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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讲四书解义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
此一章书是孔子望人改过而激其自新之意也孔子曰凡人不能无过而有过贵乎能改若人时时克治念念省察偶有过失即深加悔责自讼于心则必能改而无复有过我尝以此致望于人而今则已矣凡人自见其过或掩饰以自文或委靡以自安求其自悔自责而能讼之于心者则未之见也如是而望其改过迁善岂可得乎盖一念无悔过之机则终身无自新之路此吾之所以致叹也然此特为中人以下者言若圣人居敬穷理预养此心邪念不萌自无过失岂待有过而后悔耶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此一章书是孔子勉人好学以全其生质之美也孔子曰凡求道者固贵有天资之美而尤贵有学问之功如我之从事于道也不敢恃乎天资而惟恃乎学力终身黾勉故底于有成如但以生质之美而已即彼十室之邑地甚狭而人无多亦必有忠诚信实可以进道如我者焉放而天下之广又不胜其多矣如彼以粹美之姿而加以勤敏之力岂不皆得成就而顾成就者鲜乃彼恃其美质不如我之孜孜于学而好之也人可无以学自勉乎盖从古无不学之圣人亦未有圣人而不好学者圣如尧舜犹必精一执中孶孶不倦法尧舜者又安可不务学乎哉
雍也第六
子曰雍也可使南靣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子曰雍之言然
此一章书是言临民之贵于居敬也雍是孔子弟子冉雍昔冉雍寛洪简重故孔子称许之曰临民之道贵乎有容而驭下之方尤当不扰我观雍之为人度量寛器宇凝静即使之居于南靣之上以理庶政而统庶民亦无不可维时仲弓知孔子许已之意在于简重于是以子桑伯子为问盖因伯子为人亦有与己近似者故问之以探孔子之评品何如耳孔子曰凡人立身行事多有自为烦扰过于琐屑者如伯子为人有可取者其简易而不烦乎孔子此言因伯子超乎流俗简畧率真而取之非即以其简为可也仲弓见孔子之许伯子而益不能无疑于心遂进而质之曰居上临下固贵于简然简亦不可概论不可以不辨也如居心于敬兢兢业业惕励于中而无敢肆慢如此则心有主而自治严以此行简以临其民虽几务纷乗皆能得其大体之所在静而不纷动而不扰执要御烦无为而治不亦简所当简而可乎若先自处于简恣意任情无复收敛谨饬之意则中无主而自治疎矣而所行又概从简畧厌事之心一生百度之矩尽废是则为苟简之简无乃失之过甚而为太简乎仲弓此言至当不易故孔子深与之曰雍也以居敬之简为可以居简之简为过其言岂不诚然乎此见敬者乃从古帝王心法详味仲弓之言而所谓笃恭而天下平者在是矣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顔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此一章书是称顔回之心学以勉天下也昔孔子以学诲人于是哀公问之曰夫子之门学者甚众然弟子之中果孰为好学者乎孔子对曰人之为学必体之身心时加克治而后谓之能好非徒事呫哔可以谓之好学也吾弟子之中有顔回者乃真好学之人盖人当拂意之时不能无怒但血气用事者一有触发即不能禁止或有怒于此而移于彼者回则不然未怒之先心和气平既怒之后氷消雾散盖不以稍有沾滞而迁其怒也抑人有秉质之偏不能无过但志气委靡者一有过失每不知改悔多有过于前而复于后者回则不然方过之时觉察精明知过之后克治勇猛亦不以稍存繋吝而贰其过也惟回克己之功无有间断故谓之好学惜其丰于徳而啬于年不复存矣今弟子之中求如回者已不可得未闻更有好学者也大抵圣门之学不在辞章记诵之末而在身心性命之防诚能居敬穷理涵养此心自然如衡常平如鉴常明而得无怒无过之本体又何有不迁不贰之足云哉故圣学以正心为要
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釜请益曰与之冉子与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适齐也乗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
此一章书见圣人用财必准之以义也子华是孔子弟子公西赤字子华冉子即冉求釜是六斗四升是十六斗秉是十六斛子华一日奉师命出使于齐时有母在堂冉求笃于友恐其无以为养乃为请粟于孔子孔子与之釜甚少者示不当与也请益与之亦不多者示不当益也冉求未逹遂自与粟五秉则过多而伤恵矣孔子因而晓之曰赤之为我适齐也所乗者肥马所衣者轻裘富见于外知其不约于内矣富形于身知其不缺于亲矣我闻之君子周济人之窘急而不继续人之富足汝之与粟是继富非周急也是不当与而与者孔子教之以义如此原思孔子弟子名宪字子思时孔子为鲁司冦有采邑故以思为邑宰与粟九百乃其常禄所当得者也思素性狷介以为多而不受则过于防而非理之中矣孔子因而教之曰官有常禄乃国家养廉之典安得以私意而辞之即俸禄有余尔之邻里乡党有贫乏者推以与之亦足广君恵也何以辞为是不当辞而辞者孔子教之以义如此大抵取与辞受必有当然不易之理冉求务多与以为恵则失之滥原思辞常禄以为廉则失之矫圣人于赤非吝于思非奢斟酌乎义理之中而化裁其过当之失故恵非私恵廉非矫廉善用财者以圣人为准可也
子谓仲弓曰犂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此一章书见用人者不当拘以世也仲弓为圣门髙弟以徳行著名其父贱而行恶当时有以此病之者故孔子譬之曰天之生才何常而世之用才无定如杂文之牛固不足贵而生子纯赤合乎昭代之尚角且周正中乎牺牲之正祭祀之所湏而不可弃者世人虽以其所生可议欲置之而不用然山川之神岂能舍而不享乎然则仲弓之徳自当见用于世不当以父而见废也可见贤哲之生克肖象贤者固多迈迹自身者亦复不少故易称干蛊书贵盖愆果其才徳出众圣主不遗古之明侧陋立贤无方者固有超乎寻常庸俗之见而不拘乎世之迹也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此一章书言求仁者贵纯其心许回以励羣弟子也孔子曰仁者心之全徳降衷之初浑然一体原无彼此之分自为私欲所隔心便违仁却与为二不无久暂之异矣吾门弟子如顔回者平日克己之功无少间断至于三月之久纯乎天理毫无人欲心与仁常不相离庶几与时俱永者矣其余之羣弟子非不从事于仁但已得而复失暂明而复蔽或一日之内能至于仁过此则私欲间之矣或一月之内能至于仁过此则嗜好乗之矣心之于仁不过有时而存耳欲如三月之久不概见也盖仁道至精不容一念之或杂不容一息之或疎故纯亦不已者圣人之仁也终食无间者君子之仁也三月不违者大贤之仁也求仁者亦在持守之久操存之力勉勉循循忘其至焉之名并化其不违之迹以防于中心安仁焉可也
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逹于从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此一章书见人才有各当之用国家不可无器使之道也季康子问于孔子曰夫子之门人若仲由者可使为大夫而从政也与孔子答曰从政必须果断之人方能决大疑定大计由也资性刚决遇事能断使之从政有振作而无废弛矣何难之有康子又问曰如端木赐者可使为大夫而从政也与孔子答曰从政必须通达之人方能审事几晓物理赐也知识髙明料事多中使之从政有变通而无执滞矣何难之有康子又问曰如冉求者可使为大夫而从政也与孔子答曰从政必须多才多艺之人方能理繁治剧区处周详求也长于政事才堪肆应使之从政有余而无竭蹶矣何难之有盖三子之才分之可以各奏一能合之即以共成至理国家量能授职辨材定官有知人善任之明自有明作有功之效孔子此言实万世用人之良法也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
此一章书见闵子出处之守甚正公私之辨甚严也闵子骞是孔子弟子名损字子骞季氏为鲁大夫専执国政费乃季氏私邑据以抗鲁孔子为司冦时常欲堕之者一日季氏使人召闵子为宰其意无非欲收人望然闵子是圣门徳行之贤岂肯私附权臣之党对使者曰大夫虽欲用我然荣禄非我所愿汝其为我从容委曲逹我不仕之心而止其用我之意若再来召我则我必出境而避于汶水之上矣岂能强我出仕乎盖辞之之意虽婉而絶之之意甚决非徳行素优审于进退者不能也他如仲由冉求軰未能早见豫决遂致失身于权臣独闵子守正不阿卓然自立观其辞宰数语真足明天义于千古矣
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此一章书是孔子深惜徳行之人而致叹于天命也冉伯牛名耕孔子弟子昔伯牛有疾孔子往问之伯牛乃自北牖下迁于南牖使孔子得南靣视己盖以尊君之礼尊师也孔子不敢当故不入其室但自牖中执其手而叹曰疾至此殆将不起矣然此乃天之所命一定不易非人之故也凡人平日检身或有不谨以至灾咎此人所自取不可委之于命今以如此之贤人而乃有如此之疾病也岂非莫之致而至者耶孔子重言而深惜之如此可见圣贤平日守身慎疾时时儆惕务求尽其在我所谓居易俟命修身立命其道不越乎此也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此一章书是孔子赞顔回造道之深不以境遇累其心也孔子曰吾人学道工夫纯熟实有所得如顔回者方是有道之贤人如何见之凡人见道未深动为外物所移故人情每莫难于处贫回也不过一箪之食一瓢之饮所居在陋巷之中其贫困如此使他人处之有不胜其忧愁者回也心中自有乐处不以贫困而少改其乐盖回克去己私无非天理举一切外至之物毫不足以累其本体是何等涵养何等造诣贤哉回真有道之人也易曰乐天知命故不忧困而能亨穷居不损顔氏之子其庶几乎
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
此一章书是孔子勉学者以自强之功也冉求见孔子曰夫子之道髙矣美矣自受教以来非不中心欣慕求至于道但气禀昏弱力不足以从心故不能至耳孔子教之曰女所谓力不足者曾用其力以求前至于中道欲进不能譬如负重行逺之人行至中途气匮力竭不得已而废方谓之力不足今女自安于怠惰不加懋勉如画地自限者然乃力能进而心有所不欲非心欲进而力有所不及也女奈何自弃也哉可见圣人之道只在日用常行尽人可以用力诚能真知笃好自然日新月异欲罢不能岂患力有不足哉董子曰事在勉强而已勉强行道则徳日起而大有功薛瑄曰为学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然则求道者其亦可以知所务矣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此一章书是孔子教人以真儒之学也孔子谓子夏曰今之学者皆谓之儒然所以为儒之实不同不可以不辨也有所谓君子儒者其用心専在为己不求人知凡理有未明行有未修无不切实讲求絶无干名求誉之心此君子儒也有所谓小人儒者其用心専在骛名不肯务实若知得一理行得一事便欲沽取声誉絶无近里着己之意此小人儒也吾愿女学为君子之儒无学为小人之儒庶几心术正人品端可日进于成徳矣夫此君子小人之分在一人为学术之辨在天下即为世道之闗诚用君子儒以实心行实事则天下咸被其泽倘用小人儒以伪学窃虚名则天下胥受其患用人者亦何可不审其防而慎其也哉
子游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尔乎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
此一章书是见圣贤取人之法也昔子游为武城邑宰孔子问曰为政之道以人才为先武城一邑之中岂无道髙徳重表见于时者女亦曾得其人以之维人心而正风俗否乎子游对曰人才不可多得有澹台灭明者其存心制行正大光明即如寻常行路必由正途而不由邪曲之小径嵗时进见必因公事公事之外未尝轻至邑宰之室以此二事观之动必以正无见小欲速之心守必甚严无枉己徇人之事如斯人者岂不可以表式多士乎由此推之用人之法立心必取其至正正则可以杜巧利之门而邪士无所容矣行事必取其大公公则可以塞奔竞之路而宵人不能进矣虽以之宰天下道岂外是乎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防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
此一章书是孔子称鲁大夫有功不伐以风世也孟之反名侧鲁大夫鲁哀公十一年齐帅师伐鲁北鄙鲁师及齐师战于郊鲁师奔孟之反后入为殿抽矢防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其事如此孔子特称之曰凡人有功多易于夸伐若孟之反可谓不伐其功者也凡战败而还以居后为功孟之反当我师奔北独居军后以为殿却敌以全众可谓有功矣乃于将入国门之时正众人属目之地鞭防其马而言曰非我敢于居后也乃马不能前进也非惟不自有其功而且自揜其功其不伐也如此盖之反之意以为不能立功于战阵而反论绩于败奔深可羞愧故托言马不前以揜之可谓贤大夫矣凡宇宙内事皆吾分内事彼自矜自衒者皆斗筲之也故孔子特称之反以为天下后世法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此一章书是孔子叹好谀恱色之非也祝鮀是卫大夫治宗庙者有口才朝是宋公子有美色此二人盖春秋时最著者孔子叹之曰方今人心不古不好直而好谀不好徳而好色必佞口如祝鮀美色如宋朝方能取悦于世不为人所憎疾若不有祝鮀之佞口与宋朝之美色则无以投时俗之好难免于今世之憎疾矣孔子盖伤之深也夫世教明则人知善之可好而不好谀知徳之可悦而不悦色书云何畏乎巧言令色盖佞口蛇蝎也美色鸩毒也人主防之不早去之不速一为所惑为害不小孔子对哀公问政曰去防逺色答顔渊问为邦曰放郑声逺佞人其为后世诫至深逺也
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此一章书是孔子醒人由道也孔子曰道之在人如君臣父子昆弟夫妇朋友以至一作止一语黙之间莫不各有当然之道在所必由无时可忽无地可离若必出由户者然试问人谁能出不由户何故不肯由斯道也此怪而叹之之辞欲人知道之必当行而亦以见道之本不难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