弗服之故而纵牛马于乏水草非所长飬之地非圣人所以仁万物之意也苏氏又云华山之阳有川焉其地至险絶可入而不可出桃林之野在华山东亦险絶归牛马于此示天下弗服也此亦过论矣夫苟纵而不留则足以见其所无用武之心矣岂必择其可入不可出之地乎苟其入而可以出则天下遂将不信乎此殆求之过也
丁未祀于周庙邦甸侯卫骏奔走执豆笾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既生魄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王若曰呜呼羣后惟先王建邦启土公刘克笃前烈至于大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勲诞膺天命以抚方夏大邦畏其力小邦懐其徳惟九年大统未集予小子其承厥志
丁未祀于周庙至大告武成此文当属于予小子其承厥志之下盖武王既归马放牛示天下不服乗则其王业于是乎成矣既生魄则十五日以后也武王既克殷有天下于是庶邦冢君及内之百执事咸来受新命于周犹舜之居摄则四方羣牧来觐既诸侯群臣来受新命于周于是武王为之述其先王积徳累功之艰难故已得以成此王业盖将帅之以祀于周庙则先为言祖考之所以致此者故惟歴叙后稷至于文考积累之次序而已承其志盖为将祀周庙而言也王于是嗟叹以告诸侯曰惟先王建邦启土言周之王业自后稷在唐虞之际始封于邰启此周邦之土也先王指后稷也国语有云昔我先王后稷后稷非王而称先王者尊之之辞也契在商亦称王皆尊称也公刘后稷曽孙笃厚也后稷之烈至公刘而加厚焉大王后稷十二世孙能増修后稷公刘之业而周之王业始基于此王季且又能勤劳以成王家而文王承之功业于是大成惟其积累之功徳源流深长如此故大为天之所眷命而膺受其命以抚安四方诸夏于是时也大邦诸侯则畏其力而不敢陵小小邦于是懐其徳而得以自立彊者畏之而不敢侵小小者懐之而有以自立则是天下所赖以生存也天下所赖以生存则宜克纣伐殷以君天下而大统犹未集于其身故于武王不可不承其志以致伐也惟九年大统未集先儒因此说附防以断虞苪之讼受命称王之说谓文王于断讼之年更称元年至九年而崩武王终丧而观兵于殷上承文王之年为十一年又二年而伐殷为十三年其为附防之说似若可信然而改元立号近起秦汉三代之世无有也惟后世之君于即位之年则称元年耳岂有文王既即位四十余年而更称元年之理此说殆是汉儒因九年大统未集之文而生此辞其实非也然则九年大统未集何也盖当文王未崩九年之前纣之恶贯盈而不可赦也文王知其势必不得不伐于是时也已有伐纣之志矣然而犹有所不忍迟迟于九年之久文王既崩而纣之恶日甚则武王不可不承其志也所谓九年者徒谓周之王业当兴于此时矣何改元称王之有哉武王既告庶邦冢君以自后稷至于文王积徳累仁成此王业而已承其志以伐纣救民而有天下矣于是以丁未之日祀于周庙诸侯之受命于周者咸奔祭于庙大奔走执豆笾以供祭祀既告祭于庙又三日庚戌于是燔柴祭天望祀于山川以告武成亦犹舜既居摄以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然后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徧于羣神也武王既克商有天下诸侯百工受命于周而其告戒之际惟叙述其先世积累之艰难而已承其志故唐孔氏与刘元甫皆疑此下更有脱简盖以汤诰考之则诚有详畧之不同故谓武王既定天下当慇懃告戒不应但祖述其先世之勤劳而止也予尝反覆绎防武王所以告诸侯之意此盖既得天下将欲率诸侯祀于周庙追王其先世故其说如此案中庸曰武王未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盖是武王既受命于是始追王其先世祀以天子之礼自惟先王建邦启土以下盖为追王张本而言之也丁未祀于周庙则于是行其追王之礼矣惟其追王而言故惟序述其先世积行累功之事唐孔氏疑其下有脱简未必然也
底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过名山大川曰惟有道曽孙周王将有大正于商今商王受无道
自底商之罪以下至于大赉于四海而万姓恱服其文当在王朝歩自周于征伐商之下厥四月哉生明王来自商至于丰之上盖其所序述皆是武王未归周以前事简编差舛乃以属于予小子其承厥志之后而武王所以祷于天地山川之言遂与上文之称述后稷以来积徳累功者相聨则类夫武王诵其所祷之辞以告庶邦冢君者故唐孔氏以谓自曰惟有道曽孙周王至无作神羞王自陈告之辞也且谓无作神羞以下惟告神其辞不结文又不成非述作之体且冢君百工初受周命王当有以戒之如汤诰之类宜应说其除害与民更始惩以为恶之祸劝以行道之福不得大聚百官惟诵祷辞而已欲征则慇懃誓众既克则空诵祷辞圣人有作理必不尔窃谓神羞之下更合有言简编脱落经失其本所以辞不次耳孔氏虽能疑其简编断絶经辞不次而遂信以祷神之辞为武王对庶邦冢君百工诵之殊不知追王之辞盖尽于予小子其承厥志而底商之罪以下自是史家记述武王既徃伐商祷于上下神只之辞简编失次误载于其承厥志之下耳故王氏刘氏程氏诸家以属于王朝歩自周于征伐商之下盖得之矣但王氏以乃反商政政由旧释箕子囚以下属于归周之后则失其次夫释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闾防财粟此盖既克商之事岂至周而后有事于此邪故刘氏自防商之罪至万姓恱服悉以加于厥四月哉生明王来自商至于丰之前此则胜于王氏所次逺甚程氏亦以释囚封墓以下依刘氏所次而移乃反商政政由旧于列爵惟五之上谓自此以下方是政由旧亦各就其所见如此然武成既非今书亦未可以其见存之文为必然不易之论也武王既兴义兵为天下除残去贼其所以伐纣为此举者盖所以奉天地神祗之意而非所以狥一人之私欲也故其兵之既动则致商纣之所以获罪于天地神只之意以告皇天后土与夫师之所过名山大川名山华岳大川河也自丰镐而徃朝歌则必过华岳渉河华与河在五岳四凟之数故知其为名山大川也告于皇天后土则防誓所谓类于上帝宜于冢土也告于天地山川其礼不必同时而祷祠同故并而载之曰底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过名山大川明其祷祠皆云尔非是以天地山川并为祭也防誓曰予小子受命文考类于上帝宜于冢土以尔有众底天之罚武王之所以伐商而告于天地神只者盖受命于文考而非已之所敢专也故其祷辞必称有道曽孙本其父祖言已乃有道之人曽孙也唐孔氏以武王自称有道且谓圣人至公为民除害以纣为无道言有道以告神求助不得饰以谦辞此说不然鬼神害盈而福谦谓告神求助不得饰以谦辞岂有是理哉武王之誓师曰予克受非予武惟朕文考无罪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无良此盖武王之心也岂有自称已之有道以求神之福其曰有道曽孙云者亦犹曰惟朕文考无罪也惟有道曽孙周王将有大正于商言已慿我文祖之有道将往大征商纣以大正其罪也当是时始兴兵往代商未知克与不克而纣犹在上为天子遽称周王此殆是史官増加润色之辞非必其祷神之言本如此也孟子因咸丘蒙问舜南面而立尧率诸侯北面而朝之之说尝举孔子之言曰天无二日民无二王舜既为天子矣又率天下诸侯以为尧三年丧是二天子矣天下之不可以有二王也苟以武王称周王而继之以今商王无道则是二王矣孟子于武成取二三防则其所不取者必此类也武王所以本其文祖之有道以有大正于商者以商王受无道故也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者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民之归仁也如氷之就下兽之走圹也故为渊敺鱼者獭也为丛敺雀者鹯也为汤武民者桀纣也纣既无道而周有道则是纣其民而使其归周矣虽欲不亡不可得也防誓数纣之罪其文谆反覆陈其不善之迹盖将以晓众庶未谕之情不得不然此祷于天地鬼神不必歴数其罪故其文简而尽此所以不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