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儒藏
- 四书
- 日讲四书解义
日讲四书解义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毅任重而道逺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逺乎
此一章书是曾子责士以体仁之意曾子曰士立身天地间以圣贤自期必湏度量寛广不以一善自足是之谓持守坚忍不以半途自废是之谓毅但心体本自刚大一有私欲便狭隘而不柔懦而不毅矣縁平日无省察克治之功所以无至大至刚之体曾是异于凡民俨然为士而可以不毅哉所以然者为何盖以士所负之任甚重而其所行之路又甚逺也惟任重非不能胜惟道逺非毅不克荷也然果何以见其重且逺哉凡以为此仁也仁者心之全徳原与天地同其广大士以为一己之任不但知之而已必欲身体而力行之则是举天下之善尽万物之理皆在士之一身其任不亦重乎且仁之理原与天地同其悠久士任此仁无有间断终食于是造次顚沛亦于是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直至没焉而后已其道不亦逺乎士之所以贵毅者以此总之仁道至大非全体不息者不足以当之惟其全体也则无一理之不该惟其不息也则无一念之可间此圣门为学莫大于求仁而曾子卒得道统之有以也夫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此一章书是明经学之有益于人也孔子曰性情之理中和之徳固人心之所同具不待外求然古人立教皆已先我为之使非始终有资何以浅深各得当其始也欲为善而去恶必先有以感发其好善恶恶之心所谓兴也然兴非无自必于诗乎盖诗本性情有美刺讽谕之旨其言近而易晓而从容咏叹之间所以感动于人者又为易入故学者之初必于此而有以起发其仁义之良心也及其中也善念既起又必卓然有以自持方能有善而无恶所谓立也然立非无自必于礼乎盖礼有恭敬辞逊之意节文度数之详服习既久则徳性之守得以坚定而不移酬酢之际得以贞固而不乱故学者之中必于此而不为事物所摇夺也及其终也既能自立又必造于纯粹至善之域所谓成也然成非无自必于乐乎盖乐有声音之髙下舞蹈之疾徐所以养其耳目和其心志荡涤邪秽消融渣滓故学者之终必于此而有以至于义精仁熟也由此观之诗礼乐其可以不学耶要之人止一心兴立成乃学者因心之获诗礼乐即学者治心之资言其序虽有后先究其归总无内外孰谓经学非即心学哉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此一章书是孔子示为上者以范民之道也孔子曰圣人在上其知先知其觉先觉岂不欲家喻户晓以斯道觉斯民哉然必尽人而觉之其势有所不能故但可使之由于理之当然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也盖所当然者如父当慈子当孝之类皆民生之秉彜日用即寻常至愚之人俱可遵道遵路率循而无难故可使之由也若其所以然之故皆出于天命之自然人性之固有其理精微奥妙自非中人以上未易得闻况蚩蚩之氓如何遍喻故不可使之知也虽知之理不外行习之事由之久自有领悟之机若必使知之则力行之心反不胜其求知之心惟由之而听其自知则知者不失之过不知者亦不为不及要在因民以治民不必强民以从已此圣人率天下以中庸之道而无索隐行怪之也与有化民之责者可勿致审于其间哉
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此一章书是孔子示人以弭乱之道也孔子曰天下刚勇之人恃其血气之强而又疾恶贫穷不肎安守义命则有勇无义适为乱资此等之人固为天下之首恶矣至于不仁之人本心已失当其罪恶未着尚可容忍而化之以善若其罪恶贯盈即当屏弃而惩之以威不然而徒疾恶太过使之无地可容则事势穷廹彼将以不肖之心肆其不仁之毒未有不激而生乱者是恶不仁之人本为好恶之正特以处之过当反足致变则君子之待小人岂可轻发而不善处之乎是以古之圣王保治于己安制乱于未萌使夫材能効用奸宄回心则御之之道得也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羙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此一章书是孔子戒人恃才之意孔子曰凡人不可无才尤不可不善居其才自古材能技艺之羙者莫如周公然周公之所以见重于天下者以公逊硕肤握发吐哺有才而不自恃故可贵耳若有周公之才之羙乃骄焉而夸人所无不肎卑以自牧吝焉而挟已所有不肎善与人同则无其徳量而大本失矣纵使多才多艺特其绪余而已何足观哉夫有周公之才之羙而一渉骄吝尚不足观况无周公之才者乎甚矣骄吝之不可也盖有才者必当居之以徳徳极其盛则才自极其全故圣如帝舜而舎己从人功如大禹而闻言则拜满招损谦受益诚圣贤居心之要道也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
此一章书是明纯心之学也孔子曰吾人为学原以明善诚身求其在我而已利禄之来奚暇外慕虽学成名立亦有用世之时然一心以为学又一心以求禄则持志不专必其见道不切也有人于此从事于学至于三年之久而不志于谷禄则是正谊而不谋利明道而不计功操守坚定工夫纯笃凡荣辱得失之故毫无足以动其中使非专心为学何以歴久不迁如此此其人岂易得哉可见儒者惟在纯修国家务求实学下无干名求利之人则上有举贤任才之庆圣人之言其维持世教不浅矣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此一章书是孔子教人立身处世之道也孔子曰君子立身处世必学问操守兼造其极方为全徳未可苟也凡人志向不专不能为学故信之必湏诚笃然见理不明所信者或不得其正反足为累又湏格物致知穷理尽性以求其是非之真尽其精微之奥则讲究明而辨别审所信者一出于正而为有学之人矣凡人持守不定不能入道故守之必湏坚固然胶执不化所守者或不得其当死亦徒然又湏事必由理行必合冝不徇匹夫之小信而乖中庸之大道则植纲常而扶伦纪所守者允得其当而为有守之人矣有学有守则知之明而行之决出处去就焉往而不善哉故其于危邦也则避之而不入于乱邦也则去之而不居去就如是其审也当天下之有道也正君明臣良之防则出仕而尽展其蕴当天下之无道也正潜身养晦之时则隐居而独善其身出处如是其正也使非有学有守何以能咸宜如是至若邦国有道正君子向用之时也乃避世絶俗而困处贫贱之中上之不足以致君尧舜下之不足以泽被苍生岂不可愧耻乎邦国无道正君子髙蹈之时也乃希世取容致身富贵之地既取贪位之讥复无待时之节岂不可愧耻乎惟其学守未能兼善故其进退徒足贻羞甚矣士之不可以无养也盖学者湏见之明守之定用有可行舎有可藏然后平时则能尊主庇民建功立业有事则能砥砺名节匡扶世运若碌碌庸人何足取哉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此一章书是孔子戒人侵越职分之意孔子曰凡人有是职位始有是谋为如处公卿大夫之位则当谋公卿大夫之政其谋为者正以尽其分内之责而非有所加于位之外也若无官守之责而为有位之谋则为越分非职掌所及而为他位之谋则为侵职故凡不在其位则当介然自守虽才识过人智畧有余而不敢预议者所以逺出位之嫌而尽自处之道也盖君子素位而行循分自尽分内事不敢推诿分外事不敢妄营故无越职之谋者乃无旷官之失孔子戒之之意深哉
子曰师挚之始闗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
此一章书是孔子有志王化而追念正乐之时也孔子曰昔吾自卫反鲁既曾正乐适当师挚在官之始又能审音其时乐之残缺者已为之补失次者已为之序无论其始作从之之时固能恊律和声无不羙盛即至闗雎之乱而为乐之卒章一皆清浊相济髙下相宜洋洋盈耳可想见夫王化之隆鲁乐之正惜乎今不得而闻也盖正乐有孔子之圣掌乐有师挚之贤故一时声音羙备如此且闗雎为王化之始当日化行江汉泽及士女实由文王后妃盛徳所孔子缅怀盛治寤寐圣主闻韶之叹思挚之心有同情也夫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此一章书是欲人不失其本然之眞也孔子曰天之生物气质不齐中才以上之人有徳而无病若中才以下虽有是病不掩是徳如好髙者多直率无知者多谨厚无能者多信实此理之常无足怪者若赋性疎狂之人宜乎行事直率不为邪曲今郤借公行私而又存心不直是以罔济妄矣赋性昏昧之人宜乎厚重简黙不作聪明今郤轻举妄动而又存心不愿是藏诡于愚矣赋性愚拙之人宜乎眞诚无妄不为欺诳今郤二三其徳而又存心不信是隐诈于拙矣此等之人出于常理之外眞难识其本体吾不知之矣盖狂侗悾悾是气禀之偏直愿信是本体之眞本心未漓犹可以陶镕教化而返其固有之良本心既失则习染锢蔽而不可以化诲之矣故孔子絶之然天地无弃物圣人无弃人使其知为圣人所絶而改焉则不屑之教诲是亦教诲之也
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此一章书是勉人进学之词孔子曰人之为学将以求进乎道也然使无勤敏之功则其心徒劳而无益使无警省之心则其功终怠而不前所以若子之为学也穷理以致其知返躬以践其实孜孜焉惟日不足常如有所追而不及者然其用功之勤如此然其心犹悚然不敢自怠也当日进之时常懐日退之惧惟恐失其所学而果有所不及也其操心之危又如此盖学贵日新无中立之境不日进者则必日退如商宗之逊志时敏周成之日就月将乃为人主好学之芳规也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
此一章书是赞舜禹心境之大也孔子曰凡人平时难窥其器量临境易见其懐盖本自然非由强勉巍巍乎崇髙富贵不入其心者其惟舜禹乎舜禹皆以匹夫受禅天下原非素有然一旦尊为天子而温恭允塞不伐不矜与未有天下之时毫无损益舜禹心体超然不为物役又何有天下入其意中哉盖圣人气象度越千古洵乎其不可及也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此一章书是极赞帝尧君徳之大也孔子曰吾尝论列帝王求其度量超越徳业兼隆者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髙大而无不覆冐者莫如天唯尧之徳格于上下与准则之荡荡乎广逺无涯形迹俱冺当时康衢之歌帝力何有民亦涵泳其中莫得指而名焉与天之不可言语形容无以异其大而难名者若此然以观其治功之成就则平成恊和巍巍乎功业之隆盛莫得而尚也又观其治功之显烁则格被昭垂焕乎文章之光显莫得而掩也其大而可见者又若此大哉帝尧洵千古夐絶者矣后世人主舎尧其奚法哉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徳其可谓至徳也已矣
此一章书是赞羙周才比隆唐虞因思至徳以推原所自也记者曰自古治天下者莫盛于虞舜当时圣哲之臣有禹稷契臯陶伯益各尽厥职以成四方风动之休继夏商而王者莫盛于我周武王武王尝曰予有拨乱之臣十人外则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毕公荣公太顚闳夭散宜生南宫适内则贤妃邑姜夹辅赞防以臻四海永清之化虞周得人之盛如此孔子因而叹曰古云人才之生最为难得岂不信然惟在唐虞交防之际故贤哲挺生过此以往独周为盛然其间尚有妇人焉奔走御侮不过九人而已我因是有感于文王也以天下之大势言之三分已有其二文王乃确守臣节以服事殷初不以盛衰强弱二其心非盛徳之极能如是乎可见周之嫓羙唐虞者实以徳而不止于才也夫人才不择地而生亦不择时而生帝师王佐何代无之顾上之人所以鼓舞任用之何如尔亦何至有无才之叹哉
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羙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此一章书是极赞大禹以见王道之纯也孔子曰自古治天下者事无巨细各有当然之则况承帝之终开王之始最易有间可乘吾观禹无间然矣禹之时九州作贡所不足者非玉食也乃郤珍羞而甘淡薄至于奉祀鬼神则牺牲粢盛极其丰洁玉帛万方所不足者非文绣也乃舎华靡而敦朴素至于临朝承祭则服物采章务求尽制四海为家所不足者非宫室也乃安卑隘而戒崇隆至于田间水道则胼胝经营力为御备此皆俭所当俭丰所当丰适合天则无可訾议禹吾无间然矣书称克勤克俭惟俭而后能勤洵足为万世人君法也
日讲四书解义巻六
钦定四库全书
日讲四书解义卷七
论语【上之四】
子罕第九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此一章书是记圣教之所谨也记者曰夫子教人有常言者诗书执礼是也有不言者怪力乱神是也若言之时甚少谓之罕言一曰利利是人情所欲然与义相背学者若有计功谋利之心则害义甚矣故罕言之欲人知所戒也一曰命命兼理气其故甚微而难测若专以命言则将怠弃人事而生怨尤之心故罕言之欲人知自脩也一曰仁仁包四德其道甚大而难尽若强以示人则学者有躐等之心故罕言之欲人渐次以进也于此见圣人教人至意有在言语之外者学者宜深体之
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子闻之谓门
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
此一章书是圣人贵约不贵博之意达巷党人称赞孔子曰凡人才识常患狭小唯有孔子大哉其不可量乎大而道德性命之奥细而礼乐名物之微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可云博矣惜乎泛兼众艺不能以一艺名之也夫孔子之大在道全德备不在博学多能党人虽称赞圣人而非能深知圣人者孔子恐门弟子误听其言将以务博为事故进门弟子而谓之曰党人言我无所成名以我不能专守一艺耳我将何所执乎夫六艺之中随执一艺皆足成名有所谓御与射者我将执御乎亦执射乎就二者较之御为易执将执御以成名矣可见随在是道不必泛求学圣人者可以悟矣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
此一章书是圣人维礼之意孔子曰凡事无害于义者或可随俗有害于义者不可苟从即如冕之制绩麻成布而缁之以为冕者古礼也今也以其细宻难成改用为丝较为省俭俭虽非礼然于大义无碍我固不必立异从众亦可若夫臣之拜君必在堂下亦古礼也今则竟拜堂上是骄慢而为泰也害义甚矣虽违背众人吾宁从下而不顾焉盖制度节文之细犹可随时三纲五常之礼万世不易孔子维持世教之意深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