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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学案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和去声】
许师述曰书曰诗言志歌永言记曰夫歌者直已而陈德也动已而天地应焉四时和焉星辰理焉万物育焉故歌者上如抗下如坠曲如折止如槁木倨中矩句中钩累累乎端如贯珠歌之义大矣深矣古之君子琴瑟在御歌咏恒有之子于是日哭则不歌曽子曳履而歌兴于诗者其必习于歌可知 圣人一体万物要在天下各尽其情而无沴鬰之病则圣人之元气有以嘘之也观夫子与歌一事可见老安少懐如斯而已
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
博文为入道之门然必反身力致而要于成德斯称躬行君子躬行云者心得之而措诸躬即身是道也行得尽渣滓便浑化上下与天地同流虽圣人犹以为歉况学者乎夫博约虽一事然圣人犹易言博而惓惓于反躬之难如此则世之徒博而不约者盖亦多矣 文者道之华也圣人于文无不学故曰文莫犹人非言语文辞之谓也敛华而归实则躬行君子之道矣曰未之有得则不敢不勉可知
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
夫子方自谓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而至此又身任之而不辞何也曰夫子未尝任也夫子一生学问实从事此两言而恒觉分量之难尽又终不敢自诿其难也黾勉从之或庶几万一云尔故曰抑抑之者疑之也犹以今日期明日也若自以为不厌则厌矣自以为不倦则倦矣何有于我正其深于无厌倦之实而其心终未敢以为是也一生苦心至此几欲呕矣公西华知足以知夫子有赞叹而无疑问真知夫子实践此二语而仁圣之学正不外是虽欲辞其名而不得也夫学固以求仁也而极于圣也 云尔犹云极口道尽不过如此犹是口舌承当 孔子以仁合圣孟子以智之事合圣之事惟其智尽所以仁至此孔孟之学相印证处 只学而不厌通于诲人不倦正是仁之真面非必学此仁圣之理而更以此诲人也 先师谓不厌不倦一副精神却从何处得来其言引而不发愚窃窥夫子之学只是发心真自歇手不住 问诸子问为仁圣人一一有条答圣人为仁如何曰圣人于诸子法都用得着更有吃紧工夫视诸子反下曰迁善改过未达曰时乘六龙以御天也
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祷乆矣
夫子从事于迁善改过之学乆矣迁善之学求无念不可对天知而凛凛乎陨越之惧也可不为诚乎丘之祷乆自是实理实事非姑漫言以解子路之惑也若谓素行已合于神明无罪可悔只此一言便烦子路请祷矣盖子路起念于祸福夫子折之以立命之学如此 礼曰疾者斋养者皆斋当子路请祷时正是夫子躬祷时 赵清献昼有所为夜必焚香以告于天
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寜固【孙去声】
先王制礼宫室衣服噐皿饮食之类皆有等威所以防民之僭也故贵可同贱贱不可拟贵如礼天子七庙诸候五大夫三士一天子之豆二十六诸公十有六诸侯十有二上大夫八下大夫六天子之席五重诸侯三重大夫再重天子崩七月而葬五重八翣诸侯五月而葬三重六翣大夫三月而葬再重四翣天子之堂九尺诸侯七尺大夫五尺士三尺天子龙衮诸侯黼大夫黻士玄衣纁裳天子之冕朱緑藻十有二旒诸侯九上大夫七下大夫五之类等威秩然稍溢于分即是犯上或以大夫僣诸侯或以诸侯僣天子不可训矣若俭于分之内则固陋而已固可饰也是故管仲三归反坫贤大夫也而难为上寜晏子豚肩不掩豆一狐裘三十年者之难为下也春秋僣乱相仍其祸尽从奢上来盖先王文胜之后人情日导于滥觞而一切典章文物皆为乱臣贼子僣拟之阶故夫子训之贾谊流涕汉事有慨于屋壁帝服娼优后饰故恭俭之朝且然况于后世乎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天地是这様万物是这様人心也是这様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圣人全副气象得之切磋琢磨之后浑然圭璧不露些子端倪虽文章也即性道也故弟子记之三者一时并现温与威阴阳之互藏其宅而恭安又阴阳之各止其所也愚谓学者当自恭而安入 横渠十五年学恭而安不成程子曰可知学不成有多少病在愚按伯淳十二年尚除个喜猎心不去只此是一病除百病除
泰伯第八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徳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圣人于商周之际扶万古君臣之防既表有二事商之德矣又追论其始遡周家世及之自则泰伯之徳实与文王并隆以泰伯之徳当商周盛衰之际固已浸浸有得天下之势不于其身必于其子孙自荆蛮一逃而商之天下直以身让之矣圣人见端知末逆知必至之势而早决其无待之机真能让天下者也故曰三让今人事到临局处无可柰何只得听时势所转时当汤武不合做征诛事时当尧舜不合做揖让事若先一着做直可由得自己虽造化任其斡旋故曰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泰伯之让直天地人鬼之所避者也如舜避尧之子于河南禹避舜之子于阳城而天下之民归之武王观兵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欲让天下其可得乎如泰伯者真能让天下者也或曰逆知数世之后必有天下托之荆蛮以志让其事不几于诞乎曰泰伯善继太王之志与伯夷同义所以全人伦也然则太王废嫡立少非乎曰泰伯知季歴父子有圣徳可以光后稷之烈故让贤而去非太王所废也若夫太王之属意于季歴亦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之心也天与贤则与贤也然则太王志翦商乎曰后人见周家王业定于太王季歴授受之间故谓翦商始于太王而诗人歌之非谓太王志于翦商也然则泰伯让天下于周乎曰若然则泰伯挈商之天下假手于弟侄悖乱甚矣乌乎称至德然则民无得而称者何也商周兴衰决在四世之后与文王三分有二之势不同后人亦见得季歴之后至文武而有天下与泰伯全不相及是天命未尝归泰伯安得让故无由称之然则泰伯与文王孰贤曰文王何可当也让天下一节做得恰好到至处文王终有天下之势而坚让天下之节其事难泰伯始有取天下之兆而坚让天下之心其情深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葸丝里反绞古卯反】
礼者理也所行当乎理而后无弊非徒调剂乎节文之间朱子曰礼者天理之节文是也凡人劳扰周章用妄用讦处都是私意 凡浅似直讦亦似直戅似勇不逊亦似勇怯似慎巧亦似慎愚似恭谄亦似恭大勇若怯大直若诎大慎若发机恭而安
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君子化天下只有是仁仁道莫先于亲亲推其余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况故旧乎天下化之自酿成春温长养气象无残刻浇漓之意此盛世之化也 凡人于故旧易遗不遗者厚之至也
曽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夫音扶】
曽子一生精神息息反躬循顶至踵彻体承当都无放过处稍放过便有不及贯处如人元气一毫不贯便有痿痹之病故医书以手足痿痹为不仁此言最状仁体曽子之学所以为仁也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逺乎人以为弘毅也不知实得之小心从小心中流出方能塞天地贯古今然则战兢惕厉乃是为仁非漫然无事者也仁者人也启予足启予手皆是也 曽子学问最朴实到底无跌磕破绽他行一寸得一寸 程子病革门人或曰先生之学正要此处用程子曰道着用便不是予曰道着不用亦不是
曽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曽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逺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逺近并去声】
曽子自善其将死之言恐以病革颠错诚意不能动人故先言之以启人之听其与人为善之意何如哉 道者圣贤大学之道本之为格致诚正出之为修齐治平是也事只是琐碎细务制度品节之详皆是笾豆其类也君子之治举其本而末自该遗本而逐末者陋也君子笃恭而天下平不大声色只是此意 曾子言动容貌三者是究竟语又是下手语 蔡虚斋曰若是真道德性命必有见于威仪之际与动容之间若是真学问文章必有见于当官之法与治家之政旨哉言乎 曽子学问都就躯殻上讨论最有持循一则一二则二
曽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舜好问好察询于刍荛禹不矜不伐文王望道未见孔子我无能焉颜渊若无若虚自古圣贤同一血脉圣人之所以为圣者只是进进不已百尺竿头无穷尽知不足故也若纔自以为有得便住了如颜子之学不到圣人地歩不止故曰惜也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后人一得而妄自尊大者陋矣圣人与途人言自有一种发明处恁地有益只是抹煞能不能多寡之相便觉精意灌输以能问不能以多问寡真不知能与多之在己不能与寡之在人惟欲以人之多益我之寡以人之能益我之不能故曰若无若虚此等气象如天地之大何所不容受何所不巽入虽犯而不校者就而想之居然深潜纯粹体段天下归仁工夫非颜子孰能与于斯 犯而不校正是学问得力处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君子必自反也曰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我必不忠故常人圣人之师也 不善人善人之师也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所存者神犯而不校所过者化 谢上蔡别伊川先生乆先生曰贤向做得恁工夫上蔡曰近来也只去得一矜字先生曰可谓切问近思矣
曽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与平声】
托孤寄命不是等闲事如伊尹周公之任是也当此等事任生死利害动輙踏着是吾人大节闗系处才胜者多行险侥幸之计此心未必对天地质鬼神到紧闗一着便差直是卖国家叛君父而不恤德胜者又未必济天下事徒以身狥而已如文信公方逊志是也必也才诚两合非君子其人不能矣托孤寄命必是临大节而不可夺者但可托可寄处亦有许多斡旋方克有济而大节不夺者乃济天下之本也古人济大事全靠脚根定只不从身家名位上起念便是凡可夺处皆是此等作祟也诚极则精精极则变一切作用皆从此出诚中之识见是大识见诚中之担当是大担当是为大学术大经纶故君子非有才之难而诚之难古人办此亦鲜其人伊周而后诸葛武侯其庶几乎其次霍子孟韩魏公郭汾阳差足当万一 临大节而不可夺是就上抽出言之其气一直贯下托孤寄命是大节不夺之事大节不夺是托孤寄命的心肠 霍光出入殿庭有常度不失尺寸金日磾不忤视汉武即属以少主知人哉 君子计是非不计成败如陆秀夫抱赵氏幼主投厓山何尝不是托孤寄命到此虽圣人无下手安论才不济
曽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逺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逺乎
仁也难说重圣贤却重视之如执玉捧盈举之如不胜而后能胜也此任仁之真力量也任仁者真须用全副精神肢体髪肤合下承当无丝毫阙漏处便是弘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便是毅真能弘者取道必逺不逺则前功尽废无所任矣弘毅者为仁之功也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逺乎乃为弘毅也任重道逺不是为仁者独如此仁者人也有是人则有是仁推诿不得歇住不得故不可以不弘毅弘毅所以任仁者然则弘毅与仁二乎一乎曰仁是性弘毅是性之良知良能恢张干济处仁体自是弘毅二而一也即本体为工夫也 仁不越几席之微而天地万物囿焉学者不得小小承当如清任和纔举得一边遗却一边仁者见之为仁智者见之为智亦然如发育峻极三千三百大莫载小莫破都是此中孕出君子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髙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此全副精神也然君子不从大处求则从微处求故约而易操求而即至重而轻逺而近 死而后已死亦未己尧舜其心至今在 程子曰学者须先识仁义礼知皆仁也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天地之化生于春长于夏敛于秋成于冬而化功毕矣兴也者始而亨者也立且成者性情也 六经之教皆以阐人心之蕴而示人以为学之方也诗以劝善惩恶教主兴故人得之以兴兴以人心所自兴也礼以范情约性教主立故人得之以立立以人心所自立也乐以穷神达化教主成故人得之以成成以人心所自成也诗礼乐之教君子无日不从事焉而所得有浅深故所资于六经者若有先后之不同如此君子亦循序以造之而已矣 诗只是思无邪礼只是敬乐只是和兴于诗兴于善也立于礼立于敬也成于乐成于和也 善乐如农之有畔动无越思六经亦学者之畔也孔子曰信而好古又曰好古敏求此之谓也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百姓日用而不知固也然君子之化民悬之以大道之的而民率由焉耕田凿井顺帝之则何知之有此王道也若杀之而怨利之而庸迁善而知其自则陋矣 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天德也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王道也
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好去声】
好勇疾贫小人之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君子所以致乱也好勇者天赋以狠戾之性而疾贫者又不安于贫贱之常此等奸人必为乱首如韩侂胄望节钺而不得终杀赵汝愚以乱宋人而不仁力可除则除之力不能除则优容而化导之可也若疾之已甚则小人至于无可容且得有辞于我必反受其毙矣即赵汝愚恶侂胄而靳节钺之赏终以至乱是也不特此也宋人攻安石卒遗绍圣之祸唐人攻宦官卒有甘露之变自古以来祸败之几往往然矣戒之哉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己
才者性之作用也或仁之为恻隠或义之为羞恶或礼之为辞让或知之为是非皆是也才未尝不美而骄吝之私贼焉岂才之故也哉亦失其美而已矣知有才便骄自有其才而不能舍己从人便吝二者同体而互发总是噐小情状所为小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者到此便须学问人不学未闻道则有才鲜不至于骄且吝者 凡人矜夸鄙吝之气无日不生况挟美才乎适足以济其骄吝而已骄吝反作主张才却是骄吝中余剩物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易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