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意原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深中景公之大病也陈氏厚施而民归之齐君拥虚器尔君不君臣不臣也景公夫人生子未冠而死庶妾之子荼嬖诸大夫恐其为太子也言于公曰君之齿长矣未有太子若之何公曰二三子亦姑谋乐何忧乎无君其后阳生入齐荼见弑于陈乞父不父子不子也君臣父子皆失其道景公徒善其言终不能用此所以死之日民无得而称焉也
  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子路无宿诺
  子曰聼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子路囿于夫子之言者三夫子皆随其失诲之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而遽喜夫子诲之曰无所取材一也衣敝緼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子路遂以不忮不求之语为终身之诵夫子诲之曰何足以臧二也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子路闻之而不敢宿诺【案何晏注宿豫也恐临时多故故不敢豫诺此盖本其説】夫子诲之曰聼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三也子路于力行则勇矣于自得则未也得圣人之言而不得其所以言由之谓与
  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
  居之无倦在我者诚行之以忠临民者信子张之色庄必未足于诚信也
  子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子曰君子成人之羙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视人之善犹已之善故开导诱掖以成之视人之恶犹已之有疾故规戒掩覆以止之小人盖反是也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徳风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风必偃
  季康子三问对以子帅以正又对以苟子之不欲又对以子为政焉用杀此三子字不可不玩味也季氏专鲁乆矣凡鲁之民莫不畏其威禀其令子患不正尔子正则其谁不从子患不寡欲尔子寡欲则其谁为盗子为政何用杀也子欲善而民皆善矣鲁之民惟子是视事半于他人而功必倍之惟季氏为然也夺嫡子之位而上僭于鲁果帅以正乎富于周公而用田赋果能不欲乎无故伐邾而囚其君果能不杀而为善乎皆所以警其失也
  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
  行而人莫不信达也名誉昭著于时闻也夫有其实者必有其名闻亦无害于达也何以深非之盖子张之所谓闻者以求名之心先之也苟惟有心于名必至务外而忘内违道以干誉非所谓达也惟能诚实而合于义知人而守之以谦则无徃而不达既达而闻随之亦无恶于闻矣此夫子意也文辞之所不及也
  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曰敢问崇徳修慝辨惑子曰善哉问先事后得非崇徳与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
  迟急于功利能以三者为问必自觉其非矣故善之迟与冉求俱臣于季氏齐师伐鲁季孙御之冉求帅左师管周父御樊迟为右季孙曰须也弱冉有曰就用命焉师不逾沟迟请三刻逾之众从之鲁师败而奔夫不以季氏为非而事之急于得也力弱而欲用命逞其忿也即此观之则工于责人怒于责已亦迟之失也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臯陶不仁者逺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逺矣
  问仁告以爱人问知告以知人其理甚明迟之未达何也迟谓仁智一体也爱人则无所择知人未免于择焉二者吾不相为用也夫子告以举直错诸枉能使枉也直迟又意夫子止言智而不及仁是以问于子夏子夏本夫子之意推明之然后迟之惑解圣人之于小人非欲絶之也化之而已殛鲧放驩兠非圣人之本心既以为难又以为畏盖未免于伤吾仁也舜选于象而举臯陶臯陶用而不仁者逺汤选于众而举伊尹伊尹用而不仁者逺逺非舜汤逺之也仁者在上不仁者自无所容其革而化也皆若逺去也选众而举贤智也举贤而使不贤者化仁也仁智异名而同归此子夏所谓富哉之言也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曾子曰君子以文防友以友辅仁
  子路第十三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请益曰无倦
  先之则民知所从劳之则民知所劝子路犹以为未足而请益焉勇之过也勇于有为其退必速故以无倦告之
  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曰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仲弓徳足以化乎人所务者在持大体而已
  子路曰衞君待之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夫子为衞国之政若何而正其名輙之立非先君之命举国以归于父可也委国而逃焉亦可也请命于天子方伯而立公子郢亦足全父子之分也今乃据国而拒其父天下岂有无父之国哉子路谓輙已为君矣安有弃其国之理故以正名为迂也夫名之不正极其至使民无所措手足子路欲舍正名而为政将立事乎兴礼乐乎清刑罚乎其名之不正是数者皆不可以为也野言其鄙也惟其智识之鄙故于其所不知不能阙疑而为是苟且之言也言之苟则无所不苟子路事輙不去卒罹其难皆生于苟也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异端之学必有源流樊迟请学稼圃即许行君民并耕之学也行之学自谓出于神农夫子之时其説虽未炽樊迟得之亦以为神农之学故欲学稼学圃而不厉民以自养也不然则士而不仕欲躬稼圃之事亦未为过圣人不应深斥之而亦不必及于上好信好义好礼也孟子得信义礼之説而推明之曰劳心治人又曰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哉亦不用于耕耳小人哉樊迟也即孟子所谓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也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子曰鲁衞之政兄弟也
  衞之政父不父子不子鲁之政君不君臣不臣卒之衞出公以父子之难而出奔鲁哀公以三桓之难而终于越因其为兄弟之国故叹其衰乱亦不相逺也
  子谓衞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羙矣
  子适衞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干戈相寻生齿凋丧惟衞之民稍众故喜之也夫子徃反适衞者五岂以其国犹庶且富可以有为乎灵公卒不用之故曰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可者大体举也成者政教行而民俗变也
  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古有此语所以申言之葢省意也周自平王东迁诸侯力争殆无虚月民之困于伤残杀戮者二百余年矣有王者作能朝诸侯而一天下仅可已其乱至于胜残去杀虽使善人为之非百年相继之乆必不能致此所以叹当世之习乱而痛斯民未有反古之日也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与上意同世继世也周自文至武于成康而后刑措其事可睹也
  子曰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
  定公之问夫子之对皆有深意三桓之僭至定公之时极矣四分公室而有之鲁君惴惴之心无日不在三桓也欲得一言可以兴邦故问焉夫子知其意惟曰言不可以若是其易惟几近则有之夫三桓之专非一朝一夕之故民其民也国其国也一旦而欲决去之亦难矣人有常言皆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兢业以持之深密以谋之审度以行之此近于可以兴邦也定公又以丧邦为虑复以一言为问夫为君者有言焉则乐人之从已如其善而人从之固善也不善之谋必人之我从其亦近于可以丧邦也委曲致意深而不泄所以存全定公也至哀公不胜其忿欲以诸侯而去三桓遂奔于越夫子之言验于此矣
  叶公问政子曰近者説逺者来
  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程子曰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子夏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子张常过高而未仁子夏之病常在于近小故各以切已之事告之
  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循理为直未有逆天理而可以为直者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赐之言语足以专对未必能不辱君命故因其问士而告之今之从政何如盖有所指而言也若泛言之不应皆目之为斗筲之人矣小人哉或曰人当为之
  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恒其徳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
  苟中于理不以南人而废其言也不常其徳或承之羞易之言也凡易之言于吉防者占焉若无常之取羞不必占而可知再加以子曰以别易之言也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阉然媚于世或皆好之特立独行或皆恶之曰乡人众辞也众之好恶特未定也惟乡人之善者好之则其人必善类也乡人之不善者恶之则其人必不入于恶也圣人察人之善恶如是其审也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説也説之不以道不説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説也説之虽不以道説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
  子曰君子防而不骄小人骄而不防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切切情切至也偲偲交相勉也怡怡和乐也兄弟非不切偲以和乐为主朋友非不和乐以切偲为主以待朋友者施之兄弟则伤爱以处兄弟者施之朋友则非忠是以别白言之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谢氏曰教之使民亲其上死其长如子弟之卫父兄手足之捍心腹以此战也其克必矣不然则弃之之道也
  宪问第十四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
  夫子于狂者之过则抑而就之于狷者之不及则挽而进之原宪甘心贫贱固知耻矣犹以耻为问将以求正于夫子也夫子知其必不仕于无道之邦故以邦有道无道并言之使之知所用舍不于有道之邦而为愤世之行也当世之士不择其有道无道而皆食其禄是则诚可耻矣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克胜心也伐矜心也怨忿心也欲贪心也四者皆为仁之病也能知其为病而不行固亦难矣然仁之本体则未之见也
  子曰士而懐居不足以为士矣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
  邦虽无道苟有言责守死尽言可也在我有不必言言之而无所补君子当孙其言焉孙非防説诡随之谓不讦直以取祸也
  子曰有徳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徳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徳哉若人
  恃势力以求胜于人人不可胜乃至于丧其身躬耕稼以利乎人不自求利乃至于有天下南宫适之所见如此故以为问夫子不答当时辞色之间已黙予之矣又虑此意之未明故于适之出称其为尚徳君子也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勿能诲乎
  成人之美者不当徇其私情也
  子曰为命禆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餙之东里子产润色之
  郑介于晋楚之间事晋则楚伐之事楚则晋伐之郑之被二国之兵者不知几年矣自简公十二年用子产为卿又十年授子产以政歴定献声公凡五十年郑未尝有晋楚之师当是之时一辞命之不善而彊国之师已压境矣子产用是三人者草创之讨论之修餙之既成而子产润色之故能交邻事大解纷息暴辞之不可已如是是以深与之
  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问子西曰彼哉彼哉
  子产作田赋铸刑书当时亦讥之然其为政也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夫子明其用心在于爱民而已故曰惠人也所谓犹众人之母能食之不能教之其夫子之微意乎楚郑皆有子西此必郑子西也【案子西马融注亦云郑大夫】或人因夫子言郑子多贤故以子产子西为问以二人同聼郑国之政者也子西杀子孔而尽分其室尉止之祸不儆而出臣妾多逃器用多丧其视子产之政固有问矣彼哉彼哉若曰未可与子产同论也
  问管仲曰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夺邑不当其罪而能不怨则受夺者为贤夺邑而当其罪能使人不怨则夺之者为贤曰人也犹言如此人亦可也谓其合人心之公也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贫而无怨乐天之事富而无骄自守者能之
  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