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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村四书说
孟子曰有天爵者二章
天爵良贵有仁义而已矣前篇所谓天之尊爵是也
孟子曰仁之胜不仁也章
圣贤之学求仁而已异端及功利之徒皆不仁者也仁虽足以胜夫不仁然非其学之成而道之至则彼之焰方炽而吾力不足以抗之犹之纵风止燎而助之攻终必与之为化而丧区区之所有也
孟子曰五谷者章
与上章之意相近仁之为器重其为道逺一杯之水举不能胜者也五谷不熟行不能致者也
孟子曰羿之教人射章
学者亦有彀率规矩焉深造以道盈科后进是已上两章儆学者为仁之无成此则示其所以至之之方也
此篇凡二十章首六章言性中六章言心次三章论身体次二章论爵贵次二章论学者工夫而以教学之成法终焉告子不知爱敬之出于心故谓性无仁义爱即所谓恻隠之心也敬即所谓恭敬之心也告子因失爱敬而外仁义孟子则指爱敬以明仁义故必与告子之辨明然后四端之説可得而申性善之论可得而定也四端既申性善既明则但言人心而性斯在矣然人莫能尽其性者则以心有存亡得失故也是故必防其陷溺必谨其梏亡求之于既失収之于己放庻几存其心者而性可养矣夫心本仁也与性为体者也然而有放失者则以身体累之也能辨乎身体之贵贱小大者其知所以事其心者乎夫耳目口腹之在身所资几何然而有无穷之欲者则以爵贵动之也能审乎爵贵之天人良贱者其知所以处其身者乎虽然体之贵贱小大以心之存亡得失推而知之也爵之天人良贱又以体之贵贱小大推而知之也学者亦反求诸心而已矣通篇皆言仁义而后两章言仁盖仁义包四端仁又包义仁人心也求者求此而已熟者熟此而已学不至则邪説诐行如火之燎原其犹可扑灭哉道不成则异端曲学如荑稗之有秋将谁艺黍稷哉孟子之时纵横权诈之学方盛其贤者乃逃于杨墨之间若此章之告子则尤魁杰以自名其家者是皆其所深忧力挽而惧其不克胜故言此以勉学者卒章则欲其以圣人之教为凖的而期其至也
淳于髠曰先名实者为人也章
观孟子与髠问答总不相当对盖不肯明言王之不足有为与己所以不得行其道者忠厚之心也首问只辨明一仁字便止再问正当畧述鲁缪虚拘贤者以明己事然且亦以旁意答之直至髠以识贤自任然役引孔子去鲁之事微发本指以讥其不识君子之用心盖与功利俗人言固当如此也
孟子曰五霸者章
葵丘初命齐家得其理矣再命班朝得其序矣三命治国得其要矣四五命内职无冗旷而邻交相救恤又且一以王命为尊如此不庻几王者之事乎前文虽曰搂诸侯伐诸侯安知不以王命行之也而曰三王之罪人仲尼之徒所不道者何也曰搂伐者但据其迹畧论之以为窃权取威盛王所禁云尔至于辨王霸之微处则不在此乃所谓身之假之是也夫不依于仁义而行何以谓之假然惟其仁义不根于心也则但谓之假而已其君则欲威伸于邻国而无克相上帝之志其臣则耻功名不显于天下而岂有匹夫匹妇不被尧舜之泽者若已推而内沟之心也哉是故由其道则虽奉天子命以讨亦不得为王者之师也况有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者乎
孟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章
将降大任而使之动忍曾益者固是天意如因心衡虑而作徴色发声而喻有法家拂士敌国外患而得免于危亡莫非天也顾承天意者如其分之大小则就其自任最重者而以为天之降任独优焉耳如一先生之言听之者浅得浅焉深得深焉一王之法读之者或以进善修身焉或以畏威寡罪焉其终也师之传必在其深者王所举必在其善者则若意之独厚于此而已矣在易屯与豫曰动乎险中大亨贞能自振防终降大任者也贞疾恒不死克自忧畏免于危亡者也诗云天之牖民如壎如篪如璋如圭如取如携携无曰益牖民孔易夫天之啓发于民一也然如壎篪然随其声之高下以相应如璋圭然随其体之大小以相合如取携然随其取数之多少以携归携之富者非有以益之也天之牖民原若是其不难而甚易顾其所以取之者何如耳古人言天人之际者类若此尽心篇
孟子曰尽其心者 则知天矣
人心所以能周物而不遗者以性大无外故也故心之量之无不该必性之源之无不穷至天者又性所从出也知性则知天中庸所谓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天人不二者也 一説尽心乃知性知性乃知天盖心有觉而性无为故必奋其志以求之濬其思以通之然后穷理有以知至精义至于入神而性可知也前说于者也两字语意为顺故集注主此此说则功夫有入处且于下文存心养性义理相贯凡为学知行皆从心上作功夫才説性便渐到得力处不是用力处故并存两说以待正焉
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
心者神明不测故言存前篇所谓操则存者是也性者仁义固有故言养前篇所谓养则长者是也存者养之端养者存之继易曰物畜然后可养盖不有以止之则不可得而养也存者敛之于内养者逹之于外易曰直以方也盖非敬以直内则义不能以自行也事天者天之所以命我者性耳尊其徳性者乃所以畏天命亦一而不二者也 存心养性各就其切者言之而互文耳后篇谓养心莫善于寡欲是心亦可言养也易曰成性存存是性亦可言存也然其下文一曰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则养心者必有闲邪存诚之功故曰存为养之端一曰道义之门则存性者必有富有日新之效故曰养为存之继
殀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命者性之原至善而无恶至公而无私者也然天之明命不能不行于气数之中人生遇之寿殀不齐莫非命也使知之不明而有疑贰之心则敬事之功懈天命自我而不行矣必也知天之明命虽行乎气数之中而其理自在是则正命也无贰无虞不惑乎气数之参差自反自修一听乎正命之自至则虽或寿或殀而我之所受者不亏至于全受全归而天之所命者亦不僭矣非立命而何哉命即天也立命即知天事天也然天专言之则道也合乎隂阳之错综变化以言天则谓之命知天事天者人理也极乎人事之吉凶祸福以尽知天事天之理则谓之立命 横渠张子西铭下半章全用孟子此章之意知化穷神者知天也无忝匪懈者事天也待烹顺令底豫归全者立命也其云将厚吾之生用玉汝于成者言命之理尤深切二气交运五行顺施幸而值其通也则为富贵福泽之遇然天心于此欲吾之有所资借以及于物非欲其坐享之也不幸而值其穷也则为贫贱忧戚之遭然天心于此欲吾之有所磨砺以成其身非欲其苟安之也此所谓行乎气数之中而其理自在是正命也知所谓正命者而顺事于生故底豫全归而无愧由是以寜于死故待烹顺命而不疑也以此章之意读西铭则文义皆得
孟子曰莫非命也章
吉凶祸福莫非命者兼气数而言者也正命者纯以理而言者也天命不能不行于气数之中是以吉凶祸福参差而不齐然所谓正命者则无徃而不存焉顺受云者非漠然听之之谓上章所谓修身以俟者是也立巗墙之下则不知谨其身盖修身者之反也又释其意以为修身以俟是尽其道而死循乎理之当然而听乎数之适然则不以适然之数而失其当然之理此之谓正命不谨其身如妄行而陷于桎梏以死虽其数之使然而不能尽乎理之当然则既失其当然之理而不得委之适然之数此之谓非正命集注云此章与上章盖一时之言所以发其末句未尽之意也上章但言命未尝分别出正命来须用此章分别则知上章所谓不贰者不疑于此俟者俟此其究能立命者立此而已 如前篇之终所叙舜说诸人屈伸之际以为有天意存焉夫当其穷贱困顿非天实有意为之盖亦气数使然而天意即在乎其间尔天下穷贱困顿之人何限惟圣贤者以劳苦变动而光明是能顺受其正者也其穷而滥焉以放于恶或株而守焉以终于困者不能顺受其正者也夫谓之顺受则其在穷贱困顿之中亦惟信理之明自修之笃殆若将终身焉岂有图度侥幸之私哉是以其后也如舜之庸说之立固所以立命也如顔之夭冉之疾亦所以立命也何则顔冉不为贤亦疾且夭也疾夭者气数所不免而顔冉得贤焉岂非立命也哉借令舜说不庸不立不与顔冉同乎亦何害其为立命也或曰是则然也然前篇所谓将降大任者是天意也正命也何舜说是厚而薄于顔冉且诗书所称降祥求福者安在哉曰此又当以大运之气数推之也大运之亨天将使圣贤以道殉身其任之以天下之大者如此也大运之否天将使圣贤以身殉道其仁以为之任也不亦大乎此皆所谓顺受其正知所谓顺受其正则降祥求福举之矣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今有区区乡曲之善身不席报而子孙享焉犹将本徳推功而勿忘勿替也况如顔冉者垂无穷而敝天地哉 大抵经传圣贤之言命者其别有三一则最初赋畀之命也中庸天命之谓性是也一则中间气数之命也夫子所谓将行将废得之不得者是也一则其后应感之命也诗书所称保佑申命命靡常者是也以正命始以正命终惟中间者气数司之然正命未尝不行焉故上章言知天事天则不隔乎赋畀之初也夭夀不贰则不夺乎气数之变也至于立命则虽无心于应感之际而惟完其所受之分然所谓克享天心永言配命者未始非立命之事也自性命之学荒则先不知赋畀之为何物于是惑于气数之参差而疑聪明明威者之僭忒王仲淹所谓天人之意否而不交者此矣 告子篇非才之罪也不能尽其才者也不授气质以权也此篇夭夀不贰修身以俟莫非命也顺受其正不授气数以权也皆尽性以立命之学也或曰气质则因学而有变化之道气数则不可以转移二者岂可同乎曰如此则廸吉逆凶福善祸淫者圣贤岂欺我哉异日孟子之告君卿大夫于祸福之际详矣此为学者言之则不可使之屑屑焉而存是心故直言顺受其正而已吉凶祸福不以动其心焉是极至之论也
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
人者具天地之体而防凡天地间所有皆吾性之所有也其大者为三纲五典其自然之心当然之则我固有之也其显者为礼乐政教其所以然之理亦吾固有之也从此而推之则阴阳变化鬼神屈伸昆虫草木之荣枯生息逺近幽明高下钜细亦无有不相为贯通者矣
反身而诚乐莫大焉
反身自省而所性之实理无所亏丧则此心泰然俯仰之间浩然自得性分之乐孰大于是
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事物之来强乎恕以处之则此理流行于日用而无所壅塞仁道虽逺可以望而至之矣 两节集注分安勉以下节有强恕字故也然只以体用说亦可盖非忠则无以为恕而诚仁相对则诚体而仁用也况上言反身则亦是作功夫处皆示学者以复性之方也孟子谓性徳固皆备然实而体之存乎诚推而行之存乎仁必也反躬内省使忠信笃敬念念不忘参前倚衡莫非是者然后推心应物无不各得其理此所谓皆备者贯于一而行于万内外之道合而性徳完矣
孟子曰以佚道使民章
程子说精确乃爱之能勿劳乎刑期于无刑之意又一说使民之中寓以佚道节宣其力不忍烦之也杀民之中寓以生道哀矜其死不忍重之也两说相须乃备
孟子曰霸者之民章
身之所过则耳目所擩染而不言而喻心之所存则志气所感通而不疾而速如寒暑之变物与之推移而不自知也如一元之潜动其气立应而不可测也故曰上下与天地同流也易曰咸速也恒乆也神不可致思存焉可也所存者神是以感人心而天下和平化不可助长顺焉可也所过者化是以乆于其道而天下化成若致思则非神而憧憧于此感彼应之间助长则非化而屑屑于见小欲速之事皆霸者之私非王者之公矣又曰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其变也有以通之者化也舍旧趋新故不倦其化也有以神之者神也鼔舞于不自知故宜后世之政非循常蹈故使民厌于积敝之习而倦则振恒妄动使民丧其乐生之心而不宜无天徳而欲语王道者皆五霸之余酷而又或五霸之罪人也
孟子曰人之有徳慧术知者章
古者所业之道艺谓之术故记礼者以诗书礼乐为四术是也徳慧者由心得而发之慧术智者由道术而生之智操心危以存心言徳慧所以愈明者以此虑患深以处事言术智所以愈周者以此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章
天民与大人未逹一息耳以有意无意辨之亦难辨愚意在穷达行藏上看出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则穷亦守道以善其身而已大人则不论穷达皆有以及物以其徳盛之至故也易干之三四进徳修业欲及时也是天民之事也九二善世而不伐徳博而化是大人之事也
孟子曰广土众民章
性者人所同得君子所独得者则以根于心而适如其受命之初生于色而不歉其践形之分
孟子曰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章
孔子登东山两句是以当日游陟实事言之以为所处益髙视下益小之喻非赞孔子语也观海两句即申上意下文说有本处却不正言探本之事乃寻出一不息意思来极有补于学者澜与容光非水与日月之本乃水与日月有本之发见处水之无本者如霪潦洿池暴涨横溢必不能滔滔长流而有澜光之无本者如槁火流电频瞥明灭必不能晖晖乆射而容光必照就此不息处观之则知有本者如是矣集注源与明即是水与日月之本乃曰源之有本明之有本云者不可以辞害意要明白须云观其澜则知其水之有源矣观于容光之隙无不照则知日月之有明矣此求本之术也则辞意皆显 有原泉之混混则必不舍昼夜而不息此所以贵于观其澜也然又必循序积渐盈科后进不然则横出乱流亦不能放乎四海矣不息而又以渐便是深造之以道便是有本之学
孟子曰饥者甘食章
人心亦皆有害不必以贫贱来照饥渴盖言饥渴能害口腹亦能害人心也害口腹者可以生疾病害人心者可以起邪恶
桃应问曰舜为天子章
仲子之能弃齐国者与舜之能弃天下同而其避兄离母处于于陵则与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者异故类记之以见意由是观之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自谓木食涧饮而知至道者安得不为名教罪人哉
公孙丑曰道则高矣美矣章
圣贤之教循循有序因其才品辨其气候如上章所以教者是也丑之问盖有蜡等欲速之心故孟子告以成法之不可改神而明之存乎人驯而防之存乎养因象存神而不可以致思践迹顺化而不可以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