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蒙引

  有若曰岂惟民哉【减十六字】
  有若本意只是就民类言其曰麒麟之于走兽河海之于行潦类也特用以比况耳故下即承之曰圣人之于民亦类也以终首一言之意也而下又继之曰出于其类拔乎其萃只承圣人之于民亦类也説不必兼麟鳯山海须观其意之所主盖既露出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则不必复粘泥着麟鳯山海矣彼皆客辞客意也 出于其类拔乎其萃二句言自古圣人固皆异于众人也 此二句似重拔乎其萃又是形容那出于其类一句 程子曰孟子此章扩前圣所未发【注】依程子他日谓横渠西铭与孟子性善养气之论同功则是扩前圣所未发者只谓养气而小注乃曰指养气知言而言也盖圣人复起必从吾言之意亦见是发前圣所未发 云峰小注所谓辟异端承圣道云云者全不可慿
  以力假仁者覇【章芟一题三条减二十五字】
  此章论王覇之辨最为深切而着明盖王覇之辨只是诚伪之分王者覇者其操术固有诚与伪之异而人之应之者亦随其所感而异然则天下之理其得失可以坐判而有世道之责者宜知所自责矣 此章仁字宜以天理之公言 孟子意谓人有恒言曰王覇究其所以为王覇者何也如本非有为仁之真心乃以其土地甲兵之力而借事以为仁者斯则覇矣然覇者必有大国苟非大国则无其力无其力则亦无其仁也无其仁则亦何以能覇哉若夫理得于心之谓徳自吾之得于心者推之无徃而非仁凿凿乎皆济人利物之实事也斯则王矣王者之仁只自胷中流出无假于外故王不待乎大国矣如汤以七十里而王文王以百里而王何待于大哉 王字或读如字或读去声未知孰是 前篇寡人之于国也章注曰凡有天下者人称之曰王则平声据其身临天下而言曰王则去声后皆放此则王读作去声为长 若王覇字相连则平声 按此章言王覇之辨只读如字亦可谓以力假仁者是覇也以徳行仁者是王也若作去声则是谓以力假仁者覇诸侯以徳行仁者王天下 王则朝诸侯以有天下覇则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其名实俱不同大抵行覇道而覇行王道而王此王字亦平声谓以力假仁者是覇便只是覇诸侯而已谓以徳行仁者是王便是王天下者义亦兼之盖其道如此则其功效亦如此所谓行覇道而覇行王道而王也 此处若读作去声则上章虽由此覇王不异矣亦当作去声而大注所谓如此而成覇王之业与此章注论王覇者多矣王字自为平声 饶氏曰齐问罪于楚以尊周为主其事属义孟子不説假义却説假仁盖仁包五常言仁则义在其中如伐原示信大搜示礼皆是假仁处 愚按饶氏引伐原示信大搜示礼谓假仁字兼义礼智信固是但详左氏本防则于以力假仁及大注中假借其事以为功以力服人非心服力不赡等语俱不切按假借其事以为功如救邢存卫定襄王定王世子之类方是假仁之功然此非以其力亦不能纠合一时诸侯以为此事盖其心不信于人故须以力驱之耳如汤征自葛始天下信之则不同矣
  以力服人者【芟三条减一百二十三字第四条剪裁凑合】以力服人者谓以力得人之服也非谓用这力去服那人也义亦小异当辨 下条虚空突出以力服人以徳服人字盖上文已藏得有以力服人以徳服人意了如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一条虽未露出仁字然于富贵则不处于贫贱则不去这便是仁了故下文即承之曰君子去仁恶乎成名与此相同 覇必有大国端的是以力服人王不待大端的是以徳服人 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自古帝王孰非得人之心悦诚服乎而必独以七十子服孔子为譬者盖孔子布衣耳初无势力位号又当时亦极流离困苦而七十子咸心服之而无所强此尤可见其心悦诚服处故朱子曰七十子之服孔子至于流离饥饿而不去又非有名位势力以驱之也孟子真可谓长于譬喻矣 无思不服言无不心服也故诗传云无思不服心服也盖本孟子与中庸神之格思不可度思之思不同 上节是言王覇之心诚伪不同下节是言人之所以应之者其不同亦如此
  仁则荣不仁则辱【章芟一条减一百八十七字】
  预收贤能以实吾国一旦国家可以有为则遂及时而使贤者能者各効其力以明其政刑则吾仁矣如是则虽大国必畏之矣仁则荣理固然也 贤者在位尊贤也能者在职使能也在位在职自不同 离骚经首篇第三条又重之以修能注云能兽名熊属多力故有絶人之才者谓之能 贵徳犹尚徳也士则指其人而言之贤有徳者才有能者【注】徳字单言则兼才才亦是徳之用如才难不其然乎才亦兼徳士则指其人指有徳之人也下句贤者能者皆士也贤者未必无能但以人君所以处之者所重在徳
  故置之尊位以正君善俗且正君善俗亦不是空坐无为者政刑二字尽之矣 贤者在位则足以正君而善俗能者在职则足以修政而立事两足以字好看是未见于修政立事然既有其人则已足以修政立事正君善俗亦然 国家闲暇及是时明其政刑【补】当以下文及是时般乐怠傲相对看问何以及国家闲暇乃明其政刑也曰战国之时七雄虎视无日而不干戈之逞无嵗而不城野之争国家多事常是危急存亡之秋故孟子有此云彼般乐怠傲者方其未闲暇时亦不得以般乐怠傲故云及是时
  诗云迨天之未隂雨【云 云】侮予【并题下减九十九字】此章亦为鸟言我及天未隂雨之时而徃取桑根以纒绵巢之穴隙使之坚固以备隂雨之患则此下上之民谁敢有侮予者亦以比已深爱王室而预防其患难之意故孔子赞之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 此出鸱鸮之诗然所谓鸟非指鸱鸮鸱鸮鸟之害也以迨天之未隂雨比及时以彻彼桑土绸缪牖户比明其政刑以今此下民或敢侮予比虽大国必畏之 今此下民注曰在下之人诗传曰下土之民一也盖鸟之巢在民居之上故曰下民 其实鸟虽善为巢下民无知者将莫如之何耶以意逆志可也 或敢侮予或即下句谁字也
  为此诗者其知道乎
  知道只是知道还他不要説是治国平天下之道盖率性之道亦道也治国平天下之道亦道也但不宜先説出下文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道斯在矣知道云者其知此而已知道是通套字云峰之説稚也
  今国家闲暇及是时般乐怠傲【云 芟一条减十字云】正韵般旋也运也般乐盖乐而又乐乐而忘返故有般旋之意此所谓纵欲也怠惰也傲恣慢也此所谓偷安也 般乐怠傲不恤政刑也不恤政刑无求于贤才而惟奸谀是崇是用矣自与本文相反对不必如饶氏所分
  祸福无不自已求之者【芟十九字元误在此】
  祸福荣辱也自己求之者仁不仁也
  诗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诗传云欲念尔祖在于自修其徳而又常自省察使其所行无不合于天理则盛大之福自我致之有不求而自得矣 言犹念也【注】大抵言者心之形念之所在也故解之为念凡人所存所念徃徃于言语间见得心存在于是则其言亦不觉出于是不曰永念配命而曰永言配命亦见古人心口如一之意 命天命【注】诗作天理
  太甲曰天作孽【云 云】可活【芟一条】
  天作孽如水火盗贼之灾诚犹可避至于放僻邪侈以陷乎罪奸盗诈伪以失其身者是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而举天地之间皆为牢狱也
  尊贤使能俊杰在位
  贤者尊之能者使之便是俊杰在位处俊杰在位言在位皆非掊克庸劣之徒也 俊杰即贤才故曰才徳之异于众者以其异于众故曰俊杰
  市防而不征法而不防 市字防读不与防字相连闗讥而不征 闗字防读不与讥字相连
  耕者助而不税 耕者与市闗字一例助而不税与防而不征一例
  防无夫里之布 防字与上条市字闗字耕者一例大注市防之民已赋其防此防字带赋字又与本文小异
  天下之士民中俊秀 天下之商在市曰商 天下之旅在途曰旅 天下之农以耕曰农 天下之民以居曰民 其实民未必不为农与士商亦未必不为旅
  市防而不征法而不防【芟一题并题下共十三条】市与防亦不同市是大统言防是市中列肆故曰市宅也官为之者 盖逐未者多则防以抑之少则不必防也其多少以货言 逐末者多则防以抑之者为其厚于利也 少则不必防者官为防以居之亦不取其防之税也 问市防此市在何处曰此都邑之市国都如井田様画为九区面朝背市左祖右社中一区君之宫室宫室前一区为外朝朝防藏库之属皆在焉后一区为市市四面有门每日市门开则防而不征法而不防之防是活字防无夫里之布之防是死字
  防无夫里之布【芟五条减五百二十一字剪裁合更定次序】周礼宅不毛者有里布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注】孟子本文夫里之布夫字内附有家字布字内附有征字周礼夫家之征征字内又附有税字布字征字税字正是一例不可谓防无夫与里之布也 一里二十五家之布一夫百亩之税一家力役之征先王设此本以罚游惰之民非常赋之制也如市宅之民已赋其防犹为常制今既防之又令出夫里之布不以为罚乃以为赋战国之君盖亦不复知夫里之布之所自来矣可叹哉 所谓布缕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是惟正之供者常法也此所谓一里二十五家之布一夫百亩之税一家力役之征却是先王所设以警游惰之法非常制也后之暴君汚吏乃承之以为常制之名色遂使民不聊生尔 文献通考马端临曰郑注谓令出一夫百亩之税一家力役之征重并出耶曰大抵布以里计税以夫计力役以家计家者八家同井之家也有夫便有家如此看则是未免并出也盖罚其游惰不得不重不严也 市防而不征就市上防之故曰防市宅也此是前朝后市之市防无夫里之布之防字愿受一防而为民之防也前主商言此主民言 总只见一个防防是民所居以为市者先王之时逐末多者上则防之而不征其少者则惟法而不防至战国时不复问其逐末之多少一槩皆防之矣既防其居又征其货又以额外所罚游惰者为常额而并取之非惟受在市一切之赋又并出在田无名之征盖周礼宅不毛者有里布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此决然不指市宅之民盖一在市宅便是为商为商便是有职事有职事便难责以种桑麻矣战国时都不问但见前时有此名色便以为名而赋于民 宅不种桑麻者【注】此主宅内言谓荒其地也 民无常业者【注】此主游手游食言常业谓工之作商贾之贸迁货财也不兼士之学言只指市宅之民亦不兼农言 集注云市宅之民已赋其防者言其在市在防也则非宅不毛与无职事者矣岂应复令出此夫里之布哉
  信能行此五者【减四十五字内借上字换条首此字】上五条且条举王道而言其理如此此则言当时人君诚能使彼邻国之民仰之若父母吾为其父母则彼为吾子弟矣率子弟以攻父母其谁能举之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芟一条减一百二十九字】
  不忍人忍字是反字饶氏谓人心慈爱恻怛才见人便发将出来更忍不住者非是不忍人不忍害人也天地以生物为心云云之心以为心【注】天地无心
  而成化此何以云以生物为心邪曰天地别无勾当只是生物而已则其所主宰者在此此便有心之道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者若作隂阳对看则春夏
  主生秋冬主杀复所谓复见天地之心者也若生意流行则春夏主生秋冬主成同归于生物也所谓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者也天地生物之心只是元亨利贞 真氏曰天地造化无所作为徃古来今生意周流万物从天地生意中出故物物皆具此理何况人为最灵宜乎皆有不忍人之心也 问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是説性是説情曰是亦情也故下条解怵惕恻隠云此即所谓不忍人之心也又曰因论恻隠而悉数之则与不忍人之心一类也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此一句兼四端此章重扩充章首二节当做大防看自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以下是説人当如先王有以推不忍人之心前只言不忍人之心后兼言四端分明统四徳前是专言之仁后是偏言之心
  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芟二条】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者胷中无一物以障之故天理自然流出无壅蔽也众人虽有不忍人之心然物欲害之则为他隔着流不出来矣故人皆有所不忍而又须达于其所忍也达之于其所忍则须察识扩充 大注故不能察识而推之政事之间此政事众人俱有与发于其政害于其事之政事同 惟圣人全体此心【注】全体字与上文物欲害之一句相反照本文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此一句无全体意朱子解之以为先王有不忍人之心何以便有不忍人之政邪先王全体此心无物欲之害故也此朱子释经之法 全体此心随感而应【注】由仁义行者也不待着力察识而扩充之察识扩充其次致曲者也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是自然能充者也看斯字最
  治天下可运之掌上
  盖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则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此句如云人皆有之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此条如云贤者能勿丧耳非为先王详也故下条即接之云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不然是隔着先王一段了
  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减四十八字】
  怵惕恻隠四字不忍人之心之目也其形容也怵惕在先 程子曰满腔子是恻隠之心朱子所谓才触着便是这个物事出来大感则大应小感则小应腔子是指身不是指心满身都是这生生之心所在也故曰恻隠之心人之生道也凡知痛痒处都是仁腔子是活套字不指窍子也朱子曰犹言躯殻耳
  非恶其声而然也
  是恶被不救人之名真氏谓不仁之名愚谓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隠之心只是乍见时光景未説至救处亦当辨也只用不仁之名説然既怵惕恻隠则随而救之矣
  无是非之心非人也
  是非是活字是其所是非其所非也
  恻隠之心仁之端也【芟二条】
  因情以见性也性无而情有 心统性情者也【注】承上文言恻隠羞恶辞让是非情也仁义礼智性也心则统性情者也心既统性情故恻隠羞恶之属亦曰心也
  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减三十二字补首条】此二句是起下句自贼与贼其君之意谓之犹其有四体盖以见其必有也意尤明切 或谓前言无恻隠之心非人也四句言情为人所必有此言人之有是四端犹其有四体也二句言性为人所必有此説非也端是见于外者非性也为此説者盖不知此节上二句是起下句 自谓不能者物欲蔽之耳【注】此句人皆以贴在自贼者也愚谓不然只推原所以自谓不能之故 谓其君不能者不勉之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