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商

  皆好章
  诸生讲两个未可语气微婉皆好皆恶未必无人却遽定不得宗建曰皆好皆恶中断无人品未可还是断然不可盖由子贡第一问则假中行出世由子贡第二问则假豪杰出世从气类上仔细剖判方才有个眞正人品出来
  易事章
  易事而难説全要説得语气活动从易中影出难来难中影出易来有相形互见之妙不比别处两开口气
  骄泰章
  诸生问骄泰之意宗建曰和同周比从处人言骄泰就处已言骄泰俱有充然自足之意却细看自不同此小人亦自立门墙之人凡居之不疑逍遥自适俱是骄一分摄
  切偲章
  切切偲偲怡怡如是想像出一中和的意象来告之下二语却又实体贴两项来须索要切偲怡怡也切偲以尽委曲怡怡以致浃洽切切偲偲怡怡一句要实实摹写讲不得只落如字虚摹之套 邹肇敏曰此章语气上虚下实与能行五者同一章法盖既告以五者虽子张不问亦必防出恭寛信敏惠来此处切切偲偲二句止是发端原非了语后二句方是实説注中恐混于所施较多一转
  即戎章
  诸生问战者危事也言兵者率谓付之严明之将夫子却思善人似与戎事相左宗建曰此意正是本防全要发挥世未有不结士心而能得士力不固元气而神气肃者以善人而教民才是堂堂正正之教不是苛刻诡秘之术庶可以即戎不至防人死地耳亦可以有斟酌愼重之意
  宪问第
  问耻章
  诸生沈金鉴讲云两语平説总是进宪以眞实有为意思宗建曰虽只此意却也要説得醒快原宪是个狷介的人岂忧他慕禄但宪看得耻字狭小只一洁修便了夫子却看得耻字广大言人非只食禄为可耻也正惟食禄而有媿于禄者方为可耻假如邦有道正该用世却只食些禄全无撑持邦无道须思济时却只食些禄全无挽囘这才是耻若只把一不食禄躱闪过了一生安见其能免耻耶盖耻在俗情中者易见耻在名节中者难知原宪之洁修只好免得庸众人的耻夫子却进之以圣贤豪杰之大耻也须知有道而为巢许无道而为沮溺皆躱不过一耻字夫子此言眞令千古清流一軰人无处跕脚矣
  克伐章
  诸生沈金鉴讲可以为难不是抹杀原宪亦是引进他仁则吾不知要他转向本领上去须説得浑融宗建曰此论极是不行功力尽难原宪打从此处用功亦未便能得在宪正有志去此四情常恐不能故想像而商于夫子曰如能克伐怨欲不行这也就可为仁了此正其难词也夫子亦实实觉得此种功夫多少苦难故曰可以为难矣不曰未仁而曰仁则吾不知其词甚微只言功夫当不得本体也诸友试拈一克字自反谁是去得这字者只畧有争名竞气之心便渉于克从来贤人即去此一字者亦觉甚少如何容易説得余尝譬之克伐四者不行正如韩淮隂背水之战汉髙祖垓下之追杀得外冦荡然海内便得廓清却又须定都关中制礼约法方才称得治平然这畨厮杀正是第一功今乃先去扫之曰无主脑功夫岂不寃杀第一功臣耶
  危行章
  问诸生有道无道如何説诸生不对宗建曰有道无道不要将治乱二字混看过了从来世界靠着道脉主持治统道统不分两截所云有道之世者元气流贯门户不生世间只在这条路上故只须直任本性而出之危者四虚无倚不依名不傍节之谓也若无道之世蹊径纷岐意见各别世间邪路上走的多当这时节须索善行其用方于世道有可挽囘故危行如常而言上须逊盖委曲以伸吾之直此处无道一秘妙诀也
  德仁章
  此章还为尚言勇者而发语气重下二句必不必要体
  羿奡章
  诸生蔡奕璠讲曰不説羿奡簒弑而言善射荡舟不説禹稷有大功徳而言躬稼闲闲拈出两重公案极有气熖的恁地扯淡极劳苦的到底显荣可见成败利钝一毫不由人安排所可安排者唯有反身修徳而已此已是将世间祸福一笔扫除了夫子不答南宫适出两人相视莫逆于心其黙慨者深矣末却説出尚徳二语全把此意防醒世上这种争权竞力之人絶无伤时尊已话头宗建曰説得极醒凡看这等书意先要在字句之外体贴圣贤一番情神自然意味不同
  君子章
  诸生胡公陶讲此章还侧重小人一边宗建曰语气合该如此但此处君子小人不在人品上説就以心言人纵有兢业之心犹不能无出入一渉放肆良心都丧尽矣不是絶小人要得儆动人意见君子尚须常提醒何可一堕足于小人耶
  爱劳章
  此立忠爱之准以教天下之为父与臣者非徒发慈父荩臣之意念而已忠爱二字要説得活言果若眞正爱决不容不劳其子果若眞正忠决不容不诲其君要见得不劳非爱不诲非忠此是圣人本意
  子产章
  惠人阐其心也彼哉不是我路上人也不必拈出注中二意只用空讲欲明管仲却取骈邑一事为言此等去处不只功名之士所可得者东坡曰管仲北伐山戎南服强楚易而服伯氏之心难古今惟管仲之于伯氏孔明之于李平廖立此非德之至者何以能服人心至此故夫子深有味乎其为人而言之
  无怨章
  诸生讲无怨无骄此较量人学问不要在人情上比较宗建曰夫子正要在人情上勘验人实学口头道学易讲一到饥寒切身所在防人能牢把得定故言无怨之难不若无骄尚易此圣人体贴经歴实话人须从这等处打扫方有根基也
  成人章
  诸生胡公定讲曰子路兼人故夫子开口便连举四子言人而兼此数人尚未可语成人须是文之以礼乐盖破其兼人种子而引之中和末节又提出今人正是不足之意始终要他归到礼乐也宗建曰此论甚合任凭人有才情力量如不归到中和究竟不成勾当譬如人造房一般梁柱门户件件都有而却又都要安顿恰好方才文理可观合来方成得个房子夫子所谓文之以礼乐者就日用变化处想出一段浑成融洽景象盖化才能为徳性镕伎俩为精神眞丹一防百药皆金张子韶所谓当知礼乐非文具乃是其间造化名者是也今人一节有不胜今人之感故慨然复申言之见利三句俱要照今字説言今人不能而彼独能之似亦可以为成人正欲子路不以今人自限而进之礼乐也今字不对古字説
  管仲章
  诸生谓夫子只许管仲有仁者之功原不説到心上宗建曰子路子贡正要从心上敲推管仲夫子却只在事迹上论如何破得二子之疑人未有泽被天下功施后世而犹可谓其心未仁者夫子明许其仁而朱子必云不得为仁人是举世终无一仁者也亦太刻矣如其仁者正言仲有这等事业揆之本心絜之天理正合不死岂有伤于仁乎子路重在不死看得管仲是子纠一人的子贡重在相桓看得管仲是齐国一国的夫子却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是把管仲做个天下的人为一人一国之人则当为一人一国之用为天下之人则当为天下之用此是圣贤看人分别处
  正叙处只在一匡天下句下二句又承上一匡意而益致铺张之词匹夫匹妇一节正见仲之身关系甚大当初正宜留下这身做出许多事业为何没些要死了此就其功业而从旁説他不必死不是推仲之心事
  同升章
  衞人諡文子曾无有人议及此事故夫子特为拈出这重公案言只此一事便可以为文了须就其心膓光明上描写不必牵扯光耀国家等语
  勿欺章
  诸生问勿欺似亦非子路所难夫子却告之以此何也宗建曰须勘欺字毋自欺从诚意来欺非狂妄之谓自心上见得不十分完全即所持名节终是边见凡落意气者皆欺也人臣事君谁肯自认做欺只不知不觉不免欺此从来忠臣义士所难全而名节意气所不到者也故须勿欺
  上达章
  君子小人何以髙明汚下恁地悬絶全在达处分别君子循理只管上小人循欲只管下两边各无住脚处毕竟注意为妥
  伯玉章
  伯玉使人于夫子便见得圣贤自有一段心相通处在也夫子问以何为夫子正欲于形迹之外考其心使者寡过未能之语不言其行事而言其心境其窥于伯玉者微而呈于夫子者尽矣故其出而曰使乎使乎恍若靣质伯玉之心于当下也通篇要写得圣贤相契光景意出方妙欲寡一语亦要得从旁描写口气不得只蹠实讲
  出位章
  诸生问位字何所指宗建曰此位字如不逾矩矩字要看得活随时随处自有随感而应之妙因乎当然顺乎固然略不增添些子者所谓位也此位非有名象可指举心动念当下即寂所谓不出其位也必欲举个位字饮茶吃饭随柳旁花处处是位于此岂得漠然无念只是不去加着他想耳
  无能章
  诸生问无能还是虚无冥漠之意否宗建曰人心中原著不得智仁勇名目但圣人此处不是描写虚空实是不觉得有智仁勇在己所谓圣不自圣者此也此处与中庸君子之道四话头不同此全是自忘其能望道未见须隠隠照着下文自道意讲不忧三句不是纪君子之道正要想像出无能自道光景
  自道言夫子自家形容合得如此子贡窥见夫子纯一不已无绎亦保之妙有相忘于地位之所至者
  先觉章
  论理即不逆不亿可为先觉源头但夫子语气只一直説下是贤乎不是赞词正对着世上逆亿一种人説言必如是而后为贤要写自然之明为可贵意
  觉字与逆亿二字正相对觉如觉痛觉痒觉饥觉寒皆感而自应触而自知初不由念虑不经思索者也曰觉正是不逆不亿处君子于诈者不信者未尝亿之逆之也第觉之耳若説未尝逆亿却又先觉便是两层觉则未有不先者气至而应月晕则风础润则雨祯祥蚤见祅孽先萌先觉之义明矣此心之觉自神自明不虑而知不学而能以此意于是贤内发二比
  报怨章
  诸生讲以直报怨都祖髙文襄説宗建曰此处还重相忘意讲若父母兄弟之仇主于必报自然晓得何必一一照顾或人意虽长厚却反觉有一怨字未消一报字未化故子曰以直报怨正抹倒他怨字与报字圣人报怨报德如造化因物付物服牛乘马栽培倾覆岂有量度计较于其间哉
  莫知章
  诸生蔡奕璠问子云不怨不尤而莫知一叹却似怨尤之意宛然在口何也宗建曰此问极妙莫我知者非言人不我知也言反观之我何处可以当人之知其终莫得而知我夫盖分明以闇然之防打醒子贡所谓龙德而隠遯世不见知而不悔者此句正好想像不怨不尤光景子贡何为一问依旧向知见上寻去故夫子为仔细开示曰人惟看得已与世间有渉故俯仰于天人之间不求天鉴即求人与似乎必须有知一不如意怨尤辄生若以我自视我与天何与而至怨乎天我与人何渉而至尤乎人只有一味循循下学而从此上达我自尽我本等我自做我功夫夫亦何所关渉而致来知乎必欲求知知我者其天乎曰知我其天非眞有天可知亦只发其莫知之意而已夫子语意总是説潜修之事无所与于人而人不知非谓平常之事无以异扵人而人不知也不可把惊世话头纒扰向来讲者扵不怨不尤二句觉无着落如前説来觉此两语不是虚説正是説出莫知意思吴因之先生云下学上达这等修为须是冥冥之中不落见闻不涉耳目的方能知我正是莫知之意所以急急提转子贡也
  避世章
  此夫子慨然有感之言避世不为而展转于避地避色避言之间其亦贤者之深心也夫
  击磬章
  诸生徐问荷蒉实能知夫子有心否宗建曰夫子有心于世已被荷蒉觑出却其所以有心大头脑处理会不到故复讥以鄙哉有心哉鄙哉果哉三起语相照应文章之妙作此全题须看此机局
  修已章
  诸生徐肇律问此章还重敬字否宗建曰此章还重已字夫子特提修已两字括尽君子以敬者言修已全以敬也此是告以一了百了工夫只要把此已整顿得好但此处未便要着与世相通话头以安人以安百姓言以安人为修已以安百姓为修已与以敬以字无异这様修已盖合天地万物以成其为修者也若云修已则自足以安百姓便有两层了夫既合百姓以成其为修则虽尧舜亦岂谓敬修已至而于己之分量无歉乎犹病一语正打醒而已乎三字
  安人安百姓不重人与百姓上只要显得此己之量无所不该出修已以敬一句里面意耳
  卫灵第
  问陈章
  诸生问俎豆一对着甚关系还只是抹杀他问陈之心否宗建曰灵公一生错处俱在礼教上故对以俎豆正是夫子救时手段欲使灵公深思而自悟之耳若只主修文不修武话头便是后儒迂逺腐论矣他时子路之问子曰正名要见卫国到底受病只在礼节去处倘灵公当时能悟俎豆之语何至有卫輙后来父子相争之祸耶
  学识章
  诸生问曾子子贡分别之防宗建曰曾子从心上用功学有本领故乘其悟而直提之子贡从聪明上用事学少源头故因其可悟而拨清之一则原无病痛只须直授真丹一则病根正在必须先下一针使病去而后诀可传耳
  知德章
  诸生许士冕讲曰子路蔽处在知故复向知处提之宗建曰然亦须体贴德字实实有所得于己而深知其味方为知徳如实实有本钱在身者能筹筭其多寡计较其盈虚也徳乃不加不损之本体此正生人实实受用处知此则一切穷通之味自然粘搭不上由字要得提醒意
  无为章
  诸生讲此章全重恭己字惟敬乃能无为兢兢业业是大舜一生得力处也宗建曰此论亦是但看书须玩味语气若不管语气一味説理失却本防矣先须从他虚字眼处想像来舜之无为全在盛德感通之妙上绍尧得人二意只是其盛徳之遭逢非专靠此能无为也绍尧二意就在其舜也与内夫何为哉只就上意唤起下文恭已句非无为之实亦非无为之象惟敬德之容为可见益以见其无为也细玩语气上二句便説尽了下二句不过申説上意盖尚论之余不胜欣慕之至故深着其无为以致叹羡之意云耳 无为者运用处无作为之迹可见犹云无斧凿痕是也 邹肇敏曰考之虞书舜有为之迹备矣此何以更称无为盖有为皆其歴试及居摄时事而允陟元后之后则真可谓无为也若以行所无事为无为古圣王皆然何独称舜
  问行章
  上节只论得个可行道理下乃示以下手用工夫处参倚二句不是存诚之豫亦不重无间断意全是反子张虚浮务外之失而告以真切恳至之功只是精神流注志意凝聚任慿走到那里都恍然有见之意一立一舆只拈出一项以该其余自未言未行以至方言方行无不在其中矣不可认煞讲 所谓参前者切近于立处也倚衡者切近于在舆处也子张务外好为髙逺全不知已身上切近工夫故教以所言所行须有根防步步着实身在此念头便须在此到处皆近于身举目可见方是敬信的足色不然信口説过随事答应终不免虚伪而已训诂于参倚只解得看见意尚觉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