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商

  史鱼章
  诸生沈金鉴曰此是两大夫合传夫子有味于其人而述之寄慨殊深非只赞两人也宗建曰此言甚得夫子怀想之思总是賛叹口气非有优劣两大夫之处有道无道大率相同而鱼之道峻玉之道圆一禀之夙性一得之涵养均于世道大有挽囬见处世者当酌二子而出之不宜堕于时格也
  与言章
  只重用言上须先提与言者当因人而施意知者二句着一亦字是形容智者随其语黙无往不可之意要翻弄得醒知者二字要重看
  事贤章
  诸生沈金鉴问为何事贤友仁便可当得为仁宗建曰人之情欲譬如瑕纇一般瑕纇非利器不去情欲非仁贤不销人只捺下这心终日与仁贤相处只就这副心肠还容得有别念夹带否自然不知不觉情刋欲化本心现前矣故曰为仁
  为邦章
  诸生问为治窽綮尽多如何只把这防件説宗建曰善制治者须要看大气运所在从古圣人立国只就气运转闗去处略一提拨便觉世风不变辟之善医人者不斤斤于肤色皮理之间只把綮闗窍穴之处略一投针自觉元气周囘百病可起此等机括非圣贤神通妙手不能理会夫子此番每事各举其一略为指防大意四海大业触类可通若只执定数件谓治已尽于此是向痴人前语夣矣
  躬自章
  玩此章语气却是斟酌处世之道不重在修已躬自厚而薄责句须贯串相形説下言我只一味自厚而却又不以责己者责人如此则人不病其难容不苦于不堪自然可逺怨矣注中身益修意只带説不与人易从并重时文只一言在修身上説似失话头
  义质章
  诸生问此章还重义字否宗建曰此章全是想像君子应用之妙四句相连叠説正是叙他好处故末以君子哉一句深致赞美之词首尾二君子正相呼应讲中要得此意时文只拈义字撇却君子不免离宗
  矜羣章
  诸生问时文多云惟矜自不争惟羣自不党且云不争是其羣不党是其矜何意宗建曰此是学究巢臼且未尝体贴语意也此章口气全要看两而字呉因之先生曰天下只有两种人一边立异一边尚同皆由识见不髙力量不大惟君子方能以一副中和精神主张世道能矜却能不争能羣却能不党此君子持己与人之妙全要得口气余有拙文刋刻颇得此防
  一言章
  子贡欲向终身求一字之诀夫子只向他本身指以安穏良方此身除却恕之一字无安顿处不欲勿施此正告以行之之法也人莫近于己身莫约于己身之反求只向己身求痛痒觉得天下之痛痒皆通只向己身观分量觉得天下之分量毕显此身不能一日与人无交即此恕不能一日与身相隔眞正有顷刻离之不得终身行之不尽者此一字眞足受用一生 邹肇敏曰行之谓行此一言也有就行世讲者虽不甚错却把之字丢空了如兄説何等眞切
  毁誉章
  谁毁谁誉者果于谁而毁于谁而誉也之于人三字正与下斯民也相通圣人正要把自己之心还诸天下人之公心絶不自留一见故拈一谁字见非己所可得而与也所以直道而行所以二字从他本性上説须知民自三代至今无有一人不直者但须从其根原上看耳拈出一民字煞有意味直道多不出之士大夫而多出之不知不识之百姓百姓正于本源上不曾沾染耳邹肇敏曰直道而行若就民心説则之所以三字似未切看来还当就治民者言 他处所以二字相连此则之所二字相连以字属下
  众恶章
  众恶众好大防亦可观人但少不得一察以见圣人仔细斟酌之意两必字不要太説煞了 邹肇敏曰必字根众字来不是説惟众恶众好所以必察正谓虽众恶众好必不可废察也
  道章
  两语一正一反下语直唤醒上语耳人字莫认作太髙道莫只看得迂濶了试想吾人随时随地那一处不是道之流行那一刻不是道之鼓舞皆是道作用故曰人能道实是合智愚贤不肖之人而防动之也若以人字专归圣贤以字只説位育参赞等话则圣人此语死煞无味此题亦无生活日子矣
  谋道章
  诸生问此章注中似多转折欠醒否宗建曰此章专为分心利禄者説首句直説君子用功大防然非得一转语则其指不醒故又转出下文一段讲首一句须带云君子即谋道而禄亦未始不寓也即不谋食而食亦非谋之可得也试观耕非谋馁而不有馁时乎即学不谋禄而不有时禄乎然则分心利禄者又何用此营营也君子所以只一味忧道不忧贫忧贫是谋食根苗语虽三转只是一意
  当仁章
  千古来积怯只是让过前人去了不让两字唤醒世人退托之心呉因之先生云让不是谦逊让者胆怯之意怕自家气魄小力量弱此事非关小可还让大力量的去做此谓之让
  词达章
  诸生问达字只是明白意思否宗建曰千古来文人完全得一个达字者其实不多达字勿容易看过了眞正文章大之绍述圣贤小之宣写政事一经一纬各有所主此词之意也果能将此意畅达得出则一言一字俱是眞正性命眞正经济于此之外岂能更有所添加故曰而已矣若説只取一个达意则肤浅之意亦何足达纵达得何与于辞耶故讲达字不可带轻忽话头 邹肇敏曰辞字稍断言所贵于辞者惟其达而已矣如时文俱作辞既达则可已矣便落下一层此处差毫厘而谬寻丈 注中意字觉赘
  师冕章
  道非有名可示非有法可取举足动歩日由其中明眼暗眼共此一路圣人日行其道实不知其为道也师冕之见一被子张喝出便以为相师之道若当阶及席时知其为道而拟之则破碎甚矣记此者似已悟得无行不与之意故其描写恍然煞有余味 举此一事要见目前到处皆是道塲诸君只坐下莫生拣择莫生疑惑莫向圣贤绪论中讨生活也
  季氏第
  颛臾章
  通章语分两截夫颛臾节是夫子责备季孙本意下因説出季孙本谋故详论其贪人之非以恐动之始终欲禁其轻伐也提出先王是把天下大名分所在压倒他邦域之中社稷之臣又就鲁一国説三句以先王句为主
  周任一节只就二子所处而泛言其道之当尽如此为下文不得辞其责张本至下节方承上明指二子言之且字谓二臣欲与不欲吾未暇论姑且就尔所云不欲者斯言亦已过矣
  均无贫三句只要发均和安最关的意思盖无贫无寡以至于无倾此国家乆安长治之福而要非可以不均不和致也惟均则无贫【云 云】末缴安得不患不均安得不患不和
  无倾句极重正为后萧墙之变张本要隠隠关切下意看故此处无倾全是无内变意与别处言倾覆者不同夫如是三字要极醒惟内治之不可不预如是故逺人不服知有文德之修而已知有安之之道而已必不勤兵于逺此节只是足上重修内治之意邦分崩句不与上句平对语脉连谋动干戈句盖指出萧墙之变所由根也
  诚知天下之大分诛伐无容下操在由求固宜有救正之言且酌国家之逺猷干戈岂容外动在由求尤当有忧危之警通章要得切责二子意
  阳货第
  阳货章
  诸生徐肇律讲曰阳货以世法逼迫圣人夫子只以道法应之恁地自在宗建曰非也货之瞷亡餽豚是把正经礼法来束圣人而夫子却只游戯三昧偏不执着死法应他他餽礼便荅其礼他瞷亡亦时其亡偶遇诸途随口荅应全似没甚要一般即阳货一片机心已不觉忽然销歇识此意者圆融无碍眞应世之神龙也若后世贤者一遇奸邪执定死法多少苦心只讨得个不自在往往反为邪人所破亦不善学圣人者矣
  性习章
  诸生问性一也何云近又何以云气质之性宗建曰此章话头自因有相逺者説来人只认逺者是性故夫子指説性何尝不近其相逺者习耳相近政如孟子好恶与人相近一般此处论性是从人习中拈出故説个近近字从逺字生出时文煞説相合既少活动而注中添出气质二字何不即説习字为直防也 邹肇敏曰性善及无善无不善之説源于相近性可为善可为不善之説源于习相逺有性善有性不善之説源于上智下愚不移要皆不失为正论而夫子圆通矣
  不移章
  诸生问习则何以不能移宗建曰结习锢者亦有不能顿移世间此两种甚少恐人又不警醒故特下此二语针之此二种人一生只在结习中走故不肯转移除此习气无不可移谁人不能上智谁人肯做下愚柰何不于习愼之意全重人皆可移上
  武城章
  往説此章俱在句字中看去不知子游与夫子相遇莫逆各具深情始也夫子闻治而喜设为感慨之言既也子游闻言而亦觉自喜遂有学道之论师弟两人同此意味后却又提破二语者一则鼓舞子游使其竿头更进一则防醒诸门人使其言下有会耳学道从平日调养言君子学道才能爱人小人学道才能易使正见不可不学道须玩二则字要得子游引述口气
  公山章
  夫子一生用世机括正好在公山佛肸两章叅得其欲往者非眞欲往特无聊之思耳此却不好説得其寄言于东周特因子路不悦而为此慨然兴寄之言非眞解説欲往之意也即坚白二语亦只就子路不善不入之説荅他其实欲往之心原不在此匏一节不必有所起不必有所指夫子一生行径知之者希夫亦慨然有无穷之感也夫
  能行章
  子张堂堂气习只在仁中讨得些虚光景搭得些虚界子却不习实实下手加功故此处论仁不可只説个存心全是出身加民眞正能以全副精神行彻底的作用方才叫得为仁别处论仁是要敛将进去此处论仁是要做将出来其能做出去处正是眞心含蓄处也时文只以与世流通话头讲于天下却轻过能行二字失之矣恭则不侮五句正发能行于天下之意与邦家无怨不同前是使之自考此则欲使之勉厉自期必要造到这地位也盖好为苟难之人初冒头尽做得濶大到后多没结束故必举成效以为能行之实
  六言章
  诸生问六蔽全从六个好字上来性理上着不得分毫健羡也此意是否宗建曰论理亦是但此处蔽字原与言字相对六言者六个话头也这六件把做话头拈弄不得须是参研自心使我灵明迸露到处逢源遇着慈祥处即谓之仁遇着朗照处即谓之智以至信直勇刚亦复如是故君子终身有六德之用而实未尝有六言之名若只羡慕六个话头有一话头即有一畨情见为之凑泊即有一畨影似为之障碍才开门户即是墙垣所谓六蔽也夫子劈头一语直是提出子路于万嶂之中向后一一剖出病症使他自返病虽有六良药只在学字一味既投百病皆失非有学以治愚复有学以治荡也
  读此一章须知千古圣贤偶提一字只是设教影子后来大儒谈敬谈仁谈良知亦是这般意思到后学人却终日执此做过话头其入粗者只向口耳中打过而其入深者且举一生精力尽掷之虚光景影似之中眞可惜也
  周南章
  宇宙万化起于闺门只看二南所咏只是家室平常之事而由迩达逺无所不化实在于此夫子实实觉得其中机括难冺故直为伯鱼提出下二语特地唤醒不可不为之意要把靣墙句看得口气郑重圣人训子恳切意思便自跃然
  色厉章
  诸生问色厉内荏这种人是个大奸否宗建曰非也天下大豪杰不易得即大奸雄亦不易得这一种人外貎虚张心内怕怯夫子比之小人中之穿窬盖不惟不足以当豪杰抑亦不足以当大奸此鄙忽之辞不要太形容得他郑重了
  道听章
  道听涂説只是形容他入耳出口略无停蓄的景像莫认实説
  鄙夫章
  鄙夫尽有小才小谨之可取初无大奸大恶之可疾君子或尝忽而容之夫子却直勘出他彻底去处故曰必不可与事君孝亷呉师纯曰江河虽深苟有至止亦复可与料量患失一念无所不至穷形极想出人意表何可与事君如弑父与君亦不从也是有所不至的一句断得他定虽非大臣故自可与若无所不至人情世法都料不过测不着勘不定如何共事得
  无言章
  诸生问此章书意若何宗建曰此章书意亦须从言语外想像始得欲无言者欲人求之言外也不言何述一问尽有悟头除却言语从何处讨消息非子贡之机锋未敢便开此口也天何言哉一荅略一指出无言光景使子贡恍然求之言外只好作个影子浑浑指防着不得分析解説之语尝见讲义谓夫子以显然可见者示子贡使之述道于行生其言死煞无味夫四时万物从何可述若认着行生与认着言语一般执着其去欲无言之防逺矣注中意反不甚错但稍滞耳
  孺悲章
  诸生以不屑教诲意尽此一章宗建曰此语尚非此章本意记者觉得孺悲一人似宜见也而忽然辞疾既辞疾矣而忽复取瑟而歌此其变化不拘之妙有非测识所可及者诸弟子日陶镕于夫子而莫知其自偶因此一事故从旁想像而言之煞有深味不屑一语似堕窠臼
  宰我章
  诸生问宰我身游圣门何故有此一问夫子又何不极斥其礼坏乐崩之言宗建曰宰我一问非眞忍于忘亲也只谓罔极之报原不在于三年衣防食粝初无益于死者而徒使礼乐废坠有乖于人道故酌量情理而欲节之却不知孝子之于亲每事惟恐其不足故虽明知无益于亲而为此无可柰何之计聊以自尽其心耳今乃计时论序为之斟酌其中焉将此心放顿何处耶此心既失又岂复有礼乐耶故夫子不暇辟其礼坏乐崩之语亦不与细论三年朞月之是非只反覆就他本心不能自安处挑责之到末后才防出子生三年一语以见先王制丧初意使宰我闻之恻然其不宁惨然其欲泪当自觉其本心难遏者本心之外何礼可论何乐可谈礼坏乐崩之谬不必攻而自破矣此圣人之善于以仁牖人也
  有恶章
  圣贤之恶只是合得天下人的公恶由夫子一恶俱是太和元气凡后世之径行执已不近人情之事皆圣人所必絶也此亦天下人所共欲絶也由子贡一恶俱是正大心膓凡后世之逞机用察不由本心之事皆贤人所必絶也此亦天下人所共欲絶也
  微子第
  微子章
  先叙三人须想着下仁字微子去之而微子之隠心至今无有人测之者也即有测之者而或以为微子仅自择其当为之事不必与二子同也如此照下虚写三人方妙此处论仁重在爱之理先辈有云爱之理即薰然天地生物之心臯陶稷契处明圣之朝志同道合此爱得以自遂宣鬯而条达及于天下微箕比干遭君臣之不幸此爱不得以自遂不胜其爱君忧国切至之诚不得已而各得所以自处之义
  士师章
  诸生问下惠不去之意若何宗建曰惠之不去惠自有不妨于黜者此意却难与或人言之故只就所云去者而以直道枉道商之不过无聊之辞耳须説得有风致方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