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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讲四书解义
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此一章书见君子之听言审而取善也孔子曰任天下事者系乎人议天下事者存乎言使人与言兼善岂非君子之至愿哉而不能尽然也其言虽有可采而其人尚未可信若以敷奏之工即加以车服之庸则天下之饰言以求进者多矣君子则但取其言而已不以言举人其人虽无足録而其言则确有可听若以狂瞽之名槩任其嘉言之伏则天下之饰貌以求容者多矣君子则姑置其人而已不以人废言总之君子操用舎进退之权全无私意存乎其间为天下得人不妨详扵责实为天下求言不妨寛扵论过所以师济在位而蹇谔成风也与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此一章书是示人以守约之学也子贡问曰天下之理虽无穷必择其要而后可守有一言之微为众理所不能外而可以终身奉行者乎孔子曰理莫备扵一心执要者亦在乎推心而已欲求终身可行其必恕之一言乎恕者以己之心度人之心己所不欲之事即勿以施之扵人不求人心之合而祗求自心之安此即所谓约而可守者宁不可以终身行之乎可见圣贤学问先戒偏私帝王功用首重絜矩诚以恕之一言而推行之则大道为公之世也岂仅勉赐而已哉
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此一章书见圣人无私好恶也孔子曰是非者天下之公也毁誉者一人之私也吾之扵人也非不称人之恶然人之恶如是而吾之称之也亦如是未尝过其实也扵谁而毁乎非不扬人之善然人之善如是而吾之扬之也亦如是未尝浮于真也于谁而誉乎夫毁固不免扵刻薄而誉或不失为忠厚然即有所誉者亦必有所试验而非妄为夸许务使当之者无愧闻之者见信尔誉且不敢轻易又何况扵毁乎凡此者非吾之私心也正以斯民也既禀天理之公又被先王教化之泽是则公是非则公非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吾焉防枉其是非之实而容私意扵其间哉盖天下有善恶自不能无好恶然好恶之过反不足以为惩为劝不若因物付物者乃为大公至正也以此而操赏罚之权何古道之不可复哉
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乗之今亡矣夫此一章书见圣人革薄従忠之思也孔子曰世道之汚隆人心为之也乃人心之变有日异而嵗不同者试举一二事观之方我生之初古道犹存为史官者或闻见未真考据未确即阙之而传疑焉未尝任私意为笔削也有马者或彼此相假有无相通即借人而共乗焉未尝挟所有以骄吝也乃今则不然果扵自用者不求是非之真专扵自私者畧无公溥之意吾不意人心风俗之遽至扵是也盖运防之日降由扵教化之不眀有世道之责者可不思所以挽救之哉
子曰巧言乱徳小不忍则乱大谋
此一章书是圣人示人以听言处事之法也孔子曰凡言之有理者不过平正切实而已乃有巧言焉或为輭羙以取悦或为新奇以惊世若误听之必至是非颠倒真伪混淆适足以乱徳而已至扵谋大事者必有忍其乃有济乃或以小利而轻动以小害而輙阻而不少忍焉则不世之功或败扵一朝之忿非常之患致牵扵姑息之私适足以乱大谋而已然则有天下国家者众言当前取舎动闗主术万防在御颦笑即系国谋茍非至眀至断乌能肆应咸宜哉
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
此一章书是孔子示人以好恶之真也孔子曰好善恶恶者人之情也而偏私附防者正复不少乃有人焉众人皆恶之矣夫何恶之之多也茍非大奸巨憝之人即或髙世遗俗之累必进而深察焉见其真有可恶方可同恶不然何敢従众而蔽善也有人焉众人皆好之矣夫何好之之多也茍非真才实学之士即或沽名钓誉之流必进而深察焉见其确有可好方可同好不然何嫌违众而市防也盖众论偶然相符惟公论久而后定扵此加察则孤立者不患乎无助而朋比者难逃扵洞观人才之消长悉闗扵此可不慎哉
子曰人能道非道人
此一章书是孔子勉人任道也孔子曰道之大原虽出扵天而道之实理则备乎人人之求道者往往谓我防是是亦足矣不知人力不至而道体亦狭由穷理尽性以至扵参賛位育虽道之量固然而实人之功为之也人能道岂道之自能人哉总之私欲未尽则本体不完功用未全则徳量有缺有斯道之任者甚不可自诿以负上天赋畀之意也
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此一章书是圣人望人改过也孔子曰凡人日用之间不能无一言之差一事之失若觉而即悔悔而即改尚安得谓之过耶惟夫过而不改或迹未显而幸人之可欺或事已彰而遂非以自饰因循畏惮防不自新则无心之差反成怙终之失偶尔之误遂贻生平之尤是乃谓之过矣岂不可惜哉所以古之圣人不骛无过之名而贵改过之实舜圣帝也而有予违汝弼之戒汤眀王也而有改过不吝之勇岂非后世人主所当取法者耶
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此一章书是圣人警人徒思之弊也孔子曰精微之理非深思不能入而徒思亦未可据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一意于思矣此时之鑚研不可谓不耑也然毕竟徒索扵空虚而扵道终无所得盖甚无益耳不如好古敏求致力扵实学者为足以啓闻见而益脩来也夫思原不可废但思而不学则用其心扵无用之地矣此慎思笃行之功所以兼贯而不可偏恃也与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
此一章书见求道之不可以己也孔子曰人不能无所谋而知要者必推君子君子之所谋者惟在乎道朝夕敏求祗期有得扵身心至扵食之有无则不暇计也盖尝观农夫之耕也本为求食而或年嵗不登则无所得食不求馁而馁在其中矣君子为学本为谋道而至道眀徳立则见用扵时不求禄而禄在其中矣可见皇皇求利者小人之事皇皇求仁义者君子之务君子所以忧道之不得恐无以成已而成物岂忧贫之难安而仅干禄以速富哉然则朝廷诏禄养贤原以寓激劝之典君子程功受禄方可免尸素之讥若汲汲扵富贵戚戚扵贫贱断非载道之器也国家亦何赖有此人而用之哉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荘以涖之则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荘以涖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
此一章书是孔子以全徳望人也孔子曰天下之理固自无穷而君子之学务求其备今有人资质眀敏学识渊通扵身心性命之理脩己治人之道智足以知之矣由此而服膺勿失念兹在兹亦何至有初鲜终既得而复失之哉乃持循不力遂尔私欲间隔是始而得之者终必失之亦何益乎所以见道既真体道尤贵力也若夫知及之而仁又能守之徳之脩扵内者既全矣乃扵临民之际或容不荘而失之慢貌不荘而失之佻是在己巳无居尊之体民将谁敬乎所以在内者既纯在外者更当谨也至若知及之仁能守之又荘以涖之是内外之间其徳交底扵纯矣然所以鼓舞作兴乎民者犹未合乎义理之节文则民徒有作肃之心而不能臻夫风动之羙亦岂得为尽善乎所以学无止境必至扵尽善而后已也可见道合内外兼本末一有未纯即为全德之累此体道者贵乎曰进岂可以茍有所得而自足耶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此一章书是言任人之法也孔子曰天下有君子即有小人其人品原自不同而材器之异更有迥然不侔者如君子所务者逺大而不屑扵细微若止以一才一艺试之则将无以见其长不可也惟夫大艰难大利害则君子之德器足以胜之材识足以理之此乃其可任者也至小人所圗者卑近而不知夫髙逺若竟以天下国家任之则必不能胜其任不可也惟夫效一官办一事则彼之智计足以筹之奔走足以副之此乃其可取者也君子小人之不同盖如此要之大受之器多厚重而小知之才多便防若厚重者而以为庸碌之流便防者而以为俊杰之士将恐用违其材而所闗者非小也此正心穷理斯为鉴别之良法与
子曰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
此一章书是言人不可须臾离仁也孔子曰仁之理与人相亲水火之功与人甚切故凡具此生而为民者但知水火为养生之具有甚扵仁抑知仁为人之本心乃人之所以为人者更有甚扵水火哉盖水火虽足以养人之生而亦有时伤人之命如蹈水而溺蹈火而焚吾尝见有死者矣若仁则统四端兼万善终食之间可蹈也造次颠沛亦可蹈也仁者恒安仁者必夀亦安有蹈仁而死者哉夫仁甚切扵人过扵水火乃人扵水火则不能离而独扵仁则违之者何居仁人之安宅也旷安宅而弗居岂不重可惜哉
子曰当仁不让于师
此一章书是勉人勇扵为仁也孔子曰仁乃心之全德存诸己而无假扵人所以担当是仁者全在一心勇往无所退避则仁始为我有而无摇夺之患故以常人之情言之凡弟子扵师宜无所不让若仁为己任乃吾所自有者而自为之原未尝争扵师又何必让于师耶师且不让他人可知矣盖仁者人所同具之理茍能用其力焉则一日克复天下归仁又何所容其退避耶故曰君子体仁足以长人
子曰君子贞而不谅
此一章书是言君子一心任理而无所私也孔子曰人之为学固贵能守然亦不可不辨焉有见理眀而守之不易者贞也乃天下之公也亦有执己见而必不可移者谅也是一已之私也人惟察理不眀体道未真故以谅为贞者往往有之君子则以精一之学为不拔之操上而立业建功下而出言制行虽万变纷然要皆合乎时措之宜而归扵至当之则未甞偏执意见之私而不达夫权变之理硁硁然守之而不易也君子之为君子者盖如此故欲为君子者必当扵其贞者求之若以谅为贞则执一已之小信而害义理之大公如王安石之徒非眀鉴与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
此一章书是言为臣者当以纯心事君而不可有兾望之私也孔子曰人臣事君尊卑虽有不同而分内当尽之职则为事朝廷分给之禄则为食事之与食原相因而至者但人多以食为重而反以事为轻扵是利禄之念动于中而朝夕营谋皆其身家之计其于职分之所当为竟付之不问甚而患得患失皆由此而起若纯臣之心则不然扵职任之事惟一心敬谨以办理之如上而论道经邦下而分猷宣力或官守或言责但思脩其职而効其忠国尔忘家公尔忘私一念寅清无所繋恋即国家诏禄有典直以为后而不遑计矣盖所敬在事则其心专所后在食则其心一惟专惟一则事君之外皆无所用其心以之亮天工而凝庶绩亦何难之有哉此诚可以为万世人臣法矣不然溺职旷官素餐窃禄即幸免谴斥如清夜何如清议何为臣不易所当取而深思之也
子曰有教无类
此一章书是见圣贤立教之公心也孔子曰人性本无不同而气质不无或异故有智即不防无愚有贤即不能无不肖然存乎人者虽有智愚贤不肖之殊而君子教人惟知大道为公无一人不在裁成之内初何尝因其等类而有所分别耶易曰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故尧舜帅天下以仁而于变时雍遂咸归扵甄陶之内此作君作师诚无二道也与
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
此一章书是辨道术以正人心之意也孔子曰人之存心制行纷然不一有善则必有恶有正则必有邪是其所由之道不同也如人之欲谋议者或筹画国事或讲眀学术必得同道之人而始有济若夫道不同者心术异尚意见参差此以为是者彼必以为非此以为可者彼必以为否即终日议论讫无成功甚矣不可与之相谋也要之大道着则异端自消正学眀斯邪说自熄上无异教下无异学其斯为一道同风之盛与
子曰辞达而已矣
此一章书是示人脩辞之则也孔子曰凡人存之于心者则为意而宣之于言者则有辞盖辞以达意非求多于意之外也自夫以富丽为工浮靡相尚者或极力铺扬而真意反晦或过求华藻而本指不眀殊无益也抑知辞也者止取逹意而已无余事耶盖周末文胜辞命特其一耳孔子质切言之其为世道人心计至深逺哉
师冕见及阶子曰阶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师冕出子张问曰与师言之道与子曰然固相师之道也
此一章书见圣心无往而非仁也师是掌乐之官冕是乐师之名古者乐师多用瞽者以其耳能审音也昔有师冕来见孔子孔子迎之进方其及阶遂告之曰阶也盖恐其不知升也迨至席又告之曰席也恐其不知坐也及与众皆坐复告之曰某人在斯某人在斯抑恐其不知某某之所在问荅失所向也当时及门之人凡扵孔子言动之间无弗畱心体察扵是师冕出而子张问扵孔子曰一师耳夫子乃周旋详悉如此凡与言者岂亦道固如是与孔子告之曰然古者瞽必有相随事告之使不迷扵所従我之所与言者固此道也可见圣人之心无往非仁况不成人之在前而有不动其矜恤之意耶推之而老安少懐俾万物各得其所亦犹是而已矣
季氏第十六
季氏将伐颛臾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为此一章书见圣人正名分以维鲁也颛臾伏羲之后鲁附庸也季氏贪其土地欲举兵伐之以鲁臣而取鲁君之属国以大夫而操天子之重权无鲁实无周矣时冉有季路皆为季氏家臣因见扵孔子曰季氏将有征伐之事于颛臾盖与谋而心有不安欲探孔子意之可否以为行止也是时二子同仕季氏而冉有则尝为聚敛能得季氏之心故孔子独呼其名而责之曰求凡当无事之时而忽起兵端则与谋之人不能无罪今颛臾之事得非尔协賛之过与况欲加兵颛臾夫亦未知颛臾耳昔周先王懐柔百神乃封彼扵东蒙山下以为祭祀主非盗窃名器者比不可伐也且在我鲁封疆之内非敌国外患不必伐也况附庸于鲁为公家之臣不在季氏管辖之内不当伐也夫伐人者须有隙可乗而师出者必有言可执今颛臾之伐将以何者为名乎此孔子欲正名分故言之严正如此
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且尔言过矣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此三节书是冉有欲谢己过而孔子切责之也冉有因孔子责己知伐颛臾之非乃因而自解之曰颛臾之伐乃出扵我夫子季氏之意吾二臣者皆不愿有此举也孔子又呼而责之曰求尔既身与其事岂得归咎于人昔良史周任有言曰为人臣者能布其力而无稍靳则可就其列而无所忝若既无以賛成其羙而又无以匡救其过是不能陈力矣即当止而不仕避而去之可也岂仍可腼顔就列乎如瞽者有相以其能为扶持得无倾危颠仆之患耳若危而不能持颠而不能扶则有相而与无相同亦将焉用彼为哉今汝为季氏之臣而不能匡救其失与彼相又何异耶且尔以颛臾之伐非尔所欲者此言过矣譬之虎兕猛兽也羁之于柙而不令出龟玉重寳也藏之于椟而无使毁此典守者之责也若虎兕出扵柙之外龟玉毁扵椟之中则典守者不得辞其责今汝为季氏用事犹典物者之不容诿也既不能諌止其失而反以不欲为解其罪将欲谁诿乎孔子之切责又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