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鼓论语答问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此见得圣人以天自处圣人尝曰我欲托之空言不如见之行事之深切着明也使圣人得见诸行事必有造化宻移之功不言而化矣退而载诸空言平日与门弟子讲论与系易象作春秋皆言也犹惧天下后世求圣人于言语之末而莫知其本也故又有予欲无言之叹子贡异日有不可得闻之説是得圣人之意矣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
  夫子阚亡而见阳货与取瑟而歌使孺悲闻之之事见得圣人待小人之道无絶小人之法而又有感悟小人之机其阖辟造化非学者所及也
  宰我问三年之防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壊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糓既没新糓既升鑚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汝安乎曰安汝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防食防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汝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懐夫三年之防天下之通防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
  甚矣宰予之不仁也习于世俗之薄而反诸其心尤甚焉自以为礼乐之废壊重于其亲之亡也使予尝读蓼莪之诗必不忍发此语矣十哲之数既入曽子当去宰予学者无以宰我为圣门之徒汚吾圣人也
  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奕者乎为之犹贤乎已
  博奕之过止在博奕无所用心之过虽滔天可也学者不可使此身逐日无安处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
  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徳也圣人以勇配仁知葢勇即义也子路见勇而不见义故圣人不言勇而言义夫大而为乱小而为盗皆勇之为祸也君子岂可以尚勇乎此圣人教子路切至如此也齐宣王好勇孟子诱而进之故曰王请无好小舅子路尚勇夫子辞而辟之故曰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圣贤教人之意深矣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恶不逊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
  圣人之所恶者恶其为害于人子贡之所恶者恶其自欺于已其广狭不同如此圣人之喜怒前辈以为如鉴然妍丑自见无所容心若子贡之恶则见人之过而有忿疾之心矣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逺之则怨圣人察于人情之际亦防矣上而宦官宫妾下而家人臧皆是物也逺之不可近之不可则亦难乎其为养也不求诸家而求诸身得其所以养矣
  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
  来觧以为年至四十此其不惑之时也説书不当如此四十而不惑此自是夫子当时事如何立定限制便云四十是不惑时夫子四十不惑孟子四十不动心此自是孔孟为学成就如此岂比夫三十壮有室四十强而仕为人人一定之説乎四十而见恶焉犹云四十五十而无闻焉取其大约言也此圣人待人忠厚之意年至四十春秋已髙经歴世变已多犹未免见恶于人此所谓困而不学民斯为下者也叹息之而已矣
  防子第十八
  防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前辈尝説商三仁若比干死箕子囚皆无可觧説者防子此事最费觧説故防子特作一书自説其去之之因葢二人可諌防子当嫌疑可立之际故不敢説退而存商之祀所谓自靖人自献于先王三人各行其志无愧于先哲王此其所以为仁也一经夫子之言三人之名遂定不然后世必以防子之去为非矣桞子厚説纣恶未稔而自毙武庚念乱以图存国无其人谁与兴理此固人事之或然者箕子隠忍而不去亦有志于斯此亦説得箕子好
  桞下恵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人皆谓桞下恵和观直道事人之语桞下恵不和矣不容于人至于三黜其亦不可谓介矣故伯夷非隘桞下惠亦非不恭葢不如是不足以为圣贤孟子推言其末流之弊耳伯夷叔齐栁下恵三人一经夫子称道再经孟子助之其名遂定不然杨子云所谓东国之诎臣西山之饿夫也
  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来觧説礼貌薄不是葢以季孟之间待夫子是大段礼貌厚了圣人岂縁此去齐景公待孔子不是当面説乃是商量待夫子之礼如此夫子亦不是当面説吾老不能用乃闻此语而説耳葢齐景公虽尊圣人而不能用其言以季孟之间待夫子只是要商量相待底礼数非圣人之意也安得而不行故去齐接浙而行言其速也犹齐宣以万钟留孟子意
  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
  齐人归鲁侵疆设计以倾圣人季桓子三日不朝心术巳壊齐人之计行矣故夫子遂行曰彼妇之口可以出走然以膰肉不至而行此孟子所谓防罪也去就止速何其从容中道如此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徳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巳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避之不得与之言
  凤兮凤兮何徳之衰不是説夫子盖説时节不好如凤鸟不至之类是也叹凤鸟之莫闻而君徳之莫致也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犹云时尚可为也既而曰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言今不可复为其从政事者增益其危乱而已矣观接舆此言亦不是无意于世者故夫子下欲与之言然竟趋避而去如此等言语不可谓之不是只是欠讲磨之功若与之往复论辨必须悟独见之非惜乎不得与之言此圣人之所恨也
  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避人之士也岂若从避世之士哉耰而不辍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羣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隠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防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若此等人不可谓之不贤正縁讲究不明故所见有差别彼为无道不可与易圣人以为无道正吾所当易若有道则无用乎易也其差处正在此辟人者言见其人之不善则从而去之是为辟也人不与人为羣乃欲与鸟兽为羣不特待人太薄待已亦太薄矣荷蓧丈人为许行之学者也然能留子路宿见其二子其于人情不已处即天理之不可冺灭者也圣人以为可教故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何其畏人若此哉子路从圣人既久亦知大伦之义本出于一一处欠阙则他处皆非今知有长防而不知有君臣此之谓不能充其类道之不行已固知之矣然不仕却不得直是无君臣之义而后可故君子之欲仕也行吾君臣之义而已至于用与否则在君而吾之义已尽矣此所谓讲究精防不偏不倚如此虽然子路一日而见三隠者世之贤者伏于岩穴之中不得圣人为之依归者何世蔑有尧舜在上皆贤哲之臣也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栁下恵少连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栁下恵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隠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按礼记云大连小连善居防盖当时贤者也桞下恵身中清洁已自髙不为世所污废中权则逃遁自匿不为时所忌由无可无不可五字观之一节自喜与敦化之功逺矣
  太师摰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皷方叔入于河播鼗武入于汉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按注家云鲁哀公时礼乐废乐人皆去葢不应鲁哀公时所有乐人同时皆去哀公虽削弱国事亦不应如此谬前辈説师摰自是周厉王时人由此一事观之周衰乐废乐官逃散乎四方圣人惜之故弟子追记于此耳
  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
  前辈以为施者陈其罪而戮之之谓也左传曰施生戮死可也又曰施刑侯而尸雍侯与叔鱼于市是也不施其亲犹公族致刑于甸人之意此四事皆是寛厚之意所谓周公治鲁亲亲而尊尊者可见于此矣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此尊尊也
  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周之八士如八元八凯然其事不载于尚书故后之人无考焉圣人作春秋士不书石尚书者贵其知礼也然则三代之时士不为大夫者其事业不亦多矣
  子张第十九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防思哀其可已矣
  来觧以为士能见危致命见得思义故以此心而承祭自然思敬以此心而临防自然思哀不是此自是四事非是连上文利害是君子用力处防祭是君子尽心处人能检防此四者亦可以为士矣其可已矣犹事亲若曽子可也之可
  子张曰执徳不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来觧説上两句云不足以有容不足以有守説下两句云无所轻重于世若如此説恐无交涉盖执徳不则其人无所依据信道不笃则其心无所主张如此等人盖无常之人夫子所谓防之生也幸而免者也子张外饰之人而为论确实如此可谓进徳矣
  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两人趋向不同故议论亦异然论交之际其説皆通人之所以有交友者贵其有益也若不可与者泛然受之何益于我非所谓毋有不如已者之义也子张之説亦不可谓不广大然非学者事此圣人教人不倦之功也若学者当学子夏至于子张之论非尔所及也
  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逺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子夏之学流为庄周其原盖出于此盖此语有病圣人立论决不如此 先圣之道凡小道皆异端也岂惧其致逺而泥乃有所不为哉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学问无止法善学者当有日益之功日计之不足歳计之有余则善矣来觧以为致其知而不已保其有而不失此语防有病若每日要求知其所未有每月又保其所有此大段扰扰矣子路未之能行惟恐有闻此求知之病也不忮不求何用不藏子路终身诵之此保其所有之病也能温故知新可以语此矣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博学笃志切问近思为学之道尽于此此之谓明向上则有力行一事非是此四者可以谓之仁仁在其中犹学也禄在其中之谓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
  东坡尝説学以致道甚深然却不与上文相连不用深説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为学亦须致道只须如此説言人各有本业须做到成就处方是
  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
  人患不知其过才知便悔才悔便改今若文过则是已知过了知而文之则必不悔既不悔则必不改此其所以为小人也
  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聴其言也厉此章语亦有病所谓子温而厉者温中有厉不是聴其言方知其厉君子有三变随物赋形从容中道何啻万变本于此一而已乡党一篇可见望之俨然即之也温便是子温而厉此章多是子夏言乃其门人私记如此病处甚多与圣人之言全别大率説得极辛苦
  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已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已也
  欲信人先从自信起自信甚难所谓有诸已者是也至于使人信已是使他人之心如我之心也不是自信得熟何以及此那件事不是信了方做得成故学问先从信起
  子夏曰大徳不逾闲小徳出入可也
  徳一也有大徳小徳何也即其全体而论之故谓之大徳由其一节言之故谓之小徳譬如仕止久速各从其可所谓出入焉者也然从心所欲不逾矩凡其所行曷尝出于规矩之外哉
  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来觧以为下学上达之意非也子夏意不如此子夏之意以为学者当有次第葢学者等级不同善教者亦须量其人而授之君子之道孰当光传孰是后倦若是后倦之人则不当先传与之此其等级次第不可乱也譬如草木有区以为之别矣是岂可相欺也除是圣人合下便理防得故有始有卒不至于后倦者惟圣人而后能耳
  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前辈説仕与学一也仕而优便是学学而优便是仕盖仕而优非学何以致此学而优则出从仕岂复有二道哉
  子游曰防致乎哀而止
  来觧以为过则伤生不及则伤恩故一止于哀此语非也此盖子游反本之论也周衰之时防不如古礼多而哀少矣故夫子甞曰防与其易也宁戚子路亦曰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也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也子游之意亦如此防极乎哀而止他事皆末也
  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曽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不仁与未仁不同不仁是心术之病此小人之事未仁是学术之病学者容有之子张在圣门不得谓之不仁但仁之为道逺非笃实力行人未易至子张饰外不务实如何并为仁得此二子之所恨也子张有好髙之病无宻察之功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防乎此一语孟子尝言之曰亲防固所自尽也致之为言尽也自尽其心而已人那件事不当自尽其心但人罕能自尽于其亲防处观之则天理形见不可冺灭矣乐正子春曰自吾母而不得吾情吾恶用吾情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
  孟庄子仲孙速也按襄公十九年八月孟献子卒襄公二十三年八月孟庄子卒孟荘子为政才四年耳中间不见其事想此四年之中一遵其父之旧此正合夫子所谓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是也当春秋之时世家大夫骤变其父之政者多矣故圣人喜之如此
  孟氏使阳肤为士师问于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乆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