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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管窥
语录孟子荅梁惠王问利直扫之此处又如此开导之何也葢此处亦分义利人自不察耳 明对利国之问甚严而此诸章甚婉者法语之言不嫌其严巽与之言不嫌其婉
前篇卒章之末张氏尝辨及此愚亦附以臆度之见矣请申其説葢惠王于见贤之初何以利吾国之问是以利国之事责之孟子而不自知徇利之为非也故孟子不得不直扫之宣王于言论之际自以好货为疾而无隐于孟子则非梁王不知徇利为非者之比矣故孟子不可不有以开导之也梁王知有利而不知有义宣王非不知义之为是利之为非者特私欲之蔽未能自充耳余则语录精矣 明以法言巽言为分别葢本论语集注之意而言也论语法言巽言之义难分别故集注以孟子所言证之至矣为明者正当于此分别孟子何故以法言对利国之问却以巽言对齐王诸章之言以晓学者可也今乃但援法言巽言为説则何以异于无星之秤无寸之尺乎
所谓故国章 集成辅氏谓先儒皆以如不得已一句连下文説言不得已则将使卑逾尊疎逾戚故不可不慎虽若可通云云且下文但言因国人之言自察其贤否而用舍之亦未尝言其不得已之意故集注直以如不得已一句连上文説云云故于下段结之云所谓进贤如不得已者如此 通谓辅説甚善但曰下文言用舍处未尝言其不得已之意则与集注下段结句又自相反耳
按先儒以如不得已连下文则如为设或之义与如或知尔之如同而不得已为真有所不得已集注以如不得已连上文则如为如似之义与如切如磋之如同而不得已非真有所不得已也辅氏谓下文未尝言其不得已之意但言不得已而不言如葢谓其无真不得已之意可见先儒之説不然耳集注下段所谓进贤如不得已者如此之言言不得已而又言如葢谓其谨之之至如此尔非谓其真有所不得已也通者谓其相反是不详如字之义不同与有如字无如字之意亦不相似也
为巨室章 通与明引饶氏之説曰前譬是説任贤不如任匠后譬是説爱国不如爱玉 辑释亦引之前是以大木譬贤人所学者大以匠人斵而小之譬王之欲贤者舍所学而从我以此观之前譬乃是用贤不如用木耳葢孟子既曰以为能胜其任又曰以为不能胜其任不是説求得大木为工师能胜其任斵而小之为匠人不能胜其任正是言木大则可以胜大屋之任犹贤人所学者大则可以胜治国之大任斵而小之则不可以胜大屋之任犹贤人舍其所学则不可以胜国家之大任也双峰正是以胜任不胜任属之匠者所以致误殊不知孟子只是以匠譬王工师得大木是譬王之求得贤人也匠人斵而小之是譬王不能用贤人之道也后譬则自如双峰之説
伐燕章 考证王氏曰取之勿取正论也言武王文王则赘矣
孟子之言句句是实事武王文王之证自是以圣人为凖则以示齐王在于绎其微意之所在不以辞害意可也奈何以察识之不易而遂以为赘乎
邹与鲁閧章集注范氏曰云云是以民亲爱其上有危难则赴救之如子弟之衞父兄手足之捍头目也穆公不能反己犹欲归罪于民岂不误哉 通谓穆公归罪于民是责子弟之不能衞父兄手足之不能捍头目也殊不知父兄之爱子弟头目之顾手足者其常也子弟之衞手足之捍则于其时之变者见之穆公不能责己之失其常者而责民之不能应其变者有是理哉穆公之归罪于民是责民今日之待己不如子弟之衞父兄手足之捍头目然也穆公之不能反己是不思己前日之待民未尝如父兄之爱子弟头目之顾手足然也通之意亦如此而措辞未莹乃若父兄子弟手足头目自相责然者读者不以辞害意可也不然天下岂有不衞父兄之子弟不捍头目之手足耶
公孙丑上
首章曾西或人问荅集注引杨氏之説 考证杨氏説未尽此章之意夫曾西言子路则曰吾先子之所畏至论管仲则曰得君如彼其専行政如彼其久功烈如彼其卑此正以作用优劣言也以作用之优劣言则管仲之功业远不可望子路何者仲之所以霸不过富国强兵而已夫治千乗之国夫子之许子路与子路之自许无异也且千乗之国又摄乎大国之间师旅饥馑贫弱垂亡子路起而为之比及三年而能使之有勇则其于富强乎何有且知方也则加于富强一等矣使子路得乗千里之全齐其视管仲真不足道矣大抵圣贤作用自是殊絶世衰道微圣贤不用世人但见霸者小小功业即以为大至论孔门诸子则或但以为循良自守而已真世道之不幸也
孟子荅任人礼与食色轻重之分集注以为圣贤于此错综斟酌毫髪不差愚于曾西之言杨氏之説亦云尝谓圣贤之道犹金也霸者之功犹铁也以大分言之则金铁之不同贵贱不在言矣然二者之中又各有轻重多寡之差不可不错综斟酌以平其价也葢圣贤之道尽其全体大用如孔颜孟氏者是乃所谓兼金而万镒者也子路之学固亦金矣然强其所不知为知则知有未至也行诈欺天则意有未诚也以正名为迂则于平治之道犹有所未尽也然则其金之分固未可以万镒许之也观夫子于颜子则于治天下之道告之于仲弓则以南面许之于由求则不过许以可使治赋为宰而已其分量固有不同如此柰何才及圣门学者不问高下例以伊周事业期之与所以期孔颜者皆无异哉霸者之功诚铁矣楚庄宋襄之辅功无足纪为铁固亦不多管仲九合一匡之功则其为铁既多且重价亦不赀未易以一镒二镒之金凖其直也子路于其所为固有不屑然管仲才智所就则亦恐非子路所及曾西卑其功烈亦是卑其霸功而非王道云尔若如考证之论则曾西既自羞比管仲遂谓匡合之功西所易能可乎西亦不过自以仲尼之徒故羞比霸者之辅初亦不以作用优劣较也合而言之则曾西畏子路而羞管仲者就金铁大分而别其贵贱也杨氏言子路于管仲之功有所不逮者因其金少铁多而错综斟酌以平其价也夫子之许子路与子路之所自许是量其所堪之才也考证所谓子路乗千里之齐则视管仲为不足道是论其所乗之势也夫不论其在己之才而论其所乗之势则夫子用人为不能尽子路之才而圣贤事业不由于己而由于外矣愚则以为以学言则子路非管仲所可同日语以才言则管仲之功子路固有所不逮葢路之学出于正道仲之才优于霸术故也或者犹疑孟子言文王由方百里起是以难孟子因齐有其地则王犹反手谓圣贤皆无所赖于所乗之势不可也是不然自圣贤力量有余者而言则所乗之势有小大固不能无难易之异若力量未至乃但欲大其所乗之势以幸其功之速成政恐用过其才势大反为所累如黄霸长于治郡及为相功名反损者矣昔高祖韩信论用兵信以高祖不过将得十万信则多多益办自常情不知兵者之见未必不以为信善用兵则虽兵少亦可制胜方见不可及处高祖用兵不如信非得兵多则不可以成功殊不知信善用兵则兵少兵多皆可以成功但得兵多则制胜为尤易亦犹圣贤力量有余又得所乗势大则功成为愈易耳高祖用兵不及信则用过十万节制无方兵多适为所累又岂能成功亦犹学者力量未至但欲大其所乗之势则不胜任而败事矣何成功之望哉不知识者以为然否考证于论语四子侍坐章亦如此见愚亦于彼辩之矣参看可也
武王周公继之然后大行集注文王三分天下才有其二武王克商乃有天下周公相成王制礼作乐然后教化大行 辑讲本文无教化字恐只当接上文德字説盖文王之时三分有二尚有一分未被其德所以犹云未洽于天下至武王有天下之后周公制礼作乐而殷顽亦率德改行然后无一人不归是德之中是谓大行德与教化初非判然不相关者德之推则为教化教化之流行即德之流行也若但説德而不説教化则德之所以行者人孰晓其故哉圣贤亦何尝块然听德之自行全不以教化为务耶且双峰既曰周公制礼作乐礼乐非教化而何又曰殷顽亦率德改行率德改行非教化之行亦何能得其如是哉然则集注固无可疑者矣
饶氏又曰文王何可当也一节当分作两小节看由汤至于武丁以下言武丁所以中兴之易纣之去武丁以下言文王所以崛起之难
分两小节亦似是而实不然窃意但通作一节看皆只説文王兴起之难自顺孟子之意本只谓商家代有贤圣之君已自难变了后来又加之武丁中兴故其德泽愈未易衰况纣去之未久故虽暴虐亦未遽至于亡所以文王兴起之难耳更以上下文势参之尤为可见上言天下归殷久矣下言纣之去武丁未久也正是言其盛久而衰未久上曰久则难变下曰久而后失亦是言其盛久故未易衰衰未久故久而后失皆是反覆明始焉文王何可当也一句之意以归重于文王犹方百里起是以难也之意而已分为二节似乎隔断了文势不如统看之为顺也
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 丛説有两意一説齐地广民众地不必更改已自辟民不必更改已自聚矣读就改字略歇一説地不必再加广辟民不必再加集聚五字一串读
窃意如前説则二改字甚无意谓当以后説为正
夫子加齐卿相章我四十不动心集注四十强仕君子道明德立之时孔子四十而不惑亦不动心之谓 通谓孔子四十而不惑在三十而立之后德立而道明诚而明者也孟子所以不动心者先知言而后养气道明而后德立明而诚者也 辑释亦引此説
按语录黄榦问不动心恐是三十而立未到不惑处曰这便是不惑知言处可见然则不惑不动心理只一般不可因孔孟圣贤之分不同而求其异也葢孔子虽是自诚而明之圣然志学一章自是为学进德之序可言明诚不可以言诚明矣先儒以志学为知之始立为行之始不惑知命耳顺为知之至不逾矩为行之至自始至终皆先知而后行何尝不是自明而诚之事通者只因集注有德立二字使以而立之立牵合互説以为诚明明诚之分殊不思自孔子分上言固当自诚而明自志学与立对言则未可便谓之自诚而明也况以立对不惑而言乃反以行之始对知之明为诚明之序显见牵合今亦不必细辨但以中庸本文推之于诚则明矣注曰诚则无不明矣非诚而后至于明也又安有十年之渐哉
无严诸侯 明引饶氏曰恶声必反不専谓诸侯于褐寛博万乗皆然 辑释亦引此説
按上文不受挫与视刺皆以万乗褐夫对言意本不在褐夫上但以其轻视万乗无异褐夫见其勇尔下文无严诸侯恶声当反只为诸侯设葢以诸侯人所共严惮者而必反其恶声则已见其无严诸侯之实而褐夫不足道矣诸侯万乗恐亦非有二义战国七雄皆诸侯而万乗者也
知言 语録向来以告子不得于言谓是自己之言非他人之言【此即不得于言注意】然与知言之义不同此是告子闻他人之言不得其理又如读古人之言有不得其言之义皆以为无害于事则不动是矣 通谓此犹朱子未定之説也使以此説为定则又失之矣若曰人之言则惟于古人之言有所未达不可舍置而守诸心若今人言之不达于理者不少虽舍置之可也
按觉轩蔡氏曰不得于言集注与语録不同岂后语未及改定耶觉轩及门之士犹不敢质言语録之未定况朱子所谓未定之説又正是集注之意则非言此之时集注犹未定也若以集注不从为未定之证恐未的当且如前篇荅滕文公请择于斯二者之注以权对义而言后语録谓当改义为经后篇道性善注以门人撮其大防与序説自着之言不同而皆终于不易凡此之类皆以集注不从为定可乎愚窃以为凡语録之或有异于集注则语録未定集注已定自无可疑若语録提起集注之意以为未当然后説出不同之意者则多是集注已定而犹欠一改者耳若谓不可决然知其孰先孰后则亦当两存之可也通又以为若今人言之不达于理者不少虽舍置之可也为非人言之证则非也孟子知言正是于人言之是非得失无不究极如因言之诐淫邪遁而知其心之蔽陷离穷却正是于人言之不达于理者而知之何尝以其言不达于理而不究极其所以非与失哉 辑释于此段语録及通皆不引之者葢以通言为定而遂去之也
敢问何谓浩然之气集注孟子先言知言而丑先问养气者承上文方论志气而言也 语録向来只谓他承上文方论志气而言今看来不然乃是公孙丑防问处留得知言在后面问者葢知言是后面合尖上事如大学説正心修身只合杀在致知在格物一句葢是用工夫起头处 通曰此段语録亦与集注不同然不比前説知言处人已悬隔也故存之葢谓公孙丑承上文言志气故且问养气而后及知言便如大学首章先言正心诚意而后及致知在格物也 辑释亦引此段语録朱子以向来之説今看不然则是集注与语録各主一意从集注则语録为未定从语録则集注为当改无两从皆可之理通者以其不与集注悬隔而存之则兼备一説可也今乃含糊其説两可其论既主此而又欲兼从彼政恐未必朱子之本意也
考证孟子先言知言而丑乃先问养气虽因论气而遽及亦是丑之学未能知所先后也 丛説谓集注考证不同窃意孟子亦有此文法滕文公下篇孟子先言出疆必载质后言三月无君则吊周霄乃先问无君后言载质正与此同
按考证正与前段语録之意相反恐当以语録为正葢孟子自着此书使果如考证未能知所先后之疑则丑虽失问孟子作书之时岂不能少易其序以开来学乃因其误而不变耶如此则语録以大学为证无可疑矣又其不然则但以集注为正而以丛説所引断之可也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集注此言养气者必以集义为事而勿预期其效其或未充则但当勿忘其所有事而不可作为以助其长乃集义养气之节度也 辑讲必有事焉而勿忘勿助长是集义工夫正而助长是要义袭而取集义义袭两句乃是一段骨子以集义为无益而忘之者不耘苖者也以义袭为心预期其效而助长揠苖者也又谓是集义所生者故当以直养非义袭而取之也故当无害惟其是集义所生者故当心勿忘惟其非义袭而取之故当勿助长 考证必有事焉而勿正是集义正而助长是义袭集义义袭是养气一节大指 通明辑释皆全引饶氏説 通自説见后段
按前节是集义所生处集注之末云然则义岂在外哉告子不知此理乃曰仁内义外而不复以义为事则必不能集义以生浩然之气矣此节集注末云如告子不能集义而欲强制其心则必不能免于正助之病其于所谓浩然者葢不惟不善养而又反害之矣此二条皆以告子为证告子以义为外固不复以集义为事矣则其正而助长又安肯以义袭而取之哉然则以义袭为正助与朱子之意不合一也语録曰助长者无不畏之心而强为不畏之形又曰气未至于浩然便作起令张主谓已刚毅无所屈挠便要挥去做事便是助长此二条説助长皆只是气未浩然便强悍做作自以为浩然了正与后节集注论告子防然无觉悍然不顾者相似虽非集义自然生气之比亦非靠义袭而取于外之谓不过但就气上做出浩然之形状而已然则以义袭为正助与朱子之意不合二也前节集注释义袭之指曰非由只行一事偶合于义便可掩袭于外而得之也此节语録论正助之病曰勿正与勿助长是论气之本体上添一件事不得此二条説义袭助长意自不同义袭犹是知有资于义者但工夫不如集义之有素故生之无术而不知非袭之可取耳若助长则更无资于义但就气之本体上强欲增益之而已然则以义袭为正助与朱子之意不合三也愚往年亦尝有取于双峰之说后乃疑其不然而无所取正于是徧求语録或问及朱门高弟之所议论皆无与之同者然后反覆朱子之意乃能知其果不相关如此通与明辑释尽取其説固为无见考证则勦其説以为己意尤无见而可鄙者也然则集义义袭与正助之形可以异日请即以孟子耘苖揠苖之説喻之葢苖犹气也耘犹义也譬之有苖于此时时耘之人力无有不至至于日至之时不期苗之长而自长者集义所生之意也未尝耘之任其自生自长至于久而不长乃一加耘之之工便以为可使苖之长者义袭而取之意也二者虽有常暂之不同然皆有赖于耘有资于义也若助长则更不复有资于义但正之不得便就气上做出浩然之形状而已如苖已不复有赖于耘若要其长则但揠之使似乎长而已也以是推之则义袭助长之本不相关者庶乎不难辨矣