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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管窥
饶氏谓道是形而上者鬼神是形而下者此章即鬼神之费隠以眀道之费隠是以形而下者之体用眀形而上者之体用也子思以道体至微未易察识故以鬼神之事人所共知者晓人又谓鸢飞鱼跃所以眀本章之意指物以形此理之体也鬼神之徳又所以眀费隠之意引喻以眀此理之实也又曰诚不可掩明此理之实自然见也
按语録有曰前章论君子之道此章论鬼神之道鬼神之道便是君子之道非有二也详此则饶氏谓以形而下之体用眀形而上之体用者非也又按语录曰此段上下章恁地説蓦忽挿一段鬼神在这里也是鱼跃鸢飞之意详此则双峰以鸢鱼为指物鬼神为引喻者亦非也又按语录问体物不可遗曰只是一个隂阳有是理便有是气有是气便有是物无非实者详此则饶氏形而上下之分别尤非也盖鬼神是隂阳之灵更其体物不遗洋洋如在便是用之费处而所以体物如在者却不可见闻便是体之隠处此费隠即道之费隠其何可以形而上下分哉且如鸢鱼岂不是物鸢之飞鱼之跃亦只是器未可谓之道然鸢飞必戾天而不入渊鱼跃必于渊而不戾天这便见此道之用自然而然处即此推之则鸢之戾天鱼之跃渊既是道之费处鬼神之体物如在何独不得为道之费处鸢鱼飞跃之所以然而不可见者既是道之隠处鬼神体物如在之不可见闻者何独不得为道之隠处读者岂宜无见于此况双峰既以鬼神为形而下者矣却又以诚为实理理非形而上者乎此正如侯氏分鬼神与徳而言之失已经朱子所辩者双峰前以此疑章句既不审矣而不免躬自蹈之读者合或问纪闻而观可也双峰指物引喻之分别正如大学説心在是借粗以眀粗未便是心正者相似皆是穿凿之见不可不察窃观中庸一篇凡有引喻所在未有不眀言之者如行逺自迩升高自卑与天地之持载覆帱四时日月之错行代眀一则曰譬如二则曰譬如岂有以形而下者喻形而上者乃不眀言其取譬之意邪不知识者以为如何
饶氏谓章句以体物为费者不然体物不遗言其实有也斋眀盛服以下方是説费
费是用体物不可遗正是鬼神之功用如何不是费斋眀盛服以下正是体物不可遗之验如何彼得为费此不得为费
辑讲问此章鬼神本是説隠章句却引程子造化之迹而言既曰迹则不可言隠饶氏谓程子之言别有所指朱子引之于此则粗了
饶氏别有所指之説盖谓程子以易中有言鬼神处有言神处故如此分别然则所谓鬼神与易中所谓鬼神不同邪天下不知果有两様鬼神否只因双峰以鬼神之徳为形而下者故无以答问者之疑只得归咎于朱子之不当引耳却不思问者所谓此章鬼神本是説隠者本非经防盖此章鬼神兼费隠説然则为造化之迹者便是体物如在处此固是费而所以为造化之迹者便是不见不闻处岂不是隠双峰不知以此答之而归咎于朱子之不当引岂不误哉
眀引饶氏曰子思似知后世有佛老空虚之祸特特地説出个诚之不可揜盖佛老底亦微然只是空虚无诚之不可揜一节此其所以为异端
子思不过以此眀费隠无非实理之意未必逆知佛老之祸而预设此为之防也自古圣贤格言何者不切中后世之弊不必如此臆度之也
章句曰此一章兼费隠包大小而言 饶氏谓此章贯前后六章之防章句谓包大小管见谓包字似不若言贯大小
朱子下一包字其意甚广盖事事物物莫非斯道之用前后六章虽説费之小大而所该有限故此一章説费处初不分大小其言体物不可遗所该极广凡天地间道之用处无小无大莫不包于其中固非专主前后六章而言也但前后六章费之小大亦包于其中尔若以贯字易之则狭矣
眀此章包大小者体物不可遗所该甚大以承祭祀士庶所祭亦是祭祀兹非小欤 辑释记先师曰包大小者体物而不可遗总而言之所该甚大即一物言之亦鬼神实为之体兹非小欤以承祭祀天子祭天地大也士庶所祭亦是祭祀又非小欤
按眀以体物不遗对士庶所祭为大小之分又是本章并有此二义可以言兼不可以言包恐未得章句之防而辑释所引师説专以体物包大小者其义甚精殆非眀元説之比但以承祭祀以下则不必如此分可也盖祭祀既是体物之验但当统在体物之中不必于此又分其大小也况十二章前言大小大是全体小是一事天子祭天地亦一事之大者耳非全体之大也岂可以此为费之大者乎余于二十章言之
第十七章舜宗庙飨之 眀宗庙亦是舜子孙宗庙舜没为神眀祀享其中所谓盛徳必百世祀是也又引真氏曰舜以圣徳居尊位其福禄上及宗庙下及子孙所以大孝
按宗庙之説眀与真説不同以下章宗庙飨之之下即继以追王上祀之言观之则真説当矣如眀之説则夏孔甲商武乙周幽厉既没之后何尝不在宗庙中享祀邪亦以为大孝可乎
必得其寿章句舜年百有十嵗 眀引陈氏曰得寿不但百有十嵗宗庙享子孙保亦得寿之类
陈説求竒牵合非经注防眀以其与盛徳百世祀之説相近故引之耳其实未必然也
章末章句曰此由庸行之常推之以极其至见道之用广也 通谓庸行之常笔误当作庸徳之行盖上章言庸徳而此章言舜大徳下章言周公文武之徳皆由庸徳推之以极于至也
笔误之説将有所考邪抑自意之邪朱子平日极精细不应于此有误况后来更定不一果误岂有不知之理纵未及改亦安得无一言及之而及门高弟亦皆不之觉何邪意者前言庸徳之行要工夫在行字上下曰言顾行行顾言又可见行之为重故此不曰庸徳而曰庸行耳常字对下句至字又有意味通只因欲德字以类相从故以朱子为笔误耳恐未必然
章下章句曰此由庸行之常推之以极其至见道之用广也 明庸行之常孝也推之以极其至大孝也
庸行之常固指孝言恐亦是以十三章庸徳之行与此对説以见费之小者推之以极其至即所以为费之大也故曰见道之用广未知然否
第十八章武王纉太王王季文王之绪章句曰至于太王实始翦商 节斋蔡氏曰太王虽未有翦商之志然太王始得民心王业之成实基于此
蔡説与论语泰伯至徳章集注相反饶氏以下盖皆蹈袭其意以立异于朱子已于彼章辩之此不再述
武王末受命章句末犹老也 丛説末犹老也终也盖自太王王季文王累世积徳累功最后至武王始受天命如此説末字则与上下文都相贯穿训末为老恐未安盖武王之龄古书不一
丛説固亦可通但章句所以训末为老者盖以下文即言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上祀见得武王老不暇及没后周公乃成其志也武王之龄古书虽不一然以金縢考之则武王克商不多年即崩亦自可见况丛説之意已该在上节武王缵太王王季文王之绪一戎衣而有天下处此所谓武王末受命一句不是结上节意只是引起下文周公追王上祀之意而言耳然则末字从章句之训何未安之有
第十九章达孝章句言武王周公之孝乃天下之人通谓之孝犹孟子之言达尊也 辑讲问于舜言大孝于武王周公言达孝何也饶氏曰舜之孝是指其充极一家者言武王周公之孝是指其放乎四海者言达者是承上章三个达字而言舜孝只孝一家到武王也只做得舜之孝到周公便推得濶能推吾爱亲之心而制为丧葬之礼以通乎上下使人人得致其孝故谓之达孝所谓徳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此天子之孝也 通于上章之末曰云云此章之末数达字所以有下章之首一达字丛説亦如此説达字辑释亦引辑讲及通之説或疑双峰言大孝之防如此与孟子集注有异盖中庸与孟子言舜之孝所以大处不同双峰只以中庸之意言之是矣不必疑之也但其説达字之义与章句异则可疑耳盖此下文有夫孝也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一句若是他人善继善述无大耸动人耳目处天下人安得通称之哉唯武王周公之善继善述事功极盛如武王承前绪以有天下周公成文武之徳以追崇其先祖又制为礼法以达之天下传之后世此其继述皆非常人所及所以天下后世人人皆知其继述之为善故皆称其孝而无异辞此其所以为达孝耳章句训释无以加矣唯双峰只以承上章三达字为达故有舜却只孝一家之言然则舜之孝反不及武王周公之孝耶唯只以制礼通上下为达故又有武王也只做得舜之孝之言然则经以武王与周公并称为达孝者非欤至曰徳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又与制为礼法之意不同彼是功化此是立法不可无分别也若以徳教加百姓刑四海之意説孟子大孝之防则庶乎近之通与丛説皆是双峰之意以为已有辑释引之而自无所言盖亦以其説为胜于章句而取之耳不知识者以为如何
春秋脩其祖庙 眀引朱伸曰此以下并前章论丧葬之礼皆修道之教也
一篇之中无徃而非修道之教独以此当之狭矣
郊社禘尝 通谓周公制为礼法未尝不通上下之情亦未尝不严上下之分祀先之礼通上下可行事上帝惟天子得行之故特以先后言之眀乎郊社之礼胡为先郊而后社郊惟天子得行之社则上下可通行也眀乎禘尝之义胡为先禘而后尝禘惟天子得行之尝则上下可通行也但言周公制礼如此而不足于鲁之意自见 辑释亦引此説
此因河东侯氏之説而推广之也侯説朱子不存于章句或问恐不当述之以为已説也且郊祭天社祭地天尊地卑故先郊而后社尔禘大祭尝时祭禘大尝小故先禘而后尝尔此皆当然之序不得不如此者不知有何可疑今既曰胡为先郊而后社又曰胡为先禘而后尝疑问之意若可骇异然者及至説出所见乃不过如此今亦不在多辩不知假使圣人无不足于鲁之意则又当以先社后郊先尝后禘为序邪况既曰祀先之礼通上下皆可行又曰禘惟天子得行之然则禘非祀先之礼乎此皆措辞不莹之故亦不足深辩也
通谓右自费隠章至此为第三大节 辑释以此为饶氏説亦引之于此
按章句以自第十二章至第二十章九章为一节皆説费隠通乃于此分节截问政一章终十二章之意断前后而不之属此岂朱子意邪迹其説之所自来却是饶氏之意通既为已有又泯其所自来之迹而不之显使读者骤观反若眀朱子意者而实则不然其诬先觉误后觉之罪又过于饶氏饶氏本以六节分全篇之防通皆取为已説前二节与章句无甚异处故不之辩自此至第五节皆与章句不同故不得不略言之其是非得失已于篇首辩饶説处详之此不再述
第二十章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章句曰此承上文人道敏政而言也家语作为政在于得人语意尤备人谓贤臣身指君身 饶氏谓为政在人此人字通上下包君臣而言取人以身之人字却指在下之人作家语者不晓此便改云为政在于得人不知上面人存政举底人亦专指在下之人乎
按上文先曰人存后曰政举此人字自是包君臣而言无疑此则先曰为政后曰在人文势政自不同为政必有主其为者非君而谁下文身字即是指为政者身而言耳既曰为政又曰取人盖曰人君为政在于得贤臣而取人之则又在人君之自身也然则此人字只指贤臣而言可知况此节四句皆粘一字相连成文取人之人便是在人之人修身之身便是以身之身修道之道便是以道之道以此推之则下文身字道字皆无二义不应此二人字顿有不同也然则此人字不包君臣又可知矣且朱子取家语之语意尤备而饶氏乃谓作家语者不晓此然则非谓家语不晓乃谓朱子不晓特微其辞耳饶氏轻于非议前哲如此多见其不知量也且于得二字安知非王肃作家语时别有所据不但取之中庸而増损之耶但自家语既作之后而彼书不复存耳推此则通天下达道五以下皆为一时答问之辞亦未必皆无所防尽为肃自附防如双峰之所疑也且王肃去夫子之世已七八百年若本无此二字而肃自増之本非一时之言而肃自合之则后世固可欺也当时之人必有非议之者而其书不得传于后世矣何待双峰而后能疑之耶不知识者以为如何
修道以仁 发明修道以仁如志道据徳而依于仁辑释亦引之
窃意章句既以道为天下之逹道逹道非君臣父子之类乎如此则仁便是三逹徳之一知勇皆不过欲始终成就此仁而已修道以仁即天下之逹道五所以行之者三之意引志道据徳依仁为证似不相当葢修道以仁即是有资于仁以修道之谓取人以身修身以道意皆类此若志道依仁乃是先志道而后可依仁引来证此反似以道修仁然者殊不思中庸此言乃是逆推用工之所本此所谓仁是逹徳论语彼章乃是顺序功效之所至彼所谓仁是成徳初不可引彼以证此也览者详之
仁者人也章句人指人身而言具此生理自然便有恻怛慈爱之意 饶氏谓此人字正与鬼字相对何以言之生则为人死则为鬼仁是生底道理所以训人 辑释亦引之
以人对鬼之説然乎天下字岂皆有对而后义可明乎通者极力称賛以为深得章句之意愚则以为章句已极分明政不必如此求竒可也
丛説此章朱子以为皆孔子之言金仁山谓圣人之言简自仁者人也皆子思之言杂引夫子之言反覆推明之
按此亦因饶説而小变以为説者也饶氏则以为自天下逹道五以下方是子思之言又未知其孰为当也喙喙争鸣谁适从不如且以章句为正其详于辩饶説处见之
饶氏谓此章前贤截从知天断固条畅然朱子合作一章亦有深意九经与为政相应前面説修身亲亲尊贤故后面九经节节发明之只是三者为纲目逹道便是修身之道逹徳便是亲亲之仁知天之知子思只添一个勇字要之知天以上是孔子告君之辞天下逹道五以下是子思推衍告学者之辞不若分作两章之为是也朱子引家语为据以为皆孔子告哀公之言家语是引中庸来附防其间极可笑 辑释亦引此説至子思只添勇字过要之以下亦于章末引之
按哀公所问者政也夫子答辞自知天已上不过皆言为政之本在于取人修身而已未尝一言及所问之政也直至九经方是正答所问之政处今若分为两章以天下逹道五以下为非夫子之言则是夫子并不答哀公所问直至子思方为补其阙耶愚于孟子离娄上篇及中庸篇首亦尝略辩其不当合为一章之疑又于此章之末论全章之防处详之矣家语不足信之意亦已于前叚辩之至于断然以家语引中庸来附防则愚又有説焉两汉去周未逺古书犹多有存者攷之载籍可见如何晏时齐古二论尚存赵岐亦及见逸礼而引之以证不孝有三之义今皆不复见矣又岂可因今日之不见而尽意当时之无有也哉王肃与赵岐何晏世相先后则其纂成家语篇数不一岂得皆无所据而但事附防以成书耶且双峰能知其此言为引中庸来附防亦能尽知其全书皆引何书以附防否但古人集书欠于薙择虽司马迁史记不免此病谓其间不可尽信则可谓其皆出于附防全不足信则不可朱子岂不能揆之于理但务引援而有待于双峰之正救耶双峰唯但信一已之耳目而一切不信古人之耳目故于赵岐所引亦谓其以意言之则其一切不信家语宜矣又况假如所言则一章之中首尾相应先后相承文意相发血脉相通纵是子思引夫子之言而发明之亦何害其为一章哉双峰既自言之又必分之可见公论虽不可诬私意终不能克盖以其平日立异为髙之私害之故虽始终首尾判而不续文意血脉断而不贯亦不暇顾必分为二章以成其立异之髙也读者但以语録论不当分之意参之则双峰之谬妄晓然矣【续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