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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賸言
又曰况春出田野冬入保城其説亦本之汉食货志春令民毕出在野冬则毕入于邑此举近地井里为言如四井为邑则必邑中有里居可为守保之地故其居名里居又名邑居然且春出民时里胥邻长各坐于里门朝出夕入共相验视若出入国城则百里之国不过五里之城将越九十五里而验视之可乎
又曰况百里之国约有万井五里之城则止二十五里也以二十五里之国城加之城中之朝庙宫府市防国宅而欲实之以万井八万家之里居此大无理之事也
尝读管子内政曰四民勿使杂处处工就官府处商就市井处农就田野而韦昭谓国都城郭之域惟士工商而已农不与焉则二亩半在邑只在井邑与国邑无涉葢古王量地制邑其在国邑外如公邑家邑丘邑都邑类凡所属井地皆可置宅然且诸井邑中亦惟无城者可处农民若有城如费邑郈邑所称都邑者则农不得入管子与韦氏之言稍可据也
然而赵邠卿汉人乃无端有冬入保城之説或系衍文或有脱简且或原有师承如周礼夫一防郑康成所谓城邑之居者则或诸邑有城者亦置里居事未可知若在国城则周礼载师氏明有国宅无征园防二十而一之文郑司农注云国宅国城中宅也而郑康成即云国宅者凡官所有之宫室与吏所治者又名国防与园宅园防农民所居者正相分别安可以农民园防溷当之官吏之国宅乎则此二亩半当云在井邑不问有城与无城并得入保韦昭谓都城无农民则都城是有城之邑固属太严若谓在国中则荒唐之甚集注但据赵注在邑一句而于保城句并不辨及亦疎莽也
不知而作包咸注谓春秋儒者好着篇籍以为作者作文也然汉人多作是解观汉书朱云传赞有云世称朱云多过其实葢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则直指作文矣
梅福传赞为仁由己再入太府清则濯缨何逺之有此组织论孟成文然亦以何逺之有为反经行权与三国王祥语同
获罪于天集注解作获罪于理王草堂已辨之甚悉大抵宋儒拘滞总过执理字实有不必然者章句于中庸性字亦解作理理命之谓理自然难通且天每与理相反假使解孟子曰吾之不遇鲁侯理也则孟子有知必且笑而谢之矣况天是天神又有天道古今乐録载乐有大壮大观二舞引论语惟天为大而隋书乐志又曰大观者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是天原有神有道故先儒解获罪于天亦曰援天道以压众神象神者室神与灶神也又且汉魏后儒引此句皆明指苍苍之天南齐书所载有杂词云获罪于天北徙朔方坟墓不扫超若流光可云获罪于理徙朔方乎
晋书祖逖为豫州刺史克己务施不畜赀产言务刻已以惠人也
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徃益都相公曾以此为问谓六律六吕是十二个管与乐无涉汉后无此物而五音不絶何云不能正五音当时惟徐仲山答五音是五层声必借十二层之管以寄之故虞书曰律和声言以律合声原未尝言正声也然则五声何以合十二管曰五声有四清声共九声又有二变声二变有一变清声共十二声葢五声原有十二声而后清浊髙低转环成调因造十二管以合之然且用一律而五声俱合如黄钟一管而可合宫可合商可合角征羽合声且不一将正何声故曰正则未之闻也后兄子文辉又问及此不知此亦易明仲山偶未见及耳正者证也论语就有道而正孟子必有事焉而勿正少仪能正于乐人不能正于乐人皆此义若作刋正解则五声如贯珠无偏无颇何容刋之
孟子仁义礼智根于心亦谓根之于心犹言本诸身非谓作心之根也自后儒倡为人性只有仁义礼智四者并无孝弟之说遂亦以四徳为心之根若然则孟子不当又曰故理义之恱我心且不当曰非外铄我岂有以心之所本而仅仅恱心且仅得不外铄者况根于心即下文盎于背谓背盎也若云仁义礼智作背之盎则亦无是理
恻隠之心仁之端也亦言仁之端在心不言心之端在仁也四徳是性之所发借心见端然不可云心本于性观性之得名专以生于心为言则本可生道道不可生本明矣故孟子亦祗言人有四端犹有四体夫心尚不可譬之四体而以心之所本者而比之四体可乎时日害丧注谓桀自比于日故民有是言然不知出何书惟尚书大传桀曰吾之有民如天之有日日亡吾乃亡耳然世亦罕知者
子谓南容朱注谓南容即南宫縚南宫适南宫敬叔此大谬者按容与南宫縚似一人家语以三复白圭为南宫縚之行而檀弓以縚妻为孔子兄女孔子因其姑之丧而为之诲髽此与三复白圭妻孔氏女事相合或是一人未可知也若南宫适不知何人孔氏误认作容而史记索隠并谓容即敬叔此是妄注敬叔本公族与家语及王肃论语注称容为鲁人者大别即曾受僖子命与其兄懿子学礼孔子然竝不在弟子之列史记家语所载弟子袛容一人向使容即敬叔则未有载敬叔不载懿子者至縚妻姑丧孔子诲兄女髽法若是敬叔则此姑者孟僖子妻也其丧在孟氏或庙或寝夫子亦安得诲之况世族丧服自有仪法不容诲也至若史记家语各载敬叔从孔子适周见金人缄口孔子戒以谨言事与容无涉而朱注于三复白圭章又曰事见家语则遍查家语竝无踪迹不过以谨言与复白圭意相类可合容敬叔作一人耳乃近人作四书考附防朱注竟引家语而缀之曰敬叔归乃三复白圭之诗嗟乎此非焚书乎
大来曰家语孔子三十五嵗敬叔请于鲁君从孔子适周计之当春秋昭廿五年是时僖子方卒恐未能适周且昭公已出奔安所得鲁君请之若史记适周反鲁在昭二十年则敬叔生于昭十一年才十嵗耳世无十嵗能适周者此皆当阙疑之事
邦有道不废二句便非敬叔无论敬叔是大夫即不然亦当以国倅作大夫之贰此见有成法非废不废可虚揣也若刑戮则几见鲁之公族在二百四十年间有以不谨言致不免者而虑及此
朱注南容居南宫亦非是敬叔居南宫若容则祗是旧姓如南宫毛南宫长万类无南宫可居也至注敬叔为懿子之兄则又大笑话昭十一年传泉丘女先生懿子后生敬叔此展卷即了不必格物也且不闻敬叔氏南宫乎嫡长以嗣爵而必袭氏次得更之敬更氏者也且兄伯而弟叔人知之矣敬叔叔也
则以学文朱注谓诗书六艺之文按六艺即六经孔子经解以诗书礼乐易春秋分作六教便是六艺淮南防族训所云六艺异科而同道是也故孔子世家谓凡言六艺皆折中孔子而孔门弟子身通六艺者皆指六经则是六艺该诗书而以之竝列误矣古有六艺家有六艺略汉时尚存若礼乐射御书数则战国周官经不騐之书古无此説【详见大学辨义辨卷】
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观语气自指泛言性者与人之为言彼所谓道语同至以利为本然后断以己意因是时俗尚智计多用穿凿故程子谓此章专为智而陆子静有云此故字即庄子去智与故之故葢故原有训智者如杂卦随无故也是无智计而淮南原道训不设智故谓不用机智穿凿之意正与全文言智相合是以孟子言天下言性不过智计耳顾智亦何害但当以通利不穿凿为主夫所恶于智为穿凿也如不穿凿则行水治厯智亦大矣所谓专为智发如此注防以故训事与下文行所无事相反然亦未合朱注竟认故作性则全无依据即字书故字作已然解然未有于已然下添之迹二字者迹是何物迹则何以是性乃讲师以乍见怵惕当之乍见岂已然怵惕是情岂是迹况天下言性则而已矣语气大谬总是悮耳
至于心独无所同然承上同耆同听言谓同如是耳与前惟耳亦然诸然字相应葢然虽训是然亦如是之是半作助语朱注训然为可而讲师即又添曰同以为可则训字既杜撰解经又支离不如专读本文为直捷耳闻朱子解此字使门人逆揣己意剧至困顿而必不能得得毋此解非同然乎
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大文本自明白朱注于善不善上加真知二字已支离矣然且谓己之善恶非人之善恶则未有己善而如不及者学未得于已故可言不及此不及谁也孔安国谓探汤喻药疾邢防谓如试热汤大抵如不及喻恐逺如探汤喻恐近若在己身则逺近两喻俱不通矣如谓见善无人字则见贤思齐焉有人字乎
不得乎亲是不相能如虐子教子类顺则恱之矣故毛晃増韵以顺训和悦即下文厎豫所谓厎致悦豫是也朱注以得为悦以顺为谕亲于道不惟顺字添谕道支离将舜之厎豫但能得亲而不能顺亲大无理矣孝经以敬事长则顺毛诗克顺克比比于文王敬长固难谕道几见文王可谕以道者且本文明云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厎豫则悦亲之由全在舜自尽其道与中庸顺乎亲有道正同乃欲使亲尽道则舜之尽道与中庸顺亲有道诸道字皆缪乱矣况谕道何易顺亲必谕道天下尚复有顺子乎
心斋坐忘见庄子是黜聪明堕肢体防心志絶仁义礼智明明异端而以释如愚万无此理
四书賸言补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賸言补卷二
翰林院检讨毛竒龄撰
管子曰孝弟者仁之祖也谓仁原本于孝弟也论语开卷便以孝弟为仁本实袭此言以管子在论语前也然则仁本孝弟在前人有成言矣若唐房龄注管子曰仁从孝弟生故为仁祖此生字则又从论语本立道生语而推言之然亦见孝弟生仁仁不生孝弟汉唐诸儒其解说总如是耳
逺宗曰民之初生谓之祖祖者生初之名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章此圣学次第与诸经言学处不宜同异故以经证经则十五志学志大学也古者十五入大学即诚意慎独止善去不善之学立者成立也旧注学有所成谓学至此有成立此如乐记礼义立孝经名立乎后世易观变乎隂阳而立卦之立作成树解故学记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直以成立二字自为训诂集注解立作守则从来字书无此训且诚意慎独忠恕絜矩作何守法此皆不知痛痒语也
若不惑知天命则以经证经不惑是知人知天命是知天不惑是穷理尽性知天命是至于命不惑是诚明知天命是聪明圣知达天徳葢不惑则于人事不贸乱如贾谊传众人惑之惑知天命则全契天徳徐邈所谓合吉凶善恶而皆本之于定命此正天下至圣参赞位育之实境并非事物所以然之谓中庸释维天之命但云至诚不已天之所以为天此直指天徳天道与事物之理毫无干渉今必牵连不惑谓不惑是当然知天命是所以然则错认此不惑知天是事理二字然不能显然以事属不惑又不能显然谓不惑是理且又不能显然谓不惑知天总是理则周章极矣集注凡着层次必以当然所以然分别之实则知当然便应知所以然无大深浅岂有十年知当然又十年知所以然者若然则大学格物原无穷致物理之解据如补传所云在即物而穷其理则此时大学意尚未诚第一层工夫尚未下手而先使之不惑使之知天命天下有是事理乎且何以大学穷理在十五时而夫子穷理必待之四十五十岂圣学大事全无定凖可随说改变如此
至于耳顺从心所欲集注引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为解此似有经据而又不然不思不勉安勉之分谓不勉强耳耳顺从心非生安不勉强也天下无生安而迟之六七十者且不思不勉一齐俱到岂有十年不思又十年不勉之理必以经证经则耳顺者是以小体为大体从心者是以人心为道心总浑化之极神圣之事也孟子体有小大以耳目口腹当小体养小不失即口腹亦非尺寸之肤何况耳目故耳目俱为大体所闗而耳先于目向志学立学但修此聪明睿知之身以进天徳至此则耳无违拂四体皆喻将洪范所云作谋舜典所云辟聪皆从此无扞格也此身教也尚书谓生民有欲乐记以感物为性之欲总之皆人心也向志学立学但止善去欲以为尽性至命之本至此则善恶俱防无事去欲人心即道心矣洪范之作圣大学之絜矩皆不越乎此也此又心教也
大来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以身与物隔也耳顺则不惟不蔽物且能通物礼运所谓大顺即万物从此皆感通矣若从心所欲则从不在心而在欲曲礼欲不可从原是从字虞书俾予从欲以治亦以欲属从且正与絜矩有关合处圣人内圣外王之学固是如此
孝者所以事君也三句本无可解奈説经者多事谓三者是人因有以孝弟慈与事使总属一人者则其人祗一事君使民之人非大学治国平天下者也是必孝弟慈是一人事使又一人则在孝弟慈有三辈人在事使者有四辈人嘈杂极矣殊不知此三者是孝弟慈之教不是孝弟慈之人齐家治国各有一教但治国之教端不出齐家之中故孝弟慈者家教也而其所以教国者即在于此则此三者字皆指教言何曾有人在而一人七人烦聚讼为
中庸天下之达道五以君臣父子昆弟夫妇朋友当之此自言达道不言人伦故夫子重言五者天下之达道与篇首喜怒哀乐天下之达道并同彼以性言道此以教言道其皆非人伦一也是以郑康成注达道谓常行之道百王所不易而孔氏正义亦云五者皆是人间常行道理事得开通此自以常字解庸字与前庸徳庸言相照合观其云所求未能即此达道中君臣父子兄弟朋友诸名以为庸徳即达道故郑孔注疏皆以常行开通为言而并不及五伦五教一字此可騐矣及朱子作章句误以庸常之常为典常之常又误以孟子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所云父子有亲五句即此五达道五名因直注曰达道即书所谓五典孟子所谓父子有亲五者是也不知契之所为人伦在春秋以前另有五者与孟子所言不同孟子所言必战国相传别有如此然又与五达道不合五达道是兄弟孟子所言是长幼长幼以官府僚友乡党齿序为言并非兄弟故礼运十义以兄弟长幼判作四义而章句溷而为一旣非虞书五典又非孟子人伦将唐虞以后春秋战国以前诸经所各见之五伦一齐抹却而自宋以后六合八荒无不以五达道之五者为五伦定名并不知前此五伦为何如者此开辟以来又一混沌也
契所教人伦在尚书旧传极是明白然总见春秋文十八年莒弑其君庻其传季文子引臧文仲之言使史克告曰髙辛氏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谓之五教而杜预注云契作司徒五教在寛即在此八元之中是当时五伦只父母兄弟子五者有天合而无人合而其为教则又与春秋义方大学慈孝康诰友恭相左证自唐虞夏商以及周之末季皆只此数是以春秋臧孙辰季孙行父二大夫并有贤名而史克又熟于掌故并作此言即五帝纪述五教亦无异词因之孔安国注虞书慎徽五典曰五典者五常之教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五者是也至五品不逊正义谓五品即父母兄弟子五者敬敷五教正义谓五教即教之义慈友恭孝五者以至臯陶谟敕我五典周官君牙敷五典注皆如此其不以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为五伦者以汉唐儒者皆在宋以前原不知有以五达道为五伦之说然亦不使孟子人伦阑入一字虽孟子所言定有来歴必不杜撰然显有前经自不宜以后来之说参互其内此亦前儒注经之一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